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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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了-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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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朝阳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哥们儿,感情的事情要你情我愿,大家还是继续吃饭。”

商振宇愤怒得盯着四个人,不出声也不走。

他先前吃饭的桌子前走过来一个人,衣着中规中矩,瘦长黎黑的脸,短发干净利落,目光温润柔和,声音充满磁性:

“振宇,这位老兄说得对,先回去吃饭吧。”

他的目光将四个人挨个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华兰文那儿,眼中含笑:

“说话不要那么尖利,会伤到别人,也别对人对己都有那么高要求,会很累。”

华兰文低下头,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张了,怎么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她想说句什么,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

8。花间姐妹

大学毕业后,华兰文不想让爸爸去求人去花钱,自己签约到家乡一家中德合资酒店,回到日思夜想的小山村度过最后一个暑假。

妹妹华兰欣到车站接她。

华兰欣17岁了,初中毕业后自愿选择去职高读音乐,专学电子琴弹奏。刚上二年级,她的电子琴技艺就在整个县城数一数二,经常有演出团体幕名而来,邀请她去演出,她小小年纪,就在经济上自立。

姐妹两眉目间依稀相似,妹妹更知道修饰自己,她光彩照人,长长的黑发,光洁的额头,音乐熏陶让她出落得淑女风范十足,整个暑假,不断有不同的男孩子给她打电话。

华兰文总是牛仔裤白T恤,裙子也是白裙子牛仔裙,一头清爽的短发,说话做事干净麻利。

姐妹俩走在县城的石板街上,不断有清越的口哨声响起,两个人都笑笑,头也不回。

爸爸妈妈在厨房里准备两个女儿最爱吃的饭菜,妈妈对爸爸说:

“怎么两个人长大后就反个儿了呢?我一直以为文文长大是个淑女,欣欣会是个野丫头。”

爸爸一贯理性:

“环境影响呗。不过,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文文骨子里还是个老实文雅的孩子,欣欣呢?她是照着男孩子喜欢的样子来的,心底里还是个野丫头。”

“也许你是对的,文文都大学毕业了,也没听说有男朋友,欣欣这么大点,都把家里招多少男孩子了。我心里生气,可还得做饭招待人家,人走后,欣欣好话跟我说一箩筐,嘴上跟抹了蜜似的。”

爸爸笑笑:

“这丫头最后揣摩人的心思,她跟男孩子几分钟就成朋友。文文呢?男孩子向她暗示她都不会懂。她要喜欢谁,只会偷偷藏在心里,不会绕圈子表达。欣欣就算不喜欢人家,也会让人家以为有希望。”

妈妈叹口气:

“都不让人省心呀,两个人平均平均就好了。”

“放心吧,我的女儿我心里有数,都是善良漂亮的好姑娘,虽然性格不一样,都会有好归宿的。”

妈妈信赖得看看爸爸,点点头。

姐妹两从小住一个屋子,睡一张双人床。

晚上,妹妹坏坏得冲姐姐眨眨眼,问姐姐大学里交过几个男朋友。

姐姐摇摇头。

“怎么可能?我姐姐这么优秀。”

“真的没有,只有几个关系要好的男同学,大家都是普通朋友。”

“怎么个要好法呀?他们都长什么样?”

姐姐下床从行李箱中拿出留言簿,翻看着,指着上面的照片:

“这个在食堂老是能碰上,就坐在一张饭桌上边吃边聊,慢慢就熟了。”

妹妹轻笑:“老能碰上?真巧呀。”

“这个呢?知道我爱听名师讲座,经常问我讲座的内容,他还特迟钝,有时候跟他说过也记不住,找机会就让我再给他讲一遍。”

妹妹一驽嘴:“也不知道是谁迟钝,你肯定不厌其烦,很认真得再给他讲一遍。”

姐姐点点头,接着翻看:

“这个是同乡,据说他爸爸是个大官,毕业的时候问我想不想去省城,他可以帮我联系不错的工作,我说不想去,想回来离父母近点。”

妹妹摇头叹气,发愁得看着一脸认真的姐姐。

姐姐已经翻到空白处:“没有了,就这几个最要好。”

妹妹抢过去,“我看看有没有帅哥。”

她翻着翻着叫起来:“姐,最后一页上这个帅哥的留言,你没看见吧?”

姐姐拿过来,简简单单的几行字,照片上的男孩一脸阳光灿烂,眼神中带着戏谑,仿佛在说:“没想到我写在这儿吧?”

华兰文轻笑;“也是挺要好的,没想到他的藏在最后一页。”

我知道

你从来不是艳丽的牡丹

你只是清新淡雅的茉莉

在我心中流下永远的芳香

妹妹轻捶姐姐的肩,“前面那三个找那么多借口接近你,都让你放跑了,特别是这个帅哥,你呀,人家借流言簿向你表白,你都没看见,多遗憾。”

“啊?”华兰文失笑,“可能你是对的,我真是有点辜负他们的美意,不过,就算我明白,也不会接受的,我只把他们当普通朋友看。”

“那就没有一个喜欢的?”

喜欢?华兰文心头浮现一个身影,温润柔和的眼神,饱含磁性的声音:

“说话不要那么尖利,会伤到别人,也别对人对己都有那么高要求,会很累。”

可是,他是谁?也许此生再不得见。

华兰文上班了。

第一个月酒店没有开业,她和几个女孩子一起打扫酒店的卫生,一点一点得铲地板上装修时滴的涂料,一遍遍擦玻璃,擦窗台。

酒店开业前正好赶上中秋节,公司经理一声令下,因为没有开业,这个月是没有工资的,每个人分到一百块钱、一箱苹果、一盒月饼。

华兰文觉得月饼特别好吃,最让她开心的是能和德国方面的代表聊天,她说的英语对方都能听懂。

德国男人里帅哥很少,不是满面红光腆个啤酒肚就是瘦得眼窝深陷脸色苍白,有家室的每天都甜甜蜜蜜给家人打电话,用手机打很长时间,但他们身边都跟着会说德语或者英语的漂亮小姐,在居住的酒店里同进同出。

盼到开业了,经理说大学生需要从基层做起,锻炼锻炼,让华兰文到吧台收银。

华兰文默默接受,每天看着酒店里形形□的员工和客人,越来越沉默。

德国人投资额只占全部的25%,参与分红不参与管理,中过投资方是一家国营企业,管理层人员都从原公司提拔,对酒店管理几乎一窍不通,不重视饭菜质量,只重视公共关系和个人声望,把市政府会议餐都争取到酒店里来,一位副市长陪同老外就餐后,评价道,这儿的鸡腿硬得扔地上还能弹起来。

厨房设在一个中间的夹层里,服务生上上下下送菜,一瞅四周没人,手或嘴就向盘子里伸去,厨房从来不上锁,午餐后的休息时间,大胆的服务员都溜到厨房去装腰果、夏果吃,什么贵吃什么。

酒店买来的“王八”偶尔被各位副经理深夜下班时顺手牵羊,经理、副经理的老朋友、关系户吃完饭,一抹嘴就走,他们就吩咐吧台先记帐,月底找经理签字报销。

第二个月,华兰文拿到了全勤工资,三百六十元。她更加沉默,越来越想念同学们,她给林习习、刘妍妍打电话。

林习习说,来我这儿吧,孙朝阳已经辞职来了,随便找个公司都比你那儿强,什么户口不户口的。

刘妍妍对华兰文的工作情况问都不问,慢悠悠得说:

“知道我那天在街上碰到谁了吗?就我们和商振宇差点打起来那次,出面劝他回去的那个男的,他隔着那么远在大街上喊我的名字,到我面前问,你那个牙尖嘴利的同学呢?她去哪儿工作了?我说你回家乡了,他“噢”了一声,就头也不回走了,你说这人,害得我差点生气,后来想想,人都走了,生气也没用。”

华兰文无趣得想,他问我做什么?

华兰欣跟学校申请提前毕业,进入县文工团工作。

她的工作也不易,县文工团早就开始自谋生路,他们经常上山下乡去演出,后来私营文工团出现,他们的生意受到很大冲击,逐渐演变成了庄稼人婚丧嫁娶的演奏班子。

华兰欣却热爱这份工作,她的收入很快超过当地的大多数小女孩,她总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烈日下或者寒风中,满面笑容得弹奏美妙的音乐。

她成了县里的名人。

闲暇的时候,她来看姐姐,在姐姐宿舍里住了两晚,把她的床上用品统统洗一遍,姐姐没有时间,她们没有休息日,每天九点上班,晚上十一点以后下班,只有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半可以休息。

华兰欣离开的时候,沿着那个没有扶手咯咯吱吱的木楼梯下楼,终于忍不住火冒三丈,她的细高跟皮鞋狠狠揣了楼梯两脚。

“姐,这叫什么地方?你一个本科生,那么聪明,为什么在这儿受窝囊气?”

“我不想离开爸妈和你太远,我……”

“爸妈你放心,我会照顾他们的,我愿意在这个小地方生活,我有我的乐趣,可你生来就和这儿格格不入,你永远融不到这里的人们中去。为什么不到大城市去闯闯呢?”

“可是,我的派遣证、档案、户口都在这儿了,我从来没想过要抛开一切离开家乡。”

“家乡?家乡不给你发展的空间。林姐姐说的对,什么户口不户口的,有能耐到那儿都能生存。而且,你出去还有机会见到你的意中人。”

送走华兰欣后,华兰文请假一周,回家去了。

她决定去林习习所在的城市找工作,爸爸点头同意:

“欣欣说了你的情况,你要决定了就走吧。反正也不能在我们眼前,无非是现在回家两个小时,离开后回家十多个小时而已。”

妈妈却忍不住眼泪,好不容易把女儿盼回来了,又要离开,也许一辈子都距离那么遥远。

华兰文抱住妈妈,“妈妈,别哭嘛,又不是回不来了,现在交通越来越便利了。我要出息了,你也可以到大城市住呀。”

妈妈忍住眼泪,给了女儿一个勉强的笑容。

看着姐姐坐的火车越来越远,妹妹不禁泪流满面。

两个花一般的姐妹,从此聚少离多,在各自的天地中工作,恋爱,成家。只能靠QQ、电话和短暂的相聚来倾吐喜怒哀乐。

9。依稀梦里

华兰文到了林习习家所在的一个北方省城,这儿距离北京只有三小时的车程。

此时年底已近,这个城市即使晴天也是雾气朦胧,仿佛被罩在一个大大的毛玻璃罩子里,太阳总是轻纱遮面,很少痛快的露个脸。

华兰文白天去各个人才市场登记,查看招聘信息,晚上住林习习家,习习的父母对她热情款待,他们膝下只有习习一个孩子,了解女儿打小的孤单,总把她所有的朋友都当自己的孩子看,希望女儿的朋友们也能把她当亲姐妹。

元旦那天,华兰文接到一家台资公司的电话,让她三天后正式上班。

第二天,她去办入职手续,被告之公司临时决定需要她到北京去上班。

她犹豫了,她只去过北京一次,印象中又大又乱,而且自己在那儿举目无亲。

习习和她的父母鼓励她,这是难得的机会,多少孩子想去北京都去不了呢,你先去试试,实在不行再回来,我们永远都欢迎你。

她再次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她跟两个男同事一起乘火车到北京西站,打出租到南四环开外的一个胡同里,找到了这家名气响亮的公司。

公司是一座大院,院门口铁门紧闭,门房内一大票保安对来访的车辆虎视眈眈并严格登记,院内办公楼、宿舍楼、食堂、娱乐礼堂一应俱全。每一个职工离开大院都会被记录在案,几时出去几时回来跟谁一起,第二天一早,这些记录会全部报告给总经理。如果一男一女一起单独出去三次以上,就会被客气得请进总经理办公室,要么选择一个人离开公司,要么两个人坚决分手,一旦被发现又在一起,双双开除。

华兰文一个月没有出去过那个铁门,她连发传真都不会,打电话的语气也需要同事交,她努力适应工作,不愿意给本来就很忙的同事们添乱。

公司经理级以上全是台湾人,台湾人一贯喜欢分散管理,非常害怕底下这帮大陆人同心协力造反。公司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投老板所好,经常在楼道里半真半假的大声吵架,老板听上一阵,从办公室出来,笑眯眯得调解,算了算了,都是为了工作嘛。

同事间人情冷漠,没有人关心别人是哪里来的,什么学历,有什么喜好,大家公事公办,有了矛盾就大吵一架,过后也不记仇,但嘴头厉害的别人就比较敬畏。

华兰文何其聪明,她很快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在公司生存下去。她的口齿逐渐犀利,连眼神也凌厉起来,因为天天对着电脑,视力开始下降,戴一副黑框眼镜,穿着公司的制服,头发更短了,说话梆梆硬,走路蹭蹭带风。

不到一年,经济社会使得一个文雅明丽的女子蜕变成只为工作狂的“男人婆”。

“男人婆”也是女人,也会有男人喜欢。

一个同事叫住华兰文递给她一封信,她以为是爸爸写来的,这是她唯一心中涌起温情的时刻,她微笑低头柔声说谢谢。

男同事看呆了,我果然没有看错,她骨子里绝对是个淑女。

信是男同事写的,他想追求华兰文,他坚信她是个好女孩,因为她刚到公司的时候不是现在这样的。

华兰文想都没想,答复说,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同事坚持不放弃,知道华兰文睡懒觉不吃早饭,天天给她带装在保温杯里的八宝粥和素包子,一直到她辞职。

辞职的时候,华兰文故意在保安的眼皮底下约他聊天,她诚恳得说,我永远记得你对我的照顾,但我们不合适,你并不了解我,公司里赵晓莉比较适合你,追追她试试吧。

半年后,华兰文接到赵晓莉的电话,他开始和我约会了,谢谢你。

华兰文和一个朋友在广安门租了一间八平米平房,房东外送一间两平米的厨房,她天天坐19路车到动物园,下车后步行到西外大街上班。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电话向各地办事处经理催报表。

这些被总经理爱称为“封疆大吏”的办事处经理,清一色未婚小伙子,全部是北京人,从业务员做起,然后被提拔外派。

他们自恃是公司的业务骨干,从不把这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待人客气点的就敷衍她两句,报表就是不按时交,脾气火暴的反过来教训她,说因为一些没用的破表耽误了重要工作。

华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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