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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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荼蘼-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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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末跌坐在地上,有两张纸,易末捡起来。
一张上面写着:
尊敬父亲:
儿子不孝,这二十多年来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儿子不懂事,不知父亲辛劳困苦,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从没体谅过父亲的艰难,儿子深感愧疚。
受父母发肤,却先父母而去,从未对您表示一点孝顺,儿有愧,您的养育之恩,儿子无以为报,只盼来生,儿子为牛做马以付恩情。
分公司里毁在儿子手上,已经挽救无望,儿子这三十年来无一星半点成就,又未留下方家血脉,自结束这失败的生命。
儿子不求父亲谅解,只求父亲保重身体,天凉下雨多加衣。
孩儿不孝,临死前一封信也写的这样磕磕跘跘。
请父亲不要为不孝儿子伤心费神,也不要感怀,儿做这个选择是经过几天考虑的。
至此,不孝孩儿敬上。
易末浑身颤抖,另一张纸怎么也捡不起来,指甲在地上压折,血丝染在纸上,晕开不规则的形状。
开头公公整整的写了,易末:起笔第一行写了“我”,似乎反反复复描了许多遍,然后是空白,什么也没有。
易末只感觉天旋地转,心口,喉咙,像放了一块烙铁,又重又沉闷,还火辣辣的疼,憋的简直让人要死。
服务员慌慌张张的跑来问出了什么事,易末忘记法语怎么表达,此时此刻,在没有什么能让她更心如刀绞,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或者在她脑子里已经什么都想过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抓住床边看着方朔,“你!”
张开嘴才发现已经泣不成声。
这张脸,这身形,这套衣服。
“你觉得我好看吗?”
易末忽然想起方朔曾经问过她的话,没想到,他竟如此决绝!
她想朝他大吼,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可她说不出话来,他也再也听不见。
“你果真……想让我恨我一辈子!”末冲方朔低吼,带着浓浓的哭泣和嘶哑。
方朔却再也不会抬头,再也不会不安的看着她,那些她以为的放下了的感情,竟然来的这样猛烈,这样不留一丝余地。
“小姐?您怎么样了?”
易末摊坐在地上,只是哭,眼泪留个不停,呜呜咽咽终于放开了声音,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头发上冰凉的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往下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等她醒来的时候,入目全是刺眼的白,满当当的消毒水的味道。
Manon守在她旁边,见到她醒来把脸放在她侧脸上蹭了蹭,“你终于醒了,小姐,我很担心。”
易末张了张嘴,只觉得干涩的厉害。Manon喂她喝了水,她只珉了两口,问,“方先生呢?”
Manon迟疑了一下,告诉她,在加护病房。
易末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易末看着Manon。
没有意外,她的腿废掉了,易末不觉得伤心或者不能接受,现在所有的一切她都能承受得住,断腿残疾,就好像喝了一杯凉水,入口时不怎么舒服,咽下去也就没有感觉了。
“带我……带我去看看方先生。”
易末恳求的看着她,她一定要见到方先生,否则她的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
易末推着轮椅走进去,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方先生,才几日,他一下就变成了一个瘦弱憔悴的老头。
“是你来了吗?丫头”
“是我”
方先生很虚弱,易末也好不到哪里去。
易末过去,坐在方先生面前,“对不起”
病床上的方先生摇了摇头,“不要说对不起,丫头,跟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他说,他的声音很小,还是带着很多的颤抖。
易末握住他的手,皮肤松弛,一层皮肉包裹着骨头,苍老来的如此迅猛。
“明天……我想回去把他的后事办了,你要陪我回去吗?”
易末点点头,嗯了一声答应,“你回去我自然也是回去的。”
易末觉得她的神经也快要崩溃了,再加上一根稻草,她必然不能好端端坐在这里和当先生说话。
没一会儿,方先生就睡着了,有微弱又明显的呼吸声传过来。
易末看着他的脸,方朔的死压垮了这个一直精神弈弈的老人,让他一下变得行将就木起来。
第二天,易末陪着方先生回了国,带着他的医生,他看起来很不好,步履蹒跚,手总是在抖。
易末陪着他回了家,当初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此刻模样也稍显狼狈,蒲过粉的脸没有一点血色,眼眶也红肿着,看见方先生只是站起来喊了一声,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仆人扶着方先生回房休息,易末冲方太太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
谁知方太太竟拉着她哭诉起来。
“我好像见过你的,你是哪家的小姐?”
易末只觉得心里嘁嘁然,上一次来方家是赴宴,这一次,人却不在了。
方太太见易末不说话,笑了笑,说:“我倒是忘了,你应该是家胥外面的女人。”
这时候,这句话已经不会再让易末觉得侮辱或者生气,她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方先生外面的女人……中的一个。
方太太看易末没有说话,又说:“你别介意,我知道他外面有许多女人,不过你倒是唯一一个带回家的,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也想开了,只要我有儿子,可是没想到……”
方太太摸着眼泪哭起来,易末也觉得这个女人可怜,安慰了几句,心想,方朔活着的时候也没有见她做过一天慈母。
可再怎么说,人不在了,留下的亲人还是最伤心的。
两三天,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方先生也终于还是垮掉了,整个人不声不响的坐着,走路都成了困难。
易末问他,是不是要一直呆在家里,他摇头,跟易末说,“丫头,我们走吧。”
易末知道,他不想住在家里是因为害怕睹物思人,方太太整天都哭丧着脸,叫人看了难受,见到易末就会说,“他还那么年轻,要我以后怎么办?”
方先生坐着轮椅,易末也坐着轮椅,两个人还是回了巴黎住进了易末的那栋公寓。
易末对方先生说:“前些日子你照顾我,现在换我来照顾你,只可惜我们两个都坐着轮椅,你可别觉得吃亏。”
方先生看着易末,往日总是带着笑的脸也没了笑容,头发白了一层,低声说“不吃亏,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能陪着我就很好。”
易末只觉得心酸,可他又不在说话,只自己推着轮椅进了书房。
这些日子方先生总是这样,偶尔问话能得到回答,大多数时间他都很沉默,刚回来的时候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两天两夜不吃不喝,易末敲门,他也不说让进。
到第三天的时候易末能进去了,饭菜他也只吃一点。
易末陪他说话,把自己从记事起所有经历过的事都讲给他听,偶尔他也会有回应。
很多时候他都只是看着易末,后来,有一天,他对易末说:“丫头,你看我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不走呢?”
易末正给她切香蕉片,抬起头喂了他一片,“走去哪里?”
方先生看着她,很久,他说:“你可还记得那个年轻人吉尔?”
易末笑了笑,“您不说,我倒是忘了”
过了两年,方先生已经不能说话,他把谁都忘记了,独独看见易末还会呢喃着喊她。
易末擦着他嘴角的口水,回应着,“我在呢,方先生”
再后来,每次看着他闭上眼,易末都要把手伸到他嘴唇上试试他还有没有呼吸。
又过了两年的秋天,易末起了大早,推开方先生的门,准备告诉他花园里的菊花开了一片。
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故事讲完了”女人伸手摸了摸眼角,湿润润的。
几个人愣了一下,索菲问,“夫人,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她笑了笑道:“如果你觉得它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天色已经不早,她转头对爱德华说:“先生,我的故事应该合你的要求,作为报酬,把这几位小姐送回家怎么样?”
看得出,这些天这几个姑娘能一直做在这儿听她讲这个枯燥乏味的故事都是因为他了。
Manon已经推着她回去,暮色很安和,很舒适。
“如果吉尔回来呢?”
爱德华在她身后问,女人抬头看了看被风吹过不停摇晃的葡萄叶,“不会回来,再也回不来了,先生”
人的一生,容的下几个人?大多都被自己以为的感情困住。
她当年回国,见到徐诺时徐诺对她说,那时她已经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却再也找不回自己喜欢的自己。
她说:“易末,当年我羡慕你的爱情,以为我看到的是最美好的,我一直想要的到,就像想要得到我羡慕的衣服一样,恨不得马上抢过来穿上,试过之后我才明白,看起来美丽的那件衣服穿起来是什么滋味,以前我不是穿的人,所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却晚了。”
易末只是笑,她从不认为徐诺有什么卑贱和错,因为她们都一样,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后知后觉。
这么多年过去,有时她也会想,这一生说来也算圆满,当时想要的当时都的到了,毕竟,毕竟每个选择都是自愿的,也都是必然。
人到这个时候才能悟出宿命的道理,其实人生这种东西,不过是在既定的因果里挣扎,接受因,承受果,没有第二个选择,不知不觉走到最后一步,恍然回头,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水到渠成的自然和理所当然。
爱情之外的爱情,自然比寂寞更寂寞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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