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生了什么事的第二天，企图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还得坐在飞机上跟人一丝不苟的说着正经事的感觉……追命似乎从来都没有过。
他从铁手那偶尔微微扭曲的表情上——或者说，从他们昨天没有任何事先准备就真枪实弹的事实上——猜出了铁手其实不太好受，好吧无论换了谁都应该是不好受的。
可是，偏偏他们在
说的关于莫天成的事，是他追命无法参与更无法插手的。于是他只能隔得远远的，看着铁手跟欧文在那低声的说着什么，并且随着铁手偶尔轻轻皱起的眉头而揪心。
三天前，秦清默从家里出门，正常的到秦氏处理事务。
他之前从警方手上救下的嫌疑犯从出了看守所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理所应当的，那天也是一样。
正常的过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秦清默没有留在秦氏吃午饭，而是带着他的跟班去了旁边的一间餐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从那里出来，他和他的那个跟班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
如果，不是夏商总裁的办公室里，突然出现的邮件的话。
一个不大的邮包，里面是秦清默装了GPS定位的手机。
手机里面所有照片文件都被清空，表面的指纹都被擦净。除了手机的桌面是一张照片之外，没有任何能证明这手机的归属。
那张照片，是秦清默自己的独照，重案组的人曾在铁手带回来的胶片洗出来的照片里看过。
应该是很老的照片，不像那些新洗出来的，能看出来是扫描到的电脑里。
照片上的少年在灿烂的阳光下，笑容放肆而张扬。
两个钟头之后，铁手、追命、沈静言、欧文赶到了重案组。
前任心理辅导科高级督察无情、重案组高级督察卓宁还有保护证人组探员水芙蓉正在等他们，到了之后立刻进了高级督察的办公室。
追命和沈静言理所应当的被拦在了门外。
铁手企图把沈静言一起带进去的时候，沈静言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那崔SIR，铁SIR，折腾了这么久累死了，我先回家睡觉了。”
追命无奈：“还有我，我也快折腾零碎了，先回家了。”
于是两个人就一起走出了警局，各自回家睡觉。
铁手发誓，沈静言离开警察局，绝对不是为了回家睡觉。不过既然他不肯透露身份，也不肯跟进去听他们意见，那想必是有自己的办法，就由着他吧。
高级督察的办公室里，几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资料的看资料，翻档案的翻档案。偶尔有人出声讨论，其他人也是一边忙着手里的东西一边插话。办公室里到处堆着一些古老的档案，新打印的资料，还有一些追踪用的仪器设备。
欧文五天前带回来的消息，国际刑警的卧底已经在天成集团的内部收集到了足够的资料，现在这些资料已经传到了欧文的电
脑上，只要提交上去，无论是通过本地警局还是国际刑警，想搬倒莫天成都不是难事。
莫天成的几种大的经济来源，也被摸到了根源。
顾惜朝前阵子被追命关在家里的时候也没闲着，现在全城最大的毒品通道已经被顾氏卡死，任谁想从中获利都得经过顾氏的同意。赌场的买卖天成集团明面上是不敢扯上关系的，也就因为这样，前阵子不少场子被O记查了个遍，该封的封该罚的罚，短时间里是恢复不了原本的样子了。
还有更多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买卖。
铁手已经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天真样子，他深谙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道理，他也明白什么公义什么律例都不是绝对公平公正，想要彻底整垮莫天成，单靠警方的力量根本不可能。
不过他没想到他的两个死党——一个国际刑警指挥官，以及一个重案组高级督察——这么手眼通天，连向来水米不进的顾惜朝都能弄来帮忙。
有了顾惜朝，就相当于同时有了O记以及顾氏的力量，再加上顾氏手底下的黑白两道，铁手不禁感叹，顾惜朝当真是个擅长举一反三的天才，上辈子教训挨得太惨，这辈子手里握着的，可真叫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其实顾惜朝为什么会帮忙，也很简单。这件事牵扯到了两个人，追命以及沈静言。虽然他不明白铁手的事关沈静言什么相干，可到底也还是心底有着亏欠，沈静言既然开了口就不会驳了他的意思。所以当重案组的人上门要求帮忙的时候，他很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什么手续都准备齐全了，偏偏这个时候出了这档子事。
看来莫天成也意识到自己气数尽了，连这种不入流的招数都使了出来。
话说，他之前一直很入流么？
欧文一直忿忿不平，他说秦清默该死，他害了萧SIR那么多次，这次出事是他的报应。
铁手笑，他真的害过萧散那么多次的话，为什么萧散还要不顾性命的去救他？救了之后又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这么多年都护得死死的，外人多道萧散和秦氏是死对头，想要对付萧散的人没有一个会把脑筋动到秦清默的头上。
世人都知道雪狼萧散没有人性，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面不改色的逼入死角，谁会指望他对一个一见面救不死不休的弟弟网开一面？
看着欧文咬牙切齿却又无话可说的样子，铁手感觉到心底的郁闷又深了一层。
是啊，萧散把秦清默保护得好好的，这么多年他自己树敌无数都不曾让秦清默陷入过危险之中。
只可惜……这唯一的一次却是因为自己。
莫天成为什么总是这么会动别人心尖子上的人？
铁手明白这一次如果让莫天成逃了，也许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报他在心底藏了这么多年的仇。
可是，他没有办法。
萧散已经为他死了一次，他不能再从他的身上再要走什么了。
这一次拼着放走莫天成，他也一定要救回秦清默。
某种程度上来说，铁手确实了解追命。
而这种了解，自然而然的蔓延到了萧散的身上。
傍晚的时候，当一身白衣的萧散出现在警察局的重案组的时候，震惊的，可不只是铁手一个人。
萧散死了，尸身停留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七天，之后在匆匆赶到的铁手的眼皮子底下被送进了炼化炉。
可面前这个，完全相同的脸，同样的一身白衣白裤，甚至手臂上的胎记都在袖口若隐若现的人，又是谁？
一群人里面，跟萧散感情最深的欧文只是从座位上抬起头，脸色不算太好：“这么快赶来干什么，多在家休息才是正事。”
无论是态度还是语气，都没有丝毫的惊讶。显然早就知道了什么。
被数落的人浅笑着应了，他身边的一身黑色的柳枫警官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一巴掌拍到欧文的头上：“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没人管你还翻天了。”
欧文委屈的捂着头：“柳SIR你越来越暴力了。”
柳枫又一巴掌下去：“你知道什么叫暴力
？”
欧文看向萧散，目光求救。
萧散无奈的笑：“好了阿枫，你总跟小的一般见识做什么。”
声音沙哑得完全听不清楚音色。
铁手微微皱了皱眉，刚刚萧散抬手的时候，他清楚的透过敞开的衣领，看到了他昨天才看到过的那道疤痕。
沈静言曾经因为高烧在家昏迷而被追命送到过医院，那个时候他的脸色惨白，且布满冷汗，那张脸不可能是经过易容的。
沈静言的声音偏低，不似萧散那样清朗，无论熟悉还是不熟悉的人都能一下子听出区别。
所以，现在眼前的这个萧散……
萧散几句话安抚了柳枫欧文，然后缓缓走到他面前，“好久不见，铁SIR。”
不再是曾经说要永不改口的那句“二师兄”。
无情是这些人里面见过萧散的，向来很准的直觉让他在眼前这个萧散进门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可他还是走上来站到铁手的身后，按了按他的肩。
他知道萧散跟铁手追命的关系，却不知道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改变了的东西，此时出现的萧散，让他很难不去担心。
铁手笑了笑，给无情回了个让他安心的眼神，然后看着眼前的萧散：“萧SIR。”
他已经学会去分辨他们，再不会叫他追命。
无论活过来的是萧散还是沈静言，他们都跟追命没有丝毫关系。
萧散仍是操着那让任何人都分辨不出的嗓音，“这案子我能参与么？我没回国际刑警组，现在身上也没有职务。”
铁手叹息：“我很抱歉。”
萧散笑得有些俏皮：“你忘了，我最害怕你说抱歉。”
柳枫在旁边冷哼：“那是因为每次他道歉的时候，倒霉的都是你。”
铁手看着萧散：“很危险，你能不要参与么？”
萧散的表情未变：“真的……很危险吗？”
柳枫看出了他的担忧，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臂。
萧散对他勉强笑了笑，然后回过头来：“我没得选择。”
于是办公室里的人，又多了萧散萧SIR，以及柳枫柳SIR。
有了萧散的参与，情势变得有些不同。
若论对秦氏的了解，有谁比得上跟秦易机关算尽的斗了十年的萧散呢？
只不过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当然奇怪，任谁跟一个据说已经死了一年多的人在一起讨论案子商量对策都会感到奇怪，这些人里面知道内情的
人大概只有铁手欧文柳枫以及萧散本人，所以想要避免其他人的目光偷偷的往萧散身上瞄就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萧散始终保持着平常的态度，从看资料，到听别人的分析，再到意识到目前没有丝毫进展的情形，只不过偶尔拿东西时不小心的碰触中不难发现，他的手冷得像冰。
他轻轻的抚摸着装在证物袋中秦清默的手机，屏幕上少年的笑容始终没有丝毫的阴霾。
铁手知道，国际刑警中有不少人都是易容的高手，因为他们常年混迹在各类的罪犯中间，隐藏容貌只是自保的手段。萧散多年卧底生活，想必易容更是必不可少的一项课程。
想来，萧散和沈静言还真的是有不少相似之处，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
追命说过，沈静言卧底身份被发现曾被强灌安眠药，三瓶的剂量，真的有可能保住性命吗？算算时间，沈静言被灌药的时间似乎跟追命和顾惜朝出事的时间很接近，也就意味着，跟萧散的死亡时间很接近。
萧散既然是把类似生命力的东西给了追命，那会不会，他在给的时候没有全部给出，而是留了那么一丁点……
无论原因为何，铁手还是真心的感激萧散，感激他还活着，感谢他给了他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了他和追命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抛却一切阴霾的回到最初的机会。
☆、第八十七章
秦清默出了事，萧散除了第一时间赶到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表示。
只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已经是十分反常的萧散。
萧散做事很少这么急躁，也很少这么没有任何准备的看一步走一步。他跟铁手说他还没有复职身上没有任何职务，他上午跟铁手追命一起下的飞机然后过了几个钟头就联系了柳枫并且易容好出现在这里，他甚至没来得及给这间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一个消化他出现这个巨大震撼的时间。
没有丝毫破绽的脸上表情是一贯的淡漠，脸色也是一贯的白皙中带着苍白，没什么大的变化——当然想变也变不了。
铁手在心底叹息，几天一路陪着他们折腾下来应该也不好受，他身体本来就差到一定境界，想必现在面具下真实的脸色已经是惨白了吧。
无人注意的角落，萧散的最爱。铁手悄悄递过去一杯热的奶茶，萧散看他，铁手叹口气，“要不你去隔壁躺躺？有事我们叫你。”
萧散接过奶茶，垂下眼皮笑笑：“谢谢，我没事。”
铁手看着他：“你确定你真的坚持得下去？”之前的多器官衰竭不可能因为身体里面换了个灵魂就变得不存在，沈静言曾无端休克，换做萧散不会变得比较好。
萧散抬眼看着他，笑：“别把我当病入膏肓了，我当年体能可是全满分过的训练营。”
铁手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追命和他说这件事他们一直瞒着沈静言本人，可是他记得沈静言曾经只是摸了一下他的腕脉就断言他感染了肺炎，他自己的身体情况，真的瞒得住吗？
萧散拿过旁边的一份关于之前的杀人案的文件，手指无意识的点着纸面，不知道是在看还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他抬眼看铁手，“我还是不明白，我怎么会变成这案子的嫌疑犯的？”
铁手苦笑，他能说是因为追命想要逼秦清默交出罪犯才想出来的主意么？
“这通缉令不会是真的针对我的，那又是给谁看的？”
“你不是都猜到了？”
“秦清默？”
“他刚听说我们抓了人之后那阵势像是想找人拼命，那个时候，他大概真的觉得你是凶手吧？”
萧散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撇过脸去苦笑，“看来我在他眼里真是有够差劲的。”
铁手看他，“你这么觉得？”
萧散耸肩：“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我这个……做得还真的是够失败。”
他无法将哥哥这个称谓说出口，大概连他自己都不觉得他们的关系还能够称之为兄弟。
铁手说：“只要他不这么觉得的话，全世界都这么想也没关系。”
萧散看他，铁手笑：“你知不知道我怎么认识的秦清默？”
萧散挑眉，铁手叹了口气，正色道：“你在加州的别墅后面的墓地里
，”他垂下了眼，像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你想象不到他在那里的时候有多难过。”
萧散唇边的微笑无法遏制的僵硬下去：“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多愁善感。”
铁手笑笑：“在那种情形下，任何人都会多愁善感。”
萧散继续着僵硬的微笑：“所以呢？”
铁手叹息：“没什么，随口说的。”
萧散永远都不会明白别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