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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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儿草-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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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经常看到两个老人一个剪枝,一个浇水,那种形影相随、志趣相投的情景,曾经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线。

自从袁晗的母亲生病后,在孩子们面前提着精神,看起来也是开心,却再也不侍弄那些花花草草。袁晗的父亲变得也日益沉默,没有心情给开败了的花儿剪枝。

干枯在花枝上败了的花儿,花丛间父母不再相伴在那里的身影,都让袁晗姐们们感到父母的忧伤和压力。

天气晴好,袁晗的母亲看着一院子的花开,神色黯然。女儿是她放不下的牵挂,但是女儿都有自己的家,就算自己有个不测,她们有人在身边安慰,有人心疼。老伴将会多么孤独,家里该是多么冷清!

“她婶子,呆在那里干什么呢?来,和我们配个角,打两把麻将。”几个老太太经常来他们家里热闹,陪着袁晗的母亲玩会儿麻将。这会儿早早的过来了。

袁晗的母亲应了一声,眼睛一下子落到家宝娘的身上——那个熬了大半生的寡,给儿子娶了媳妇,儿子却忘了她那个娘的可怜老人。

一下午,袁晗的母亲打牌打得心不在焉,最后干脆起了身子。

“算了,我不玩了,身体有些出不消。”

大家对她的病也都是心知肚明,来找她玩牌也是受了袁晗姐妹几个的嘱托,为了给她宽宽心,减轻一下她心理上的压力。见她提出不玩,都起来纷纷告辞。

院子里很安静,静的几乎用心灵就可以感知到花开的声音。

老五云锦在厨房忙着给母亲做加餐,袁晗在旁边打下手。

“云锦,你过来。让老七做饭就行了。”老太太进了屋子,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老头子,别在院子里忙了,你也过来一下。”把云锦招呼到身边,老太太又喊老伴。

袁晗的父亲慌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进了屋子,妻子生病后他事事格外的小心,生怕有哪一点会惹妻子不高兴。

“什么事情?叫得这么急。”袁晗的父亲问道。

袁晗在厨房里忙活着,心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侧着耳朵认真地听外屋的谈话。

“老头子,我的病我心里清楚,估计是陪不到你底儿了。”老太太慢慢吞吞的说着,看了看老伴的脸色。

“净瞎说,你要没事我忙去了。”袁晗的父亲一听这话就火了,转身要出去。

“妈。你说什么呢,我们都满心的给你看病、侍候你,你这么没信心?”老五云锦是个没多少心眼的直脾气,听见母亲的话有些慌乱地劝说开导。

“你别插嘴,听着就行了。云枫她爹,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老太太说。

“我也想自己能好起来,陪你、陪孩子们。那不是怕有个万一嘛,哪有人能长生不老的,我这不是生病了吗。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真的比你早走一步了,老头子,你就找个伴儿,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你在这儿说迷糊话吧,我干活去了。”袁晗的父亲看起来真的很生气。

“我把话说完你才出去。”老太太的态度既强硬又倔强,袁晗的父亲毫无办法的站在那里,她不愿意妻子着急。

“老头子,你要找伴就找家宝娘吧,她受了大半辈子的苦,你就当是可怜她,让她来咱们家享几年福吧。”

老太太一语既出,不仅是和云锦和她的父亲张大了嘴吧,袁晗在屋子里也傻了眼。“当”的一下把勺子扔到案板上冲了出厨房,跑到母亲身边。

“妈妈,您说什么?您胡说什么?谁都不能别想代替您。您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的!”袁晗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云锦也落了泪。

“无稽之谈。”她们的父亲转身气哼哼的出去了。

“傻孩子,少年夫妻老来伴,人老了没个伴是不行的。”老太太理了理女儿的头发,喃喃的说,她的眼睛里满是从容与坦然。

 第88章 妈妈  为您唱我最喜欢的歌

转眼间,春铺下了一地的繁花似锦向着夏季迈进。

春季渐行渐远夏日将至之时,风吹在脸上不凉不热,让人舒适惬意的饮风欲醉。

“柳絮不解世间愁,故作雪花漫天飞。”杨花柳絮漫天飞舞随风飘零一地轻盈的童话,干黄的土路间远望分明是白的雪初落尚未覆盖严地面,被风拢成小堆的杨花柳絮偎在路旁绿油油的草丛边,绿的草儿在白白的“雪”间显得分外俏丽——这样诗意的景致,恐怕只有这春夏交替之时才能看到。

正是这样一个美好的时节,袁晗母亲的病却越来越严重了,每天靠着打点滴减轻着病痛带给她的折磨,为了避免她们的父亲心理过大,姐妹几个把母亲接到了云锦家里,轮番照顾老人,袁晗还是像母亲的一个小尾巴,形影不离的跟在老人的身边。

早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丝丝缕缕洒在院子里,高大的桐树下,袁晗坐在凳子上,用心的做着针线活,脚边的针线筐里摆着色彩鲜艳的绣花线,一双蓝幽幽的鞋帮子在筐子中间显得分外刺目。这是她第一次做针线,从裁鞋底、粘鞋帮、沿鞋口到剪花样,刺绣竟然都是她独自在做。

袁晗第一次亲手为母亲做一双鞋子,竟然也是最后一次——母亲临终时要穿的送老鞋。

“相当年我为你们的姥姥做了一双很漂亮的送老鞋,上面有白色的天鹅、登天的梯子、驮钱的蟾蜍、盛开的莲花。现在养了这么多的闺女,到最后恐怕我连一双称心的鞋子都穿不上。”

老太太固执的让女儿陪着她转了市里仅有的几家送老用品商店后,很是遗憾的对女儿们叹气。对于那些衣物她还算满意,鞋子却一点也相不中,做工简单粗糙,比起当年心灵手巧的她做的活计,差的太远了。

老太太的话让姐妹几个面面相觑,绣花的活计在她们中间早就失传了,在一切都是快节奏的现在,她们姐妹那还会那些?

“妈妈,我会。”袁晗自动请缨,母亲对于生死无谓冷静的态度让袁晗震撼,同时母亲那带有失落遗憾的神态又让她觉得内疚不安,她要亲手为母亲做双可心的鞋子。

“你?”母亲看了看袁晗,脸上的欣喜逐渐黯淡。

“你连针线活都不会,会做鞋子?绣花?”

“我会,您忘了我学过画画,这有什么难的。还不都是一个‘系统’的。”袁晗很坚定又带着些调皮的说。”看来只有指望你了,我教你,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老太太临时收徒弟,面对自己生命的末路,她展现在孩子们面前的是带着乐观的坦然。

洁白的鞋底板板整整;深蓝色的鞋帮做的规规矩矩,鞋口的边沿缝的不偏不倚,袁晗还真的是做女工的好材料。

“还是我老七,这要生在老辈子,俺闺女也是个做女红的好手。”看着小女儿在鞋底上不仅绣上了粉红的荷花,还添加了碧绿的荷叶,在别人家里寻来的花样也不肯用,自己设计了白天鹅、蟾蜍的图案,而且绣得活灵活现,老太太心里由衷的高兴。

袁晗在鞋底子上绣出了天梯,又绣了一团漂亮的云朵,她把所学的美术美术功底全部的使了出来。

我的娘啊,让我绣团云朵如果您真的离开了,在云朵之上您可以看到我们。她心里默默地想。

在母亲每天的催促下,袁晗终于做好了鞋子。

几个姐姐都去赶集了,袁晗站起身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忽然感到心口一阵阵的痛。每日里只见她沉沉静静地做着鞋子,有谁知道每一次的穿针走线,那针都像是一次次在穿透着她的心。再看着母亲一天天天衰弱下去她的心灵更是痛苦的无法承受。

走进屋子,她看到母亲正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袁晗脱了鞋子,躺到母亲的里侧。”妈妈,妈妈,鞋子做好了“她趴在母亲身边耳语,老太太这时其实就是半昏迷状态。

“妈,我给你唱支歌吧!”见母亲依然熟睡着,袁晗又轻声的说道,平时都有姐姐们围在一起,她很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和母亲独处。

“妈妈,我从小唱歌就五音不全,可是您每次听我唱歌总是很开心。”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袁晗的手在母亲身上轻轻的拍着,柔声的唱着。

“妈,知道吗?《鲁冰花》、《世上只有妈妈好》这两首歌是我在外地上学时最喜欢唱的,每次想您的时候都会唱。您听这一句句歌词,多么触及人的心灵。”老太太静静的躺着。

忽然袁晗看到母亲深陷的眼窝淌出了泪,手指轻轻的动了几下。

“今晚妈妈的神智有些清醒,晚饭喝了小半茶碗鲜汤,计划明天开始给母亲增加用餐的次数、量。”袁晗记录下了母亲这天的状况,领着哲安进里屋去睡觉,这次她出来带出了儿子,和浩然之间的冷战是越来越激烈。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夜的事情,凌晨袁晗迷迷糊糊的睡着。

“小晗,小晗快来看看,妈妈怎么了!”屋子外面传来云锦失声的尖叫。

袁晗猛的跳下床赤着脚冲出里屋,又跳到她母亲的床上。袁晗的母亲双目紧闭,大口大口的吞咽着什么东西,那些东西仿佛噎的她有些喘不过起来。

袁晗跪在母亲的身边,拿起母亲的手腕去拼脉搏。

“快呀,快打电话喊医生,我找不到妈妈的脉搏了。”袁晗发疯的冲着呆住的五姐大喊。

嘴里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老太太再也吞咽不下去了,顺着嘴角涌出的竟然是一股股的血!

赶来的医生检查过后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打了一针强心剂,催促大家把老人送回她的家里。

“不行的,要送妈妈去医院!”沉寂的夜里,袁晗的喊声歇斯底里。

 第89章 母亲身后事  千呼万唤唤娘归

“浩然,你快来啊。我妈妈她看起来好吓人啊!”最情急之中,袁晗拨通的还是易浩然的电话。

母亲的病危的消息就是家里人最紧急的通知,最多只有二十分钟,浩然和袁晗的几个姐姐都赶了过来。

“娘啊,您怎么了?睁开眼看看啊!”

袁晗的大姐将近五十岁的人,路上赶得过于太匆忙,加上心里紧张,进门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赶快跑到母亲床前,一叠连声的趴在母亲耳边轻声的呼唤。

袁晗的鼻子酸酸的,唉!都说老小好,从小受大家宠爱,现在看看老小有什么好啊!大姐跟了母亲四十多年,自己才跟了母亲二十多年,这多出来的二十年母爱是多么令人羡慕!

大家千呼万唤了好一阵子,老人没有睁眼的迹象,只好手忙脚乱的就着铺盖把老人抬上了车子,然后一个个赛罐头一样的都挤了进去。

朦胧的晨色中,乡村的街道很安静,汽车的发动声惊醒了几只想借着黎明睡个好觉的看家犬,冲着车子狂哮,被车子雪亮的灯光射到像挨了当头一棒似的又一下子惊慌地跳开。

汽车没工夫理会它们的乱咬,在浩然的把持下,上了国道向北驶去。

“不对呀,我们难道不是去医院吗?怎么向北啊?”

袁晗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脸几乎碰着了三姐的额头问道,她知道在她们家里三姐的话最有说服力。

“你小孩子家懂个什么?没听医生说妈妈已经······”云英不再往下说。

“胡说,你胡说。我们送妈妈去医院,去给妈妈看病啊!”那一刻袁晗恨透了姐姐,但还是满怀希冀的央求大家,没人说话,车子里静的简直令人窒息,最终她也没能说服大家改变主意。

车子驶进村,下了坑坑洼洼不平的土路。大姐和三姐把身子贴紧母亲,防止母亲的身体左右晃动。

“妈妈,你要坚持,要坚持啊,咱们就要回到家了。”老四芸香趴在母亲耳边叮咛。

老四是个很迷信的人,按照老人们的说据:老人去世后身体过的每一道门槛都会是到了阴间的一重罪。过的门槛越多到那边受的痛苦越多,因此芸香一直不停地呼唤着母亲,生怕她没进家门就断了气。

车子终于到了家门口,她们的老父亲接到电话早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可怜的老人,此刻硬是从睡梦中被唤醒,要必须面临老伴离开人世的痛苦。

“娘啊,咱们到家了,您睁开眼看一看。”芸香一声声的呼唤着双目紧闭的老人。

东方的天空已经透出些许的微亮,老太太像是困极了,勉强的睁了一下眼睛,看了看自家熟悉的大门,脸上露出点不易觉察欣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一行人进了屋子,把母亲放到了床上,等在那里的医生把听诊器放在老人的胸口听了听,又拿手电照了照老人的瞳孔,冲着大家摇了摇头。

“准备后事吧,嫂子她已经去世了。”

“不可能的,你们看看,咱娘的手还是热乎的,娘啊,你的手还是热乎乎的。”

几个大的比较冷静,忙着取出母亲的衣物,只有袁晗把母亲的手紧紧的用双手握着,然后贴近自己的脸庞。

大家跑前跑后的忙碌,没人有空去理会她。

“只要娘的手是热的,她的血就会流动,心脏就会跳动起来。我要把娘的手暖热,把她的身体暖热。”她痴了一样的异想天开。她的眼泪一串串滴落在母亲的手背上,恰好被进了屋子的芸香看到,一把抓住她往外拉。

“出去!谁要你在娘身边哭的?娘的身体沾上你的眼泪走的会不安心的。”

“我不出去,我不离开娘,娘没有走,她的手还是热的,你让我暖着娘的手啊。”袁晗一向最怕四姐,这一次她却拼命的挣脱开四姐,跪在了母亲的身边,抱住母亲。

“你一定要出去。”

芸香显然是拿定了主意就不肯更改,她无论如何也不让妹妹的眼泪滴在母亲身上,让母亲走的不安心。只见她用手抓住袁晗的胳膊,把脚蹬在墙上用力往外拉袁晗。瘦弱的袁晗终于被她连拖带拎的弄到了院子里。

外间屋,云枫正把母亲的衣服一件件套在自己身上试穿,然后褪下来直接给母亲穿上。

老六云连什么话也不说,一会儿在这里摸摸,一会儿在哪里拍拍,整个的丢了魂一样。

“没事你乱收拾什么?说不清娘的灵魂正在家里那个地方歇息,你这儿摸摸,那儿挠挠,让娘怎么歇会儿?”芸香呵斥着六妹,云连偷眼望了一下四姐,马上识相的没了人影。

“你看看,你看看,咱娘刚去你就这样子对老七。”直脾气的老五云锦可不怕四姐,拉着袁晗的胳膊进屋找老四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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