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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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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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何宿心里这个腻味。沈栗也太会哭了。

“回来就好。”邵英难得说了句家常话:“你父亲时时盼着你,如今可以安心矣。”

提到沈淳,沈栗愈加激动,惭愧道:“为臣不谨,致使为逆匪所乘;为子不孝,令父母悬心。微臣……微臣羞愧万分。”

“人有旦夕祸福,谦礼无需自责。”邵英道。

骊珠眼睛一抽。嗯,皇帝又将沈栗被劫之事定性了。想参沈栗为官不谨的人也可以歇了。

太子也微微松了口气。

事实上,沈栗当时的职位是市舶司副提举,与湘州细作尤行志作乱之事没什么职权上的瓜葛,他纯属是被古家牵连,不得不参与进去。可谁叫他是被劫的那个呢?

沈栗起身叩谢道:“多谢皇上体谅。”

邵英摇手道:“邢秋已查明真相,你在龄州案中确属有功无过。是龄州府同知祁修文故意拖延救援,才令尤行志得手。”

沈栗恍然,怪不得当时他带的一队人都被砍杀,援兵仍迟迟不见。

“微臣死里逃生,已是万幸,唯叹当时随臣追敌的兵卒牺牲的未免冤枉。”沈栗叹道。

邵英冷哼道:“便是图谋私利的人太多,才搅得朝廷不得安宁!”

祁修文是玳国公府门下,沈栗听出邵英意有所指,未再多言。

玳国公是对礼贤侯府落井下石才被皇帝怀疑野心过大,这档口沈栗也不想教礼贤侯府背个落井下石的嫌疑。

沈栗遂仔细叙述起自己的经历。因尤行志是在他未入龄州时就开始策划诸事,沈栗便要从前年离开景阳时说起,也算是在帝国最高权利集团面前述职了。

这些事在沈栗的奏折上都有提及,但毕竟不如亲口说出来,众人又时不时提问……一直讲到天黑。

沈栗所作所为无不可对人言,哪怕何宿问来问去,也没有半点破绽。倒是他如今体力虚弱不耐久坐,见他被何宿为难,众人心底都有些不忍。最后邵英都不耐烦了,直接问其他几位阁老:“众卿可还有疑问?”

阁老们俱都摇头。

沈栗做的事都是有据可查的。尤行志还活着,夷民大巫祝褐槲与才经武保持联系,也可作为人证。阁老们所需做的不是鉴别沈栗有没有说谎,而是判定他的行为有没有触犯律法。然而沈栗唯一触犯律法的就是私自动用火药,此事已有定论,无需旁人赘言。

邵英遂向沈栗道:“说说你后来与才经武一同署名那折子上说的与夷民贸易事。”

才经武的坛子多深皇帝心知肚明,这主意只能是善于民生事的沈栗出的,又交由才经武实施。

沈栗是由人搀进宫里,出来时皇帝赐坐小轿!

这个消息一传开,朝中风声已定。

当时几位阁老都在宫中,他们都没找出纰漏,想参沈栗的人左思右想,除了脑筋过于死板的,都将折子收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思收敛

李雁璇扯断丝线,将刚做好的小衣衫照着儿子身上比了比。

香栀奉承道:“可说是亲娘呢,这衣衫竟似贴肉长出来般,再合适不过了。”

李雁璇轻笑道:“哪里就有那样好?你也知我的女红拿不出手,不过是担心这孩子皮肤嫩,找出些轻软料子为他做个小衫。都是平常样子,再没甚稀奇的。”

“少夫人还是给府上绣娘留条活路吧。”香栀一拍手:“你这衣裳裁剪得好,若是绣功也出众,可教绣娘们怎么过活呢?”

“促狭。”李雁璇嗔道。

主仆两逗了一会,李雁璇望着儿子不觉又出了神:丈夫出门办差一去不返,儿子如今将将两周岁,还没见过父亲。

沈栗刚出事时,婆家、娘家联起手来瞒着她,香栀回来也道沈栗万事顺利,因惦念她才生产,才将她的贴身丫鬟打发回来听用。那时李雁璇初为人母,每日里照顾儿子手忙脚乱无心他顾,倒也被瞒得一时。然而当儿子满周岁时,婆母小心推说因沈栗在外未归,这周岁宴只自家人过,不请宾客时,李雁璇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外人,丈夫的书信也许久未至了。

李雁璇到底没有问出口,唯恐听到令自己失望的答案。家里人瞒着她,她便也装作丝毫未觉,不过骗自己罢了。只背着人悄悄流泪,一忽儿猜丈夫遭遇不测,一忽儿想丈夫移情别恋。

只是儿子早慧,如今话也说的伶俐,已经知道找父亲了,可教自己怎么敷衍他呢……

“少夫人!”房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却是多嘴丫头樱桃。

香栀方欲怒斥,樱桃上气不接下气嚷道:“咱们少爷回来了!”

香栀捧着的茶盏就落了地:“你说什么?”

“少爷!”樱桃跺脚道:“少爷回来了,已经到了老夫人院里。”

李雁璇忽地起来向门外跑去,跑到门前,又匆匆回来,一把抱起儿子复又冲出院子。

田氏年事已高,眼睛都花了,只抖着手将沈栗的脸反复摸了又摸:“乖孙儿,我的谦礼,终于回来了,我的孙子回来了。”

沈栗大声答:“是,祖母,不孝孙沈栗回来了!”

屋内人无不流泪,便是世子沈梧,一时间也有些热泪盈眶:天也,这孙子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沈栗失踪,沈淳只好将沈梧拉出来凑数。这位始终对沈栗有些嫉妒的世子,才开始真正品尝到作为侯府子弟所要面对的压力。

沈栗穿来时,侯府同样面临倾覆的危机:沈淳被诬杀官。结果沈栗跑去告御状,到底捞他老子出来。

而侯府眼前的困境,却立即压垮了沈梧。哪怕沈栗只是被参,皇帝也没有立时问罪的意思;哪怕到后来因邢秋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府外的缁衣卫也变得颇为通融,甚至允许沈家有限度的与外界交往,沈梧也常觉困窘。

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沈栗是不可能投敌的,但沈梧所过之处,仍是人人退避,唯恐沾惹麻烦。冷待已算客气的,就连出言讥讽者也比比皆是。沈梧哪受过这个?若非沈淳逼着他,世子爷恨不得钻回后院,永远也不要出来。

当初沈淳说他不成时,他心里未尝没有愤愤不平的意思。总觉着自己从落地开始便按着侯府继承人来教养,怎么也比庶出兄弟强些。如今沈淳催着他出头时,他倒真的觉着自己……不成了。从侯府落难不到一年功夫,世子病了五次,将侯爷愁的长吁短叹。

故此今日沈栗回来,十分惊异地发现大兄沈梧是打心眼里真诚地欢迎自己。

不欢迎他的是容蓉。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没有丈夫宠爱,没有亲生儿女,偏丈夫又是个不争气的。看样子竟是真心对沈栗服气了!

难不成日后教大房看着二房面色过日子?再仔细点说,难不成教我这世子夫人去看李雁璇眼色?

沈栗私底下曾说后悔为沈梧与容蓉牵线,但容蓉并不恨沈栗。毕竟没有沈栗她也做不成侯府世子夫人——她恨的是李雁璇。当初明明都说她的命好,李雁璇是低嫁,如今却完全颠倒。

凭什么?就凭你嫁了个好人?

全家人都盼沈栗平安归来,唯有容蓉希望他出事,希望李雁璇失去丈夫。

紧咬着牙,容蓉才勉强自己露出个笑脸。

郡主扫了她一眼,心下微觉不悦。

与祖母田氏哭过,又被生母颜氏抱着哭,沈栗使尽浑身解数才哄得她们开怀。才收了泪,门帘一掀,李雁璇抱着儿子进来,直愣愣看着沈栗。

眼见着沈栗向自己招手,微笑道:“怎么发愣?许久不见,看着竟是瘦了些。”

李雁璇小心翼翼伸手碰了碰沈栗,才觉是真的。也不顾得长辈、仆妇们就在跟前,一头扑在丈夫怀里,放声大哭。

孩子还被她抱在手中,见母亲哭得撕心裂肺,也倒未如平常儿童般跟着哭起来,竟张着小手来打沈栗:“打坏人!”

支吾两下,觉着自己打不动,还回头去找沈淳:“祖父,打他!”

沈栗原忙着安慰李雁璇,不期竟被他逗笑,抱起来道:“可是我儿沈宣?这般厉害,倒有些咱们沈家的风骨。”

沈淳自得道:“像你小时候,也像我!”

郡主上前接过,嗔道:“便是你父亲整日里带在身边,好好的孩子,教的他这般气大。”

沈梧的丑哥是庶出,不得沈淳看重,还是沈宣降生后才借光得了个名字沈宁。沈淳一则牵挂儿子,见到沈宣便有些移情,再者这也是他头一个嫡孙,实在稀罕,故此有空时便令人抱到身边亲自照看。

沈栗不以为意道:“男孩便是勇敢些才好,知道保护他母亲呢。”

沈淳点头道:“就是这个理。男儿须得支撑门户,宁教他烈性些,不可过于柔软。”说罢瞪了眼沈梧。

沈梧只做不知。他在家中惫赖,总有亲老子、亲兄弟可以依仗。外面那些人太狠辣,本世子支应不过。

蹉跎多年,沈梧的那点血性到底被磨平了。

因沈宣这样一闹,李雁璇方止了泪,只是哭得力竭,一时站不起来,沈栗便扶她在身边坐着。李雁璇微觉羞怯,到底不忍避开。众人都怜他们久别重逢,故作不觉,看的容蓉越发嫉恨。

听沈栗说了一会故事——这里有女眷,沈栗便将经历中凶险处含糊过去,只向有趣里讲——沈淳打断道:“谦礼还病着,今日就到这里吧。他如今饮不得酒,宴席也罢了。教他好生回去休息。”

众人应是,俱都起身。

郡主忙道:“妾身已叫郎中伺候着。”

沈栗忙自怀中取出一张纸道:“面君时蒙皇上给请了太医,已得了方子。”

郡主接过,笑道:“再好不过!”

沈栗央道:“我的那个随从童辞也劳母亲吩咐两个下人照顾。”

“放心。”郡主应道:“俱都交给我。”

沈栗遂向沈淳道:“儿子有话与父亲讲。”

这是应有之义,他才从外面回来,自是有许多事要和沈淳商量。

嘱咐李雁璇先带儿子回去,沈栗与沈淳来到书房。

沈栗是真的疲乏了,只歪在软塌上慢慢地讲。

沈淳虽心疼儿子,却知须得尽快与沈栗通气,此事耽误不得,只好硬着心肠来听……

“这么说,你这段时间的经历已得了皇上、太子与众位阁老定论,想必明日朝上参你的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沈淳若有所思道。

沈栗点头道:“儿子在湘州的行踪始终有夷民做人证,不怕人查。再有人揪着不放,反教皇上以为他们剑指东宫。”

沈淳彻底放下了心:“这便好。”

沈栗微微迟疑。

沈淳奇道:“怎么?”

“儿子……”沈栗低声道:“儿子以痼病为由,向皇上请辞鸿胪寺职位。”

沈淳挑眉:“说说。”

沈栗慢慢道:“儿子以为往后咱们府或许收敛些才好。”

因沈淳赋闲,为了维持礼贤侯府地位,沈栗这些年是卯足了劲儿办差做事。他年少,又是武转文,沈家又没有其他出息的后生,故此沈栗半点不担心自己锋芒太过。

然而如今的形势却不同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惊疯魔

沈栗如今已经是正六品詹事府府丞,如今携功而归,少不得还要加官进爵:市舶司的功绩还未赏,姜寒案他也有参与。至于擒了尤行志、掀了盗船、炸了湘王的忆仙亭,湘军将领死伤不少……这些要算平叛之功了。有时候平叛要比开疆拓土还要引人注目,都是需要重赏的。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让沈栗再往上挪一挪。

便是沈栗再无所顾忌,也嫌势头太猛。尤其是立在沈家上头的玳国公府又被皇帝打下去,而沈家的后生们虽未成才,却也开始下场应试,礼贤侯府再不收敛些,难免会被皇帝猜忌是要做第二个玳国公府。

沈栗压低声音道:“皇上龙体康泰,想必寿数绵长。儿子到底还年轻,现下冲的太快未必是好事。”

沈栗在东宫的地位已经不低,再往上窜,等太子熬到继位的时候却要站在什么位置呢?

一旦教皇帝和太子认为沈栗有做权臣的势头,必将被极力打压。

“玳国公府前例犹在,儿子不敢轻忽。”沈栗道。

沈淳点头笑道:“为父也是如此认为。原还想着如何劝你,不想你竟自己想到了。”

沈淳自己当年就是个知道急流勇退的,自然会对如今侯府所要面临的形势有正确的判断。

沈栗松了口气:“父亲不怪儿子自作主张就好。”

“你是带病面君,请辞的话也好说出口。若是待回府与为父商议后再递折子,未免痕迹太重。”沈淳摇头道:“皇上的意思呢?”

沈栗微笑道:“皇上不允。说詹事府府丞和鸿胪寺寺丞都是双差,便是偶尔少上一个也不耽误事。只教我安心将养,不必急着应差。”

沈淳轻笑。还真教他父子猜着了,“安心养病”,皇上果然有意教沈栗缓上一缓。

“那你就病着吧,以后看看情形再说。”朝事说罢,沈淳皱眉看着沈栗:“太医的诊治总做不得假,你是真的伤了心血?”

沈栗疲乏道:“在皇上面前讨巧而已,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只是病了之后急着赶路,一直没得好。”

沈淳郑重嘱咐:“此事不可轻忽。年轻时失于调养,日后便要影响寿数。如今既得了闲儿,当好生将养。本侯儿子不多,不能都病着。”

沈栗恭敬道:“儿子知道了,多谢父亲惦记。”

李雁璇抱着儿子坐卧不安,急急教他:“一会记得叫父亲。”

沈宣似懂非懂点点头。

正说着,沈栗一股风般进来。李雁璇还懵着,倒是沈宣不怕生,已经开口叫道:“父亲。”

“哎!”沈栗两辈子头一次得了孩子,头一次被人叫父亲,只喜得魂都出窍,一把抱起道:“好宣哥儿,为父回来的急,未曾给你带礼物,待明日开了私库,喜欢什么任你挑。”

沈宣还听不大懂,只听到“礼物”,知道是有好东西,立时拍手笑道:“谢谢,谢谢。”

沈栗稀罕的不行,欲亲上一亲,又怕头一次相见惊着了他,只扯着孩子小手使劲嘬了一口。

李雁璇还在流泪,见了也忍不住嗔道:“不像样子。”

沈栗上前与她擦泪:“辛苦你了。”

李雁璇又忍不住抱着沈栗哭了一场。

沈栗虽亲近儿子,到底担心自己从外边回来,又带着病,虽非疫疾,也怕过了病气给他。这时医疗条件差,幼儿一旦染病就有夭折的可能。遂嘱咐香栀:“抱宣哥儿去好生洗漱,不必再带过来,教他早些休息。”

往日这时沈宣早就睡了,今日只为等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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