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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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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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知道他几杯酒下肚,又不知道起了什么兴致,过来捉弄人来了,故而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就你那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还能指望你想出什么好名字来?”
赵汶生怕他们两个在宴席之上,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又开始习惯性地打情骂俏了,连忙打了个圆场,“好了,你先听大哥说,也许他的想法很好呢。”
“嗯,到底是我兄弟,知道向着我。”说着,他朝牧云递了一个颇为得意炫耀的眼神,继续说道:“我的脾气随兄兄,既粗鲁又急躁,从来都不是个细心的人,经常给外人看笑话。咱们的下一代人,最好能习汉学,遵礼法,当个谦谦君子,做个人人敬重的贤人。《诗》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故君子贵之也。’所以咱们的儿子都以玉为名好了。”
“那叫什么好呢?”赵汶很虚心地求教道。
牧云想到他给大儿子取名“孝瑜”,这名字既好听,意思又好。给将来的二儿子取的名字应该差不到那里去,于是也跟着期待起来。
关子卖得差不多了,他终于给出了答案。“孝瓘(注:音guan),如何?”
两人一起傻眼了。的确,“瓘”虽是一种古玉,作为人名来用也并不少见,譬如西晋时的名臣卫瓘(注:卫玠之祖父)。但是这个读音并不好听,并不符合两人的心意。
“一点也不好听,怪怪的,不知道你怎么想出来的。”
赵汶也跟着说道:“给孩子取名未必要多华美,朴实平淡一点的,反而好养活。”
赵源并不理睬他,直接下了定论,“好了,不要东想西想了,就这个名字,我替你们定下了。到时候孩子生出来不叫这个,我跟你们急!”
说罢,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酒过三巡,赵源又满身酒气地回来了,这一次显然是醉了,赵汶赶忙起身给他让座位,没想到他动作倒快,屁股已经在胡床的边沿坐了下来,恰好这一瞬间赵汶站起,他便哎呀呀地叫着,身体随着失去了平衡的胡床歪倒在地,跌了个四脚朝天。
牧云看着他的醉态,哈哈大笑起来。赵汶赶紧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背后的侍女找来一张胡床给赵源坐下。
“哥,你喝多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笑话,我怎么会喝多,我比谁都清醒,信不信,我再喝上十杯,也照样比你脑子聪明!”
赵汶语塞了,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牧云知道越是醉酒的人,越是讨厌别人说他喝多了,就越是胡言乱语撒酒疯。于是,她在赵源身边坐下,拎起酒壶给他的杯子斟满,笑道:“知道你还没喝够,那就再喝,我不拦着。”
果然,这一下有效果,赵源将酒杯接在手里,看了看,却不喝了,“你想把我灌倒,就省得我再来招惹你了?我偏就不上你的当。”
50
50、狠角色 。。。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赵汶到身边,摸了摸赵汶的脑袋,对牧云说道:“我这个弟弟,也说不清他到底是聪明,还是笨。我们刚到邺城的时候,兄兄一天闲着无事,就把我们兄弟几人都聚集起来,考验我们的智识。方法很奇怪,丢给我们一人一团乱麻,看我们谁能用最短的时间把乱麻分开。
我和弟弟们正忙活时,他突然抽出刀子来,几下就把乱麻斩断,于是便‘解开’了。兄兄很吃惊,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回答说,‘乱者须斩’。兄兄听完后,点头说,‘此儿意识过我’。”
这件事还是牧云第一次听说,和当初的赵雍一样吃惊了。平日里老实巴交的赵汶能如此这般,实在是一鸣惊人了。
赵汶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源则笑了笑,评价道:“三岁看到老,你将来必是个坚毅果决之人。只不过,你最好学兄兄那样,统兵打仗;至于治国治政,就不是你的专长了。治大国如烹小鲜,要细心,要慢慢来。千头万绪的事情,决不可用打打杀杀来解决,那样只会动摇国本。兄兄虽然对你有所赞誉,却没有选你做世子,为何?就是因为你不是一块治国的料,没有励精图治的耐心。”
这几句话的分析,丝丝入扣,说服力极强。牧云望着他目光灼灼的眼睛,原来他真的没醉。
赵汶脸颊泛红,低了头,怯怯道:“论聪明,我比哥哥差得远,更不敢有那些念头。”
“没有最好。没有的话,你还是我的好弟弟。”说着,赵源端起自己的酒杯和他的被子碰了一下,自顾自地喝了个干净。
牧云看着他们两兄弟喝完就,于是提起酒壶,却发现里面空了。后面的侍女连忙将空壶取了去,倒满酒,又送了回来。
赵源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朝侍女的脸上瞟了一眼,脸上很快浮起轻佻的笑容来。他一把抓住侍女的一双纤纤玉手,以手掌笼罩住,轻浮地抚摸着。
牧云颇为吃惊,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赵源虽然平日里总表现为一副风流放荡的模样,但她从不见他对别的女人有任何肢体接触,更没有言语挑逗。眼下他突然这样“酒后乱性”,着实令她目瞪口呆。
赵汶注意到了牧云的情绪,忍不住提醒道:“哥,你是不是真喝多了?”
侍女被他拽着不得不跪倒,一双惊惶的眼睛朝牧云望了望,似乎在求救。
牧云正恼火着,想看看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故而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事情很快朝着她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了,赵源虽然轻悠悠地笑着,然而幽蓝的眼睛里却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一双手由抚摸变成了抓握,语气很轻松,嗓音也一如既往地动听,“哟,这双小手,又嫩又滑,捏在手里,像没有骨头一样……”
说话间,他的手渐渐收紧了,骨关节凸显出来,皮肤接近透明。侍女的表情也变了,从起初的慌张变成了痛苦,原本洁白的指尖由于积血而发红,变紫。
终于,她忍耐不住,求饶道:“大郎君,求求您了,放了奴婢吧。”
“放了你,哪里有这么容易?偷我鞋子的时候,去向王妃告密的时候,你怎么一点都没想害怕?现在求饶,晚了。”赵源神态悠闲地说道,手下又加重了力道,直到侍女忍不住痛呼起来。
“奴婢知错了,您快松手吧,骨头快断了呀……啊……”她的面孔抽搐着,额头上有冷汗渗出。
牧云明白了,原来那天晚上偷走赵源忘在窗外鞋子的,正是这个平日里在她身边侍候的婢女。她不由得后怕起来,不知道那天她和赵源在榻上的对话,是否被她窃听了去。
侍女的呻吟声引起了旁边在座的几个人注意,他们纷纷转头过来看。因为周围声音太过嘈杂,并不能听清赵源都说了什么,还以为侍女失手惹祸,被他惩罚了,故而并没有出言劝说。
赵汶表现为一头雾水的模样,诧异地望着哥哥,问道:“偷鞋子,她去你的院子了吗?”
赵源突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说话,你少插嘴!”
赵汶很害怕哥哥,立即噤声了,默默地看着事态发展。
赵源的脸色变化得很快,等再望向侍女的时候,脸上浮现出迷人的笑容,手上却更加有力。
“唉,你大概是新来的吧,有没有听说过,两年前,有个王妃跟前的婢女,狗仗人势,公然欺负太原公夫人,叫我用刀子斩断了双手,又扔到荒山野岭里喂狼?”
侍女痛得浑身颤抖,呻吟着摇头。“没,没……”
他继续笑悠悠地说道:“没听说过,也不打紧,现在不是知道了?我再给你讲一个——去年冬天,我院子里有个乱嚼舌头的婢女,也不知受了谁的指使,背地里散布谣言,妄图离间我和太原公夫人的情分。到底有一天,让我知道了。我就叫人割掉了她的舌头,头朝下地埋在雪堆里,让她到阴司面前嚼舌头去了。”
牧云在旁边听得胆战心惊,想不到赵源背地里竟如此狠毒。亏他每次在他面前出现,都是春风拂面,笑意盈盈的。
她并没有注意到,赵汶听着听着,低下头去,眼角微微抽搐一下,眼睛里闪过紧张的光芒,转瞬即逝。
“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大郎君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啊,痛死了……”侍女已经满脸是泪。
赵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双手如铁钳一般地继续抓握住她的手,几乎捏碎骨头。
“不要以为只有王妃能杀人,我和太原公就是软柿子了。一个月前,世子妃跟前一个婢女,将已经身怀有孕的太原公夫人绊倒,险些害她没了孩子。太原公把她带回自己的院子,从此以后,王府里就再没有人见她出来过。”
牧云听到这里,不由得转头看了看赵汶,他仍然低着头,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她低估了赵源的消息灵通程度,更低估了丈夫报复他人的手段。这两兄弟,原来都不是简单人物,她只觉得后背隐隐发凉,好像有一只冷冰冰,没有皮肉的骷髅手在慢慢地向她伸来。
赵源注意到旁边的牧云面如土色了,于是见好就收,免得进一步影响她的心情。“这一次,我不杀你。只不过,要是下一次,再让我发现,或者听说,你和一些阴谋、谣言之类的有关,我就砍下你的双手,钉到王妃那边的院门上。”说罢,终于松了手。
侍女浑身脱力,瘫软在地上,浑身大汗淋漓。好一阵子,才挣扎着磕头,“奴婢记住了,记住了!”
他摆摆手,“去吧。”
她又再次磕头谢恩,这才战战兢兢地退去了。
赵源转过脸来,关切地望着牧云,“怎么,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要不然的话先回去休息吧。要好好养胎,不要胡思乱想,让自己不开心。”
说话间,他还伸过手来,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腹,柔声道:“对自己好一点,也对他好一点。”
赵汶终于抬起头来,一双黑眸望向赵源抚在她腹部上的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沉寂百年的古井一般,没有任何波澜。
赵源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弟弟的视线一样,对旁边的侍女招招手,“来,送夫人回去休息,一路上小心着。”
牧云想到他刚才的那些表现和话语,真害怕他继续这样下去,不知道要再撒什么样的酒疯,别到时候对赵汶有什么不利。因此,她颇为担心地朝丈夫望了望,并没有起身。
“哦,原来是担心你家男人啊。那就叫他送你回去吧,省得你老是惦记着,生怕我吃了他。”说到这里,他爽朗大笑,对赵汶说道,“还愣着干嘛,送她回去吧,兄兄要是问起我帮你担待着就是了。”
牧云松了口气,任由赵汶搀扶着离开了。她并不知道,赵源望向两人背影的目光里,笑意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抑郁,如秋风般萧瑟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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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胎梦 。。。
三天后。
陆昭君已妊娠六个月了,肚子越来越大,腰背也就跟着酸痛起来。这一天上午,她侧身躺在床上,一面由侍女按揉着腰背,一面和大儿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门口有人禀告道:“主母,大郎君前来问安,不知是否召见?”
“叫他进来吧。”她懒洋洋地回答道。
没一会儿,赵源进来了,一眼看到自己的妻子也坐在大床上,眼神随即阴冷下来。
冯翊公主见丈夫面色不善,赶忙下了床,给他行了个礼。他不屑伪装,对她不理不睬,径自上前来给母亲请安。
“你们俩都坐下吧,别老是搞得这么生分。”
赵源脱了鞋子上床,在陆昭君和元仲华的对面坐了下来。先是照例说几句问候的话,之后就沉默不语了,一双眼睛只是冷冰冰地盯了妻子看。
公主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好像被他冷若冰霜的眼神看透了内心一样。这几日来,丈夫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更不曾踏入她的卧房一步,每天晚上都睡在外间,一个女人都不碰。
她瞧在眼里,猜测丈夫也许是耳闻了一些对她不利的传言,却偏生没有抓到什么证据,只好故意冷落着她。
“夫君和阿家在这里说话吧,奴婢先行告退。”
陆昭君何等精明之人,当然瞧出了儿媳的尴尬,于是并不等赵源说话,就先点了头,“行,你先回去吧。”
公主起身下床,行了个礼,倒退了几步,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她是个从小受过良好宫廷教育的人,举手投足都极尽雍容高雅,只不过她的到来破坏了赵源和牧云原本的婚约,所以赵源一直看她不顺眼。即使她做任何事情,如何恭顺谦卑地讨好他和他母亲,落在他的眼帘里,都是格外厌恶的。
“你都回来五天了,还没有踏进她卧房里一步吧?好像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陆昭君有些不满儿子冷落元仲华,这个在她眼里颇为贤惠的儿媳。
“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没话找话说。”他淡淡地回答道。
在这么多儿子里,她最喜欢最器重的就是这个大儿子,虽然不认同他的做法,却没有再加劝说。
赵源很快换上一副笑脸,打量着母亲的肚子,笑容灿烂,“也不知道家家肚子里的是男孩女孩。老八和明姬(注:龙凤胎,他的同胞弟弟和妹妹)还不到两岁,这老九就快出来了,可见家家魅力不减,荣宠非常啊!”
陆昭君被他这几句话逗得心情愉快,“谁知道是男是女,怀上他时,曾做了个古怪的梦,和怀八郎的时候做的梦一模一样,都是有老鼠钻到我的衣裳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胎梦的寓意在这个时候是非同小可的,譬如判别腹内胎儿的性别,譬如预测这个孩子将来的命格。赵源觉得颇为有趣,“哦?这么说来,不会又是一对龙凤胎吧?”
“不会的,上一次妊娠,六个月时肚子大得好似足月一般,这次还是很正常的,应该只有一个。”
他好奇地问道:“那家家怀上儿子,还有老二、老五的时候,也做过这类古怪的胎梦吗?”
陆昭君愣了愣,并没有立即回答。
她当年怀上这个大儿子,即将分娩的前夜,曾经梦见自己在大海边看洪波涌起,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腾空而起。正惊异间,忽然夜幕中一道闪电,将蛟龙击中。它断作两截,血肉模糊地掉回海里,瞬间被巨浪吞没。
她后来跟赵雍说起过这个梦,想问问凶吉。赵雍说,这是个寓意很好的梦,是要告诉他们,元氏衰落,即将改朝换代。龙代表元氏的皇帝,他们的儿子就是那道闪电,将要取而代之。
陆昭君一直为这个梦惴惴不安,生怕是什么凶兆,直到她后来陆续生下赵汶和赵演。
怀赵汶时,她梦见一尾大龙,首在天,尾达地,张口动目,状势惊人;怀赵演的时候, 则梦见一条龙伏在地面上;至于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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