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的一部分开支由政府报销，另一部分则是各大企业平摊。其实城西的企业文化节早就有成立专门的基金会，管理组织的是各个企业的所调任的员工代表，基金会里头会有些钱，有专人负责盈利，所以这几年下来企业之间是省了不少。另外，夺得前三甲的企业还有基金会的奖励，获奖员工也是有一笔丰厚奖金的，当然有些企业也会在内部发给参加比赛的代表员工物质奖励，算是鼓励，深贸就是其中的一家。
绾莲和绾鸢起初对这个企业文化节并没有什么兴致，总觉得和自己沾不上什么边，也是不爱去凑热闹的，听钰旻说起可以有获奖奖金和参赛奖励，自然是有些心动，便抓着钰旻不放，非让他把详细的参与方式给说了一通。
姐妹俩嗓子不错，都是唱歌的材料，等到深贸开始内部选拔的时候，绾莲和绾鸢也都报名参加了，这样能够被选上的几率也就大些，她们是这样想的。钰旻有些佩服她们的勇气，因为内部初选参赛的少说也是有两百号人的。绾鸢则是很现实地回应他说都是钱惹的祸，它太有诱惑力了，如她这样的弱女子是没有什么意志力抵挡得了的。
初选的时候，绾莲和绾鸢被排的是连号，一百二十七号和一百二十八号，总共是二百四十三个，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估计着是能够开得了口，又不至于唱了让人想逃的，都在这里拿着号候着了。绾莲觉着自己此时此刻就像是知道了自己要被宰杀时间的羔羊，却不能够提前或者拖延，就看着时间滴滴答答的走，然后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时刻，就要被拖上刑场，扔下令牌，一个“斩”字下来，彪形大汉就挥舞着大刀，人头落地。
绾鸢见着绾莲一直踱步着，也瞧出了她是有些紧张，便劝她坐下来，冷静冷静。绾莲说，“已经够冷了，手心都出冷汗了，还有七八十号人呢，还得冷好长一段时间，真是可怕。”绾鸢听了，憋着笑，“想开点，不要整个人都扎在钱堆里，要是能够被选上自然是好事，要是没有也只能说那份钱是与我们无缘的，强求不了。”“也是。”绾莲说着一屁股坐下来。绾鸢凑上去，在耳根处小声说，“你不行，还有我，放心。”
绾莲的性子是先着急后淡定的那类，有事没事总是先急着自己，尔后真正上场了又是极为冷静的。那会子她唱的是《烛光里的妈妈》，每个人时限一分钟，绾莲挑着副歌唱，虽然练着唱了无数遍，但只要想着母亲，歌里面就满满的都是情感，让人垂泪。绾鸢则是挑了一首轻快的歌，是孙燕姿的《绿光》。两个人都很顺利的进了内部的决赛，名次也不错，绾莲在第二，绾鸢则紧跟其后。
十强决赛定在后两日，也就是周五的下午，那天恰巧也是绾鸢的生日。
绾莲唱的依然是首情感类的歌，叫《后知后觉》，自己胡乱的改编了下，唱起来也是动听，里面满满的心声全部都流露了出来。绾鸢则一改初赛的风格，换了首悲情的《飘摇》，也是她的心声，她一路就这样飘啊摇啊，如今落地生根，只想要过的简单些。
结果在周一的时候贴了出来，好多人都挤在公告栏，钰旻还是不好意思往里头挤，绾莲也不擅长这个，这种事情还得靠着绾鸢。绾鸢一口叫着借过，一边侧着身子见着缝就往里头挤，很有一套。等到出来的时候，满头满脸的都是汗，眼睛也湿了，绾莲还以为她那是受委屈了，赶紧上去安慰。绾鸢则是迫不及待的冲着抱上来，大声喊着：“我拿第一啦！”周围人听着，也鼓起掌叫好，绾鸢不好意思，脸拼命往绾莲身上躲。
下午，车间负责人把绾莲叫走，说是老板叫她。她很开心，因为钰旻提起过，这种状况就是要发钱啦。
老板办公室设在车间十二和车间十三之间，绾莲拐过几个车间就到了。在办公室里，绾莲被很客气的叫坐下，秘书按吩咐上了茶水，清香的很。绾莲满脑子都是钱钱钱，自然是没什么心思听老板的话，但是几个关键词还是被她抓住了，如选定歌曲，多排练，明天上午找他，指导老师是谁谁谁，讲了好大一通，最后绕回来才讲起钱的事情。老板将递未递的，绾鸢手已经伸手接过去，可是老板还是念念叨叨，说钱不多是厂子的一点意思，让她好好准备，为厂子争光……绾鸢觉得很是啰嗦，给的一点也不干脆，大概当老板的都这样。很不容易绾鸢终于把钱接过来，连连说着谢谢，会努力的，见老板没说什么，自个儿就退了出来。
当晚，绾鸢拿着钱和绾莲、钰旻特意多绕了两条街，找了家比较好的酒家，多叫了几个菜，算是庆祝了。绾莲和钰旻也没有空着手去，提了个不大的蛋糕，算是难得吃上的西洋东西，为绾鸢过生日。绾鸢也确实高兴，她说过，拿了第一才要过生日。
此后，绾鸢每日都是要跟着导师学发声、技巧之类的东西，都非常的细腻，绾鸢之前是没有机会接触的，觉得很有意思，学得也认真，进步很大。
第十二章 城西竞歌技压一方
八月初八，都不用掐着指头已经是到了。绾鸢吃过午饭就去了厂子里排歌，在最后关头还是不能松懈下来。另外，老板还特意选了一些身材娇好的女员工早早就习了舞，只为了给绾鸢的歌伴舞。绾莲和钰旻待在家里没陪着去，享受着难得多放的一天假期。晚上他们俩是要去听绾鸢唱歌的，因为每个企业只能安排五十个人一竖排坐下去，所以绾鸢也只对老板提要求说得让绾莲和钰旻坐在前头，老板答应的很爽快，他们自然有自己该有的位置坐。
企业之间的较量平日里就是有的，只不过今日是放在了台面上，众人在下头可都是看着的，所以每个企业的参赛员工选的都很是慎重，都是要为自己厂子挣面子的。
晚会请来了连城的一众音乐老师，坐在最前排，绾莲觉得这样甚好，尊师重道的风气不错。老师是充当专业评委的角色，十二个，坐成一排，但穿的太过严肃，像是合伙审问犯人的那般，够大方和气质，但不够喜庆。各行各业的老板坐在老师们的后面，不知是按照什么样的原则安排的位置，反正是坐了好几大排。把员工都挤在后面不大的空间里，脚都不好放。
城西会场不像平日里的萧条，被装点的很是漂亮。拉上了横幅，布置了布幕，还有音响和灯光。前前后后也来了不少的摄影爱好者和电视台记者，摆弄着大个的设备。周围人来得越发的多了，声响很大很杂，会场也想起了激昂亢奋的歌，节奏很强，整个人都要掉进音乐里一般。绾莲看着周围的一切，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就坐在会场当中，等着欣赏绾鸢一展歌喉。她和绾鸢是喜欢唱歌的，之前是跟着妈妈唱，后来是自己唱。农忙的时候来一支歌当真是好，心里格外畅快。
企业文化节七点准时开始了，走上台的是四个主持了，画了一脸的浓妆，和电视里的人一样的光彩夺目。他们讲了一大推客套话，绾莲和周围的大多数一样都是听不进去的，任由他们感谢了这个的到来那个的到来，但是不管怎么说，到了该鼓掌的时候，他们也都是不落下的。
绾鸢被安排在了第二十六，倒数着第五位出场，绾莲大致掐着时间也觉得是会轮到挺晚才唱的，好在后两日双休不用去上班。
是音响隔着太近，绾莲觉着唱歌的声音太响，很扎耳朵。钰旻坐在绾莲后头，偶尔会聊上一段时间，那些歌听不听是没有多大区别的，底下的人也都十分默契，只给自己企业的选手当观众，狠狠地叫嚷着，大力的鼓着手掌，其他的是不太需要给予肯定的，而偶尔几个唱的出彩些的掌声才勉强多些。
钰旻俯着身子，对着绾莲的耳，说：“怎样，是不是觉着挺没劲的，一场下来，耳朵非得是要生茧子了。”绾莲把身子尽量的往后躺，对准钰旻侧过来的耳朵说，“前奏太长，我只为听绾鸢的，这样等着虽然是不喜欢，但也算是乐意的。”钰旻看着绾莲的侧脸，白色的灯束恰好打过来，他觉着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那些歌唱的都是极好的，该细腻的细腻，该活力的活力，该柔情的柔情，该雄浑的雄浑……人也被装扮的很俊俏，有些还自带有舞者，越看越觉着像是演唱会，只是多了个评分环节，和谐的气氛就给打破了。
评分是每五组一个打分念分，报幕的主持人上来下去跟着一首歌就结束了，倒也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的。选手的分给的都不低，全都在八十以上，百分制，去最高最低分再取平均分，和一般的节目给的是一个规则。分数给的都很接近，像是一群小孩在追逐，一个跟着一个，紧追不舍。
挨着挨着就过了二十五个，选手的分数都报过了，大概有了四五个九十分以上的，绾莲记着最高有个九十二分的。报幕的主持人用着清丽的嗓音报幕：“流浪，是一首歌；流浪，是一首诗；流浪，是你和我。接下来请欣赏由深贸加工厂阮绾鸢带来的歌曲——《橄榄树》，掌声有请。”很简洁也很平白的报幕，但是每一个字好像都在往心里钻。深贸的员工也是极其卖力的，叫啊吼啊，有的甚至吹起长长地口哨。平日里安静惯了的钰旻也十分捧场，大声叫好，殊不知是因为他极喜欢《橄榄树》，那可是三毛作的词。旁的人就不同了，用冷静的目光和神情打过来，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这一排被打了鸡血的人。
绾鸢着了一袭淡红色的长裙，把腰身凸了出来，可以看出身段是极好的。头发则往后盘了起来，有点蓬蓬的感觉，很衬脸型。脸妆画的不浓，但是把五官都凸显了出来，灯光打上去显得恰到好处。舞者着的是素白的长裙，不抢风头，站位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准备思量过的，分布均称，也很能把绾鸢给凸显出来。绾鸢的歌是柔和的，哀而不伤，像是在讲述自己的过去，娓娓道来，味道很不一般。舞者的舞姿是轻柔的，和着拍子，很自然，不像是刻意安排的。
绾莲在台下盯着绾鸢，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她离这个舞台只有一步之遥，她只要再努力些或许就是当下的主角，众人眼中此时看着的就是自己，听着的也是自己，多美好。绾莲陷在了歌声里，思绪扯得有些远了。一曲罢，台下掌声如雷，难得周围不少的人都跟着一同喝彩。
这是一首歌也是一首诗更是台下的你和我。绾莲想，这些掌声，一半是给绾鸢的，一半是给自己的。有过流浪经历的人自然难以抑制这样的情怀，人是喜欢自己的，疼惜自己的，从来都是如此。
绾莲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剩下的几首歌自然也没听太进去，时间却没等她缓过劲就在歌声里流走了。
主持人走上了台，四个，绾莲猜着大概也是要结束了。主持人开始报分数，绾莲听着仔细，九十五，是最高的。她笑出了声，钰旻从后伸过左手，绾莲和他击了一掌，说：“我就知道她一定可以的！”钰旻点点头，“确实好，实至名归啊。”
后面的环节很多，包括颁奖、感言、相关企业代表发言、文化节负责人讲话……好大一堆东西，让绾莲有些意外。四周的人也很不耐烦，又不太敢散去。绾莲倒是坐得住，因为绾鸢还在台上，她要等她一道回去，她要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不叫她再流浪。
第十三章 心有千千结口难开
那双休的两日，很多记者不知如何寻了路，纷纷上门说是要写篇关于绾鸢成长的专访，绾鸢不喜欢这些，更觉得力不从心，都委婉的推了。她的过去，最好是死在心里。
回到厂子里上班，绾鸢的工作位置已经排了新人过来，也没有人提起过，觉得有些奇怪和诧异。后来一打听，是厂子负责人忙得一时忘了通知，绾鸢已经着了老板的意思被安排在了九号车间，也就是钰旻工作的地方做起了督查。算得上是升迁，工资也跟着涨了些。绾鸢原是不肯扔下姐姐，老板让考虑考虑，绾莲也跟着劝了一番，下午便回了老板的话，调了过去。
文化节的奖金过了多日才到，绾鸢看着不少就存了一部分，另一些和绾莲商量着买了个电磁炉，煮起东西来很方便。也各自添了件厚些的衣裳，日后一段时间的温度会是慢慢走下坡路的，趁早了买会便宜些。第二日晚上，绾莲和绾鸢买了些菜，叫上了钰旻和老徐一起吃，因为人多，屋子本来就小，老徐倒也客气，准了他们在客厅吃。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近来绾莲发觉钰旻和绾鸢关系不错，大概是两人一个车间，彼此之间交流自然多些，情感也就要比往常深厚些。绾鸢每每回来也多半是说起钰旻的事情，说他能干，粗重的活不在话下，细小的机器故障也能应对，只是没有想到，他口里所说的技术活是样样都得做的，不比隔壁车间里的女儿工，各自只是负责流水线上的一样罢了。
绾莲有些醋意，只是敷衍的嗯了几声。她不希望绾莲和钰旻在一起，旁的可以让，钰旻只能属于她一个人，不能分享。
长久的时间下来，绾莲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心里是住着一个男子的，那个男子健硕而沉闷，肚子里有墨水，脑子里有想法，与自己有着如出一辙的过去，又有着对于现实勇敢的反抗和挑战，他们都是靠着自己的双手，为了未来的生活努力打拼的底层人民。那个男子就是钰旻。
有过几次机会，原本是打算探探钰旻的意思，可她觉得这样不妥，若是不成怕日后尴尬，若是成了也觉得别扭，就只好等着时机。绾莲不比乡野村子里的一些姑娘家，婚姻是做不了主的，她对于男子有着自己的态度，不愿意因此而委屈了彼此。
绾莲是能够猜得到众多旁的人的心思的，只是钰旻，她拿不准主意，这档子事，搁谁那里都是做不到淡定从容客观的。对于男人，她不能过于鲁莽，她输不起。
女子究竟算是什么？绾莲反复问过自己，她觉得女子在精神上天生就是归依于自己的男子的，可以有诸多的想法感受，但是必须是围绕男子的精神和生活展开的，离了这个，不管女子是如何的好，都是不完整的。女子和男子生来就是要在一起的，只不过是和谁的问题，各自的分工，历史已经写得明白和清楚。
姐妹俩之间也常有卧谈的习惯，讲来讲去最后也都能讲到男人身上，说哪个男人憨厚老实，是不错的依靠，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