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情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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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情错-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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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曷见众官退得差不多了,瞧了匡顗一眼,心想自己也不想再待在此处看着那晦气鬼。

        正当他拂袖回身离去,却便匡顗提步上前叫住。他冷冷瞟目一睨,见匡顗正对自己恭敬拱手,道:「皇爷,匡顗此回归国只为陛下一人,若匡顗再有二心,皇爷大可对臣举剑相向,臣定必任君宰割。」

        宋曷冷笑一声转身过来,仰颏说:「好一句任君宰割,如此本王岂不被你说成恶人?若你当真叛逆作乱,以本王的武功又岂能与大将军比拼?本王只想全心保护陛下,若他再有差池或是被奸人所害,本王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保他周全。」

        宋曷故意咬清「奸人」二字,目光冷得让匡顗如被刀子割开身上皮肉。他明白宋曷所指为何,以往种种他也认了,但今后他绝不再错!

        「皇爷忠心众所周知,但如今匡顗绝不亚于皇爷半分。臣就算死,心也只系陛下一人。莫说区区逖国,若陛下要整个天下,臣亦愿为君打遍天下!」

        宋曷摇手一摆,截住匡顗欲再续说之话,淡问:「若陛下并非要你的命,而是你弟弟的命,又如何?」

        匡顗闻言瞠目,双唇轻颤良久,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无话可说了?既然如此,你方才所说根本只是虚言,这教本王如何相信一个曾经叛国之人?」

        俞胥眼见匡顗理屈词穷,便上前为他解围道:「皇爷何苦咄咄逼人?自古人谁无过,过而能改方为难得。若皇爷不予此机,又怎教他显露忠心,以证其辞?」

        「本王只怕有人存心谋害禛儿。」宋曷面对俞胥这位两朝元老自是客气一些,毕竟少时亦曾受他指导不少,「我们都见当年禛儿回国有多虚弱,醒来之后口中又不时喊着瑞儿……若非听平福所述,我们还真不知他在逖国遭受何事,又不知这畜生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穆涔山见宋曷越说越激动,甚至欲有上前扑打匡顗之势,他站在宋曷身后抚拍他的后背,好言相劝。

        「臣自知罪该万死,如今只能厚颜请皇爷予臣一个机会以证忠诚。臣虽不能在陛下与手足之间二选其一,但若匡顼与臣任何一人做出叛国或伤害陛下之事,臣皆一力承担,以死谢罪!请皇爷相信臣!」匡顗干脆地双膝跪地,深深向宋曷磕了一个响头。

        宋曷见状稍退一步,抬眼瞥见俞胥向他俯首揖拳请求,转首又见穆涔山与沈敕无奈地轻轻点头。他重哼一声,甩袖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纵然本王肯信,禛儿亦断不会再信你!」

        宋曷一人大步离去,穆涔山与沈敕亦随之而行,徒留匡顗伏地不起。

        俞胥长长叹了口气,弯身挽起匡顗的手臂扶他起身,并慈爱地为他拍走额上的尘土,看着悒悒的匡顗说:「老夫帮你一次,可不知下次还可否再帮你。」

        「我是真心的,为何无人肯信……」匡顗低首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想为宋玄禛做些什么,但除了为他攻城掠地外,他再也想不到自己对他有何用处。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要恨一个人易如反掌,但要原谅一个人又谈何容易?就算你花一辈子请求原谅,可能也只是一场徒劳,至于是否值得,就要看你究竟对那人有多用心。」

        匡顗默默地点了点头,黯然掩脸不语。

        「老夫也好久不曾与你叙旧了,来太尉府陪陪老夫聊天吧。」俞胥像对孩子一样揉揉匡顗的头,二人一同离开大殿,匡顗让人去喜益宫交代课业之后,便登上马车往太尉府去。

        墨香缭绕,朱砂如血。

        平福替主子收好玉玺后,让人送上香茗给主子消疲。

        自上次宋攸大胆潜入谦德殿偷盖玉玺以来,宋玄禛每每批完奏章定会让平福把玉玺锁进书柜里的抽屉内。

        浓茶甘香,宋玄禛接过茶盅,打开茶盖轻轻一吹,引项嗑了口茶,顿觉喉间不适缓了下来,舒坦地仰后靠在椅子上淡淡一笑。

        平福不知多久不曾见过主子发自内心舒心一笑,他出神地看着宋玄禛的脸,连主子转目直视着他也不知。

        「怎么了?」宋玄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适才的笑容已不复见。

        「啊,不,没有。」平福忙抱着托盘转身,心想主子或许也不知自己笑了。

        片晌,宋玄禛方喝毕一杯香茗,殿外便传来太后驾临的高唱。

        他让平福收了杯盏,换壶清淡香甜的热茶进来,并起身走到门前迎接自己的母亲。

        「禛儿,您看母后带什么来了?」太后一见宋玄禛前来相迎,连请安的话都免了,前接与之携手跨过门槛入内坐下。

        谦德殿不同寝宫,没有适合用膳的桌椅。侍者只好即刻从外搬来高几椅子,让宋玄禛母子二人并邻而坐,中间隔了一个高贵精致的檀木茶几。

        太后的随行公公德齐依然一副谄媚的嘴脸,但宋玄禛如今却不如以前讨厌他,因为他知道德齐虽是小人,却不敢在他面前耍什么花样,不似那人无声无息地害了自己而不自知。

        德齐放下盘了和筷子便得令退下,平福正好捧着新煮的热茶过来,朝他点一点头,便走到主子身边为二人奉茶。

        宋玄禛看着德齐放下的盘子,雪白精巧的云片糕如雪片般沿盘子内侧而放,中间放着数株新鲜采下的桂花,阵阵清香飘散开来,令人垂涎欲滴。

        太后莲手取过银筷,执起宋玄禛冰冷的手将之放在手心,笑语:「尝尝看。」

        宋玄禛挑眉狐疑一笑,不作多想,依太后之言夹起一片云片糕仔细品尝。

        「如何?好吃么?」太后满眼期待地看着宋玄禛咽下糕点问道。

        宋玄禛带笑点头,道:「好吃。母后为何特地拿云片糕给儿臣品尝?下次母后派人唤儿臣到懿慈宫去便好,不劳母后为儿臣奔波。」

        太后慈和地抚揉着宋玄禛骨节分明的手,笑说:「这云片糕可是哀家亲手为禛儿做的,能换得禛儿一句好吃,也不枉哀家苦练数日。」

        「母后为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禛儿好,反倒是禛儿让母后担心劳累了。」宋玄禛放下银筷,两手轻轻握上太后的手,用这份身不由己的冰冷包裹着母亲的温暖。

        「禛儿……」

        太后伸出另一只手抚向宋玄禛的脸颊,回想当日时湛生几经辛苦才能挽回孩子的性命,她登时决定今后日子不再强逼宋玄禛依自己之意行事。

        孩子羽翼已丰,有自己的一片天,是她苦苦相逼才令他当日落得如斯田地。

        经历几许生死,却意想不到令宋氏一家更加亲密。多年不曾唤他名字的太后与宋曷也渐渐如儿时亲腻地唤他禛儿,母子与叔侄间的芥蒂亦终得以消除。

        太后疼惜地看着儿子略带疲惫的脸容,轻摩泛着淡青的眼窝,轻声一叹,说:「若哀家以前让你出宫见识玩乐,你是否便不如此钟情民间一切?」

        宋玄禛无力一笑,拉下太后的手,「儿臣明白母后欲说何事。」

        他回首轻声吩咐平福命人设膳于此,等他与德齐退下,才说:「人有旦夕祸福,不论儿臣怎么躲,也避不过此劫。此生遇上他,却是孽缘。」

        「唉……冤孽,冤孽。」太后连连摆首,簪在发髻上的步摇随之晃动。

        宋玄禛看着摇曳生声的步摇,淡淡金光耀眼得令他目眩,一时间顿觉眼前之物霍眨飘渺。

        他蹙眉闭目甩了甩头,晕眩的感觉泛起一阵欲吐之意。他放开太后的手掩住嘴巴,犯吐的声音随之不断,吐息也越发急促紊乱起来。

        「禛儿,你怎么了?快告诉母后哪儿不适?」太后着紧地起身走到宋玄禛身边,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边对外叫喊:「来人啊!传太医!」

        宋玄禛抓紧太后的手臂,吃力地摇头说:「儿臣……没、没事,咳,咳咳!」

        「还说没事?!」太后见他的脸色一下青白起来,本已淡色的唇瓣已苍白如纸,身子一下子虚弱如此又怎会没事?

        宋玄禛本想再说几句阻止太后传太医过来,可一开口便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取而代之。刚得间歇吸一口气,在胸前翻腾许久的狂潮彷佛找到缺口,立时一涌而上,破口而出。

        瘀红色的鲜血哗啦一声洒落地上,宋玄禛的身子从椅上应声落下,半身压在太后身上,连太后也不胜重量跌坐于地。

        太后在侍者搀扶下狼狈地抱好双目微垂的宋玄禛,不断轻拍他的脸庞,抹去唇边溢出的瘀血,高声哭喊:「禛儿!别吓母后!禛儿!」

        宋玄禛撑起最后一点精神,目光涣散地拉住太后的手,气若游丝道:「传……传匡顼入殿……为朕诊……」

        「禛儿!」

        话未说完,宋玄禛已松开手晕了过去。他突如其来的昏厥,使一向寂然庄严的谦德殿骚然不安,侍者惊慌失措,无不担心五年前的惨况一再重演。

        奇香飘飘,冷汗涔涔,匡顼坐在床沿的椅子上替宋玄禛再三诊脉。

        太后早已派人告知俞暄儿和宋曷此事,如今三人紧张不已地看着为他把脉的匡顼,心里虽有怀疑,但始终不容小觑他的医术。

        「陛下究竟如何?你若是不行便速速离开,别碍着。」宋曷沉声说道,生怕大声一点也会吵到宋玄禛。他本想静心等候,但思及前殿地上那滩惊心动魄的血迹,他便再也静不下来。

        匡顼敛手拭汗,回身向他们说:「陛下中了毒,幸然臣有解药,只须喂陛下服下,不过片刻便可苏醒过来。」

        他让一直候在一旁的平福拿水过来,亲自在他们面前把药粉倒进水里摇了摇,心知他们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便身先士卒,把药水倒在手心仰首喝下以证无害。

        平福接过药水,顿感眼前之景与当年身在逖国甚为相似,心下不免惊惧,遂旁徨地看了宋曷一眼,得他首肯,才扶起宋玄禛的身子慢慢喂他服药。

        匡顼起身走到俞暄儿面前,愧疚地看了她一眼。毕竟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却如此待她,伤害她最关爱之人,而且她心善仁厚,令他心里更加不好受。

        俞暄儿知他所想,暗自叹息,问:「陛下为何会中毒?」

        匡顼被此一问终从黯然中回过神来,但他实在说不出口宋玄禛所中之毒乃出自他手,至于此药由何人所下,他心里也渐渐有了答案。

        「世上只有一人藏有此药,而此人为何要对陛下用毒……恐怕跟近日战事有关……」

        宋曷怒目睨向匡顼,指责道:「如此便是你跟匡顗毒害陛下!」

        「皇爷息怒。」俞暄儿挡在宋曷面前,以眼神请示宋曷冷静下来,由她处理。她转目看向匡顼,柔声问:「久闻匡大人擅制奇药,本宫亦曾亲眼见识,只是不知此药又是否出自大人之手?」

        匡顼讪讪回避她洞悉世事的目光,直至自知避无可避,方闭目屏息道:「药液的确出自匡顼之手,但绝非臣与家兄所下!此药须经长久接触方能渗入体肤,引致毒发,只有近身之人方可下此毒药。一般毒发可即时毙命,但陛下情况有异,巧合及时将毒血吐出,才保住一命。」

        「禛儿身子有异?快告诉哀家禛儿身子如何!」太后急得不理谁是谁非,只管宋玄禛性命要紧,她实在不想儿子再有任何差池。

        匡顼沉吟片刻,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床上之人,最后瞄了他们一眼,低头道:「陛下怀有一个月身孕,全赖腹中胎儿与毒相斥相抗,才把毒血逼出,挽回陛下一命。」

        「你、你说什么……」满头大汗的匡顗与俞胥刚跑入内殿便听闻此讯,头脑如被惊雷掠过,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懂反应。

        匡顼早在得闻宋玄禛吐血昏倒时,立马派人捎信给匡顗要他速速进宫。不料匡顗人不在将军府,几番转折才在太尉府上寻着他。他一知消息,便与俞胥一同仓皇入宫。谁知二人一到,就听到匡顼说宋玄禛再怀身孕。

        「混帐!」宋曷二话不说冲上前一拳打倒木然呆愣的匡顗。

        匡顗被打还不知躲开,甚至不识自保,任由宋曷的拳脚如雨点般打落自己身上。

        俞胥自是不会让人欺了自己视如亲儿的爱将,横手一挡,把宋曷隔绝开来,老迈持重的嗓音终有点起伏:「纵使打死他也无补于事,不如为陛下设想更好?」

        「……若你们当真为朕设想,就请你们通通退下……朕不想见人……」幽幽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宋玄禛不知何时睁开双眸定睛凝视帐顶,双手抓住身上的被子,用力得彷佛下一刻便要把锦被撕碎。

        「陛下……」平福欲上前安慰主子,却被俞暄儿纤手一拉,摇首阻止。

        太后缓缓走至床边,轻抚儿子的额发,柔声说:「没事的,禛儿。母后会把事情打点妥当,您先好好休息。」

        宋玄禛没有回应太后的话,依然呆滞地看着帐顶,彷佛生怕眼睛一转,惊诧忿然的感觉便会化成水滴满眶而出。

        匡顼提了药箱率先出了谦德殿,平福悄然向梁上暗处一瞥,看到明聪朝他点头,才安心随众人跨门而出,唯独匡顗带伤欲留,直至被俞胥轻言低训一句方肯随他出殿。

        「不知平福公公近日可有发现行迹可疑之人?」匡顼回首问。

        平福见匡顼救了主子,心里也不好计较以往之事,现下主子安危为要,昔日之事往后再算。他暗下决心,摇首说:「没有,陛下身边一直有奴才与暗卫相随,陛下到哪去,咱们只管跟着。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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