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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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情深-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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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城竟然出动了他最精锐最忠诚的私人雇用兵部队?!
  
  朗白站在甲板边缘,后腰抵着船舷,勉强站在那里。几个雇佣兵还没来得及扑过去,就被他喝止了:“站住不准过来!否则我跳下去!”
  他的位置稍微再退半步就掉下去了,那几个人不敢拿小少爷的生命开玩笑,立刻站住了脚。
  袁城刚才在直升机上,距离太远,看不清朗白被袁骓开了一枪,只能看到朗白对袁骓举枪的刹那间。等到他跳上甲板的时候,才看清朗白腹部已经被血浸透了。袁城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手脚发凉,站都站不住。
  他那个厉害得无与伦比的小儿子,他那个看上去永远不会受伤永远胜券在握的小儿子——
  竟然……竟然!
  
  袁城几乎说不出话,张了好几次口,声音发抖难以成句:“阿白回来,……听爸爸的话,到爸爸这边来……”
  朗白站在呼啸的风中,明明相隔只有几步远,却仿佛咫尺之间,远隔天涯。
  袁城只能看见他笑了一下,却不说话。
  “阿白,求求你过来……”袁城双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能一遍遍的重复:“阿白,求求你,赶紧过来,不要站在那里,……阿白,阿白……”
  
  朗白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而过,在扫过袁骓身边一个貌似亲信的男子时顿了一下,随即又移开视线,最终落到袁城身上。
  他那样平静,几乎有些超脱了的感觉,虽然流了那么多血,但是声音却非常平缓,听起来仿佛在叹息一般:
  “爸爸,多谢你二十年来生养之恩。我祝爸爸长命百岁,一生安康;祝袁家繁荣昌盛,千秋百代——”
  袁城只觉得刷的一下,血从身上完全退去了,手脚都冰凉得可怕。
  朗白却还对他笑了一下,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
  “只求你我如有来世,再也不见——”
  
  ——如若往生,永世不见!
  朗白闭上眼,身体往后一倒,众目睽睽之下坠入了大海。
  
  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万籁俱寂,那一刻似乎被无限拉长,所有人都被死死钉在原地,直到那入水时的扑通一声。
  袁城的咆哮从来没有这么尖厉过,几乎都称得上是撕心裂肺了:“——给我追!!”
  
  刹那间袁骓身边的一个男子飞跑上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见他往水里砰砰砰连续开了好几枪!这一变故简直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那几个雇佣兵立刻奋不顾身的冲上去,飞快把那个男子按倒在地。另一边立刻有人上去跟袁城汇报:“袁总,是警卫部的,大少爷带来的人,叫刘余靖。”
  袁骓就在边上,刹那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刘余靖是他的人没错,但是他可从来没命令手下去杀朗白啊!为什么刘余靖突然干出这种事,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啊!
  事情已经容不得袁骓开口辩解,因为袁城一听这话,立刻反手就给了他重重一耳光!
  袁骓简直被打懵了!要不是边上有人押着,他已经摔倒在地了。
  袁城打完这一耳光,竟然一个字都没说,几步冲上船舷就往下跳!
  
  这下子把那些手下都骇呆了,纷纷不要命的扑上去拦。但是袁城这时候已经几乎发狂了,那些人哪拦得住他?扑通一声袁城也跳下了海,并且直接就往水下沉去。
  袁城都跳了,还有谁敢不跳?!他私人武装部队的雇佣兵也都一个个接二连三,跟下饺子似的跳下了水,一边拼命拉袁城上船,一边飞快的在海中搜救朗白。
  
  袁骓几乎完全没有动作,傻愣愣的半跪在甲板上。哪怕那几个人不押着他,他也完全站不起来。
  事实上,他已经完全没知觉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感觉都没有。
  “大少爷,大少爷!”他的一个亲信拼命摇晃他,“刘余靖死了!大少爷!”
  袁骓猛地一个激灵:“你说什么?!”
  “刘余靖自杀了!刚才一时不注意,他趁乱自杀了!”
  袁骓突然打了个寒战,一股冰凉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让他仿佛浸泡在冰水中一样,久久震骇难言。
  他脑子里只有朗白临下水之前的那个微笑,那一刻的情景一遍遍重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袁城终于被几个人一起强行拖上船,而更多的人还潜在水底,继续寻找已经沉下去好几分钟了的朗白。
  其实找不找都没什么区别了,这片海域水流非常湍急,几分钟时间足够把人冲出去很远。再说就算水流很平静,掉水里去几分钟也足够溺水而亡,完全没有继续搜救的必要。
  雇佣兵队长已经偷偷联系打捞部队,准备随时打捞小少爷的遗体。毕竟袁城已经濒临疯狂,如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话,他可能会发起狂来让所有人一起陪葬。
  
  袁城被人拼命挡在船舷边上,他几次想跳下船,都被人紧紧的拉住了。
  重复好几次之后袁城终于不再往前冲,那么多人挡在他前边,但是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半晌才听他嘶哑着声音,低声问:“……找到了吗?”
  离他最近的那个雇佣兵颤声道:“袁总,还没有。”
  袁城“哦”了一声,听上去平静得让人心悸。
  
  他站立不稳,好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扶着他,防止他突然又发起狂来往海里跳。但是过了很久很久,袁城都没有半点动静,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面对大海,目光空茫。
  袁骓在他身边,颤抖着叫了一声:“父亲?”
  袁城似乎才刚刚发现他的存在一样,盯着他看了半晌。
  袁骓战栗得更加厉害了:“父亲……”
  袁城突然转过身,仿佛听而未闻一般,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往回走去。
  
  那些人立刻搀扶着他往前走,袁骓刚想追上去,却被拦了下来。他还想挣扎,却只见雇佣兵队长回过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大少爷,别追了。”
  袁骓愣在那里:“怎么了?”
  队长摇头,道:“袁总哭了。”
  


57、血肉      
 
 
  
  那天回去以后,袁城有整整两天闭门不出,一个人呆在他小儿子的卧室里,不吃不喝,任谁敲门都不开。
  那些跟了他几十年的心腹亲信都急疯了,周正荣着急上火,嘴边起了一圈血泡。要不是怕袁城在里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他几乎都想开枪崩门!
  袁骓也来了,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砰砰砰砸门。道上其他人只知道袁总死了一个最喜欢最能干的小儿子,袁家上下也只知道小公子是当着他父亲的面跳海自尽的,但是只有袁骓知道,朗白他不仅仅是父亲最喜欢的儿子,还是父亲这一辈子唯一当真爱上了的情人!
  朗白那一跳,把袁城这辈子最后的希望都彻底粉碎了!
  
  袁骓真怕他父亲一时想不开就此跟着去了。跟权力继承什么的都无关,他只是单纯害怕而已。他已经死了一个能干的弟弟,如果紧接着再死一个强悍的父亲,那袁家也就剩下他一个了!所有动荡、所有问题、所有困难、所有无助……全都只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了!
  袁骓一想到这一点,就心里发寒。
  是的,在船上的时候他的确想过一举杀掉朗白,但是那只是慌张之下的一时决绝而已,如果当时情况不那么急迫的话他下不了亲手弑弟的决心的。况且如果父亲因此而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袁骓心里会一辈子都无法安宁!
  
  种种悔恨交加的心情让袁骓哭得格外真切,别说袁城在房门里如何,他在房门外是哭得歇斯底里,几乎要昏过去了。周正荣怕太子爷也跟着一起出事,赶紧半强迫的把他扶起来,一溜烟送去输液。
  结果一瓶葡萄糖还没输完,袁骓把针头一拔,翻身就往房门前冲。周围人要拦拦不住,只能争先恐后的跟着他。
  袁骓往房门前一跪,声音嘶哑得不成语调:“父亲求求您!阿白走了,您要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袁家就完了!您再不开门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我跪死在这里为止!父亲!父亲求求您了!要是阿白他在天上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您叫他情何以堪!您叫他心里多难受!……”
  他哭得实在是太惨烈,周围不少人也都红了眼眶,纷纷上前去拉的拉劝的劝。
  
  ……袁城坐在书桌边的扶手椅里,望着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的灰尘,面无表情。
  那鼎沸的人声,那纷乱的步伐,那世俗中的一切,仿佛全都跟他毫无关系。
  他完全听不见,看不见,触碰不到,感觉不到,整个人仿佛还浸在那天夜里刺骨的海水中,冰冷难言。
  阿白走了。
  那个为他弹奏梦中的婚礼,对他微笑对他撒娇,叫他爸爸的孩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了。
  十四年前他牵着这个孩子的手把他领进家门,那一天的种种还鲜活如同昨天。他那样爱他,亲手抚养他长大,教他念书写字,教他弹琴画画,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爱就像一颗种子埋在心里最深的地方,十四年来日日夜夜汲取着他的血他的肉慢慢长大,成为缠绕他心脏的一株蔓藤。随着他的呼吸,随着他的心跳,跟他的心脏合为一体,注定了不可分离。
  然而转瞬间,那一株他亲手种在心脏里的苗被活生生拔除了,连血带肉硬生生撕裂了,伤口被强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鲜血淋漓,惨烈狰狞。
  那痛苦是如此让人痉挛,让人疯狂到绝望。
  一开始还哭得出声流得出泪,到最后就连眼泪都没有了,哭都哭不出声音来,嘶哑的喉咙迸裂出血,却一切都静默无声。
  明明还记得的,那个孩子身上的气息,他说话的声音,他笑起来的模样,他眼神里鲜活明亮的光芒。明明都还是记得的,只要闭上眼就能出现在他眼前,只要闭上眼就能听见他玩闹撒娇,听见他一声声,一声声叫着爸爸。
  袁城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天色暗了又亮了,太阳升起又落下了,时间的流逝仿佛指缝间细沙溜走。十四年光阴就仿佛大梦一场,醒来之后茫然四顾,那个人已经顷刻之间灰飞烟灭,这苍茫的世界上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冰凉。
  恍惚间袁城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朗白跳海的那一刹那,他也死在了冰冷的海水中。
  他不该回来的,他应该跟朗白死在一起。他那个最温柔又最深情的小儿子,不应该一个人死在黑暗冰凉的海底,不应该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他也许会害怕,也许会孤独,也许会想念自己尚在人世间苟延残喘的父亲。他也许会希望那个曾经许诺过一辈子保护他的父亲能够下去陪他,和他一起,走完最后一程。
  ……
  
  房门在紧闭两天两夜之后被打开了。袁城自己走了出来。
  周正荣刚想松一口气,然而这口气就再也没有吸回去——袁城这时候已经没意识了,袁骓和其他人的哭叫拉扯他都感觉不到,只知道往外走。
  周正荣一看就知道不对,袁城这时候眼神是涣散的,目光没有聚焦,他并不清醒。
  袁骓几乎都吓呆了,连滚带爬的冲上去抓住他,拼命叫着:“父亲您要去哪里?父亲,节哀啊父亲!来人!来人啊!”
  众人都一窝蜂的冲过去,拉的拉扯的扯,但是完全拦不住。袁城踉踉跄跄的,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他眼里没有任何事情,没有任何人。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老管家走上前,轻轻推开了袁骓,说:“大少爷,小心呀。”
  袁骓跪了一天多,已经很虚弱了,被他一推就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
  周正荣慌忙接住袁骓:“快来人扶着大少爷!袁总,袁总……”
  袁城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再往外走,因为老管家挡在他前边,轻声道:“先生,就算您想去找小少爷,也得先整理整理、换身干净衣服再去呀。您这样狼狈,万一被小少爷看见了,他能不笑话您吗?……”
  不知道是他的话起了效果,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袁城眼睛里竟然闪现出了一点光芒,脚步也不知不觉的停下了。过了好几秒钟,才听他张了张口,声音嘶哑而低沉:“……阿白……他回来了吗?……”
  老管家说:“回来啦,回来啦,……但是您总得打理好了,才能去见他呀,是不是?小少爷最爱干净啦……”
  袁城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围都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紧张的望着他们,手心里捏着一把汗。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只见袁城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喃喃的道:“是,你说得对,阿白他……最不喜欢人邋邋遢遢的,……”
  
  他仿佛是要回去整理一样,慢慢的转过身,又往房间里走。但是摇摇晃晃的没走两步,突然猛地喷出一口血,然后就一头栽倒下去。
  周正荣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上去扶住他,周围一片炸开了锅的叫医生,鼎沸的人声和纷乱的脚步声,一时袁家上下慌做了一团……
  
  那一年的深秋,袁城大病了一场。
  初冬到来的时候是朗白的二十岁生日,但是袁家上下没有人敢提这件事,连小少爷三个字都不敢说出口。袁城病得很重,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恍惚,糊涂的时候他看着日历一天天数着等着朗白生日的到来,清醒的时候就长时间的沉默,不吃不喝。
  最严重的时候他发高热,但是拒绝治疗。医生束手无策,谁都近不了他的身。
  他们都知道,袁城这是在求死。
  但是谁都没有办法。
  第二年开春的某一天,袁家发生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起暗杀未遂事件。
  袁骓的外公王家派人来探病的时候,有杀手装扮成随从混在里边,想趁机混到病房去暗杀袁城,但是被及时发现并击毙了。当时如果再晚半分,可能一切后果都将会不堪设想。袁骓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一见面二话不说,立刻跪倒在父亲眼前。
  王家几个人都被押倒在地上,袁城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
  甚至当袁骓跪在脚边上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都半分未动,只淡淡的问:“袁骓,你说这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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