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店隐于林中,环境静雅,偶有鸟鸣啁啾,房子由原木砌成,下面有清澈的河流淙淙而过,稀薄的雾气腾腾迷漫上来。从路口一直延伸到餐厅门口都铺着嫩绿的草皮,由形态各异的大理石堆砌的装饰墙壁下有条隽细的人工溪流,偶尔有小鱼跃出水面,大门口的水池中央一条鲜活的鲤鱼雕塑鱼嘴里吐出莹白的泉水,水花溅在碧绿的荷叶上,金色光环的笼罩下,宛如夕阳里的田野。
“很漂亮啊。”
餐厅里的布局别样精致,水色的墙上描摹了多个国家的美味佳肴,画工上色一流,栩栩如生,使人忍不住吞咽口水。由于还不是吃饭时间,厅里就寥寥几桌客人,显得格外幽静。
“除了漂亮,你再看看。”
安然在看看,没有新发现,“还有什么。”
安君慕气得在他脑壳上敲了敲,“店名!”
“一生缘。”
安君慕带他在一张餐椅上坐下,道:“据说,来这里吃99次饭的情侣,可以结一辈子的情缘。”
“……哥,你确定这话不是老板用来来坑人的。”
安君慕瞪他一眼。
即使店里坐满客人,但丝毫不妨碍上菜的速度。很快,安然喜欢吃的菜都用精致的盘子端上来了。拿起筷子,安君慕夹起一块红烧排骨放他碗里,“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我不是你亲弟弟,我不是爸爸的儿子。”安然直接扔出炸弹,然后很快埋下头,盯着碗里的红烧肉。手紧张的放在身侧。
安君慕完全不能动作了。
他曾经在心里建立过一千遍这个假设,但都被推翻了。再加上妈妈以前说的话,这根本不可能成立,那就有人对安然说慌。而安然定以为两人不是亲兄弟,才……表白!
努力忽略心里激起的骇浪,安君慕一脸淡定的问:“然然,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郭奶奶告诉我的。我打电话就是想让她和你说这事,可一直都没人接。”
郭妈?如果是他的话,这里头究竟谁在说谎?安君慕眉头蹙的更紧。
“哥。”
“先吃吧,待会菜都凉了。”
“可是……”
“不是兄弟,不是更好吗?”他握了握安然的手,微微一笑。
安然一怔,反手握住他的。
到了家,天色很为黑沉。大门敞开没关,浇水的水壶打落在地。
“凌阳霄,凌阳霄!这家伙不是不会出去的吗?”安然嘀咕着,眸光一转,见郭妈房里亮着灯,遂过去敲门,“郭奶奶……”
门吱呀一声开了,以蓝色为主调的卧室内,白帜灯的银辉流泻一地,柔光如同张细密的网,盈满一室。凉风透过未关的窗棂打散死寂般的沉静,春风一拨一拨,来了又去,风过无痕。
老人软软垂在的床沿的手,孤单单立在寒风料峭里,化成冰冷的叹息。
“郭奶奶,郭奶奶……”安然只觉得胸口火辣辣地痛,心中的殇恸,呼吸困难,漫天的黑暗,无法挣脱。他跌跌撞撞跑过去,双手抱起老人冰冷的身子,“郭奶奶,你,你别睡了。”他眼前黑点斑斑,心口的悲痛绞着所有的感官,快要透不过去。
安君慕转身,在外面快速查了一圈,再回到门口,站在那明暗交错的边缘,直到寒气由肌肤渗入血液脉络。
弟弟的身子半跪在轻浅的暗影里,他垂着羽睫,认真地出神,又弯又密的长睫上附了薄薄一层水汽,眨眼之间,晶莹的液体顺着眼尾轻轻滑落,无声无息。
他跪了许久,静静跪在地上。
“然然,然然。”
安君慕觉得异常,奔过去,使劲摇他,男孩却无半点反应,目光呆滞。安君慕将他强制拥回怀里,咬咬牙,抬手,一巴掌扇下去。
“是……谁?”安然身子一颤,溃散的焦距慢慢集中,他死死拽着男人的手,指甲几乎要陷进哥哥的肌肤里,“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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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宠出来的小鬼
正文 你是个宠出来的小鬼 怀里男孩身子瑟瑟发抖的幅度几乎到了抽*搐的地步,安君慕想不发现也很难。
“然然,你先冷静一点。”
“是谁?她只是个老人,手无缚鸡之力。不用杀她的,可以拿她威胁我啊,我愿意接受他们的任何条件的,但为什么,为什么下这样的毒手……”安然声音嘶哑,眨眼间,又无声掉下了泪水。
“好了,好了。”安君慕将他摁在胸口,轻轻抚拍着他战栗的背脊,想尽量让崩溃的弟弟平静下来。
安然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泛着血丝,带着无尽的伤痛。他扣紧安君慕的手,“哥……只是睡着了对不对。郭奶奶,她还会再醒来的,是吗?”
安君慕抬起男孩的脸,心中一窒。他,可以说些好听的话安慰他,可以一时让他开心。但安君慕更清楚他不仅是他的爱人,更是他哥哥,在无法预知的未来,也许有更痛苦的离别发生,他希望安然能坚强的面对现实。
安君慕轻轻揩去他脸上湿湿的泪痕,“然然,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伤心。”
“没有死,没有……”安然咬住下唇,唇瓣涔出丝丝血迹。
“然然,就算她死了,还可以永远活在你心中。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她能安息,再找出凶手给她报仇。”
“凶手!”安然眼中迸出凶狠的光,“我要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安君慕亲了亲他的额头,再次抱紧他,视线越过男孩乌黑的头顶,投掷到郭妈身上。
从吃晚饭开始,他就因安然丢出的话无法淡定。在之前,他已经根本不再去计较安然是亲弟弟的事,他只想着自己爱他,他也爱他,等他权势握稳,再也没人能阻止他们相爱。但如今这个老人对安然说的话,却在他平静的心湖拉响一枚手榴弹。
其实想要证明,也很简单。一根安然的头发,或者他的一滴血。
他眸光沉了沉。
安君慕知道自己担忧什么,安然爱他,一定是以为他们不是有血缘羁绊的兄弟。如果查出来,是呢?他会放弃,还是会逃走?
这个设想让他不由得收紧了怀里的人。
这样的结局,不是他多年等待的结果,他不能够接受!
郭妈的丧事办得很简单,什么乐队道士都没请。她唯一的儿子在很小的时候就丢失了,丈夫早亡,安然找不到她的旁系亲人,也不想去寻找。这些年也没见他们来寻亲,和郭妈又能有几分感情。
灵堂就设在小院的大厅。
黑绸布,白绸缎。
一口漆黑的棺材。
孤单跪着的身子。
悲伤的哀悼歌。
“怎么只有一个人?”
门由外推开,安路远的声音传了进来。
安然将一张张深黄色冥纸扔进炉火,红色火焰翻腾,映在安然苍白的脸上,显得阴冷森然。
“好久没参加过葬礼了,上次还是爸爸去世的时候。”安路远一身黑西装,脸上挂着似嘲似讽的笑,又像起了什么,两指点点前额,“对了,还有你那短命老妈。你说,这屋是不是不适合住人,你哪天……”
“嗖”,一道凌厉的风声贴着敏感的耳朵呼啸而过,嘭的一声镶进圆柱,溅了星星火花。安路远走路的动作顿住,心脏跟随着停止跳动。而才踏进门口的黑衣保镖也一脸惊魂——三少起身抽枪的速度过快,他们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如果不想比我先死,给我滚出去。”安然用枪指着那个出言不逊的男人。这是他送郭妈最后一程,绝不容他人来放肆!
安路远敛神,仗着身后一干人,终于将心底惊吓驱走,他扬唇,“是爷爷让我代表安家来给她送终的。”
安然冷冷睨着他。
“爷爷拿安家的那点小权势给你玩了玩,你就连他的话也敢违抗了?”
安然嘴一撇,收枪,“进来。”
以为你有多硬气!安路远眼中滑过一丝不屑,走进去,接过一名手下递过来的香,做样子的鞠了三躬,就准备插香。
岂料安然几步走过来,按住他,“跪下!”
安路远挑眉望着他,完全不可置信的表情。
“既然是爷爷让你代表安家来的,那就有诚意点。你这样随随便便,是想让人说我们安家人连尊敬死人的礼数都不懂吗?”
“你……”
“跪下,嗑三个头。”
“你敢羞辱我?”
“这是礼数。”安然话说的轻轻的,手一动,擒住他的手臂,提脚凌厉攻向安路远的腿窝。
安路远痛呼一声,直直跪下,双膝与地板重重接触的声音十分响亮,三根香从脱手洒落在地。安路远哪里受过这种痛,仰头恶狠狠剜了安然一眼,“你这混蛋。”
安然看都没看他,直接朝刚才递东西的人吩咐道:“再给二少拿香来。”
那人看看被强行抓住跪下的安路远,又看看神情冷寂的三公子,不敢动作。
“你是老宅还是俱乐部的人?”安然眼睛危险的眯起,音线寒如冰。
黑衣男子喉结一动,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三少是现在代管安家
道上所有事务,在安老爷子不在场的情况下,他们都应先以他的吩咐为准。可夫人来时有交代……在他迟疑,安然动怒前,一名较为瘦小的皮肤黑黝黝的保镖拿了三炷香,很恭敬的递到安路远跟前。
安路远愤怒的目光转向他。
“做好点,不要给爷爷丢脸。”
安路远忿忿咬牙,大力接过,对着郭妈的遗像和棺材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略红的额头,道:“放开我。”
安然依言放手,自己走到一旁曲腿跪下,继续烧纸钱。人们都说,烧多点冥币给地下的人,阎王爷收到后,才给找户好人家投胎。郭奶奶的死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了,杀她的人肯定是与自己有仇,那,这可不可以算弥补。
但她,再也活不过来了!
“还有,把她的骨灰盒给我。”
安然明显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安路远不耐烦的重复了一句。
“如果我没有听错,那就是你脑子坏了。安路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对他的出言不逊,安路远变现出没撕破脸前的大度不计较,甚至还好心解释,“难道你想给她孤孤单单立一坟墓,让她变成孤魂野鬼吗?爸爸还有……你妈都埋在安家墓地,可你以为我妈妈会允许你把一个佣人也放那里立墓碑?”
听安路远说完,安然上上下下打量了他数圈,“安路远,你会有这么好心肠帮我。”
“谁说我帮的是你。”安路远冷哼,“爷爷说你就要结婚了,不想你花太多的心思在这上面,所以特意交代我给料理这一件事,让你能高高兴兴结婚。”
“出了这样的事,我不会结婚的。”
“那么,随你。”
安路远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他放在腿侧靠前的,悄悄的握紧,掌心冒出细细的汗水。
“安路远,我要亲眼看郭妈入土为安。”
身后的人喊住了他。安路远暗暗嘘一口气,露出微笑,“你忘记我妈妈以前说过的话了,你——安然永远不能够进安家墓地,永远不可以拜祭爸爸还有你的母亲。”
屋里的人沉默不语,安路远心又提到嗓口。
凶手还没查出来,暂时连安路远都不能排除。但是,安然实在想不出他在这上面能耍什么花样,一个死去老人的骨灰盒?!何况,就算找到郭妈的老家,把骨灰盒送回去,没有至亲亲人打理,坟头肯定会被日复一日疯长的青草杂树覆盖。郭妈照顾了妈妈多年,能被放进安家墓地自是最好。
“你带走。”
安路远笑了。
“但最好,你不是敷衍我!”安然警告。
安路远朝身边那个黑黝黝的保镖点点头,他再快速返回屋里,双手将骨灰盒捧在怀中。安然拿眼扫过去,见他无比虔诚的姿态。恰好,黑面男子侧身正面对上安然的目光。安然发现这个黑衣保镖神情痛苦悲伤,眼中泪光涌现。
他正奇,就听安路远的声音传来,“安然,你固然聪明,却不懂人心,不明世故。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被哥哥用两种不同的态度宠出来的小鬼。”
ps:正文是够三千字的。瑟瑟感冒加重了,头重脚轻,两天勉强码出这些字,抱歉。我真晕了,上一张让兄弟俩吃饭从没客人到有的过程中遇见秦霜和高浩那一情节被我删改得不见了,红袖入V章节不知怎么修改的捶地悲伤中……
从天而降的你
正文 从天而降的你 安路远说完,转身睨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语气咄咄逼人,“你不知道现在的你给哥哥带去了多少麻烦吧,口口声声说爱他,可你为他做过什么。一味的横冲直撞!”
安然唇动了动,又合上。
“安然,终有一天,你什么都得不到。”安路远说完,极为得意的拉出一个笑脸。
“我,”安然将手中剩下的叠一起的纸钱撕开成一张张,弯腰轻轻放进火盆。他站起身,说道:“这一辈子,都能对得起自己的心,对得起自己做的事。”
安路远愣了一下,神情冷冷的走了出去。还在屋子里的肤色黑黝的保镖也往外走,到了门口,他停下步子调转脚跟,望着安然的背影……
等人都出去了,院子归于宁静。
安然靠着圆柱,呆呆瞅着前方,他那样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暮色缓缓四合而来,余晖收入阴暗的云翳中,院子里,只有昏黄的几盏灯光,凄凉萧索。晚风吹过,树叶被吹得颤悠悠的晃动,似无根浮动的心。
他觉得格外寂寞。
这个世界上,他身边所爱之人都一一离去,到如今,只剩……哥哥了。以前,他认为只要两人相爱,根本就不必顾及其他人的想法目光。安路远的话让他产生了动摇,他更加清楚若走下去会多么艰难,而代价,也许是安君慕所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