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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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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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他顺利接位,守好这个江山,同时保护好他的性命呢?”
她万万没想到赵雍竟然打算将如此重要的担子交付于她,不由得双膝跪地,叩头道:“奴婢一介女流,如何有这等本领,这等机会?”
“很简单,因为阿惠最听你的话,你也最在意他,最怕他出事。”赵雍说到这里,呵呵而笑。
牧云被他说中了心思,叹服之余,再无可推托。
“我问你,若是陷他于死地,你是不是什么都敢干?”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终于点了点头。
他如释重负,俯身拍了拍她的肩头,“好了,如此我就放心了。你去瞧瞧他吧,他已经醒了。”
110
110、苦中作乐 。。。
风雪之夜,万籁俱静,只能听到脚步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吱嘎作响。牧云冒着大雪,一路急匆匆地朝那座五六天来一直被严密封锁住的小院赶去,希望能够尽早看到她满心惦记的赵源,看看他现在究竟状况如何了。
鹅毛般的大雪落了她一身,门口的侍卫也和她一样差不多成了雪人。他们显然早已得到了赵雍的吩咐,不但对她没有丝毫阻拦,还简单地行了个礼,安排一名小厮引领她进去。
“大郎君现在如何了,能不能说话或者下地了?”还没等走上台阶,牧云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回夫人的话,郎君在戌时初刻的时候醒来一次,大王还过来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大王走后,郎君就再没什么动静了,小人去看了看,应该是睡着了。”
牧云听到这里稍微松了口气,既然能说话了,应该神志恢复了。毕竟伤势沉重,才五六天功夫,难以恢复起来。不过饶是如此,也总比见不到好。于是她加快了脚步,上了台阶。
小厮赶忙小跑几步,赶在前面为她打开屋门,引她进去。她到了外厅,脱下鞋子,很快有一名在卧房门口侍立的婢女快步上前,替她脱掉了满是落雪的外氅,然后同帕子拂了拂她头发上的雪花。
牧云见她要开口说话,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开口,以免惊动了睡眠中的赵源。
侍女识趣地抱着衣裳退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继续站着,并不干扰。
她踩着漆色陈旧的地板,蹑手蹑脚地走到卧房门前,停住了脚步。这短暂的间隙里,她只觉得心跳加速,连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先前被赵汶掐过的喉咙又酸又痛,很想咳嗽。可是她生怕影响到赵源,只能极力地压抑着。
过了好一阵子,牧云这才鼓起勇气,缓缓地伸出手来,掀开帘子朝里面望了望。
室内有几盏灯烛,不算昏暗。她看到床帏低垂,拉下一半,另外一半由钩子挑起,隐约能看到他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却看不到他的脸。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还夹杂着一种颇为难闻的气味,类似腐肉所散发出来的臭气。
牧云的记忆一下子被这气味开启了——十年前,她经历国破家亡之时,曾经看到过堆积如山的腐烂尸体,那狰狞可怖,臭气熏天的情态强烈地刺激着她的视觉和嗅觉,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她还偶尔做恶梦,梦见当年的情景,惊恐万状。
她的心陡然掉入了冰窖一般,极度冰冷,痉挛成了一团,难受极了。她愣怔片刻,终于小心翼翼地,缓步走了进去,一点点地接近榻前。
越是接近,气味就越是浓重。不过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了,她只是心惊肉跳,因为这是他的皮肉在溃烂,想到前几天两个孩子那惊恐的哭声,眼前即将见到的将会是何等惨状,她实在不敢去想。
此时周围过于寂静,牧云凝神静气地站在榻前,隐约能听到他那长短不一的呼吸声,声音异于往日,似乎略微带了点气喘。这声音令她格外担忧,真害怕他是不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以至于喘气都费力了。
她终于忍耐不住,颤抖着手,慢慢地拉开床帏。映入眼帘的情形,令她突然一哽,眼眶瞬间就湿润了,险些哭出声来。
比起六天前,元宵夜宴上他最后一次回眸时,现在榻上的这个人,简直是惨不忍睹,完全判若两人了。那张原本俊俏姣好的脸,变得肿胀不堪;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已经满是皮下淤血。因为过去了几天,淤血开始发乌,早已看不出任何正常肤色了。一头乌黑如漆的长发被剪得七零八落,隐约能看到头皮上缝合的丝线,伤口表面结满血痂,有些地方正在化脓……她的眼睛格外酸涩,好像被洒了一把沙子一样,眼泪不受控制地扑簌簌掉落下来。
然而,赵源并没有睡觉,而是睁着神采暗淡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上空。这双眼睛还和以前一样,像大海一般蔚蓝,可原本的光泽,却消失不见了。视线没有了焦距,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霭,迷离而空洞。
牧云确定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再仔细看他的眼眸,想到孝瓘说他的眼睛看不见人了,应该就是真的了。他失明了吗?以后再也看不见她,看不见任何人,任何东西了吗?
她不敢相信地伸手在赵源眼前来回晃了晃,他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怔怔地睁着眼睛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手指,将即将从喉咙中发出的悲声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仿佛有一把钝刀在她的心头慢慢切割,慢慢磨蹭,直到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末了,还要撒上一把粗盐。剧烈的痛楚,令她悲怆欲绝。
不忍再看,不忍再试,牧云生怕自己会忍耐不住在心心念念的爱人面前失声痛哭,只能极力地捂住嘴,一步步地走了回去,连半点哽咽声也不敢发出。她怕他听到,因为他那么在乎她,他肯定最见不得她这般伤心了。
莫非,老天真的很吝啬,要把曾经给予他的东西,一一收回?美好的容貌,健康的体魄,似锦的前程,甚至,能看到光明的权利?他曾经拥有了这些,如今突然一并失去,这让他如何接受。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难道真的比体面地死去要好?
脚下仿佛满是荆棘,每走一步,都将她的脚底刺得鲜血淋漓。再一步步落下,伤口密密麻麻,再无完肤。
牧云还清晰地记得,十年前,她在蓟城郊外的大溪边,从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所看到的那个倒影。以及,她回头看时,正好迎上他的视线。那是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啊,蓝盈盈的,痴痴的,带了那么一点点纯真和青涩。她在皇宫里所见到的妖娆桃花,也及不上他眼中的灼灼光华……如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五六天来,不知道他孤独地躺在这里,冷冷清清,是何等痛苦,何等煎熬。而她,却无能为力,没有任何挽救他的办法。甚至在不久之前,她被赵汶掐到昏厥,然后……
几近疯狂的赵汶对她做了什么,她虽没看到,却隐约能感觉出来。被他揉捏过的胸部,还在隐隐作痛,有点发胀。她觉得自己现在肮脏透顶,真恨不得,将所有被弄脏的地方都用刀子剜下来。可即便如此,她终究还是无法恢复到从前了。这叫她,如何面对赵源,面对这个对她用情至深的男人?
行尸走肉一般地回到门口,僵硬地走出。她用双手紧紧地捂住面孔,此时自己的五官,应该已经扭曲到格外丑陋了吧。
侍女眼见她如此失魂落魄,一时间忘记了噤声,连忙上前搀扶,“夫人……”
话音刚落,室内就有了动静。很快,传来了赵源欣喜异常的问询,“云儿,是云儿吗?”声音暗哑,略带了些颤抖。
牧云猛地一下回过神来,扭头朝里面回望一眼。果然,他努力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可费了好大力气,刚刚起了一半,就颓然地跌了回去。大概弄痛了伤处,他手捂着胸口,极痛苦地咳嗽起来。
眼见如此,她不得不丢下心中的悲怆,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转身回去了。
听到她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赵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的头脸蒙住了,躲在被窝里极力地压制着咳嗽。尽管被子一下下震颤着,可他仍然尽力掩饰自己的窘迫和慌乱。
“阿源……”牧云的声音里已然有了哽咽。她很快明白了,他这是不愿意被她看到现在的面孔,这个一贯臭美的家伙,到了这种时候还如此在意自己的模样。真是,令她好笑之余,又极度心酸。
她在榻沿上坐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被子,干咳一声,勉强压下了哽咽,说道:“怎么一见我来就蒙上脸了,你的脸怎么了?”既然他这么怕,那么她只有装作没看到了。
等了好一会儿,赵源的咳嗽声终于止住了。隔着厚厚的被子,他的声音模糊而朦胧,语调却像以前一样,痞痞地戏谑调笑着,没个正经。
“呵呵,少装傻充愣了,瓘儿没告诉你吗?我给他祖父打成了猪头,脸有平时两个大,还黑黢黢的,当然不能给你看了……”
她的脸上又有泪水迅速滑过,鼻子里也湿漉漉的。她生怕自己发出抽泣声,连忙使劲擦了擦,然后努力牵扯着嘴角,迫使自己发出带有笑意的声音来:“我看看又怕什么,我不会嫌弃你,更不会吃了你的。这么大的人了,比小孩子还害羞,真是丢人。改天我就告诉你儿子,叫他好好笑话笑话你!”
赵源将被角稍微掀开一点缝隙,透了透气,又放下了。“笑话就笑话吧,反正我脸皮厚,不知羞……还有啊,你怎么不会吃了我?我知道你最喜欢吃猪肉。一看到我这张猪脸,还不得立马把我煮了吃?我还没活够,我怕死得很呢。”
牧云俯身下来,隔着被子,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仔细保持着力度,生怕压痛了他。而后笑道:“我吃了你才好,这样一来,你进了我的肚子里,不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吗?这可是莫大的幸事,你应该好好感激我才对,怎么可以拒绝?”
果然,他被她逗笑了,被子也跟着抖动起来。他还是如以前那般开朗乐观,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处于如何凶险如何糟糕的境地一般。
笑着笑着,赵源再次掀开被子的一点缝隙喘息一阵子,等到呼吸均匀了仍旧遮盖好,接着伸出手来。“你蹲下来,蹲在榻边。”
“干嘛?”
“这还用问,我想你了呗。现在不敢露脸看你,只好先摸摸你了。”
“你摸能摸出什么呀?还不是老样子。”
烛光忽明忽暗地映照着,她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掌上缠绕着厚厚的纱布,血水和脓水渗透出来。露出的手指上,也伤痕累累,食指和中指的指甲都脱落了。她眼眶再次盈满了泪水,视线模糊起来,影影错错的。
他的手摸索一阵子,没有碰到她的脸,“过来,让我好好摸摸,看看你是不是在悄悄哭,像小孩子一样哭鼻子抹眼泪。”
“谁哭了,别瞧不起我啊,谁那么没出息!”她慌忙用手背抹去了刚刚涌出的泪水,继续嘴硬。
111
111、自救 。。。
“我才不信,你要没骗我,就叫我摸摸。”
赵源费力地摸索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摸到她的膝头,抓住她的衣袖,一点点地向上,却最多只能到达她的肩头。他想要坐起来,可稍微一挪动,就牵扯到了伤处,忍不住地“嗯”了一声。
牧云低头看着他那伤痕累累的手,更加难过了。她别过脸去,再次擦拭掉刚刚涌出的泪水,然后努力保持着声音的镇定:“你乱动什么呀,老牛破车的,再折腾不怕散架子了?”
他被她逗笑了,“哈哈哈……哎哟……疼……”他咝咝地抽着冷气,小声呻吟着。
牧云再也忍不住了,她蹲身下来,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拉过来,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另一只手轻轻覆盖上去。“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叫出来吧。这样忍着会更疼的。”
过了好一会儿,赵源终于不再呻吟,用手指肚微微地摩挲着她的掌心,很珍惜,很留恋,声音里带了一点欣慰的笑意:“还是你好,不嫌我脏,不嫌我臭,一门心思地对我好……这几天来,我睡了醒,醒了又睡,昏昏沉沉的,也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天……对了,现在过去几天了?”
牧云略略算了算,“今天是正月二十一,过去六天了。”
他的指尖上结满了血痂,慢慢抚摸着,弄得她的掌心痒痒的。“你不知道,我在这里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的,头上身上都痛得不行,可我怎么哼哼都没人理睬,简直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来有多想你……”
说着说着,他侧过身来,将另一只手也伸出来,先是摸了摸她的面孔,又将她揽到近前,怜爱不已地摩挲着她的鬓发。“所以说,活着真好,就算身上破破烂烂的,好歹我还有手,手还能动,能摸你;我还有嘴,还有亲你……”
说话间,赵源将被角掀起一条小小的缝隙,将她的面孔又揽得更近些,然后在她的额头落下一记亲吻。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匆忙遮盖严实了。
她见惯了他逞强好胜的模样,眼下他难得地显露了一次虚弱,就像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可怜巴巴的,还要顾及她的情绪,强作欢颜。她现在很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好好发泄发泄心中的痛苦和抑郁。可她又怕这样会影响到他的情绪,他现在伤势沉重,要是再心情恶劣的话,再想痊愈可就难了。
因此,牧云紧紧地咬住下唇,勉强按捺着哽咽,好一阵子才能再次说话:“你呀,就是嘴硬,爱逞强。前几天你兄兄明明都来了,允许我见你了,你为什么又坚决不见?你就不怕,真的,真的撑不过去,再也见不着我了吗?”
被窝里沉寂了一阵,接着传来他的轻笑声:“见了又能如何,你又不是神医……何况,我变成了个丑八怪,要是给你看见了,你肯定会嫌弃我的。再说了,你要是在我跟前哭天抹泪的,我会很难受的。说不定,说不定死得更快。不过现在这不是好了吗,我感觉我死不了了,我会慢慢好起来的。”
牧云无声地流着泪,不敢再说话,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悲伤,让他担心。
赵源似乎心情很好,一点也不为自己眼下的恶劣境况而犯愁。他说了这么多话,显然累了,歇息了良久,这才攒足了力气继续安慰着她:“你放心好了,今天兄兄过来跟我谈了一次,他原谅我了,不再冤枉我了。你说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再过个一两个月,我又活蹦乱跳了……”
“那你的眼睛呢?”她终于忍不住问到了这个关键处。她真害怕他彻底失明了,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任何东西了。若是成了废人,他又怎能保住世子之位,怎能保住性命?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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