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是一首弥撒曲的调子，突兀地在白色的灯光、墙壁和床单间游荡。
“余东旭，电话呢。”张述一见她没反应，温柔地说道。
“啊？……哦。”余东旭回过神来，手有些抬不起来似的拿起手机，是妈妈。她听到妈妈裴玟彬说出的几句话后，刚刚受到抚慰的情绪瞬间荡到了谷底，闷闷地应了几声。
“什么事？要你回家吗？”一缕不舍在张述一心中缓缓升起。
余东旭没有回答，裹裹衣服，仍是没劲地把下巴搭在膝上。
张述一清楚地发现她脸上浮着两抹不正常的红晕。看她缩着身子想寻找温度的样子，他轻轻地把手搭在余东旭的手上。她来不及躲开的手滚烫。
“你……是感冒了吗？”张述一一惊，从床上跃下，想立刻去找医生。
“那个……你睡觉还穿长裤！”余东旭晕晕乎乎的，注意到这一点，忍不住用惊讶的语气表达出来，丝毫没有注意其中有歧义。
“哦，本来是要去学校的，下雨耽搁了。”幸好是这要，要不然……张述一摸了摸他长长的睫毛，有点尴尬。
他没有再思考下去，横抱起余东旭，温柔而又强制地把她塞进温暖的被窝里，余东旭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只好乖乖地待在暖和的床上，反正是他自愿让出暖铺的。
“我去叫医生，躺在那儿别乱动！”他的声音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等等。”余东旭赶紧叫住他，用虚弱乏力的手将外套拉下来递给他，看他穿好，才满意地笑了一下。怠倦慵懒而温馨的笑意，唇角闪着柔和洁净的光彩，犹如菡萏迎着变幻的旭日，带着晶莹剔透的露珠羞涩而放肆地开放。
“谢谢！”张述一低着头，假装面无表情地关上灯离开。
哼，干吗这么冷漠。不知不觉地，心里有点开心。余东旭在心里偷笑，还没告诉你，其实按铃就可以了，刚才柳阿姨交代了的。她翻个身，放心地向被窝里钻得更深。
医生看完余东旭后交代了几句，便开了药。
他拿完药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在黑暗中，近距离地望着睡着了的余东旭，觉得像是在偷看一个睡着了的天使，实在不忍心打扰她的酣睡。雨后天朗，夜晚倾泻的月华镀在她恬静地脸上，那光又来到她的发上，彷佛眨着眼的星星在她绸缎般的黑发间跳舞。坚强的她，有时又很调皮的她，原来也可以安静地像个娃娃，一触即碎的水晶质地的娃娃。
半晌，他叹口气，旋开床头的灯，让暖暖的橘光罩住她，托着刚冲好的冒着热气的药汁，轻唤她。
“恩？……”余东旭眼睫动了几下，睁开眼睛，努力地伸出双手。
“把这个喝下去再睡好不好？”张述一对靠在舒舒服服的枕头上的余东旭说，“还有水果和一点好消化的点心。”
“恩。”余东旭坚持着把头痛欲裂的感觉抛到脑后，封闭自己的痛觉神经，把手挪到那只杯子。然而，她拿不动，拿不动。无力的感觉带着在校门口被人误解的屈辱涌了出来。
“我喂你好了，”张述一拿起床柜上的勺子，不容余东旭拒绝，便舀着喂她。
余东旭迟疑了一下，咽下了微苦带着杏仁味的药汁。
一勺又一勺，夜的幽氛愈来愈浓，静谧得邪异。
“今晚，要不就在这儿休息，别回去了。跟裴阿姨说说吧！”
“她说她今晚不回家。”余东旭有点可怜巴巴地揉着手指，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现在的状况如果回家的话，会麻烦他，不回家的话，占着他的床也不好。真是进退两难。
“好好睡一觉，”柳清突然走进来，“张述一随便找个地方躺一躺就好。”
“那怎么行呢，不能麻烦阿姨您了。张述一身体也没好呢。”余东旭对于柳清的和蔼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
柳清想了想，确实有点不方便，记起这一层最里边的房间里安置了一名护士，便说道：“还好这边住了一名护士，要不你跟她睡一个房间吧，里面还有一张床呢。”
“小旭，就这样吧，别回去了，这么晚了。”
“那麻烦你们了。”
夜风寒，余东旭忽然醒了过来，被一瞬的眩晕冲得透不过气来。
旁边床上的简熙嘉睡得很轻，随之而醒，听到她呕吐后痛苦的咳嗽声，赶紧起床拿着一条毛巾递给她，然后过来叫张述一。
余东旭来不及思考，就觉得自己被融化中的冰包围了，随着闪着钻石一样光的冰块的融化，她身上的温度在看不见中消散。
“好冷……”她抹着嘴呓语。
空气中弥漫着刚才的中药味，她吃力地扎起垃圾桶袋，有一丝宽慰地笑了，至少没有弄得满地污秽。
“先喝口水漱漱口。”张述一看着她艰难的动作，眼中蕴着心疼，把水端到她面前，温热的水。
他随之又温柔地抽出一张纸为她擦干唇角，余东旭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没有多考虑这个动作。好累啊，她头歪在枕头上又沉沉睡去，张述一的影像在她脑海中慢慢澄清沉淀，汇聚成他眼中温柔的光彩。
窗外的泡桐树的碎影零零散散，在一场暴雨后摇曳着庞大的身躯，把月光切成片片，一只蚂蚁忙碌了一天，在树影下偷了一会儿懒，歇在那里，很快睡着了。一片漂泊的叶舞着裙裾覆到地上，盖在小蚂蚁身上，为它积蓄温度。
看着她含着温度计睡着的样子，张述一的眼睛忽而眯成一条线，有担忧的光在闪动。
余东旭睡得似乎很不安稳，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温度计滑到了被子上。他拾起它，清楚地看见上面的标度，瞬间他的思维冻结，一如那凝聚的水银，38。9度，怎么会比刚才温度还高了呢？他手颤抖了一下，温度计细细的水银线蔓延着，几乎要逼近玻璃柱的底部了。
他欠下身子，听见了余东旭说的话，她说她很冷。张述一踌躇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进来查看情况的柳清见儿子在余东旭床前踱步，心疼不已。
“对了，妈妈，空调遥控器在哪？她好像比刚才温度高了，她说她冷。”张述一看到妈妈进来，连忙急切地说道。
柳清愣了一下，这孩子，这时候犯什么傻了，人家是发热才会觉得冷的，开空调有什么用？
“妈，要打点滴不？”张述一又紧张地问。
“她体质比较强，发一下热没事，看看明天怎么样再说，先让她睡着，”柳清皱了皱眉，低声道。
“哪能这样呢？”张述一对妈妈的任之发热很不满。
“你房间的空调刚清洗过，要不你让她睡你床上，你睡那个小铁床吧，来，我给你拿一床被子，”柳清转身出去，临走前对叫简熙嘉的女孩轻声道，“熙嘉，这孩子有点伤风，放心，不大会传染的。”
张述一凝视着余东旭，轻轻抱起她，走回到自己房间，怎样才能让她好受一些呢？
第13章 萧疏雨夜的暖洋洋II
萧疏雨夜的暖洋洋II
“冷……”余东旭模模糊糊仍然吐着这几个字。
他手攒成拳，痛苦蜷起。
与此同时，窗外树下立着的一个黑影则绷着脸，抿紧嘴唇，斜睨着这一幕，周身散发着不满。树上滴下的水珠落在他的发间，湿润了鬓角，水珠滑落到肩，随之又到了肩上，融在衣服的纤维间。
余东旭伸出无力的手想裹紧被子，却碰到张述一撑在床沿的手。那灼热的触感让张述一惊心，他忍不住牵住了那纤细虚脱的手指。
窗外的叶子轻哼着安眠小夜曲，搅乱了窗外人的心。他表情淡漠地把手塞在裤子口袋里，口袋里他随身携带的手帕纸被揉成一团，乱七八糟，像极了他此时的心境。他衬衫的一角被风掠起，把莫名的心境吹得分散却遍布了内心每一个角落。
张述一发现余东旭指尖的温度又骤然降低，低得让人恐惧。张述一顾不得思考什么便冲到柳清的值班室问她要了两床被子全拿来盖在余东旭身上。
“妈……好冷……”余东旭刚刚停息的呓语又开始了，张述一站起来低头审视她痛苦的表情，急得不得了。
最终，他平静下来，扯下外套，躺下来把余东旭搂在怀里。他们的呼吸挨得很近，节奏几乎吻合，张述一的心跳得很快很快，时间的流淌他已无法感知。算不算趁人之危呢？已经来不及思考了。被大活人取代的两条多余的被子于是无奈地掉到了地上。
“妈妈……”余东旭似乎带着笑意叫了一声，吊着张述一的脖子，舒适地躺在他胸前，感觉暖意融融，安静地睡去。
夜晚最后的月光照着窗外人，他表情越来越冷，不自觉地走出树影，想要看清楚窗内不该存在的真实。他暗灰的瞳孔紧束着担忧与落寞。
青苔在石阶上因一场雨的滋润葱葱翠翠，绿得可以掐出水来。
半晌，他叹口气，不注意听，还以为是平常的呼吸。然后，他迈着坚定地步伐扭头走开了，一直灰色的鸟在巨大的泡桐树上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孤独修长得颓唐的影子。
柳清注视着熟睡中的两个人，两颊展出欣慰的笑。她关上橘红色的灯，而后又关上空调。墙上的温度计映着月光显着17摄氏度。这样的结果，也不枉费她把空调调到制冷档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要他得到他想要的。她轻轻掩上门，若有所思。
貌似张述一她妈妈忘记给余东旭喝姜汤了，结果医生给她开了药效更好更难吃的药，于是就悲剧了，也喜剧了……现在还是小述一占上风。O（∩＿∩）O哈哈～求花花～佐翾可能是要退出的吧，此时都没有勇气进去抢走余东旭。
东方的一抹霞光向四周浸染，早上的清凉风在空中散步。余东旭眨了几下眼睛，驱散睡意。她发现自己面前有一团蓝色夹着白色的东西，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身体好像也被什么箍住了，不能自由活动。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面前白色的地方，硬硬的，她左移右移动不了，只好顺着床前后移动了，往下挪就被被子遮住视线，所以她就往头顶方向挪。
突然，她感到头被坚硬的什么东西撞到了，刚刚有些清醒的头脑，现在又晕乎乎了。她抬起头，伸出手揉着头顶。张述一被她左晃右晃地折腾醒了，一直温和地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撞到他的下巴。
他低下头，望见了她澄澈的琥珀色的眼睛和她瞳仁中他的缩影。她眨着眼睛，容颜上蒙着慵懒迷蒙的雾气，感知起来，飘渺而空灵。她有些迷惑地望着他，茫然地微分开唇，粉嫩的唇由于刚刚睡醒，血液流动缓慢而有些失血地泛着月牙白，同时又有浅红的色彩在慢慢扩散开来。
张述一凝视着她算不上绝美却散发着蛊惑力的容貌，极力保持匀称的呼吸，似乎在害怕稍加重的呼吸声会惊动她也会破坏此刻的静谧与美妙。而她若蔷薇花苞的唇肆意展放在他面前，近在咫尺，让他感觉心漏跳了半拍。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她会化作烟气消失掉。空气中开始飘着淡淡的妖氛，余东旭感觉喉头被什么卡住了似的，一时呛住，说不出话来，动了一下嘴角，仍然困惑地望着张述一，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脸在张述一瞳仁中的映像忽然显得有些妖娆，仅仅因为她略扯了一下嘴角的动作，他如中了中世纪巫女的咒符，探下头，用自己的唇去寻她的微澹的媚唇。余东旭懵懵懂懂惊诧地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美的脸，想往后退却被他紧紧环住。
外面的阳光已经掀开面纱，脱去羞涩，将光芒四射的美丽尽情发放到每个仰望她的人的眼中。
“吱呀”一声，似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将余东旭从大脑空白中惊醒过来，她用力挣脱张述一有力的胳膊，张述一迟疑着松了一下手，她就从床上掉下去，落到了地上的被子上。
“咦，东旭，你怎么睡在地上？“柳清惊讶地问，转而对着张述一，“你怎么能让病人躺地上呢？”
“啊……没有，”余东旭第一反应是要声明自己只是掉下来，不是一直睡在地上的。一转念，她赶紧答道，“阿姨，我已经好了，睡地上也很暖和的。”
还是不要让阿姨误会为好，余东旭心想。
张述一没有接话，靠着床背，温和地望着坐在地上揉着背的余东旭，眼中有几许失望，落寞，担忧与心疼。
柳清确实是没有发现情况，以为余东旭是睡地上的，对她的喜爱不禁多了几分。这孩子，生病了还这么为别人着想。
余东旭突然感到嗓子痒痒的，不自禁咳了起来。她又不想让张述一过于担心，努力憋着，脸涨得通红。不知何时，张述一已经立在她身旁，弯下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你的外套给你洗了，还没有干，这件外衣先给你穿，样式有点老了……”柳清将一件米色的外套递给余东旭，一旁张述一帮她接住了。
“我先去叫早餐了，等下送过来。”柳清不等余东旭感谢，便走了出去。
余东旭咳了一会儿总算舒缓过气来，张述一朝她伸出手要拉她起来。余东旭犹豫了一下，用力打开他的手，旋即自己立起来，抓过张述一手中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冲向卫生间。阿姨真是好，连洗漱用品都准备好了呢，余东旭轻嗅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的毛巾，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
“体温已经正常了，再吃点止咳化痰的药应该会很快好的，东旭的身体真是好，不像我们家述一多……”柳清顿了顿，没有说出口，甩着温度计她继续说，“你们俩快吃早饭吧。”
张述一不是很健康吗，阿姨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余东旭有些疑惑。
吃完热气腾腾的早餐，张述一将餐巾纸递到余东旭手中，提起书包走向门口，留下余东旭擦着嘴角沾着的粥渍向柳清道别。
“东旭，你能坚持住吗？如果感觉身体虚弱的话，就请假吧！”柳清嘴上说着，已经把余东旭送到了门口。
“已经吃了药，没问题的。”余东旭笑得有些勉强，“阿姨，打搅您了，真不好意思！”
张述一有些走神地伫着立在医院大门口等余东旭，抬头看她走过来，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才好，起步往前走，余东旭默默地跟在后面。
不宽的街上满是穿梭的人群，都是早上赶着上班的。余东旭望着越走越快的张述一，无奈地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一会儿，她停住了。
“喂，能不能慢点儿？“早晨凉飕飕的空气大量涌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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