《玉茗华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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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茗华浓-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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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荼糜一直看着谢冲,瞅着他脸上渐渐略过一丝释然,心里一松,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关心道:
  “你们在太学里头怎么样儿?吃的住的可好?外头连着下了月半的大雪,人出去都得埋了半截,难走的很,给你们送个信儿,添件衣裳什么的都不容易,还好早先让你们带了几件毛厚袄子,以防万一,不然,这天儿可要受罪了。”
  其实,谢荼糜是打算让家里那只顿顿论斤吃肉的小鹰给送东西给阿弟他们,可一想这样太过打眼,谢荼糜想了想,琢磨着两兄弟兴许得受点儿罪,可比起旁人应是不差的,想要磨练磨练弟弟们的谢荼糜便熄了这心思。
  想想就知道,若是二流三流世家的儿郎比勋贵清流家的子弟过得都滋润,他们家就别想消停了。
  谢肃只摇摇头,蹦出了句,“没冻着,穿着正好。”就没了声响。
  谢冲瞧了眼闷桶一般外憨内奸的阿弟,认命的一一细细作答,
  “都好,阿姐,虽说吃的不比从前,但每日总有一荤一素……已经很好了,比起外头好的不知多少。衣裳也厚实,凛冬时候,太学里发了两套棉衣,细心着点儿,穿一冬是没问题的。不说旁的,总冻不着的,比起……好很多,真的。”
  谢荼糜笑眯眯的认真听着,见谢冲一个劲儿的点头,谢肃也在一旁点头应是,便笑着说道:
  “这就好,你们在太学里头,要听先生的,闲事莫管,闲话莫说。现下这情形,你们应是知道些,不怎么好,咱们人微言轻,阿姐没多大本事,只能管着你们俩好好的就行,旁的……就不要多想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谢荼糜看着谢冲兄弟俩沉静下来的面色,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确实,比起外头老百姓的日子,太学里就跟仙境似的。
  京里情形其实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光是涌入城内的饥民每日不知凡几,只不过官府为了面上好看,赶着一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到城外,惹得灾民们东躲西藏,才能窝在哪个街角安个临时的窝。
  谢荼糜垂着眼,眸终是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到底是百姓人多命贱,被冻死了连个草席都得不了,只被人往乱葬岗上一扔,此生便了无生息。
  这样的世道,若是心肠不硬,连自个儿都养不活呢!
  “对了,”
  正出神时候,谢冲一声便将谢荼糜心神拉回,抬眼看着支起身子的谢冲,笑着问道:
  “怎么了?”
  谢冲道:“阿姐,太学里先生嘱咐过,说是让咱们回来这一趟,再去便得呆够月余,不准出来了,且因着那位先生的事,也不许外头的人随意进去。先生说,每位学生都到书记官那里登记,报上家中一人姓名,往后便是家眷上门探望,也只能此人,旁人却是不成。不然,若是来人都要闹一场,太学里还像什么读书的样子?”
  谢荼糜点点头,赞同的笑道:“应该的,总不好放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进去,祸害了学生可怎么好,还不如都不让进的好。这样已经很好了,咱们家就报上我的名讳吧!我就你们这么两个兄弟,自然得我去才好,送什么东西也方便。”
  谢冲咧着嘴,笑道:“就知道阿姐你得这么说,早报上了,回来前就报过去了,报的你的名讳。”
  说罢,顿了顿,谢冲神色徒然晦暗下来,失落的喃喃道:
  “现下这样的世道,阿爹总没个消息,这样的冷天……他怎么就不会来呢!哎——哪怕是捎个信儿来回也好啊!”
  谢荼糜眼眸微动,却是垂着头默不作声,她跟谢父不熟,哪怕是她成为谢荼糜,算起来那妹子已经三四年没有谢父捎来的信儿了,不然王家哪里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她,那吕氏也肆无忌惮的给妹子下绝子药,不过是嫉妒谢父仅有的几次回信儿也只是给谢荼糜姐弟罢了。
  这里头绕绕儿,谢荼糜早查的一清二楚。她一点儿不同情吕氏,谁让她上杆子的非要嫁给谢父,那法子也狗血的紧,趁着谢父到吕家做客,更衣的时候恰好遇见衣衫不整的吕氏……于是,婚事不成也成了。
  至于那两个异母兄妹,来的法子更是不要脸,吕氏也够豁的出去,人家运气也好,竟是下回药就能生一个……谢荼糜强烈怀疑,她那倒霉催的老爹肯定是给吕氏吓得离家出走,嗯,不然就是恶心的。
  谁家摊上这么个女人,都得离家了去。
  这厢谢荼糜正胡乱歪歪着,一向隐形人似的谢肃徒然开口,少年变声期的声线有些嘶哑,却很清晰,
  “阿爹没事,他不会有事的。”
  谢冲哑然转头,谢荼糜也抬头看去,谢肃直视着两人,脸上是一万分的认真,“阿爹那样的人,就是搁到大山里,他都能一个人搭个茅草屋,布了陷阱弄吃的喝的。若是遇到有人的地儿,那更不用操心了,阿爹最是个挥金如土的,朋友遍布天下,哪行哪业的都有,他又是个最会糊弄人的,说不到十句,都能好的跟亲兄弟一样。所以,阿爹没事的,他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他说过得。”
  谢荼糜唇边的笑越来越浓,看着谢肃的眼神却越来越柔,待话音刚落,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笑的满是认同,
  “可不是,三郎说的对,阿爹那样的人,肯定会没事的,说不得什么时候他在外头呆腻了,就自个儿回来了,阿爹那么有本事,肯定没事,放心吧!说不定,等开春阿爹就回来了,现在日子不好过,阿爹指定得担心咱们几个,心有牵挂,自然就没心在外头了,他想着咱们,肯定想着赶紧回来呢!”
  谢冲,谢肃两兄弟连连点头,满是孺慕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笑意。
  谢荼糜看着,心里头暗暗松了口气。却开始捉摸着,怎么派人去找找那个不靠谱的阿爹,如今这年景,外头怎么样她真是不敢想,嗯——还是想些法子吧,到底是兄弟俩的亲爹……也是她的,这是她欠了谢荼糜的,一定得还上,不然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臭鞋和美味儿

  
  两天时间过得飞快,哥俩眼看又到了回太学时候。这两天谢荼糜愣是没闲着,先是挑了结实挡风的皮子挑了两块,叫了家里擅长针线的丫头,日夜赶制,为着不显眼,愣是给缝到棉袄子里头,再缝上一层外布,挡的严严实实不说,穿上,嘿嘿,那叫一个暖和。
  尤其谢荼糜想的远,拿了十来个大拇指大小的金元宝,叫月兰亲自动手,给缝到袄子里头,还特意给二郎三郎说了,只让他们记着别脱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左右冬天的厚衣裳,穿个一冬都不带换的,男人嘛,很正常!
  左右现下又不是讲究的时候。
  至于旁的,谢荼糜趁着二郎三郎睡的天昏地暗的功夫,自个儿领了家里头丫头,把地窖里腌菜整理一番,挑了最寻常的萝卜条给装了一小坛子,腌的整条辣椒装了一坛子,还有肉干儿,麻辣味儿的,特有嚼劲儿,也备了些去。
  谢荼糜倒不是小气,不舍得给俩兄弟,实在是现下这时候,哪怕这些东西已是有些打眼了。
  可总不能因着这个,委屈自家孩子吧!谢荼糜半鸵鸟的想着,管它的呢,先养好自家崽子再说,至于旁的——到那时再说呗!
  总归,她不愿惹事,也不会怕事就是了。
  可不怕归不怕,该嘱咐的还是得嘱咐。谢荼糜耳提面命,苦口那叫一个婆心,只叫俩弟弟千万别犯圣父病,好东西得留着私底下偷偷吃。
  当然,若是……呵呵,那什么,给好朋友分享也是可以的。可这得活心眼儿,把握个度不是!
  要说,谢荼糜对俩小子,那真是不计成本,全力以赴。就给二郎三郎俩崽子的配备,甭说富贵人家,就是勋贵子弟,比得上的也少。
  这场冬寒来的徒然,原先冬日里还能吃的蔬菜,如今早已不见踪影。田地里土都冻坏了,菜早就不长了。因着毫无准备,好些个官家富贵,家里头有聪明远见的,现下能吃上萝卜大白菜的,已是就的着的几个而已。
  至于肉食,月前瞧着情形不对,有那眼光敏锐的,寻了管事出京跑到大老远去买鸡买鸭,连往日里嗤之以鼻的猪肉,都抢着采买。
  有段日子家禽的价格贵的离谱,可等这些个富贵人家将穷人家的鸡鸭猪阳买完,老天爷徒然变脸以后,不说穷家里拿着银子到处买不来半点儿荤腥,便是那些个畜类,就是京里大户人家打均匀分一分,到了现在,也差不多见底了。
  于是,谢冲谢肃俩兄弟手里这些个东西,说少那真是少,可说多,嘿嘿——拿来扩展人脉,交往一二好友,那真是再好不过的珍惜物儿。
  谢荼糜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左右二郎三郎将来都要走仕途,太学里头虽不敢说全部,但大半个朝廷未来栋梁还是很靠谱的,这时候不赶着积攒人脉,更待何时呢?
  好吧!她就是这么市侩!
  谢荼糜一点儿不否认,谁让她家俩崽子身单力薄,没个得力父辈帮衬呢!
  他们要是自己不多操心点儿,将来可怎么办呢?
  是以,谢荼糜一脸语重心长的给俩兄弟上了趟脸厚心黑的课,然而,爱弟心切的她却不知晓,自个儿两弟弟早不是什么纯良人儿,都是一水儿的白皮儿芝麻馅儿的黑包子儿。
  谢冲谢肃两人对着谢荼糜的叨叨,那叫一个乖巧,点头跟捣蒜似的,一句一磕,满脸认真诚恳的还差点儿把谢荼糜给糊弄过去。
  关心则乱不外如是。
  谢荼糜望着车轮改成俩滑板的马车,瞅着俩兄弟那黑溜溜的小脑袋渐渐变成一个黑点儿,恹恹的放下挥着的手臂,长长的叹了口气,站了半响,蓦的一声笑骂,
  “小兔崽子。”
  摇着头,扶着月兰施施然转身,慢慢的踩着半尺高的雪地,沿着来时扫出的小道缓缓而去。
  唉——为毛心里头这么不对劲儿呢!
  好似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自家崽子跟打了激素似的,徒然长大了。还甭说,谢冲那小子,眼瞅着要比她还高一头了呢!
  谢荼糜伤感的叹了口气,特别矫情的摸了摸自个脸蛋儿,扭头朝月兰问了句,
  “你家娘子我,时不时老了?”
  月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家娘子这是间歇性发癫儿,顿时笑道:
  “您才多大呀?什么老不老的,跟您远着呢!”
  这是实话,只看她家大娘子这嫩的都能掐出水儿的小脸蛋儿,京里能比的上的——反正她是没见过,尤其那双含水眼瞳,简直能要了人命了都,她一个女人每日见着,都时不时的给迷惑住,更甭说男人了,也就是王家那个傻子……
  哦,对了!
  想到这儿,月兰告起小状来,“大娘子,有件事奴得跟您说,这两天,护院的人给奴递话,说是王家那位郎君总在咱们门前晃悠。前些日子,护院的大哥还以为是哪个不安份的小贼呢?等交手一看,竟是王家将军。”
  月兰语气里满是嘲讽,谢荼糜笑眯眯的看着月兰,只看得月兰脸色一红,羞得垂下脑袋,小声道:
  “奴,奴就是看他不顺眼。”当初那姓王的把她家娘子害成那般模样儿,如今眼瞧着又摇出幺蛾子,她自是不忿的紧。
  谢荼糜眼神柔和,笑眯眯的戏谑道:
  “我又没说什么,看他不顺眼就不顺眼罢。你给我传个话儿,告诉你那护院的大哥,若是再遇见那人在咱们家门口乱晃,无须手软,直接打了去。那就是个祸害,离得越远越好。”
  听出娘子话中陶侃之意,不自觉的月兰脑中划过一抹沉默的影子,随即神情一整,低声应道:
  “是,奴记得了。”
  边说着话,主仆几人一边儿往后院里小心翼翼走去。
  谢荼糜瞧着满园银色,神色间闪过一抹沉思。这天儿越发怪异,她这心里就越发忧虑。
  这老天爷狠起心来,竟是拿人命填怒气的,只这异常的天气,不知要了多少人的命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谢荼糜垂了眼眸,盯着自个儿的皮毛靴子尖儿,心里头一丝怅然散去,却是露出满满的漠然。
  这吃人的世道,若是不对旁人狠心,便只能等着旁人对她们姐弟们狠心了。这种没有选择的选择,谢荼糜向来不会迟疑犹豫。
  只是,不知道她那未曾谋面的老爹,可还保有一条命在!
  这厢谢冲谢肃宝贝似的护着几个坛子冲进兄弟俩的居室。只将东西往床底下一塞,里头一推,外头又用几双臭鞋子挡着,这才心安的叹了口气。
  独食儿不是这么好吃的呀!
  索性太学里头,一天两顿的吃食也是按量供给,各自拿食盒领了,掂回去自个儿屋里吃也是有的。
  排着队领了哥俩的吃食,兄弟俩一阵眼色,谢肃提着食盒拉着邓家允辉先行一步,谢冲则打了个转儿,往甲字号上方小单间的居舍里走去,数着第三间的门口,敲了两下门,等了一会儿,一个头戴玉冠的青年男子开了门,看着门前笑的文雅的谢冲,奇道:
  “咦!阿冲,正是用食时候,你怎的还这般闲逛呢?来,来,反正我一人正无趣,咱们一块儿……”
  说着,这青年便拉着谢冲,要往屋里拽的模样儿。
  谢冲反手抓住安祖芝的手臂,清俊脸庞现出一抹轻笑,左右看了看,身子微微前倾,小声道:
  “我就不进去了。你一人无趣,还是跟我走,跟我阿弟一块儿用食吧,有个伴儿才闹热不是。”
  青年愣了下,“阿冲,你……”
  “你什么呀?赶紧走吧,天本就冷的厉害,若是再等会儿,饭食都凉了,可怎么下咽?”
  太学之中,同样分化的厉害。似谢冲兄弟俩这般没个根基的,除却看在邓公面上,余下总有些个刺头挑事儿。虽无人能在俩兄弟跟前占了便宜,可跟他们二人交好的并不许多。
  而这汝阳侯府的世子爷安祖芝便是那为数不多,以平心论之,跟谢冲二人交往甚笃的好友。
  还有,镇南王家的老小衡三儿,寒门之中挤过万人独木,言之有物,行之有素的华鹊。
  平日里这几人对谢冲兄弟俩助益良多,如今,投桃报李,分享好物儿,他们自是不会吝啬。
  说着,谢冲给安祖芝使了个眼色,阻下他未经之语,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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