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会当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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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会当人吗-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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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那是因为他缺乏对父亲的爱,不知道是何原因,这也不是外人能够轻易理解的,当一个人在一个地方被伤害了,就会下意识的想要找另一个地方,作为他的庇护所,而我只是刚好被挑选到了,一个似乎可以容他栖身的地方罢了。
  
  其他,什麽也没有,什麽也不是。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像是逃难一样逃离教室,只知道自己飞快的搭上了车,迅速的开离了学校,连怎麽回到家的我都没有多大印象,只记得我开车开很快。
  
  这一阵子的睡眠依然相当不良,半梦半醒,半梦半醒,一连串的过往就像是巴不得我死都要带著它们进坟墓一样,接二连三的窜入我的脑袋,我根本没有一天可以安眠。
  
  只有夏行军在附近的时候,才能得到一丝丝的安心,但这根本就不是正确的。
  
  他照映了我的卑微我的哀愁我的死绝和荒凉,我的不堪就这样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略,彰显,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还要我如何证明我的卑微?难道要我剖开心脏切开脑壳,让所有人看看我的过往,这样才能验证我的卑微吗?
  
  只要一看见夏行军,我就能感到安心,但同时却又照出了我的污秽,这样子是要我如何能安然的度过每一天?
  
  或许我生下来就注定没有安然的一天。
  
  心脏像是承受不住莫名的刺激一样剧烈颤抖,我躺在床上,喘著气,明明就只是很平常的,夏行军的说话态度,但我今天竟然却一点点也无法忍受。
  
  或许是因为我太高估了自己控制情绪的能力,以为那一点点小小的悲伤过往无法穿入我的脑门,但事实上是,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到过去的牵引,一双一双无形的手。
  
  眼前晃过无数画面,一片一片一片的玻璃碎片,忽然落下,就这样割伤了我的眼膜──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是先前梦中那个小男孩的声音,为什麽?
  
   
  




你是不会当人吗 39

  
  我再一次来到了那间仓库,藉由一场梦。
  
  小男孩这次仍然专心看著书,低著头让我看不清楚他的轮廓,究竟是因为各种奇特的巧合造成我始终看不清楚男孩的样貌,还是光影特地和我开的玩笑──虽然梦中有没有光影这我可能需要去问三类组。
  
  男孩露出了一丝丝的微笑,周遭的气氛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冷冽,我想要走进,询问他,说不定他会像电玩角色一样给我通往下个路口的钥匙,但又害怕一发出声音,他的快乐又被我驱散了。
  
  我本来就没有带来快乐的能力,身边有的总是悲鸣,两岸猿声啼不住,只可惜我不是轻舟,过河还会浸水。
  
  我就站在原地看著他,随著低著头翻书的动作,男孩的颈子露出了掐痕,虽然印象中之前也曾看过,但我仍惊呼了声,这麽痛,光用看著的,就觉得好痛。
  
  「为什麽你又回来了?你究竟要纠缠我到什麽时候?」男孩放下手中的书,厉声道,「童年,憧憬,一切都被你给毁了,难道还不够吗?」
  
  「我到底毁了你什麽?」随著男孩的情绪起伏,我也跟著微怒了,「你说清楚啊,我到底毁了你什麽?」
  
  「自私,卑微,苟延残喘,污秽,肮脏,逃避现实,畏光,耽溺在过往,都毁了我存在这里的空间和时间,毁了我的现在。」男孩快速又大声的说著,近似嘶吼,「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侵蚀著我的轮廓。」
  
  「你到底在说什麽!」平白无故被这样指责我也会生气的,虽然是在梦中,「到底为什麽我会在这里!」
  
  「哼。」男孩冷哼一声,「你滚,滚出去,滚出去,不要再来这里了,不要干扰我,不要想起这里,你一旦想起,就是在伤害我的居所,你一耽溺,我就无法呼吸──滚出去,滚出去!」
  
  就在男孩声嘶力竭的同时,我的视线又再一次的黯淡,随著一道又一道的光线折射之下,我眼睛微微疼痛,缓缓张开双眼。
  
   
  
    ×     ×     ×
  
   
  
  第二天的段考没有我的时程,也因此我本来就没有准备到校,昨夜回家一躺就睡到了隔天中午,揉了揉双眼,从一旁的床柜上拿下了手机,看看有没有紧急的事情联络我。
  
  夏行军──三十通。
  
  虽然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什麽急事,但为了避免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看了看时间,确定已经考完试了,拨通回电。
  
  「我是老师,有什麽急事吗?」
  
  「老师,你为什麽要躲我?」夏行军那头传来不悦的声音,第二次问的时候更大声了些,「老师为什麽要躲我!」
  
  「你现在在哪?」我平静的问道。
  
  「学校,下午自习。」
  
  「那你小声一点,不要让别人听到,都高二了,学习当个大人好吗?」我尽量和蔼的要求,「老师不会躲学生的,今天没我监考,不去学校算是很正常吧?」
  
  「才怪,老师在躲我。」夏行军的声音依然很大声。
  
  「行军,不要吵到别人读书,好吗?」我再一次压下我想要挂掉电话的冲动,以免夏行军开始在班上鬼吼鬼叫,「才一天而已,不要这麽疑心病好吗?」
  
  「才怪!」夏行军吼了声。
  
  「叫你不要鬼吼鬼叫你是听不懂吗真是死小孩。」我不耐的回骂了句,才忽然想到自己正在跟学生说话,连忙补话,「刚刚……」
  
  「老师,我在家里,学校第二天没有自习。」夏行军声音和缓的说。
  
  我现在才想起来学校的特殊政策,看来我的记性已经愈来愈差了,乾脆去检查有没有老年病好了。
  
  「老师你根本就在隐瞒,你一定昨天一回家就睡了对不对?然後什麽事情都没有想,今天就醒来了对不对?」夏行军慢慢的说著,「老师一定一直都睡得不好。」
  
  「关──」才想要骂回去,又被身为教师的职责克制住,「你要不要去心理系?感觉你对这方面满有研究的,但你可能需要多去了解看看实际的内容,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猜错喔。」
  
  「老师,你到底怎麽了?」夏行军声音有些紧张,「为什麽上个礼拜都好好的,来我家也都好好的,怎麽过了一个假日,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麽。」
  
  「老师,我现在在你家楼下,你最好出来见我,不然我就站在这边到明天。」夏行军忽然落下了这句话,就挂掉电话了。
  
  我愣了一会儿,才走到一旁的通讯器,看看楼下是不是真的有人──该死,还真的有,夏行军这个疯子。
  
  但我不敢跟夏行军赌,他一整个人就是说到做到绝不二话,要是我明天上报,我这饭碗还要不要啊?
  
  於是我让夏行军进了家门。
  
   
  
  「啊,好怀念。」夏行军伸了伸懒腰,身上还穿著学校的制服,头发凌乱,甚至还滴著汗,「老师我想喝水耶。」
  
  「喔。」帮他倒了杯水,「你跑过来的?」
  
  「对啊,老师你都不知道,我光想到你在躲我,连题目都写不太下去,写三题跑一次你的脸出来,我都以为我见鬼了。」夏行军笑著,和刚刚的不悦语气截然不同,「老师,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很讨厌这世界。」
  
  「你说过了。」印象中吧?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但就这样顺著回应了。
  
  「是吧,但我第一眼看到老师的时候,就觉得是这个人了,如果这个人不快乐,我也没办法快乐,如果这个人难过,我的天空就下起滂沱大雨,如果这个人想要遗弃世界,我也跟他一起──我知道这种想法很幼稚,但不能否认,我就是这样想的。」
  
  「别说浑话。」
  
  我皱起眉头,尽量让自己的耳朵不去接受夏行军突来的话语,我逐渐发现夏行军的话与对我存在一种莫名的魔力,可以牵引我的污秽,让我更清楚的看见那些沉在底部的烂泥灰烬。
  
  「可是老师,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不知道为什麽老师突然冷淡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哪里做错了,但老师,请你告诉我,对我说,辱骂我也好,不要让我只能用猜的揣测老师的内心,拜托,老师。」




你是不会当人吗 40

  「我没什麽好说的,只能说你读书压力太大,可能有点精神紧绷,多休息就会好了。」
  
  我努力维持著一般的态度,也不太仔细去听夏行军说的话,对於危险人类还是会下意识的躲避,就如同我畏光的本性。
  
  尽管是夜晚,月亮也会照亮一切,太阳的光辉从未止歇。而胆怯如我,根本无法接受光亮,於是只好往後退,往後退,终至退到了悬崖边,无处可躲,只得往下一跃,坠入无底深渊。
  
  「好了,行军你也累了,刚考完试,回家补个眠,老师精神不好没办法开车送你回去,你就自己先走吧,路上小心。」将夏行军手上的杯子拿过来,摆出送客的态度。
  
  但很显然夏行军没有看出来我极力想要把他赶走的心意,不是说我幸福他就幸福吗?我的幸福就是他现在立刻消失在我面前,马上,但他怎麽做不到呢?
  
  只能说青少年的爱情主要都是由口说无凭构成的。
  
  他坐上了一旁的沙发,换了几个姿势,最後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蕴藏著愤怒,但那又和我有什麽关系?只不过是学生发点小脾气,不要理就好了。
  
  我也就没有理他,转过身开始做起自己的事情──不对,我要做什麽?
  
  一转过身才想起来我刚刚才醒来,也完全没有印象昨天是怎麽回到家睡在床上,说真的,也弄不清楚自己忽然而来的,一定要和夏行军疏离的坚持从何而来。
  
  ──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的。
  
  就是这个念头,让我如此坚决,但我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个运转出了改变,让原本能接受夏行军亲近的我,忽然起了这麽果断的抽离?
  
  反正都不再重要了。
  
  「那你先在客厅休息好了,回去的时候记得关大门,老师太累了,先去躺一下。」
  
  走进房间,关上门,夏行军总不可能闯进来,也就没有打算锁门,躺上了床,闭上眼,一点疲累的感觉都没有,但就是觉得再继续睁著双眼,会流露出我的破绽。
  
  原来只要一道裂缝就能毁坏我这麽多年来的伪装吗?这也太好笑了。
  
  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有机会揭露我的真实,那是谁也不被允许借阅的书籍,即使是我也一样,我尘封了这麽多年的天真妄想,绝对不可以因为一时放纵而出匣。
  
  什麽幸福荣耀喜欢,狗屁倒灶,都不是我的故事,冯燕安注定孤独终老。
  
  我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大概是因为最近的睡眠太不规律了,习惯了往常每天躺在床上都要三四个小时才能睡去,现在光躺著就觉得梦魔来敲门了。
  
  当你习惯了污染,你要就天生是莲花,不然就自动坠落成烂泥,而我摆明了就是粪土,理所当然和那些东西混在一起变成养分茁壮他人的未来。
  
  就算夏行军是那一个这麽多年来,第一个让我这样放心的人,就算是其他学生我恐怕也无法坦然面对,但这些,都不构成我更进一步奢求什麽的理由。
  
  那些会说爱情不需要理由,都是生活太幸福的人。
  
  之所以爱,之所以心动,之所以恐惧,之所以胆怯,之所以在看到一个人的刹那,左胸口仍然会感到酸涩的抽痛,那或许只是因为,曾经凿在你心脏的伤口,从未得到解脱。
  
  以至於心窝缠绕了厚重不堪的寂寞,逃了了这个空间,去寻找另一个解脱。
  
  然而伤口无论如何躲避都是在的,它会扩散,蔓延在你的体内,进而霸占你心脏的跳动,帮浦著你的血流。
  
  当你找到了一个栖宿,他是你可以放心躲藏,安睡的避风港,你会欣喜若狂,你会觉得全天下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幸福的人,你终於找到了那个灵魂的另一半,你荒芜的一生终於得到滋润──这也不过是你逃避自己痛苦的藉口而已。
  
  而这也就造成了你爱上一个人的理由。
  
  其实这世界上谁也没必要承担你的痛苦,当你的避风港,当你的寂寞太重,疼痛太多,只是一开始的倾心让他愿意张开怀抱,那接下来呢?接下来就是你自以为能够坦然的向他说明你所有的痛苦,滔滔不绝的讲,然後换得他对你的鄙夷──原来你不是我想像中那麽纯洁的人。
  
  不会有人愿意承担另外一个人所有的痛苦,但是如果没有办法得到那个人的全部,我宁愿全都不要。
  
  我已经不是那个大学时期傻傻的以为自己是管彦武的特例,结果被他那种回答狠狠伤害,尽管我当时并没有表明我的情感,但这也只是证明了我的愚蠢而已。
  
  我根本不适合幸福,一旦幸福就会像只小丑得意忘形,换得众人的嘲笑。
  
  将自己塞进了棉被里头,紧紧闭著双眼,有很多事情,打从一开始就要知道,打从一开始就要拒绝。
  
  所以人类的第一印象还是很准确的。
  
  当我看见夏行军,本能的产生了防卫,就算到了後来逐渐让他和我接近,但现在也只是证实了起初的防备是理所当然,因为结果都是相同。
  
  冯燕安是没有幸福的,打从我是同性恋的开始,就没有幸福了。
  
  一开始以为自己能躲避,能装傻,而夏行军这麽聪明,也会很快就知道他根本是一时的混乱,而现在不管到底是不是他一时的发疯,我都已经先陷进去了。
  
  原本以为不可能陷入的,不可能的。
  
  而这一点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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