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已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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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已铭心-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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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对。田遥想,实际上,他并没有撒谎。
他只是有所隐瞒。
“出去。”田遥低喝。
陈景皓不动,非但不动,腰杆还挺得笔直,底气十足的样子。
“田遥……她只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田遥冷笑一声,胸腔跟着那轻轻的颤动泛疼。
“关我什么事。”
短短的五个字,像把冰冷的刀,把他的担心和焦切都削到地上。
“……是吗。”
他连续开了两个多小时的夜车,胳膊酸了,眼睛也有些涩痛了。
他的难过,她全然不知,就像他也无从知晓,她现在心里兜着的心思。
田遥低头,看着自己廉价的衣服,以及手里攥着那只可笑的钢牙电筒,甚至连假发也是菠萝货。
她又想起酒吧里他身边那个一看就出身不俗的女人,想起他在盛辉国际的房子。
还有那只扣在桌面的白色相框。
她一个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
以前,她没觉察到这种差别,是因为她的眼界里只有他,而他也极力淡化这种差距。
而现在,多出了一个人,便有了对比,鲜明的对比。
也许她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田遥想。
她站在低处,只能仰望到他,而他站在高处,拥有更广阔的视野,更丰富的选择。
她像一块普通的木板,不过是在他正巧资源紧缺的时候,临时替他挡住心头那个漏风的缺口。现在他拥有了更质优的修补材料,她的卸任之日自然跟着到来。
沉默,只有帘尾随着夜风不断卷动。
陈景皓忽地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的唇角。
他身上的烟味很浓,混合着男人的体香,是她熟悉又遥远的味道。
这个不清不白的吻,像一根细细的火柴,在黑暗中劈开一方小小的光亮,笼罩着她,也点燃了她的怒气。
她猛地将他推开,陈景皓只是笑笑,回味无穷似的,说:“你还想置身事外吗。”
他把她推进一个大坑,自己却站在边上,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说:
你还想置身事外吗。
我还能置身事外么。
田遥扬起左手,往他脸上挥去。
陈景皓却再度攥住她的手腕,还有那道岁月的分界线。那道疤痕明明那么细小,却像一道火线,灼热了他的掌心。
田遥另一只手却握紧那根钢牙手电,直直朝他胸口扎去。
陈景皓始料未及,没能避开,或者说不想避开。泛着冷光的尖锐钢牙,牙尖刺破深蓝色的衬衫,没入他的左胸膛。
他没有后退,只是身形一僵,闷哼了一声。
不知她是有所保留,还是手劲不足,陈景皓能感觉到伤口很浅。
他将她拽近了一点,平静地说:“气消了么。”
田遥甩开他的手,手腕还残留着他的热度。
“你滚。”
陈景皓蓦然想起那天的中年男人,她也用了同样的词。
不同的是,这次,她没有歇斯底里。
那两个字,带着些微的颤音,像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心意捧出来,对方迟迟不肯收下时恼羞成怒的颤抖。
田遥转身进了卧室,花了许多力气,才将门轻轻合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田遥半夜醒来一次,她开门出来,看到陈景皓敞开双腿坐在那个掉漆的木沙发上,两臂交叉在胸前,睡着了。
三更半夜屋里多了一个人,田遥着实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
客厅的日光灯还亮着,有几只小虫子绕在周围。他眉头轻蹙,嘴巴抿得紧实,像是想着什么问题想得睡着了。他胸前的衬衣被手臂压得绷紧,左边有几点暗斑。茶几上,她用易拉罐剪成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插满了烟头。
田遥看着他,不由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睡颜的光景。
都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她没有惊动他,扭头进了卫生间。
早上她再起来时,陈景皓已经离开。昨夜一幕幕恍如荒诞的梦境,只有那只易拉罐证明他来过。
她坐到他坐过的位置,将易拉罐丢进垃圾篓。她胳膊肘垫在膝盖上,两手捂着脸。她睡得不踏实,眼睛有些发涩。
如此呆了一会,田遥卸力地倚到靠背。抬眼,她又看到陈景皓坐过的椅子,似乎还是摆在那个地方,他就坐在上面,静静地看着她画画。
他问她芍药花的花语,她告诉他是情有所钟。
田遥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陈景皓是早上五点走的。他醒来,嘴巴有些微干苦。那扇门依然紧闭,他带着刚醒的迷蒙,怔怔看了好一会,才起来关了客厅的灯离开。
回到盛辉国际,他先进了浴室。脱掉衬衫,左胸上伤口上的血已经凝结,像四筒一样排在那里。陈景皓低着头,哼笑一声。
他麻利除掉下身衣物,走到花洒下。热水淋到脸上,他抹了把脸,喘了口气,盯着瓷砖的缝隙发呆了。
也不知道冲了多久,陈景皓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发觉指腹都变成了橘皮。
他拿过沙发上的手机,滑开锁屏,点进短信聊天框。他左看右看,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如此折腾许久,最终输入框还是一片空白。
陈景皓烦躁地靠到靠背上,仰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这里的一切干净而明亮,黄灿灿的吊灯上找不到一抹蛛丝。他脑里存的是却另外一幅光景。
一根两头发黑的光管,黑色的小虫子萦绕上头,整片天花板呈现灰白的颜色。
陈景皓眉头皱了皱,脑袋歪向一边。
边桌上那只白色相框映入眼里,明明是最纯净朴实的颜色,此刻却如此刺眼。
他伸手一把将之拍倒在桌上。
陈景皓像昨晚一样,不知不觉又在沙发上睡着。他再次醒来是因为一个电话,他的手臂因为震动声轻轻抽搐几下。
屏幕上显示了两个字——周坤。
“喂。”
“哎,皓子啊,好久没联系了,我周坤啊。”
“知道。”陈景皓打了个哈欠,“好久没见,跑哪发财去了。”
“发毛线财啊,挣两口饭吃而已。”周坤嘿嘿笑,“我还正想跟你说呢。我最近接了个活,就在宁川市区。我问了一下,好像离你那不远。你看,到时出来喝两杯?”
周坤是陈景皓十多年的朋友,以前跟他一起在街头混过,后来被他爸抓去工地干活,混着混着就子承父业当上了包工头。
“你这不是废话么,那当然得喝。”陈景皓心情难得地放松,笑着说:“具体在哪一片啊,说个具体的点。”
“嗯。我再看看啊,一时记不全了——”周坤那边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啊,找到了——宁川市秀锦区丽水路87号——你懂这个地不?”
陈景皓想了想,说:“懂,当然懂。离我这的确不远。你晚上下了班都可以走着过我这喝酒。”
丽水路87号,金伟全的红鹰棋牌社就在那附近。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到时一定到你那喝两杯。”
“你现在还在葵安?”
“在啊,一直在这边呢。手头上还有些事,等搞完就过去,就这几天的事了。”
那边有人在叫周坤的名字,周坤又说:“哎,要出门了。要不先这样,见面了再聊啊。”
“行,你到宁川了就给我个电话。”
“好咧。”
葵安。
陈景皓轻声念叨,手机捏在手里转了几圈。
虽然她只提过一遍,但他还记得,那里也是她的家乡。
手机又震动一下,陈景皓心头浮起小小的期待。他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心就像池塘里的一颗浮萍,被一块小石子击中,沉到了池塘底。
【起床了吗?一会一起吃饭吧,我快到你家了。】
陈景皓盯着看了好一会,再三确认发件人似的,拇指才缓缓滑开锁屏。
【好。】
高添添来得很快,几乎是陈景皓穿好衣服,门铃就响了。她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袋口露出一大截香菜的叶子。
“……这是什么。”陈景皓说,接过高添添递过来的袋子。
高添添弯腰换鞋,轻松地说:“菜啊。”
陈景皓像是没听懂,拉开袋子低头看——猪肉、鸡蛋、饺子皮、香菜——的确都是菜。
“……怎么突然买菜来了。”
“你不是喜欢吃饺子吗。”
“你会做饺子?”
高添添换好鞋,眨眨眼,说:“我可以跟你学嘛。”
“……”
【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教我做菜么。】
【怎么突然要学做菜啊。】
【因为你做得好吃。】
【明天中午我去找你。】
陈景皓没再说什么,拎着袋子进厨房。高添添跟着进来,凑到水槽边洗手。
她侧头说:“对了,怎么大门的密码好像换了……”
陈景皓微微顿了一下,点点头,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嗯,是换了。”
高添添磨蹭了很久,说是在洗手,更像是在玩水。她在等下文,等着他说出新密码——也许也会是他手机的新密码。
可陈景皓就此没了下文,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碗,然后撕开猪肉的袋子,洗肉切肉剁肉。
哆哆哆的一声声富有节奏感,他低头看着肉糜,好像上了瘾,半天才瞟了她一眼。
“你还没洗完吗。”
“……”高添添忙关上水,“嗯。要我帮忙吗。”
陈景皓头也不抬,“不用,你出去玩吧。”
“哦。”
高添添记挂着那串新密码,全然忘了刚才说要学包饺子一事,而且,她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回到客厅,陈景皓的手机就放在那只白色相框前,相框里面的他们,笑得很幸福。她拿起手机,冲厨房伸了伸脖子。
“我能用你手机打一下我电话吗,我包里找不到手机。”
陈景皓用菜刀铲起肉糜,翻了个面,菜刀插在肉饼上不动。他回头,说:“你刚才不还给我发了短信了吗。”
高添添一脸愁容,“是啊,我是在下车前给你发的。后来进了超市就没用过了……”
陈景皓说:“快找找吧。”
“密码多少哦。”
“……0717。”
高添添点下0717,手机桌面是三朵向日葵。她点开通话记录,最近一个联系人是周坤,接着是方晓君戴云辉他们,一直拉到最下,她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名字。
“打得通吗。”陈景皓冷不丁冒出一句。高添添吓得手一抖,手机险些脱手,“呃——”她迅速拨下自己的号,手机抵在耳边,“都没人接呢。”
“会不会你落在车上了。”
“是哦,有可能呢。”高添添挂了电话,又点开了短信。“我下去找找。”
短信列表和通信录一样,找不到蛛丝马迹。她回到桌面,锁屏后放回原处。
“我下去一趟。”高添添走到玄关处,扶着鞋柜换鞋。“大门密码多少哦,一会我自己开门就好了。”
“130717。”
高添添不由冷笑,“0717是什么好日子哦。”
“能有什么,就那天换的密码。”
高添添下到地库拿回手机,回来时谢天谢地叹道:“幸好在车上找到了。”
陈景皓语调平淡,说:“没丢就好。”
饺子很快端上了桌,陈景皓不知是饿的还是累的,一屁股坐下就埋头大吃。高添添没什么胃口,吃了三个就停下。
陈景皓抬头,“不吃了?”
“吃饱了。”
“……”陈景皓也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嘴。“那我们谈谈吧。”
高添添愣住,“谈什么。”
他们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一条餐桌,上头摆着的饺子还温着。
陈景皓和高添添注视着对方,好一会谁也没有说话。
“添添,我们——”
“让我先说!”
也许是错觉,陈景皓听出了她的颤音。陈景皓稍微坐正了一些,说:“好,让你先说。”
高添添两手搁在腿上,紧紧交握在一起。
“陈景皓,你愿意跟我去见我的父母吗?”
“什么——”陈景皓身子都绷直了。
高添添微笑着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抱住他,她的脸颊贴上陈景皓的耳朵。
“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父母。”高添添说,“正式的介绍。”
陈景皓静了一会,轻轻拉开高添添的手。他站起来,转身看着她。
看着他嗫嚅的样子,高添添那股热劲一点点褪去。她又拉了拉他的手,目光包含期待和小心,轻声说:“陈景皓,难道你不愿意吗……”
陈景皓低下头,他看着她的小手,习惯性地握住。
“添添……”陈景皓抬眼,“我们分开了大半年,你又刚回来不久。突然决定去见你父母,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啊。”高添添不由拔高声调,“我们在一起五年多了,难道还不是时候吗。”
陈景皓:“……”
“你还在怨我半年前什么都不说就跑出国了,对不对。”高添添泫然欲泣,“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我再也不跟你赌气了,好嘛……”
陈景皓叹了口气,轻轻抽回自己的手。
“添添,我们这样不是一次两次了。”陈景皓平静地说,“以前你每次提分手,都是我好说歹说把你哄回来。我承认,我是舍不得你,但每次都是这样,我也会累……”
高添添急了,她搂住陈景皓,嘤嘤哭出来。
“我不要——”她埋在陈景皓胸前,“我以后不这样了。我们像以前一样好好的不行吗……”
她总说她会改,只是不知,人心易改,旧情不再。
陈景皓岿然不动,好一会,才轻轻将她推开。
“我说的不合适,不止是因为这个……”
高添添感觉心脏都快蹦到了嗓子眼。
“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你爸妈一直不怎么待见我,你想过为什么吗。”
高添添愣住了。
陈景皓从小就没见过他爸,一直由陈红梅带大。而他也是懂事后才知道,就连陈红梅,也不是他亲妈。
陈红梅年轻的时候失去过一个孩子,心灰意冷跑到泰景江寻短见的时候碰到了陈景皓。
那时他被包在红色襁褓里,外面兜了个菜篮子。菜篮子就搁在平常洗衣服的青石板上。
陈红梅念着她那个没出生的孩子,鬼使神差就把菜篮子拎回了家。
泰景江畔,皓月之夜。他的身世被烙进了名字里。
后来,陈红梅遇上现在的丈夫,可这个男人不喜欢陈景皓这个来路不明的儿子。
毕竟不是亲生儿子,陈红梅一个女人把他养到十六岁,也算仁至义尽。
于是她找人将陈景皓年龄改大,把他塞进了军队,自己远嫁他乡。
退伍后,陈景皓跟虎爷混了几年,才独立出来,开了现在的酒吧。
高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高添添父母在宁川市里也是叫得出名号的人物。高父是市六医院的院长,高母是个商人,有自己的房地产公司。
无论怎么看,他们研究生毕业的女儿都不可能跟陈景皓这样的人有交集。就算偶然碰着,他们基本也不正眼瞧他一下。
高添添总想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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