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微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城市微光- 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范泽贤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说话人,移开眼睛。
只有当他在真正回忆一些事情的时候才会说出从不预备说的话,他说,该死的人不是你。以至于他后来做出了从不预备做的事,到死之前才明白,自己从未预备过要做的事比那些预备了很多年的事都要来的真实。
“那谁该死?”。
从后视镜里看去,有一双飘向黑夜的眼睛。那双眼睛黑得透彻,黑得明亮,若不是逢上此种情形,她倒愿意用美丽来形容;若是和他毫无牵扯,她也愿意告诉自己,这个人实际上是那么地容易受到伤害。或许她还不够了解他,但她却能万般肯定,和她面前这个人是极其相符、让人不得不感叹的,是她至始至终都愿意用尽生命去怜悯和扞卫的东西。
“你不明白的。”
像他这样的人,谁能明白呢?谁能理解呢?这个世界上该死的人活着,不该死的却死了,当上帝不能救赎那些死去的灵魂的时候,他就是那个使者前来带走那些该死却还活着的人。
这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上帝选中了他,他也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看着那样的眼神,听着那样的话,不免让马歌想到了高杰。两个生在异端的人如此相似,相似之处把他们牢牢捆绑在一起,却又如同磁铁的两极相互排斥。
“人这辈子能说得准几件事?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并非本意,只是坏事做多了,报应总会来的。”
马歌并不太懂他的意思,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个人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令人厌恶——但他又偏偏做了让人深恶痛绝的事。
“你在说你本性善良?”
“我从不说自己善良。”
谁想到过多年前说过的话如今应验了呢,那句话竟成为他和高杰命中注定的劫难。他说过他要回来,杀了他爱的人。一切应验了,他的确这么做了,他曾经预备做的事现在做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吗?告诉你吧,其实很简单。”
为什么?那是一个故事,发生在一生中最美好的年代里。
苍白的吸血王子静下来,神情不再焦灼躁动,好似记忆中的和煦阳光洒遍全身。毕竟,在他的记忆里,最好的日子都交给了初恋和友谊,那些所谓的血缘和亲情自他记事起便被涂上了灰色,都是不言而欲的痛苦。
当马歌听完他的话,发现自己的眼里同样包含泪水。
原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和高杰两人就是不话不说的好朋友了。他们一起逃课,一起挨罚站,一起躲在厕所里抽偷来的香烟,一起在春天的草地上晒太阳,一起在温暖的阳光里想象隔壁班某个女孩子的模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马歌没有体会过。不过她想,应该是一种比亲情还要亲的感情,是一种少年轻狂的张扬和幸福感觉,是相依为命的另一种不同表现形式。一个被家庭拒绝,一个拒绝家庭,于是他们组建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挥霍着大把的青春去叛逆,把那些骨子里蓄积起的忧伤挥洒在他们给自己构建的世界里。
悲剧的开始源于一个叫肖雨女孩子。她的家境并不是很好,当然要和范泽贤这样的家庭相比,根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可那时的范泽贤痴迷进了美妙的恋爱里,认为这辈子非肖雨不娶。当他沉浸在独自编造的美梦里时,他才发现,肖雨喜欢的竟是他的好朋友。他恨高杰并非因为他抢走了他的心上人,而是后来发生的事。
高三毕业后的一个晚上,肖雨被人错当成高杰的女友,遭到□。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高杰目睹了整个过程,却像个懦夫一样的苟活了下来。
那天晚上三个人说好去看一场通宵电影,因为范泽贤在路上耽搁了,高杰就去肖雨家接她。两个人先到电影院,高杰让肖雨在门口等,自己则去街对面的小卖部买冰激凌。人前脚一走,一群地痞便抓走了女孩儿——原因是高杰在这帮人强收他同班同学家里店铺的保护费时上前阻拦,并且出手打伤了他们的人,从此结了梁子。范泽贤也知道此事,不久之后在学校附近偶遇还和他们动起手来,要不是有老师出面阻止那肯定得出事。
那天晚上,当范泽贤赶到的时候,那群人已经不见。他只看见路灯下被打得失声痛哭的高杰,和另一边衣衫褴褛、身下满是血迹的女友。
事发不久以后,他去了新疆当兵,听说肖雨和高杰在一起了,可没过多久,又得消息说,那件事让肖雨染上了爱滋病,因为无法接受现实的残酷,跳楼自杀了。
再后来,高杰退学第二年参加高考进了警校,而他退役后则出了国。十三年里,两个人过着不相干的生活,却在共同的回忆里痛苦着无法释怀。
范泽贤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些讲给她听,牺牲品不需要知道牺牲的理由,也或许正因为她是个牺牲品,他才能张开嘴把内心的恐惧说出来。像对上帝的祷告,他是坦诚的,至少在倾诉的过程中是。
马歌好像一下清楚了好多事,高杰外表看似坚强,内心却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这是他的致命伤所在,那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那些眼泪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你认为你杀他的理由充分吗?”
范泽贤不语。
“其实你和高杰的牢笼都是你们自己造的,而你的做法显得及其幼稚。”
“每个人都有一座牢笼,我说你的牢笼是高杰给你造的,这种说法你同意吗?” 
范泽贤回答地无比冷静,马歌看着他,再无多言。





、突破(一)

作者有话要说:人物简介:
其他:
飞七:为华瑞集团旗下“西都”夜总会看场子的马仔,因在一次运输文物过程中私藏了两只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想要在欧阳江和华瑞两头吃钱)而被神秘杀手所杀。
王刚:古董投机商欧阳江义子。地方一霸。为夺得青花瓷瓶、为欧阳江获得上层的更高权利而不择手段。

城西篷户区。
当高杰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距离飞七被杀时隔半年。高杰曾想,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说不定就是个死胡同,但这几天总有一股力量催促他至此,他总觉得,这里还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始终没有想通飞七那五十万的由来,是谁出了这么大笔钱以至他于死地,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值那么多。他还记得上次听办案的同事说,飞七的母亲只知道他平时帮人收债,时不时放些高利贷,其他的事她就一无所知了。这次飞七一下子抱了那么多钱回来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收到钱不出几天人就不见了。
他怀疑她的确不知道内情,此行的目的,无非是想从细节入手,获得些有用的信息。
他敲响了木门。没人应,他又敲,结果门自己开了——门并没上锁。
院子里空荡荡的,里面的纱窗门也敞着。高杰疑惑起来,这么冷的天,谁会这么开着门,本来这种房子就不够暖和。
他试着走进去,眼前的场景让他的想法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飞七的母亲仰面躺在地上呻吟着,想起身却对自己无能为力。高杰走近一看,她的脸上有伤,嘴角带着血迹,他赶紧将她扶起来。
屋里一片狼籍,家具和电器被人掀翻在地,墙壁的日历和沙发上均有刀口划过的痕迹。卧室厨房同样凌乱不堪。
他背起老人去了最近的医院。
判断是对的,他的确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当天晚上警队来了人,根据老人的描述,王刚的脸在画纸上渐渐清晰起来。
就在高杰到前不久,正是他带着另外两个人闯入了老人家里,逼问她想要得到他们认为飞七死后留在她那里所谓的秘密。老人说那些钱早就被警察收走了,来人的意思却是,除了那五十万飞七还藏了其他的东西,至于究竟是什么来人没有说明。在把整个屋内屋外翻个底朝天后也没找出些什么,于是就把老人痛打一顿,并且放话说还会再来,直到她交出东西为止。
高杰再仔细一想,总算明白了,五十万是和他没什么关系,这五十万应该是欧阳江从周子峰手里买他们想要的东西,可给了钱人却出尔反尔,于是就一不做而不休地杀了他,借此栽赃华瑞。

马歌坐在餐馆一处,她把视线投到柜台那边,范泽贤正在跟服务员说着什么。
几天以来,她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好多的事,她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也许一些人几辈子都不会遇到的事她却时刻目睹着。不在情理之中,没有逻辑,倍加混乱。她甚至觉得手心的疼痛也不再真实,那些游离在眼跟前的皆是虚幻。
旁桌坐着几个人,马歌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议论她。她猜自己肯定是憔悴地走了型,头发凌乱,带着伤的焦黄的脸以及呆滞无神的眼珠。她想躲开他们的视线,却不由发现被更频繁地打量着。有一人居然朝她走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柜台,范泽贤没有注意到这边。这该是个逃生的机会!
“求你救救我!”
来人长得还算健壮,另外三个也是中年男子。也许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她才敢鼓起勇气开口。
满脸胡子,也可以说是有些邋遢的人似乎没有听清楚马歌的话。他弯□子,把手放在耳朵边上,示意对方再讲一遍。
马歌警觉地看了看不远处,她稍微大声些。
“救救我!”
“救你?”
胡子一听,意外地笑起来。后面的问,“她说什么呢?”
“她叫我救救她。” 
他打直了身子嘻笑着,神情已由意外变成了嘲弄。
马歌立即明白了。她早该知道自己找错了人,可在这种情况下冒险总比不试的强。
“长得还挺漂亮。”
那人凑到了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想碰她的脸,被马歌躲过去。后边的人都跟着起哄,说着下流的话。她想要逃,可双手被牢牢地铐在桌腿上动不了。范泽贤警告过她,要是她敢叫,他就会朝任何一个人开枪,如果马歌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白白送命的话,那就乖乖地呆着。
突然间,一群牛鬼蛇神带着狰狞的面孔,预谋着把她撕裂、吞噬,她正从一个深渊跳进另一个火坑,她开始怜悯起自己来,无知和愚蠢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她想到了高杰,想到了那个在她心中无比高大的身影。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他能感受到她现在所经历的痛苦吗?若是他在这里该多好,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他能听见她吗……
走向她的人当然不会是高杰,那是另一个噩梦。
范泽贤根本无视那些人的存在,手伸到桌面下打开了手铐,并将它不动声色地揣回包里,然后拉起马歌的手准备离开。胡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范泽贤不大想惹事就绕开他走,却还是被同伙围住。对方是存心想闹一场,其中一个人还拔掉了餐厅的电话线。
领头的说,这个妹妹是我先看上的,你要带她走分明是不给我面子,好在我是这儿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就看着办吧。
范泽贤不说话,对方见他长得斯文,心想好打发,于是挥手叫一个小弟上前抢人,谁知一眨眼的功夫,手腕脆生生地折了,跪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叫。
胡子见这小白脸来头不小,身后拔出一只匕首,咄咄逼人地朝范泽贤直戳过来。范泽贤往后退,同时从旁边桌上抄起一支啤酒瓶子。对方脑门立马见了血,餐厅里顿时大乱。不出几分钟又一群人涌进来,大概十来个,手里握着长条状的刀,个个蓄势待发。





、突破(二)

脑袋被砸出一股鲜红的人缩到一边去了,他龇牙咧嘴,一脸痛苦,状命令小弟们一窝蜂冲上去。
范泽贤一手拉着马歌,一手对付那些来势汹汹的虾将。马歌此时完全没了主意,她只被他牵着躲闪。即使离开这里,即使逃开这场纷争,也免不了继续逃亡的日子。她怕极了,被握着的手掌有冰凉的汗水,他的指甲嵌进她的手背,却已无法感知生疼。她躲在他身后,因为她明白,此时此刻只有这个人才能让死亡离她远一点。
那时的她,只是觉得自己被那个人牵着,不会去想明天,断定生命没有了未来。
整个打斗过程中,范泽贤始终把马歌挡在身后。他夺过一把刀,试图杀开一条血路。马歌不敢睁眼,她只感觉到有液体喷溅到脸上,她说服自己那是水是酒,而不是人的血液,一旦睁开眼,她定会看到血肉模糊的场景和那些残缺的肢体。
虽然被他护着,可那种情形之下,又有谁能保证不受一丝伤害?恍惚之中,一道白光从眼前划过,她以为自己将不复完整,一刀下去,什么都将结束……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某一天高杰拉她避开飞驰而过的摩托车一样,她看见了那双忧郁的眼睛。对,她看见了,那双忧伤绝望的不给她退路的眼睛!那个人在刀锋落下的前一秒出现了!
那是肉体被劈裂的声音,是血液飞溅的声音。心跳静止,她睁开眼睛,看见了沾满鲜血的长刀……然而时间并未因此而停滞,继续撕杀,继续拼死抵抗。再就是接下来的一幕,像有谁按下了暂停键,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左轮手枪哐当落地,不知疲惫的敌人目瞪口呆。范泽贤弯下腰拾起那个不大的东西。
“我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也不介意多杀几个!”
那些人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片刻迟疑,还活着的均逃之夭夭,之后便是由远及近长鸣的警笛声。

高妈妈因为担心马歌的安危坐立不安,于是叫上高磊专程上公安局打听,结果被夏棋欣看见,跑去告诉了高杰。高杰从法制处办公室过去的时候看见母亲和哥哥正在和负责案子的小王谈话,看见了母亲一脸失望的神情。至今,警方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高杰觉得母亲没有必要亲自过来,有什么情况他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肯定也会即使通知家里。上次他和马歌在街上碰见母亲,看她高兴的不行,走的时候还不断地给儿子使眼色,她的心情傻子都能明白。马歌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母亲早就接受她了,还经常在他耳边念叨她的事,当然,那还是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
送走母亲和哥哥,高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他站在阳台上,二月份还是很冷,冷地让人打不起精神,天色灰暗朦胧。有融雪从屋顶坠落,打湿了本身潮湿的水泥扶手。
申雪的声音让他的注意力转移了地方,她站在那里好像有一阵了,高杰问她是不是有事。她摇摇头,就是看见你在这儿就过来了。高杰这才记起来,阳台对面就是申雪办公室的窗户。
申雪还能记得,她第一次看见高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