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处的台阶,昏黄的灯光,一圈一圈地洒在已有些年代的木质扶手上。没有人的时候慢慢踏在这样的台阶上,头脑里闪烁着所有残碎的片段。她的,她的,错乱。一圈一圈,如同年轮一般,只有在死亡的那一刻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记录了雨露阳光是否如期均匀。
二楼和三楼的拐角,台阶,沉睡地带着像刀锋般在你脸上刻出千沟万壑的泪痕的人。
“对不起。”他喃喃自语,是因为自己这样太伤害她了吗?
他想唤醒她的时候,她并没太大反应,在他轻轻的摇晃下,整个人忽然像僵硬的木偶倒在了他的腿上。他慌乱地将手背贴向她的额头;他心中一颤——发烧了。他的眉头开始皱成一团,迅速地开了自己的房门,将她的手机塞进她的口袋,抱她进了房间。
帮她脱了外套,盖好被子,赶紧去小药箱取了退烧药,倒好一杯开水,随即弄湿毛巾敷在她的额上。这么晚,已经没办法找校医,校门也已关闭。
只能把药捣碎再用开水泡开,一点点喂进去。
待一切都弄好,已经零点了。吴启诺原是乏得很,但她的烧一直没退,他必须得一遍一遍地换着湿毛巾。
坐在她身边安祥地看着她,绯红滚烫的脸颊,还是最初迷人的样子。他怎么会忍心,为了小小的报复,为了小小的不肯原谅,这样惩罚她。是她惩罚他还是他在惩罚她?
黑暗的角落,被打得鲜血直流的人。哭着无法反抗的人。
“你不是天才么?不是有家世么?告诉你,老子不怕!以为成绩好,有钱就可以嚣张!老子偏不吃这一套!”那双狰狞的眼睛,和黑夜里泛着杀欲的狼没什么两样。
看不清,越来越模糊。
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死死地不想放开,放开了,也许他就会死,她就会死。
但是不会游泳的人,就算抓到了多少的稻草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多了一起沉向揣不到深度的无边黑暗里的陪葬物罢了。
“江亦芸,你转学啊!转到哪里都别想逃掉。”恶极饿极地泛着凶光的狼,那么,正确的永远敌不过谬论是吗?
“打断他的脊椎,让他再也站不起来!”
“打!打!打!”
“再嚣张啊!站起来啊!”
每个人的恨,都是因为她。
这样的话,再死一次就好了。
鲜红的血凝固了所有的嘶喊声,将所有狰狞的面目调到最大焦距,我也可以狰狞,不是吗?我也可以保护喜欢的人——
我不是只是有着虚幻光芒的人。我终于想保护另一个人的时候,为什么再也不愿给我机会。
眼前像蒙上了轻轻的一层雾,阿司匹林发挥了它镇痛解热的强效作用。窗上凝华的冰雾,可以用手指画出各种可爱的形状。窗外昏黄的灯光,还是证明了它微弱但极强的穿透力,或许也只是因为没有拉上窗帘,柔和的光线和床头边上没有关闭的台灯巧妙地融合成一种温暖的色调。
初三的时候,作为当天的值日班干最后留下来关锁门窗,她看到窗上凝结的白色冰气,纯洁美好的冰雾。她在冬夜无人的教室门窗上用手指在那凝华的霜雾上歪歪斜斜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吐了几口气,遮盖住那几个字。可是不到几秒的时间,她在走了几步出去再转头的时候,却看到她已经满是水雾快要毁掉的名字下面多了吴启诺三个字。
她环顾四周却没有一个人,心里恐惧顿生。
低着头加快脚步,却看到一双黑漆漆的脚。
抬头,却是吴启诺。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整颗悬挂的心终于落了地。
“不是说晚上有事先走吗?”江亦芸轻声问道。
“怎么能撇下我的美女呢。”吴启诺笑着将她的手插入自己的口袋。
江亦芸只是缓缓地跟着他。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有一段时间,只是话一直不是很多。她有时甚至觉得,他们之间的一切,只是他一时兴起的好感。
因为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美女,有兴趣一起组个团打cs吗?”那时她被他在网吧抓个现行,站在她身后的他微笑着对她说话,而她不知为何集中注意力盯紧屏幕的一刹那听到他的声音转了头,就这么,输掉了。
她是为了逃避某些现实,他呢?网吧,和酒吧一样,应该是未成年禁地的。可是,他那天在坐在她旁边陪她打了一下午的游戏。说是为了除去她“坑队友”的污名。
她打着打着又看向他,他意识到旁边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道:“不要二坑队友啊,专心点。”
她笑了笑,转过头,优秀的学生也会这样玩的吗?
可是他后来总是对她说,不知道自己是一朵花吗?就喜欢在网吧那种公共场合挑逗狼性。
她很无语,只是心情不好无处宣泄而已。
她那时只是很好奇,从她转进他们学校一个多月的时间,在网吧相遇之前,他们从来没说过话。难道网吧的那天他的心情也很糟糕吗?
后来的事,半年的时间,一切都散的太快,好像只是自己做的短暂的梦。可是她隐约的感觉里,再没有另外一个男生会对她更好了。那些打探她消息的,永远只看到她的容貌。起初她也会开心那么多人关心她,可是后来,也不过是深深的失望罢了。
她也曾以为自己得到了所有,结果呢,自己也可悲到这样的程度。
发现自己左手抽不开,头痛欲裂,憔悴望去,睡在她手边的人。她死死抓住的袖口。
江亦芸的心突然暖起来,吴启诺在她身边。
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他很累了吧!嘴角不由得泛出一丝无力的笑意。他还是那么地好看,让人轻易着迷。外表温和,心里却充满征服欲的他,沉睡起来,却也像小孩子一般。浓密的眉毛,安静秀气的样子,眉毛像是被锁住动弹不得,睡着了也要拧成这副模样。江亦芸微笑着,用右手轻轻拨着黏在他前额的头发。忽然,她的手轻颤了一下。
吴启诺微睁的眼睛像朦胧的雾。
38章 缘分人不知
她的手僵硬了一会儿,慢慢缩了回去,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
吴启诺很自然地松开自己的手,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还未睡醒强打精神的疲倦之态。
“头还昏沉么?”他的声音还是听不出焦虑的冷淡。江亦芸看着他没有出声,吴启诺叹了口气,将手伸到她额上抚了抚。
“烧已经退了!觉得人已经清爽的话,就起来洗漱一下吧!反正也快到上早读的时间了!”吴启诺说话的感觉,江亦芸把握不住,不知道是关心还是不关心。
江亦芸看着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还不太舒服的话,我帮你向老师请假!反正上完早读也要放假,去不去随你。”吴启诺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她,转身去了洗手间。江亦芸看着她的背影,心揪成一团。
她多想问出来。
就算你的回答是你已经不再为我执着,我也会好受一些。半冷半热,我不是百毒不侵。
吴启诺要出门的时候,江亦芸已经穿好衣服,两人一起出了门。只不过,一个上楼,一个下楼。也许,会越走越远。
吴启诺也没多看她一眼,她看到的始终是他的背影。你们都爱她,也好。她笑笑,不再看他的背影。
回到自己房间,江亦芸掏出手机,看到有十几个不间断时间点的未接来电,难道——他也一夜没睡么?
看着镜子中精神不振的自己,谁能想象到这是昨天晚上风光无限的江亦芸呢?你们都以为我有多幸福,有多少人喜欢我、爱我——可是,那些喜欢又有多大分量呢?是不是还比不过你给她的一个拥抱?你这样给她惊喜,也曾这样给我惊喜,现在却留给我无尽的痛。我的记忆里,注定只剩下和你相处的痛了么?
虽然只是一个早读,但是迫于暴雷还要交代放假事项,大家还是来的比较齐。江亦芸还是去了教室,她和苏晓沐一样,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脆弱的人。
她进去的时候,目光从苏晓沐身上扫到吴启诺身上。苏晓沐似是感觉到温热目光,微微抬头,看了江亦芸一眼,她已经走了过去。
江亦芸来后的几分钟,暴雷就进来通知事情了,主要的还是安全问题,每次放假前必说,不管大假小假。以前大家很不耐烦暴雷在早读时间长篇大论,可能这次因为他的长篇大论还可以占用一部分难熬的早读时间,大家乖乖听他说起来。
开始说的是赞扬昨天的晚会办的好,大家只是阴笑。后来是放假作业,大家都想着只有一节早自习最多也就英语老师布置一点儿,谁知暴雷这个时候来横插一杠,顿时下面嘘声一片。
“反正你们会抄,我布置多少你们不都能抄完么?”脸上挂着一副奸笑,气地大家咬牙切齿。
不过,归功于他的滔滔不绝,早读临近尾声。英语老师深明大义,元旦这么个普天同庆的日子,怎么能给同学们布置作业呢?况且,也不过一天的假而已。下课铃声敲响,教室里沸腾起来。说笑的说笑,收拾的收拾。
苏晓沐不想回家,所以只拿了几本书抱在怀里,和崔静、罗梦雨她们一起回宿舍。
刚出门,就看到花坛上亚麻色头发成点跳跃的光。她几乎是双脚装上了风火轮一般冲过去的,身后的另外三个人以一种呆若木鸡的形态还未反应过来,在蒋丽涵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那个足够和吴启诺一较高下甚至是略高一筹的超级迷人帅哥的身份。
“呀——每次看见我都这么开心啊!”温和的声音像他白色羽绒服轻轻飘扬的羽毛,亚麻色头发在这样的纯色调对比下格外耀眼。
“是啊,你也知道我好色相嘛!看到你实在忍不住已经在肚子里酝酿许久的口水啊!”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蹲在花坛上的他,微眯的双眼。
“口水怎么从肚子里出来?”
“因为肚子里水多啊!”
曾许毅的食指又一次戳在她的额头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刚刚好足以让她娇嗔地哀叫一声。
“呐,好了,也被你欺负了。现在告诉我,怎么坐最早一班车过来啊,你昨天晚上难道很早就睡了么?今天看起来竟然还这么神采奕奕的。”
“你每次都不让我来,我只好偷偷来啊!”
“哎——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行不行?”
“天才可以不眠不休的好吗?”
“切,夸你两句还得瑟起来。”她撅起嘴,脸侧向另一面。
在他叹了口气要发话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来:“哎?怎么想起来把你捧成校草级人物的刘海儿给剪掉了?”她盯着他改造之后成了像樱木花道一样的半个飞机头。不仅发型像,经常在她面前不要脸地自诩智商无限高的样子也特别像。虽然,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他确实智商比较高。
不过,其实她想说,她并不太喜欢他起初遮住他眉湾的柔软刘海儿,现在这样,和他灿烂的笑容融为一体的样子,才最符合她的期待。不然,原先那妖孽的样子,会平白无故地增添很多女生的追捧,虽然她自己对那些追捧没什么突发的醋意。
“为了向你验证一下我平头也是魅力无敌啊!”男生嘴角高高扬起,最相信的眼神。
“我怎么觉得——”故意拖长的腔调,如同拖不完的汽笛声,男生却是很耐心地等待,这样的语言诱惑已经被她玩了太多遍,他都知道她会憋不住然后假装生气地瞪他一眼,因为他没有顺势接她的话,表现出很想知道的样子。
果然气急瞪眼跺脚,然后是一番讽刺:“你是怕阻挡自己cpu散热,变得比我笨呢!”
“好吧,你赢了。”淡淡的回答,让自娱自乐的人很痛苦。
“喂喂喂——你太过分了吧!我这么兴奋激动地跟你讲,你就这么回答我啊!”
“不然你玩儿不赢我又要耍赖,我怎么办?”盯着女生瞪大的清澈的眼睛,男生露出无奈笑容。
女生撅嘴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蹲在高她一个花坛位置的男生。在由密集来往的人到稀稀两两的人经过时间,只是看着他,不再说话。
39章 曾说好要信任
“好了好了,有个太聪明的女朋友,真是费脑子哎!”
女生瞥他一眼:“哪有你这样的,嫌弃我笨又埋怨我聪明!”
男生呵呵笑出声,跳下花坛,拉她起来。
苏晓沐一看到他弯曲的背,就直直地拍了上去,隔着这么厚的羽绒服,她居然感觉到手掌被骨头戳痛的麻木,他的背是有根钢柱子在撑着的吗?他因为稍微慵懒而弯曲的背被她一拍,震了个笔直。
他在她的手抽开之前,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背上。苏晓沐看到这个样子,觉得他的手这样曲着很难受,想要抽开,没抽动。
“晓沐,你的如来神掌怎么总是这么凉啊!”
“因为我冷血啊!”女生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一脸错愕的男生。
苏晓沐这么多天没回去,生活费完全是靠周六在一家餐厅打工。也根本够不上自己的开销,不过,她已经尝到了这样辛苦的滋味。她不是非要依赖谁的人,当然,是物质上的依赖。精神上,她基本上已经如同产生了西方人对宗教的热忱一般依赖着曾许毅。她以前是不想做这样的人,现在是正在实践这样的人。
“这么久了,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吗?”曾许毅帮她搅拌着刚刚倒进杯里的调料。一圈一圈的轻盈的热气像烟丝般一缕缕旋转开来,不像烟丝般散了后留不下任何痕迹,他拿搅拌吸管的手不到一会儿就被湿润的小水珠爬满,深入看不见的毛孔里,温暖他再冷却他每一寸被沾上的皮肤。
“如果我说,我回去了看到的只有扔在我床头柜上的一叠钱,你信吗?”或者,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有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他松开握着吸管的手,把热饮推到她的面前。她低下头一口气喝了半杯。
况且,上一次——
“你凭什么用你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我的人生?就算我的命是你给的,我就没有获得创造自己人生的权利了吗?”
“你懂些什么?”
“我不懂——每天和你同一单位的人比孩子成绩,比谁用的化妆品高级,维护你徐娘半老还想风韵犹存的面皮。每天这样的日子,你就算过得风光了是吧?那你生我干嘛?没有我,不用为我投资,你不是有更多钱维护你的面子嘛?不满意我,你可以再找一个男人再生一个自己好好调教啊!我的人生都被你践踏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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