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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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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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兄长对家人是好的,对她也不错。可偏偏是个不会卖好,又对外人苛刻严厉的人。皇帝宠爱胡嫔和李夫人,早已冷落了她。两个女人依仗宠爱,为娘家人谋取官职。可官员任免的大权完全在赵源的手里,他丝毫不给皇帝面子,一口回绝。皇帝被驳了面子,她们俩得知之后心生不忿,就越发吹枕边风,挑唆离间皇帝和赵源的关系。
两年前元善见“谋反”,赵源带兵入宫兴师问罪,差点杀掉胡嫔和李夫人,也是一半为她出气,一半为了铲除皇帝身边的兴风作浪的祸害。现在想来,兄长并没有遗忘掉她这个深宫中的妹妹,只不过不习惯做表面功夫罢了。
念及此处,她越发后悔,也就哭得越发厉害了。
……
中午时分,阳光暖暖地映照在脸上,颇有几分惬意,周围宁静祥和,令人昏昏欲睡。唐邕站在东柏堂的庭院里,望着不远处的房门,不知道愣神了多久。
终于,里面出来一名侍女,到他面前行了个礼,轻声道:“大人,郎主刚刚醒来,听说您来了,召您进去。”
“嗯。”
在侍女的引领下,他穿过外厅,内厅,进入寝房。周围的空气中有若有若无的药香,随着他的脚步声,里面的侍女收起屏风,这气味突然浓重起来。
赵源闭着双眼,额头上敷了块湿帕子,身下垫了几个枕头,仰面躺着。榻前几案上的盆子里还剩有几块融化得差不多了的冰块。他朝榻上匆匆瞥了一眼,看到主人此时的模样后颇有些吃惊,眼皮也隐隐跳了几下。
“大王。”唐邕跪地行礼,先是简单地问候了几句。等了一会儿不见赵源发问,就主动叙述起了一些赵源肯定想知道的事情。
赵源一动不动,一直很安静,没有什么反应。
他以为赵源又昏睡过去了,正想试探时,后者慢慢睁了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没什么大事,就好。他的神智,有没有反常,或者要求些什么?”
“回大王的话,太原公就昨晚疯癫了一阵子,医官走后慢慢平静下来,小人再去看时,似乎睡着了。今天晌午时小人再去看,见他坐在那里闭目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吃东西吗?”
“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赵源面无表情地听着,“唔”了一声,吩咐道:“你跟他传我的话,‘不吃不喝,自己饿死最好,免得脏了我的手。’”
唐邕愣了愣,迟疑道:“这……小人要不要把他身边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收走?”
他当然知道唐邕指的是什么,颇为自信地笑了一声,“不用,他不是个这么轻易就寻死的懦夫。要是的话,他就不是我弟弟。”
“是,小人明白。”
半晌,他用微弱而沙哑的声音问道:“夫人呢,现在如何了,身体状况,可好?”
唐邕有些为难,踌躇片刻,却经不住赵源那急切而期盼的目光,照实回答:“找医官看过了,身体不怎么好。现在的情况,也有点糟糕。不过,只伤在皮肉上,不至于有性命危险。情绪上很不好,昨晚被接到府里之后,就一直哭。”
赵源注视着唐邕那闪闪烁烁的眼神,神情突然激动起来,他猛地咳了一声,竟然翻身坐起。旁边的侍女见状慌忙上前,可是还没等递上帕子,被角上已出现了斑驳血色。
他接过帕子,捂着口重重咳了几声,随即颓然瘫回了枕上。
侍女用身体遮挡了唐邕的视线,为他擦了擦嘴角,将帕子攥成一团,悄然收入袖中。随后,端了几案上的一小碗清水,想要服侍他喝。他摆了摆手,拒绝了,双眼无神地望着上方的虚空,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唐邕等了一阵子,见他的眼睑微微下垂,怕他睡着了,只得硬着头皮请示:“夫人若是提到想见您,小人该如何答复?”
“……封锁消息,让她留在那里好生养伤。至于我,就说我回了晋阳,有急事要办。最多一个半月,就回来了。”
“诺。”
“谁泄露风声给她,再惹她烦恼,就要谁脑袋。”
248
248、癔症 。。。
从出事的那一天开始,牧云的精神状态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恍惚之中,一天到晚只知道神情麻木地坐着。
她很怕见人,更害怕听到任何响动,哪怕是清晨时分仆人在庭院里清扫落叶的哗哗声,也仿佛近在她的耳畔,就像刀子在铜镜上一下下地划着,割着,发出极刺耳,极难听的声音。
每次这样时,她都拼命地捂住耳朵,想要避免听到这样的声音。然而越是如此,脑海里就越会产生一种古怪的蚊鸣,一直一直在响,好像永远也没有停歇的时候。她害怕极了,只能拼命地自言自语,或者胡乱唱歌,唱得颤颤抖抖,几乎不成调子。
每一个晚上,她都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可是醒来之后,记忆却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片段,根本串联不起来,只能吓出一身冷汗。摸一摸眼皮,早已在梦中哭得红肿。
大约过去了六七日,天越来越冷了,北风一阵冷过一阵,好像今年的秋天,比往年的秋天要冷上许多一样。
下午,她穿着厚厚的秋装,坐在窗口,呆呆地望着窗外随风飘飞的叶子。这几天来,因为有了很好的生活境况,伺候的人手很多,所有照料和调理都是无微不至的,所以她的恢复也颇为迅速。
今天早上起床时,她特地照了照久违了的镜子,发现脸庞上的淤血渐渐变淡了,颜色从紫黑淡化成了青黄,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了。而以前肿胀的地方,也消了肿,渐渐恢复了昔日模样。然而,被他打破的几处,血痂脱落,留下了浅粉色的疤痕,看来是很难消除了。比起被禁锢以前,现在的自己,要丑多了。不知道那人看了,会不会吓坏了。
那人到现在都没有来过,只遣唐邕来说,他有要紧事去晋阳,不能耽搁,也来不及来探望她,请她暂时休养身体,不必记挂。当然,他还写了封信,里面只有几句问候的话,至于他和赵汶的事情,只字未提。奇怪的是,虽然还是他的笔迹,字却没有以前漂亮了,显得有些潦草,似乎是仓促中写出来的。
不来就不来吧,以免他看到她这个模样害怕。他虽然没有她原本想象的那般关切她,重视她,不过,好在他这次赢了,活下来的是他。还有什么样的结局,能比这个更好的呢?
牧云摸着这几日来渐渐恢复了知觉的面颊,干涩的眼眶里似乎又有点湿润的迹象了。
她想念她的儿子了。孝瓘,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来有没有受气,被人欺负。他是幸福的,因为在经历了最九死一生的磨难之后,他的生父,还有他的母亲,都好好地活着。
风越来越大了,吹进脖颈里,冷得她全身都瑟瑟发抖。最近身体日益臃肿,肚子越来越大。大概是妊娠消耗血气的缘故,手脚也跟着发凉了,一天到晚地格外怕冷。她伸手关上了窗子。
过了一会儿,窗外隐隐有对话议论声,传入了她的耳朵。最近的听力,似乎格外好。
“……你说太原公出去公干,怎么会把自己的女人送到这里来?这里又没有主母,不怕郎主……”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看哪,应该是郎主主动派人去接了夫人过来的,两人通奸不是一年两年,太原公早已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傻而已。”
“那……那夫人肚子里的种,莫非是……”
“那还用说,自然是郎主的。郎主这些年来不近女色,夜夜空房,还不都是为了讨好弟媳?依我看,要不了多久,等她生下孩子,说不定就登堂入室,当了咱们的主母。”
“这可未必,我看这女人好像得了失心疯,一天到晚古古怪怪的,一会儿自己对自己说话,一会儿怪声怪调地乱唱一气……郎主何等尊贵的人,怎么会娶一个疯女人?”
“哦,这倒也是。说来这事儿也奇了,郎主在外头遭遇刺客的那一天之后,这个贺兰夫人和太原公另外的一位段夫人都不正常了。听那边儿人说,段夫人也是整天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还差点掐死自己的孩子。她娘家的人听说了,就把她接回去了。”
“竟会这样?看来,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啊,指不定里头出了什么幺蛾子……”
对话声越来越低,最后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彻底消失了。
那一日眼见的可怖场景,原本已经极力不去回忆,不去想它了。可是窗外的两个仆妇议论起来,再次勾起了她的记忆。想着想着,她越发害怕,室内静悄悄空荡荡的,连个可以依赖可以陪同她的人都没用,极度孤寂,清冷。
牧云打着寒颤,慢慢起身,扶着酸痛的后腰走到榻前,躺进被窝里,蒙着头取暖。不知不觉间,她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比前几日还要恐怖的噩梦。
她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是东山,赵源很喜欢和文人雅士们吟诗作赋,歌舞饮宴的地方。
不远处的楼阁上,靠着窗口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赵汶,周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她回头看看,自己身边也没有人跟随,似乎整个世界,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牧云早已不记得赵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很不合理的事实。她当这两兄弟不但好端端地活着,似乎感情还挺好,正在有说有笑地对饮。后来,一前一后起身,背对着她,肩并肩地坐在了窗台上。楼阁有三层,距离地面很高,他们的姿势,很是危险,只要稍微向后一仰,就会失去平衡掉下来。
她很担心,想要高喊,叫他们下来。可是,无论她怎样着急怎样努力,那声音都闷在胸中,无法发出半点来,两兄弟依旧背对她坐着,没有半点想要下来的意思。
突然,她看到赵源的手臂架在了赵汶的左臂上,他突然起身,伸手朝弟弟的肩头猛然一搡。
“啊!”这声尖叫是她发出来的,惊人一幕发生时,她的一颗心几乎跃出了嗓门眼。
可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汶的身子晃了一下,随后一仰,从高楼上翻落,重重砸在地面上。那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仿佛震得地面都颤了。
“阿汶,阿汶——”牧云朝趴伏在地,周围有血水蔓延开来的丈夫疾步奔去。
脚下似乎被石头绊了一下,她摔倒了。等爬起来时,极度骇异的一幕发生了。
赵汶的身体突然从脖颈处断裂,一颗圆滚滚的人头咕噜咕噜地,一直滚到她的脚前。随后,一张口,咬住她的脚尖。
她尖利地大叫,想要捂眼,手却无法抬起;想要抬脚,脚却像生根一样钉在土里,无法动弹。
那个人头诡异地笑着,说话了,“姊姊,他杀了我,他杀了我,大哥杀了我!”
这时候,赵源一脸鲜血地出现在她面前,又哭又笑,状若疯癫:“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我弟弟,杀了他……”
“是大哥,是大哥杀了我!”
“我杀了弟弟,我杀了弟弟!”
……
两人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混合在一起,形成阴森可怖的魔音,令她恍如深陷地狱。
她极力捂住双耳,死死闭着眼睛,头痛欲裂。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好像骨骼断开,肌肉撕裂,鲜血流淌的声音。悄悄睁眼一看,只见赵汶那具没有了头颅的尸体,竟然可以自由行动,正背对着她,跪在一个人身边。看衣服是赵源,不知道怎么的,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赵汶在摆弄着什么。不一会儿,他转过身,鲜血从手掌向手臂,肘弯迅速流淌。他的掌心,有一件古怪的物事,在一下一下,抽搐似地跳动着。
她看清之后,张着嘴,想要大叫,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汶的人头,突然跳到她眼前,悬在半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姊姊,他要跟我走了,我们再也不回来。他怕你孤单,叫我把他的心交给你。你看,以后能陪着你的,就只有它了……”
说罢,伸手拉开她的衣领,将那颗犹然跳动的心,丢进她的怀里。
她低头一看,它掉落在她腹部的位置,卡住了。血染红了她的皮肤,它仍旧顽强不息地跳着。
……
“啊——”
牧云的喉咙快要喊破了,猛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是一个梦,不是真的。
惊魂未定,她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手上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被人触摸过了一样,手上仿佛还残留着一点来自别人的体温。抬手一看,手背上有一滴水。难道,刚才有人来伺候她?
屏风外的珠帘,犹然晃动,显然有人在她身边,刚刚离去。为什么听到她的叫声,对方会害怕一样地跑掉呢?
她惊疑不定地下了地,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朝庭院里望了望。
只差了片刻,院门恰恰在这时候关闭。她只来得及看到一片深蓝色的衣角,在门缝间掠过,一闪即逝。
那应该是个男人,能是谁呢?为什么要在她睡着之后悄悄地来到她身边,他想做什么,又为何匆匆逃走?
牧云想要出门追赶。无奈刚刚穿上鞋子,腹中就是一阵猛烈抽痛。最明显的一下过去,稍稍停顿片刻,又是一阵阵胀痛。胎儿渐渐长大,动作也越来越大。
她抽了口冷气,手抚着腹部,想要给孩子一些安慰,让他安静下来。可这一次的胎动持续时间很长,等到停止躁动之后,再去追赶,早已晚了。
她回到榻前,目光在被褥边缘观察着。很快,她发现了一陌生的根头发。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在阳光下看看,是直的,颜色乌黑。
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应该就是刚才那人无意间掉落的。
那人……
黄昏时分,段韶的府上,来了一位衣饰华贵,看起来约四十出头的贵妇。妇人皮肤白皙,体态丰腴,眼神冷毅,颇有不怒自威之态。
段韶夫妇坐在她下首,陪她说了一阵子话。
段妻元氏听她问到女儿,不禁眼眶湿润,悲伤起来,“这孩子……自从出事那天之后,就像被吓着了,撞了鬼一样,整日都神神叨叨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连我们都认不出了。”
“把她叫来,我瞧瞧。”妇人说道,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有着习惯性的冷漠。
“奴婢不敢,奴婢怕她又要发癔症,惊着了太妃。”
陆昭君想了想,点了点头,“算了,那就先别来了。你也不用怕,她兴许过几天就好了,先别把她逼紧了。”
“嗯。”
陆昭君转头向段韶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儿,把令华吓成这样?”
段韶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你但说无妨,你是我自家外甥,怕什么。”
“…… 当天在双堂的事情,我不大清楚。前两天向唐邕打听了一下,他说那天齐王不知道从哪里牵出个相貌和太原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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