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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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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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他手里接过汤碗,一点点地喝了下去。
侍女上前来收拾一番,退下去了,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牧云注意到,赵汶的右手指关节处,出现了五六个不起眼的伤口,看起来很新,还在缓缓渗血。
“你这是怎么了?”
赵汶注意到她的视线,连忙缩回手去,局促道:“没,没怎么的,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牧云看他的反应,大致地猜出其中内情了。她看看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说道:“你都知道了?”
“嗯。”
“那你知道什么了?”她苦笑着问道,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迷雾。似乎只要看不清他,她就不至于无地自容了。
他竟落落大方地回答,“姊姊身怀有孕了,肚子里有小孩子了。”
她大惊,不敢置信地打量着他和眼神和神色,她不明白他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装傻,而且还能装得如此自然,找不出任何破绽。
“这孩子,不是你的。”她再三努力,颇为艰难地吐露出实情。
赵汶长长地吁出口气,倒好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了似的。“你总算肯说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管是不是我的,总归是赵家的骨血,我会一样对他好的。”
牧云睁大眼睛注视着他,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你不要这样,我……”
他见她哭了,立即慌了手脚,赶紧给她擦拭着眼泪。一面擦,一面声音低低地安慰道:“姊姊不要难过,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人总是免不了要遇到这样那样的烦恼,有些事情不是想不想就能决定的。何况,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只要不自己泄露出去,就万事大吉。等孩子生下来,就当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越是这样,她的愧疚就越是深。她拨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努力压抑着不发出声音来,泪水很快湿透了枕头。
赵汶在她背后沉默半晌,继续说道:“别哭了,要是让家家派来的眼线发现了,家家肯定又要怀疑了。都是我没用,保护不好你,害你受人欺负,天天都要提心吊胆的。”
“不,不关你的事,你还小……我不该和他,唉!”她想要倾诉自己的悔恨,却又无从说起,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46
46、幸福 。。。
赵汶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肩头,安慰着她,“别这么说,你本来就是哥哥的女人,是我不讲兄弟情分,背地里把你抢夺过来的,他没杀我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至于继续和你来往……这也没有什么好指摘的,你们两个高兴就好。说实话,我看你整天闷闷不乐的,心里头才真的难过。”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越发低沉了,“我知道,你虽身在我这里,心却一直是在他那边的。”
“那你当初又为何……”
赵汶不等她问完,就主动解释道:“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好几年了,要是他娶到了你,我恐怕这辈子就没指望了。至于现在,你不喜欢我,也不打紧。等过上几年,我长大了,能给你保护了,也许你会一点点地喜欢上我的……要是还不行,我就没办法了。”
牧云总算是恍然了,原来,他平日里默不作声的,明明清楚很多事情却一直装聋作哑,并不全是因为胆小怯懦;她更没想到,他同时还揣了这样的想法。不能不说,他不但聪明,还是个颇有毅力,颇有韧性的人。虽然等待是辛苦的,漫长的,甚至未必就能看到曙光的,可他依旧很努力。
她对他深怀愧疚,甚至对他的努力产生了感动。然而,她并不认为自己就因此喜欢上了他。因为他的性情,实在不是一个让女人可以轻易喜欢上的人。和他在一起时,她几乎没有感受到快乐的时候。
“唉,也许你以后会失望的。”
“那也没关系,只要每天看着你,我就满足了。”赵汶从后面递给她一方帕子,将话题转移开来,“你和我哥哥生的孩子,应该很漂亮的。要是女孩,她必然倾国倾城;要是男孩,他必然风度高爽。这样的孩子,怎能不惹人欢喜?我这么丑,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喜欢过,兄兄和家家几乎从来不正眼看我。我不要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
他难得话多了一次,和她谈起了他的想法和感受,但却令她格外难受。就算有具漂亮的躯壳又能如何?
像她这样,成亲之前被好些个男人争来争去,成亲之后又夹在两兄弟之间左右为难,整日生活在粗暴公爹和阴险婆母的眼皮子底下,周围那么多女人对她虎视眈眈,生怕她勾引了自家男人……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鼻子里吸入的就是危险的气味,步步惊心,如履薄冰。还不如长相平庸,嫁给个凡夫俗子,过着相夫教子的平淡生活,虽然清贫,好歹安心。
人总是在向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往往已将幸福握在手中却浑然不觉,将它忽略,将它挥霍掉。此时的牧云,还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
许多年后,岁月老去,物是人非。当她坐在冷冰冰的皇宫大殿之上,回忆起当年为她机关算尽、同根相煎,爱她到刻骨铭心、无怨无悔的两兄弟时,方才知道自己年少之时,是何等的幸福。因为年少时候的她,可以爱着别人,也被别人爱着。
“好了,你别再说了,我累了,想睡觉。”她拉起被子蒙住头脸,躲在被窝里无声地抽泣着。
赵汶不再说话,仍然在她榻前守候着,并没有因此而离去。
“郎君,这是给夫人安胎的汤药,刚刚煎好,请夫人起身服用吧。”她听到门口处传来了侍女小心翼翼的禀告声。
赵汶回答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诺。”
她等了好久,也不见他来招呼自己喝药。过了一阵子,脚步声离去,她抹干泪水,悄悄地将被子掀开条缝,朝外面望了望。他已经不在了,倒是榻前的小桌子上多了个药碗,里面是空的,残余一点点药汁。
……
妊娠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头几天并没有动静,直到赵雍闻讯之后亲自来探视,其他人才纷纷前来祝贺。世态炎凉,在这座王府里上演得淋漓尽致。
赵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在女人面前格外温柔体贴,哪怕牧云现在已经是他的儿媳。他亲自为她端茶倒水,还坐在近前来热情地问东问西,好像他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一样。
赵汶被晒在旁边,一句话都插不上不说,更不知道该走该留。直到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悄悄地去禀告了陆昭君,陆昭君赶来,这才把他这尊活宝佛爷请走。
半个月后,赵源擅自从邺城返回了,自称是回来和父母团聚,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个中秋节。顺便,再看看自己满月不久的儿子。
实际上,他刚一回府,既没有去拜见父母,更没有去探望宋氏和她为自己生的儿子,而是径自去了牧云那里。
眼下接近中秋了,凉风习习,院子里的树叶渐渐枯黄了。牧云坐在窗子下面,一针一线地做着女红。秋风从敞开的窗子吹拂进来,带入一片黄了大半的落叶。叶子在地上翻滚几下,停止住了,静静地躺在漆色亮丽的地板上。
她正望着叶子出神时,眼前出现一双极精致的锦履,以及华贵的衣料。赵汶不喜欢穿得如何招摇,应该不是他。她突然想到这是谁了。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抬头,故意装作不觉,继续绣着手里的织物。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双手,将针线和绣架全部拿了去。同时,一个清朗动听的声音在她头上方响起,“咦,这么小,我可穿不了,是给咱们儿子绣的吧?”说着,那双手还拿着绣架上的织物往自己身上比量。
牧云从旁边的绣筐里摸起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对准他的手轻轻一刺,立即,鲜红的血珠从洁白的肌肤里欢快地冒了出来。他出于本能地把手收了回去,夸张地“哎呀”一声,“我好歹是你儿子的兄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能如何狠心?”
她知道一旦搭理他,他肯定会纠缠上来没完没了,比麦芽糖还要粘,甩也甩不脱。于是她忽地站起身来,转头就往卧房走。
“哎,别走呀,你要是扎我高兴的话,就继续扎,扎上几百下都没问题,千万不要不理我!”赵源赶紧跟在后面,快步追赶。
牧云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前脚进门,后脚就把门重重地掩上了,顺便带上门栓,拴得牢牢的。
“怎么两个月不见,就假装不认识我了呢?莫非老二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的魂给他勾了去,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赵源吃了个闭门羹,还照样油嘴滑舌地调戏她,一点也不见灰心丧气。
她终于忍不住了,骂道:“滚,给我滚出去,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
此人的脸皮已经厚到日臻化境的地步了,不但一点不愠,仍继续戏谑,“好呀,能逗你笑一笑,我豁出去了,决定滚一次给你瞧。只不过这么精彩的场面你看不到就可惜了。这样吧,你来把门打开,好好欣赏。”
牧云抓起旁边的熏香炉,朝门上扔去,“咣当”一声,铜炉砸到门上又掉落下来。“你少在外头油腔滑调,以为这样就能骗我心软……我遭遇危险的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结果连个人影都不见。你弟弟再怎么老实憨厚,人家也知道竭尽全力为我出头,你除了甜言美语,还会什么?”
这一番斥责终于见效了,她话音一落,外面再没有动静了。她有些意外,按理说赵源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退缩的。于是,侧着耳朵倾听了好一会儿,终于有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了。
鬼使神差地,牧云到了门口趴在门缝边朝外间里望了望。果然,已经不见他的人影了。她又匆忙地赶到窗子前,躲在窗扇后面悄悄地窥望着,只见他的背影在门廊里晃了一下,很快消失了。
47
47、坠落下去的地方 。。。
牧云不禁疑惑起来,难道他就这么轻易走了?又或者她刚才的话语里有明显偏向赵汶的意思,他吃醋了,所以愤而离去?
牧云回到窗下,等了很久,始终不再见他回来。眼下正值中午时分,阳光明媚,照得人懒洋洋的。怀孕之后,她不但饭量增加了不少,人也开始嗜睡了。既然等他不来,又无所事事,她渐渐打起瞌睡,于是脱鞋上榻,仰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她忽然有了点异样的感觉,身子微微一个抽搐,醒来了。刚刚睁眼,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仔细一看,原来榻旁边的窗口外趴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源。
他用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海水般的眸子里流转着温柔的光泽,颠倒众生。一瞬间,她愣怔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好像全身心地坠落进去,再也无法逃生了。
赵源大概正聚精会神地偷窥她,到了忘我的境地。眼下突然见她突然醒来,免不了略微一愕,有点像当年他们在大溪边邂逅时,彼此都看傻了眼的情景。
“呵呵,是不是睡觉梦见我了,心有灵犀啊?”他最先反应过来,笑吟吟地问道。
牧云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失神而感到羞愧,顺手抓起枕头抛了过去。他很轻易地抓住枕头,随后一撑窗台,干净利落地翻了进来,直接掉到她的榻上。她注意到,他居然没有穿鞋子,看来是早有预谋,连鞋子都脱下了。
她慌忙下了榻,出于本能地躲避着他。可他的动作显然比她敏捷多了,一把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将她放回到榻上。
“呃,别这么大动作,小心伤了咱们孩子。”说着,他双手环住她的腰肢,凑到近前,将脸颊贴在她渐渐隆起的小腹上,“让我听听,他是不是在里面不老实了,用小脚丫踢你的肚子了。”
牧云本想挣扎,但是想到他毕竟是这孩子的父亲,自己虽恼他恨他,可他毕竟没有伤害她。何况他此前一直在邺城,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更不能插上翅膀飞来保护她,安慰她……因此,她不再挣扎了。
“少妄想了,这孩子不是你的。”
“别逗我了,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她本想说谎,说这是赵汶的孩子。但是赵汶自己还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这谎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底气不足,更遑论骗过精明赛鬼的赵源了。
见牧云语塞,赵源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腹部,俯身下来,手撑在榻上,细细地打量着她,笑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见你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你了吗?”
她默不作声,别过脸去,不想与他对视。
他自问自答,“因为你的眼睛。你这双眼睛,蓝得像晴朗时候的天空,干干净净的,让人只要抬头看看,心中的繁杂和烦恼就一扫而光了。很多人的眼睛,都会因为年纪的增长,世事的磨砺,变得浑浊起来,复杂起来。只要一看,就能从中瞧出阴谋算计、讨好献媚,或者其他不好的东西。只有你不一样。”
说着,赵源拉起她的手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缓缓说道:“你是独一无二的,在我心中也是如此。”
牧云把手抽回,仍然不肯理睬他。他并不气馁,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在我面前一直都不会说谎,或者明明想说谎,还是会轻易暴露呢?这不是你笨,而是你心里有我,你愿意敞开胸怀,以诚意待我,所以你无法从容地欺骗我。”
赵源的每一句话,都说在她的心坎上,仿佛早已把她看穿一般。他目光如炬,她无所遁形。
她越是这样,越是不敢承认,只能徒劳地捶打着他的肩头,责怪道:“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夜里经常做恶梦,生怕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你倒是好,装得若无其事。我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赵源似乎早有预料,他并不犹豫,直接回答:“那还不简单,你就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
“然后呢?”
“你要是喜欢他,想留着他,那就留在你身边养着;你要是觉得这样对不起老二,让他当活王八了,那就把孩子给我养。等将来咱们成了真正的夫妻,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他,要他认回你,管你叫‘家家’。”
牧云越听越是恼火,“你说得倒是轻巧!孩子留在我身边,对他根本不公平,凭什么要他养咱们两个的孩子?孩子送给了你,他将来要是不认我了怎么办?他要是因为这层缘故,从而记恨我,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认回这个孩子了?”
赵源倒是不急不恼,握住她的双手,笑问道:“那怎么办?咱俩干脆私奔算了。反正我现在有都是钱,咱们往南边逃,一口气逃到梁国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你春天吃枇杷,夏天吃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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