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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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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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回头望了望这兄弟两个。赵源并没有下车的意思,甚至连朝车外看一眼,打个招呼都没有。他对于这样的场景似乎习以为常,此时正斜倚在床栏上,闭目假寐。而他身边的赵汶,则和她一样,好奇地朝窗外打量着。
这辆由四匹白色骏马所拉的庞大车子一路不停,径直进了城门,沿着街道的中轴线,向位于皇城千秋门外的府邸行进。百官跪了一路,从城外一直到城内,直到府邸门口。看服色规格,由低而高。到了门口时,这里跪的官僚已经是朱袍玉带的朝廷重臣了。
这座王府是以前赵雍在邺城时候居住的,牧云和赵汶也在这里住过。现在赵雍在晋阳建立了军事重镇和大丞相府,统治整个魏国。京城这边则落入了赵源的势力范围,他堂而皇之地占据了这座王府,成了这里的新主人。
王府前院有很多公署衙门,方便他在这里就近办公和接见官员,商议政务。在京的高级官员们每天去上朝只不过走个过场,递交一下奏章罢了。皇帝就是坐在龙庭上摆个样子的傀儡。每日散朝之后,大臣们又各自乘着车马,匆匆忙忙地赶来王府议事。因此,这里才是魏国真正的政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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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神秘少女 。。。
赵源终于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把压皱了的衫子脱下,更换了一件曲领长襦,腰束玉带,外面加了件白色的大袖衫。比起路上穿的轻便行装,现在的装束要正式了不少。
“你看我头发乱了没有?”他向牧云问道。
她打量着回答道:“乱了一点,要不要我给你重梳一下?”
他朝外面望了望,摆摆手,“算了,来不及了。”说罢,取出一顶漆纱笼冠戴上。
这时候,马车已经到了王府门口。有人在外面高声唱道:“世子大人还府,各官出迎~~”
紧接着,有一阵小跑的脚步声,在附近停下,隔着车门小声问道:“郎君可准备好了?”
“嗯。”
车门打开时,赵源起身下去了。在这个间隙里,牧云注意到,一名苍头俯身跪在车辕下方,他踩踏着苍头的后背下了车,朝门口走去。
大臣们赶忙跪地山呼,排场之大,气势之显赫,是她前所未见的。
赵源走上台阶之前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向他们递了个眼神。两人立即会意,一前一后地跟着下车了。
在京众臣认识赵汶,并不认识牧云。不过这些人很快猜测出了她的身份,于是跟着高呼道:“下官恭迎太原公,恭迎夫人!”
这种迎接规格,只有在她多年前的记忆里出现过,那时候她还是公主的身份。十一岁之后,她国破家亡,沦为女奴,就再也没有这样的经历了。现如今,物是人非、否极泰来,难免不令人感慨万千。
折腾到半夜,总算是暂时安顿下来。她没有回原来那座软禁了她一年多的小院,而是去了赵汶的住所。在进府之前这里已经安排妥当,给他们配备了十名侍女,十名小厮,三名厨奴,住所整理一新,虽谈不上奢华,却也足够舒适。
她旅途劳顿,不等参加接风筵席的丈夫回来,就和衣睡下了。刚刚闭上眼睛,外面的屋门“吱呀”一声响动,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牧云爬起身来一看,赵汶似乎喝得大醉,由赵源亲自搀扶着回来了。侍女们匆忙上前,将主人扶到外间的大床上安置下来,给他更衣脱鞋,擦手擦脸。有人去找了醒酒汤,伺候他喝下。
看着倒头就睡的丈夫,牧云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你又灌他喝酒了?醉成这样,他还小,哪能……”
“心疼了?我可没灌他,怪他自己酒量不好,又不擅言辞不会推脱,那么多大臣轮流敬酒,他来者不拒,我还以为他多能喝呢。”
赵源似乎喝得也不少,他喝得越多脸色越白,只是眼睛里浮现出红血丝,烛光下有点骇人。尽管疲惫不堪,他还不忘嘲笑弟弟,“想不到喝到后来就醉成一滩泥。叫他逞强,现在傻了吧?”
她熟悉他的性情,知道自己一旦接口,他肯定会没完没了地戏谑逗弄下去。故而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给赵汶盖上了被子。
赵源这一次没有趁机纠缠,很快就离开了。临走前,他不忘问道:“给你家男人升升官怎么样?”
“谁稀罕,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笑吟吟地去了。
第二天下午,牧云得到了消息,赵源的动作果然很神速,说到做到——他本人又加官晋爵了,大将军、领中书监、摄吏部尚书。官职多到好长一串,快要数不过来了。他将自己原本担任的尚书令一职给了曾经与他有恩的司马子如。而司马子如调升之后空缺下来的左仆射一职,则有现在的侍中赵汶兼任,这就是赵源昨晚提到的“升官”。
(注:尚书令与中书令、侍中并为宰相。左仆射有弹劾百官之权,地位相当于副宰相)
自打到了邺城,赵源就一下子忙碌起来,有时候一连三五天都不见人影。百无聊赖的牧云只好和赵汶继续蹲在一起,相对无语。赵汶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每天除了偶尔看看书,练练字,其余的时间不是静坐发呆,就是摆弄他颇为爱好的雕刻,对她不理不睬的。
后来,他一反常态地出门去了,中午出门,傍晚才回来。问他去哪里了,他回答说,到父亲的老友们府上拜会去了,她也就没再多问。
这一天下午,赵汶不在家里,倒是晋阳来人了,来的是两名侍女,熟面孔。她们自称王妃派来的,怕这里的人疏忽大意怠慢了她和太原公,故而派她们这两个熟手来伺候饮食起居。
牧云心知肚明,王妃这是不信任她,才叫两个耳目过来监视她。当然,两个耳目的身份不过是侍女,既然来她这里自然就要听从她的吩咐和安排。因此,她将两人分配过去管理衣物鞋袜,这样既不在身边贴身伺候,又不至于在她的饮食里动什么手脚,总算是略略放心了。
刚刚安排完毕,她就听到门外有人喧哗吵闹。正诧异时,有小厮进来向她禀告,“夫人,院子外头来了位面生的女郎,说是要见太原公。小人不让她进来,她说要是见不到太原公就不走了。”
真是怪了。能进这座王府本来就不易,何况是这里是后院,家眷居住所在,外人不经主人同意是绝对进不来的。这女子是什么身份?
牧云起身来到院门口,对小厮吩咐道,“你开门吧。”
“诺。”
院门打开之后,门口出现一个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女,一身红衣,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着实是个美人坯子。她显然是个鲜卑人,有着高高的鼻梁,微微弯曲的头发。一双茶色的眸子很是灵动,正从头到脚地打量着牧云,似有倨傲之色。
牧云参加过很多次有权贵家眷出场的宴会,但是不记得有见过这位少女。她站在门口,并不招呼少女进去,狐疑道:“你是哪家的女郎,找太原公有什么事?”
少女显然心气颇高,并不把她放在眼里,“还道太原公夫人有什么沉鱼落雁之姿,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又重复了一遍,“你找太原公有什么事?”
“听说他喜欢你的蓝眼睛,还说你的眼睛像太阳底下的大海,果然……”少女并不回答,仍是紧盯着她打量着,鉴赏着。
牧云知道来者不善,懒得和她周旋,直接对小厮吩咐道:“我这里不欢迎来历不明的人,把这位女郎‘请’出去吧。”
得到了主人的吩咐,小厮立即来了劲儿,诺了一声,准备上前架走这个上门找事的不速之客。
少女突然用手撑住门框,笑道:“哟,看来他是不在了。你是不是很好奇,你家男人这几天早出晚归地,干什么去了?”
牧云当然不会轻易被她压制住,她神态自若地回答:“他是男人,爱去哪就去哪,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管他白天如何,晚上还是要回到这里来,不会住到别的地方去。”
她隐约猜出少女和赵汶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她对赵汶的性子比较了解,自认他还不至于干出在外和别人通奸的好事来。
少女并没有如她所料的那样,恼羞成怒,而是点点头,“也是,你好歹也是他的夫人,至少现在是。”
“你知道就好。”她回敬道。
“对了,你想不想知道太原公这两天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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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香饽饽 。。。
“看你这么有诉说的兴趣,我又怎么好拦着你呢?”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实话,她对赵汶的行踪并不如何在意,因为她所深爱的男人不是他。没有情谊,自然就没有多少关注了。
少女毕竟沉不住气,“那我就告诉你吧,他换了粗布衣裳,扮成寻常百姓模样,在市集上摆了个小摊,专门卖木雕。不但有现成的,还可以根据各人需要,现场照样子雕人像,生意好得很呢。”
牧云这下有点瞠目结舌的意思了。知道赵汶有这个爱好的人不多,少女就算想编排些故事激怒她,也不至于编成这样,看来可信性还是很大的。她只是搞不懂,赵汶不缺吃穿,钱多得花不完,怎会生出这样的兴致来?
见到她这般反应,少女心满意足了,得意道:“我瞧见了,没好意思去光顾他,叫他出丑。不过,我派了个家奴过去同他买东西,指明要买最贵的一件。于是,他把这个卖给了我的家奴……”说着,她从袖口里摸出一件人形木雕,递给牧云,“你猜多少钱?一千个大钱。”
牧云起初觉得这木雕有点眼熟,狐疑地接在手里,翻转过来一看,顿时僵住了——原来这就是一年前他按照她的模样雕刻出来,送给她的。谁知道第二天清晨他走后,木雕就不见了。她后来问过,他回答说,觉得还不够像,先拿回去,等雕刻得更像时再还给她。
她还不敢相信,仔细地看了看,没错,正是那一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雕的就是夫人你吧?来之前我还不知道,现在看到你本人,马上就确定了。”少女得意道,“我还以为他当你是块宝,原来他背地里才把你卖了一千个大钱,哈哈哈……”
牧云愣了愣,怒极反笑,表现满不在乎的模样来,“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他没事就蹲在我眼皮子底下雕这类东西,没有什么好比照的,只好专门雕我的模样。这类东西足有几十件,好的都收藏起来了,不好的就随手丢弃。我只是不知道他居然起了这等兴趣,把这本应该扔掉的东西卖了个高价,还劳女郎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少女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应答,一时间怔住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她索性乘胜追击,笑悠悠地继续道:“若是女郎觉得亏大了的话,等他晚上回来了,我叫他派人把那一千钱还给女郎,免得女郎耿耿于怀,还要亲自登门来讨要。”
少女眼中有了恼恨之色,却忍了忍,并没有发作。眼见在她这里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好打道回府了。
临走前,她不忘嘲讽道:“我过来告诉你这些,是叫你劝劝太原公,以后可别再出去给大王丢人现眼了。要是让我兄兄知道了,肯定又要反对了。”至于“反对”什么,没明说。
少女走后,牧云让小厮把院门关紧,自己则捏着那个木雕回到屋檐下,心事重重地坐下了。
不久之后,小厮打探清楚之后回来了,“夫人,那位女郎是龙骧将军、谏议大夫段韶的长女,其祖父正是王妃的姊夫段荣。”
牧云顿时了然了,怪不得此女如此骄横,公然登门来挑衅,原来是勋臣贵戚之女。牧云的母亲是王妃的妹妹,段韶的母亲是王妃的姐姐,所以牧云和段韶平辈,属于表兄妹关系。至于这位少女,论辈分应该是她的表侄女。两人之间算是瓜藤子亲戚。
当初赵雍一穷二白,只不过是代北的一个小小驿卒。王妃娄昭君散尽家财,为他招兵买马。她的哥哥,弟弟,姐夫等人都抛弃万贯家财随他起兵,跟着他历经坎坷,四处征战,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这些亲贵们现在高官的做,骏马得骑,自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亲贵的女儿如此做派,自然不足为奇。
她坐在床上,捏着这个木雕,心底里有点说不出的忿然。如果说赵汶实在无聊至极,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那么完全可以找找这些勋臣贵戚家的儿子们出去游玩打猎,聚宴享乐,何必要假扮匠人在街头上“卖艺”?卖别的也就罢了,居然把她的雕像都给卖掉,如果不是少女今天拿来这个物证,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想到这些,她就越发地生赵汶的气。以前虽谈不上喜欢他,好歹他老实巴交的也有点可取之处,是个诚实君子。可现在呢,居然背地里干出这事情来,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想的。
好笑的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有个爱慕者,爱慕者自身的条件还很好,不但年少貌美,家世显赫,又是王妃娘家的亲戚。也许两人早就认识了,只不过赵汶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罢了。
这可真是,没人要的时候就躲在角落里长蘑菇,有人要了就冒出竞争者,麦麸窝窝也变成香饽饽。
黄昏时分,赵汶回来了。他看起来似乎有点疲惫,不过心情很不错,一路上居然还轻声哼着小曲,和往日沉默寡言的形象大相径庭。
“你去哪了,这么高兴?”牧云站在门口,问道。
他愣了愣,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去哪儿,就是到外面转了转。”
他本就是个不善于说谎的人,尤其是此时牧云正紧紧地盯住他的眼睛,他就越发地局促了。
牧云微笑起来,“瞧你,说个谎都不会。你又没背着我干什么坏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又有什么好害怕的?”说着,她走到近前,拉起他的手。他下意识地朝后面一缩,却仍被她牢牢地捉住了。
果不其然,他虽然换过衣裳了,却没有来得及洗手。手指上有些许细微的小伤口,食指和拇指之间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指甲缝里还有一点点不已令人发觉的木屑。
赵汶低了头,怯怯地道歉道:“姊姊,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你骗我什么了?”她的态度依旧和蔼。
“我到街头卖木雕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微若蚊鸣。
她不动声色,继续问:“哦,那可有人认出你来?”
“应该,应该没有吧。我特意带了斗笠,遮住了面孔。”
牧云忍了又忍,终于克制住把那个木雕拿出来的冲动。毕竟,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倒是她自己,背地里和他的哥哥偷情。既然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底气追究他了。
“算了,这事情不说了。你饿了吧,过来吃饭。”
“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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