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情错》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君情错- 第4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
  
  如无意外,下章完结第一部。
  今天真的有够烦,靠。




君情错 93

  第四十三章
  
  轮蹄踏紫陌,柳絮如流星。
  响鞭行千里,归燕破长空。
  
  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明聪把进宫令牌收入怀中,执鞭把平凡简朴的马车直接驶往禁宫。
  马车刚驶进最接近蓬清园的宫门,一个黑影迅时从屋檐点足落在明聪身旁。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明聪亦朝他点头示意後,便迳自掀开竹帘走进车内。
  平福听见竹片相敲,抬头望去,多日未见之人换了一身装扮。一身贴身紫衣取代了原来的太监服,本来藏在官帽里的长发束成马尾,唯一不变的就只有那张冷漠的脸庞。
  「逊敏……」平福启唇轻喊,得了对方点头回应,整个人霎时松了口气似的,泪水亦随之滑下。
  
  逊敏一如以往稍稍抿嘴浅笑,亲腻地摸摸平福的头,遂上前单膝跪在卧於榻上的宋玄禛身侧,发觉宋玄禛面如白蜡,额上放著一块湿凉的丝帕,与暗卫多日回报如一,并无起色。他蹙起眉头,回首问:「陛下依然不肯服药?」
  平福抬手拭泪,频频点头,回想主子自醒来之後坚持不服任何逖国之物,到了凉都又因身子虚弱而甚少进食,一路上只能依靠暗卫在两国之间奔走送物,当他们回到尧国时,宋玄禛已瘦了几个圈,脸颊也微微窝了下去,憔悴至极,经几番劳顿,半路更染上风寒,高热不退,越接近尧国,主子的身子便每况愈下。
  平福想著心酸,刚拭乾的泪水再次连连滚落,沾湿了风尘仆仆的衣袖。
  
  宋玄禛像是觉出有平福以外的人在旁,悠悠张开烧得滚烫的双眼,转目看向旁人,定睛凝视看清眼前之人,便沙哑笑道:「逊敏?朕回宫了麽……」
  逊敏颔首一笑,按牢他额上的丝帕。滚烫的触感灼著逊敏的手,他只能装作不为意,回道:「逊敏特地前来接主子回宫,太后娘娘跟俞妃娘娘都在寿延宫等主子归来。」
  「攸儿……攸儿在麽?朕想见她……」
  「殿下也在等主子回去。」
  「如此……甚好。」宋玄禛抚上不知是否过久不甚进食而空荡荡的肚腹,再次闭目假寝,希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精神一点。
  
  当马车行至寿延宫,明聪看见太后和俞暄儿早已出门相迎,未几连宋曷、穆涔山,和沈敕都赶了过来,个个满脸忧心,想来逊敏把暗卫带返的消息告知他们。
  宋玄禛本想精神抖擞迳自下车,但此时此刻,他却已然在睡梦中昏了过去,只能让逊敏抱回寝宫。
  
  一众太医院的太医早在宫内待命,宋玄禛一到,他们便纷纷围在床边诊脉。时刻过去,他们个个皱眉摆首,相讨一番,遂由太医之首向各上位之人道:「陛下脉象紊乱,臣等从未遇过此症,只知陛下曾经中毒,落下气血体虚的病根。若据陛下本身的底子而言,此病恐怕……」
  「恐怕什麽!」
  宋曷端起王爷的架子踏前一步,下眼怒视突然跪了一地的太医,旋即听到他们齐声伏地磕首道:「臣等无能为力!」
  太后闻言身子一晃,惹来旁人惊呼,幸好穆涔山及时扶住她,才不致失衡倒地。
  她纤手扶额,朱唇未启,眼泪已夺眶而出,「哀家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老臣,尚、尚有延命之法,但不知能让陛下熬多少日子……」为首的老太医偷瞄盛怒攻心的宋曷一眼,视线相交,立时低头回避。
  「快说!」宋曷几乎咬碎一口皓齿,甩袖大吼。
  老太医颤颤悠悠地抬起身子,心知此事关乎生死,稍有差池,他定然被宋曷千刀万剐卷了草席给宋玄禛陪葬,但与其坐以待毙,他宁愿放手一搏。
  「老臣先替陛下施针稳住心脉,再让人给陛下连日灌药,或许争取陛下数天……精神的日子。」言顿之处,他本想说「回光返照之日」,但眼见众人心神俱伤,任他再看尽人间生死,也不能狠心道出事实,更何况床上之人正是他们的一国之君。
  
  宋曷屏息一顿,遂咬牙攥拳,大掌一挥,喝道:「没用的东西!给本王滚回去煎药!」
  众太医听闻此言如获大赦,想来宋玄禛私访以来,都是由宋曷执政。想起当日皇帝一走,逊敏便带著宋曷和穆涔山到群臣面前宣读圣旨复二人之位,并由宋曷执政,沈敕为辅,至於逊敏则换下太监服,恢复暗卫之首的身分辅助朝政,让群臣惊讶那神秘的暗卫之首竟一直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然而朝中亦不少臣子怀疑圣旨的真伪,宋曷也不介意把圣旨给他们一看,不过最有力证明这是千真万确之人,却是沈敕。
  虽然圣旨中有提及沈敕,但他身为两朝元老,德高望重,人人都知道他只忠於先帝和宋玄禛,几乎是一人之下,地位比宋曷还要高,自然他说一话抵上千言万语。
  
  待一众太医退去,太后立时上前坐在床沿,抚上儿子青白消瘦的脸庞,看见宋玄禛微张双唇轻喘皱眉,她心疼得再次落下泪来。
  「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咬紧红唇,哽咽不已。她心里虽知宋玄禛的身子一直欠恙,但从未试过病得如此严重。
  宋曷看著太后哭成泪人,心里自是疼痛无比。他恨不得可以上前抱紧她,可是他做不到,也不能做,只能在她身後暗暗握拳,黯然神伤。
  俞暄儿把宋攸交给尔遐,上前执起宋玄禛的手静心把脉,遂蹙眉摇头说:「此回落胎凶险,想来陛下当真不惜自身受伤,狠下心打掉那个孩子……」
  一直守在一旁的平福听闻俞暄儿在众人面前提及此事,立时诧异得绽著口儿,他慌忙想出言替主子辩解,却见逊敏按住他的肩头,沈敕见了,也开口道:「平福公公莫要担心,我跟穆尚书不会谋害陛下,而王爷更不会伤陛下分毫。」
  平福想来他们都是主子的近臣,而且主子出行前也放心把事儿交代给他们处理,应该当真如沈敕所说不会害主子分毫,更何况有逊敏在呢。他松了口气正想回话,却被婴孩的哭声取代。
  宋攸不喜离开俞暄儿的怀抱,半岁大的她正拨手拨脚地挣开尔遐,咿咿呀呀地向俞暄儿招手。
  俞暄儿怕她吵著宋玄禛休息,欲起身抱过宋攸哄哄,但却被床上的动静勾去了注意。
  
  宋玄禛缓缓张开茫然的双眼,双目无神地看著帐顶,众人上前轻喊著他,他却彷佛听不见他们的呼唤。
  静默间,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听著孩子的哭声,他开始细细低泣起来,青白的脸泛著异常的红霞,泪水接连悄然落下,看得众人心痛万分。
  「禛儿……」宋曷一声低喊让众人无不讶异,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喊出这个久违的称呼,只知眼前正在哭泣不止之人是他疼爱的侄儿,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宋玄禛认不得眼前所见的一切,只看到一个孩子不停低头哭喊,伤心得令人心碎,那哭声彷佛正在责怪他抛弃自己一样。
  「瑞儿,别哭……」
  众人听闻这个陌生却有几分耳熟的称谓,皆不由一凛,转首看向平福。
  平福闻言,只顾哭得更凶,一直忍著哽咽的他更抬袖张嘴大哭起来,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倏然胸口一窒,钻心的疼痛毫无预兆袭来。宋玄禛整个腰背弹了起来,瞠目张唇,一手紧紧揪紧前襟。任他如何张大嘴唇还是无法吸气,窒息的感觉渐渐把眼前的景物黯然。
  逊敏跨步上前扶起他的身子,本欲让他顺气,殊不知宋玄禛一坐起身来,一口浓重的鲜血登时夺口而出,冷金色的床褥顿时添上一朵艳丽的红花。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宋玄禛不见不闻众人的慌乱。他在逊敏怀里半睁著眼,歇力提起右手向眼前如烟雾飘渺的孩子摸去,稍一吸气,凝滞胸前的腥甜一涌而上,血不息地从嘴角流下。
  「……瑞儿……」在迷雾中的孩子闻言,终於不再化成轻烟避过他的触碰,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看著宋玄禛。
  他又咳出一口血,顿觉气息舒畅了不少。他淡淡一笑,把孩子搂进自己的怀里。他在心里向孩子道:爹爹不要你不要紧,父王一定会爱护你、陪伴你,瑞儿不用怕……
  孩子听见他的心声绽开一记笑容,欢喜地埋在宋玄禛怀里。
  众人看见宋玄禛双臂一揽而笑,像是抱著一个无形的魂魄,登时慌了起来。逊敏不断晃著宋玄禛的身子,众人在他耳边大喊不止,但他好像依然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在孩子回抱他的瞬间,宋玄禛觉得身子好累,眼皮好重,有生而来都不曾觉得如此疲累。身子渐渐不再觉冷,所有痛苦亦慢慢随之散去,他合上疲惫的双眼,抿唇笑得更深。
  终於可以放下帝位,成为凡夫俗子……
  
  俞暄儿深吸口气压下惊慌,在惊愣的尔遐手上抱过跟平福一起嚎啕大哭的宋攸。她推开方寸大乱的人,把宋攸放在宋玄禛怀里,执起他的手放在暖乎乎的宋攸身上。
  「陛下,您睁眼看看。这是您的孩儿,您……您不能偏心,不能只疼瑞儿啊,这对攸儿不公平……对臣妾、对我也不公平啊,陛下。」俞暄儿方说完这句话,温热的泪珠连连滴落宋攸的小手上。宋攸好像感到母亲的痛苦,一直哭闹著的她慢慢缓过气来,睁著大眼眨去泪水,一手握住母亲的手指,一手握父皇的手指。
  宋玄禛的指头被一个小小的生命慢慢捂暖,他听见俞暄儿的话,感到怀中的生命,彷佛刹那间寻回自己的呼吸,完了一场虚幻的梦。
  「暄儿……攸儿……」宋玄禛张开眼看著眼前的泪人儿,虚弱的手寻回知觉,慢慢抱紧怀里的孩儿,气若游丝道:「朕对不起你们……」
  俞暄儿一再逾矩握住宋玄禛的手,挥去宫廷繁琐迂腐的规矩,胆大却真挚说:「玄禛,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们,你就不可丢下我们。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禛儿,母后也不可失去你……」
  「禛儿……」
  
  看见太后和宋曷、沈敕、穆涔山走近,一声又一声久违的呼唤,宋玄禛终於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他有家人,有爱戴自己的臣子。
  看著俞暄儿,他想起以前自己为了一个人而对怀有身孕的她弃之不顾,身为帝王的他不能在人前道歉,只能在她耳边轻诉歉意。
  对自己向来敬重的母亲,他同样为了一个人而顶撞她,惹她伤心痛哭。得知太后跟宋曷的陈年往事,他更卑鄙地觉得松了口气,把这件事作为筹码换取那人的信任与感情。
  对久未唤过自己小名的皇叔,歉意更深。明知宋曷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他好,他却把他的心意抛入沟渠,故意跟他作对,甚至为了那人冤枉他,收回虎符,其耻大辱实在令人无法接受。但宋曷扛了忍了,还不问因由回来帮他,在情在理,他亏欠宋曷最多。
  连沈敕、穆涔山、平福、逊敏、明聪……个个都因为他的任性不得安生,为了那个人,他狠心伤害了太多身边真正爱护他的人,该跪的人不是他们,而他才是那个该跪的人。
  
  宋攸在宋玄禛怀里不安分地动动手脚,他低头看去,脸上挂上淡淡的笑容,「对了……还有攸儿。」
  众人以为他看开了,就算失去了一个孩儿还有宋攸,却不知他言下之意是自己对不起的人还有宋攸。
  
  老太医在侍者的引领下回到寿延宫,他带著药僮走到宋玄禛面前行礼。宋玄禛看见老太医抖著身子,额角冒汗,便知自己破败的身子又祸害他人。
  这次与那人无关了,是自己害自己大病,亦是亲手杀害孩儿的报应。
  他无奈一笑,准太医平身,心道自己好歹让太医诊治一下,至少自己多熬数日,好让太医无须为他而死。
  他实在不想再多背负一条人命了。
  俞暄儿把宋攸抱开,淡淡的奶香远去,宋玄禛不舍地看了女儿一眼,朝俞暄儿抿嘴一笑。那个笑容慈祥得让人眩目,连太医都不由愣神。
  待逊敏把他轻轻放回床上,由平福为他褪去衣衫,宋玄禛安然地看著太医微笑。太医取出金针对准宋玄禛胸前的穴位,清楚看到瘦削的身子与分明的肋骨,太医不禁垂眉叹息,劝道:「陛下要好好保重龙体啊。」
  宋玄禛勾唇浅笑,看著太医扎针,微微的刺痛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晰,双眸恢复以往的精明,「要是朕就此去了,太医亦无须惧怕,逊敏会替朕传言,免你一死。」
  守在床沿的逊敏怔了一怔,对上主子坚定的眼神,他只好双手作揖,低头说:「属下谨遵陛下吩咐。」
  「臣并无此意。」太医无奈地暗叹一声,虽他不自居医术高明,但好歹也是两朝太医,看著自小体弱多病的陛下身子如此颓坏,他也不由心伤,由衷希望老天垂怜,愿陛下安康体健。
  
  *t          *            *
  
  热浪缕缕,逖国的夏季分外炎热。整个皇宫的侍者换下一身布衣,穿著单薄凉爽的纱衣做事。冰块在金盆里相撞而响,如乐韵般让人闻之凉快。
  可惜匡顗感受不到这份舒爽的凉意,他在宋玄禛离国不久便病卧月馀,小小的一场风寒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勇悍的哈鞮见了不禁揶揄他堂堂尧国大将竟被小风寒撃倒,实在可笑。
  匡顗根本无心与他争执,只管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被里不闻不听,像是恨不得用棉被闷死自己似的。
  乌伊赤本想哈鞮那戆直的性子能开解匡顗,哪知那笨哈鞮不止不安慰他,竟还笑他被宋玄禛抛弃像条丧家犬,害他身旁的人儿听了黯淡了好一阵子。
  
  终於与匡顗相认的胡宜顼把入尧所用的名字改了,虽他认祖归宗重拾匡姓,但不再用「瑞」一字,故名匡顼。他笑言自己习惯人们唤他「顼」而不作变改,但本意是否当真如此,相信只有亲眼目睹宋玄禛分娩之人方知。
  
  匡顼随侍者走进匡顗的寝室,迳自坐在床治以手背一探他的前额,热度虽然退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