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禳心中暗暗估算一番，觉得没有问题，不需要改变军令。
这次蒙山贼再次骚动起来，弓箭！敌人居然用的是弓箭？他们难道不怕近身后被屠杀吗？这次已经不仅仅是下面的喽啰了，就算是蒙山贼这次的指挥官也禁不住惊疑不定。不过出于对骑兵的忌惮，他决定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如果下令冲锋必然乱了阵型，前不久的三百长枪兵就是因为乱了阵型这才被五十名不到的小股骑兵击溃，自己万万不能够重蹈覆辙。再说这不过是弓箭来的而已，杀伤力大得那里去？大不了就被他们射杀射伤七八十人！现在流民遍野，那里招募不了士兵？
但拿下对面的官军后，那四十多匹战马足够弥补一切损失了！更被说官军手中利刀、劲弓，还有坚固的盔甲。一想到这里，那指挥官就不由自主感觉热血沸腾，一股发自内心的欣喜使得脸色都变得红润异常。
只是事情真的是那么简单吗？
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如果这位指挥官知道这句话，一定大呼该话的作者是他知己。
蒙山贼本来就是一支类似于民兵的叛变贼人，训练不足的情况下，为了保持阵型，自然要牺牲速度了。本来长枪兵列阵前进的速度就不算快了，现在还牺牲速度，那移动速度可想而知了。
赵禳从容带着士兵逼近，长枪兵对着赵禳们却是有心无力，加快速度阵型就乱了，不加快速度，却是让对方很是从容，那感觉就仿佛对方在吃饭一般简单，不！应该是呼吸！
赵禳在距离五十步左右，举起左手，骑兵们立刻停下脚步。
颇为玩味的看了已经可以大致看清脸型的敌人，赵禳这才拿出匈奴弓，弯弓搭箭。吆喝道：“准备！六十三度角……抛射……”
“嗖！嗖！”的箭矢破空之声立刻连绵不绝的响起。
抛射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贯穿力强，射程远。当然缺点也明显，容易受到风速影响，准确率大大降低，每一箭耗费的心神也要多。
只是现在蒙山贼为了对抗骑兵，阵型都是密密麻麻的，这些缺点就变得有一些无足道哉。
一支支箭矢落在蒙山贼队伍靠前的部位，不算是第一排披甲长枪兵的位置，而是第一排长枪兵靠后一些的地方，相当于第三、四排的喽啰左右。赵禳可不傻，知道就算箭矢这个射程内，落到长枪兵那里，除非是要害位置，喉咙、眼睛这些地方，否则只是让长枪兵轻伤。这非但没有作用，反而激起长枪兵内心深处的悍勇之气。
说时迟那时快，箭矢已经划过夜空，朝蒙山贼落下了，那一部分的喽啰立刻响起一片惨叫声。也许有人奇怪了，蒙山贼不是从宋军那里缴获了不少盔甲的吗？怎么对箭矢的抵抗力如此薄弱。
蒙山贼的确是缴获了不少宋军的装备，但这些装备可不是缴获来，就可以使用的。
就好比盔甲的，每件盔甲都有大有小，不可能每一件都匹配，这就需要蒙山贼自己的工匠修改了，这需要一个过程还有一定的材料。
另外盔甲什么的，怎么说也是战场打扫回来的，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损害呢？在战场上，可不会想着缴获盔甲，而向对手挥出武器的时候，特意留下三分力气。如果有人这样做，那是找死！
正因为如此，每件盔甲上都或多或少有在搏斗中，拼尽全力留下来的缺口。这又需要修补，而蒙山贼到底是贼人，能够有多少工匠愿意跟随他们呢？
实际上盔甲什么的，蒙山贼也不是很多的，只有七八百套，还是东凑西拼的那种。作为靠前的士兵在盔甲有限的情况下，自然是优先装备了，后面的只能够靠关系。关系好就拿到一些甲叶，自己胡乱凑合一下，也勉强可以保护一下要害。
如果没有关系，那只能够多穿几件衣服，至于那防御力，只能够说见仁见智了。
第151章跳跃的火焰【7】
这一波箭矢下来，立刻叫这些在蒙山贼内地位不上不下的喽啰痛苦万分，他们多穿几件衣服的效果不大。事实上也是如此，箭矢是从顶部落下，而人的致命要害头部、胸口、喉咙都在顶部，这威胁性可想而知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件好的头盔，比之一件步人甲还要大作用。
当然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胜捷军射出的箭矢毫无意外的贯穿这些喽啰的‘护甲’，十多名倒霉的家伙被箭矢射穿了头颅或者射中心脏位置，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身体不时抽搐一下，带得血液涌动的更加快。
其他人也没有好得到那里去，被箭矢的惯性带得摔翻在青石板上，脑袋叩在这青石板上面可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喽啰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痛苦中发出哀嚎声。
鲜血在黑暗中绽放出一朵朵妖异的血花，蒙山贼的士气受到了打击了！
蒙山贼的指挥官，一名满脸大胡子，右眼戴着黑色玳瑁甲眼罩，凶悍的性情洋溢于脸上。“该死的！混蛋，你们干什么吃的！不就是箭矢而已！怕什么？”
他的副手，一名看上去仿佛落魄书生的狗头军师安抚道：“当家不必如从激动，正所谓临阵不过三矢，三波箭矢后，也伤不了多少人！死的就算再多，现在京东东路多的是流民，还怕招不了兵吗？”
这狗头军师也怪不得落魄到落草为寇了，实在是水平低得很，临阵不过三矢是正规军开战，有骑兵辅助。说的是骑兵冲到阵前，最多也就能够放三轮箭矢。现在蒙山贼那里来骑兵啊？再加上为了保持阵型而放慢的速度，甭说临阵不过三矢了，如果指挥不好，让赵禳射上十波箭矢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听了下面这独眼大胡子的话，怕是不少人都会理解，为什么这落魄书生能够当上他的副手了。
只听独眼大胡子气愤填膺的说道：“某家何是心痛这些喽啰啊？某家是恨这些死伤的喽啰阻挡了阵型！”
死伤的喽啰位置很独特，如果蒙山贼要进行前进，必须救助伤兵和搬走尸体。如果不这样做，只能够让第一、二排的长枪兵先行前进。问题傻瓜都知道，一支前后脱离的军队，将会遭遇多么大的危险了。
得！那只能够救助伤兵、搬走死尸了！
但在这段时间，诸君认为我们的长沙王会抱着人道主义的精神，让麾下的士兵不放箭吗？答案不用说了，因为第二波箭矢很快就来，再次射杀了一些喽啰，不过这些喽啰有准备了，拆了一些附近的门板来，死伤人数大大减少，只有二十人出头。
不过还是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箭矢的杀伤力。
虽然蒙山贼还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但低落的士气已经有了相当的回升。
赵禳却是露出一抹冷笑，对李礼仲暗暗吩咐了几声。李礼仲静悄悄的带着约莫十名士兵退下去。因为夜色的缘故，再加上李礼仲的小心，对面的蒙山贼完全没有发现少了十名士兵。不过箭矢的减弱还是给蒙山贼感觉到，不过蒙山贼想到的不是对面少了人，而是认为他们的防御有效了！
蒙山贼战阵中不时响起一片欢呼声，为自己克制了官军的弓箭而感到由衷的兴奋。
“当家，这正是一鼓作气，杀灭敌人的好时机！”落魄书生出身的狗头军师一脸兴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
这名落魄书生是典型的科举失败后，对宋朝因爱成恨，对于有功名的读书人和世家子弟都很是痛恨。想到自己不久可以位登高位，登时发出一阵叫人寒碜的怪笑声。
独眼大胡子也发出叫婴儿止啼的猖狂大笑声。“哈哈哈！对，你这书生说的没有错！就这样继续下去！杀！就这样干下去，杀！某家要杀光所有的宋人！”
不经意的一句话，吐露了一丝独眼大胡子独特的身份。
就在这个时候，胜捷军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放着一条直线火盘的街道上。
独眼大胡子禁不住疑惑的伸出宽厚的大手，摸着自己硬扎扎的胡子。“怎么在大街上有这么整齐的火盘排列着呢？奇怪？”
狗头军师还是有几分墨水的，知道事出反常必妖。“官军肯定是想出了什么阴谋诡计！当家，快下令下面的儿郎们小心些！”
那狗头军师话音刚落，独眼大胡子已经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一声包含愤怒的哀嚎：“该死的官军！该死的！某家要杀光所有官军！直娘贼的！”
是什么事情刺激得独眼大胡子如此激动呢？
却是就在狗头军师话音刚落的时候，一队宋军士兵出现，为每名士兵都递上一支箭头包裹着沾满火油的箭矢，也就是俗称的火箭。
这玩意要克制比较容易，一般攻城方都会在攻城武器、盾牌上涂抹附近溪河那里挖来的淤泥。湿漉漉的淤泥虽然很大程度的增加了武器和防具的重量，但对于火攻却有叫人赞叹的防御力。
只是蒙山贼这些临时拆下门板，充当塔盾的玩意，可没有涂抹什么淤泥。为了干时间，这些门板原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一点防火的准备都没有。
特别是蒙山贼挤的太过密集了，现在想散开都困难。就在蒙山贼的喽啰犹豫着，到底放下盾牌迎接火箭，还是抗着盾牌抵挡火箭呢？要知道这玩意中了火箭，十之八九就要变成火炬了。
赵禳可不管这些喽啰怎么抉择，他的抉择很简单，就是一挥手。士兵们立刻把火箭放到火盘上点燃，弯弓搭箭。火箭就宛如流星一般，脱着长长的尾巴飞向蒙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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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跳跃的火焰【8】
喽啰们已经不需要抉择了，他们本能的选择了用门板抵挡。毕竟选择用肉体抵挡火箭和用门板抵挡之间，谁都不愿意用自己的肉体抵挡了。
大概喽啰心里面，未免不是没有一点，这门板放火的想法。
现实的残酷超乎这些喽啰的想象，箭矢前面用渗了火油的麻布包裹着硫磺、硝石等引火物。当落到门板上的时候，立刻炸开。接触到空气和火焰的硫磺、硝石立刻剧烈燃烧起来。
前文都说了，京东东路大旱。本来这门板就是干木制成的了，现在更因为大旱而造成风高物燥。结果不用说了！正如那句名言说的那般，干柴遇烈火。
本来救命的门板立刻成了火炬，对于火焰的恐惧使得喽啰阵型一片大乱。
“啊！火啊！我着火了！救命啊！救命啊！”
“啊！妈妈啊！啊！我要死拉！”
一些喽啰忍不住了，把手中点燃的木板扔到一边，立刻使得旁边的喽啰身上着火。一些没有被波及的门板也因为沾染上火焰而开始点燃。燃烧中爆出的火星，落在喽啰面上，立刻让人一片惨嚎。
狗头军师现在脸上已经没有一丝得色了，反而脸色惨白得吓人。嘴唇颤抖着，无意识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
赵禳从容的抽出一支箭矢，喊道：“还干什么？还不趁机痛打落水狗？”
“是！”士兵们士气高涨，轰然应道。
一支支夺命的箭矢从容飞出，喽啰们也不是完全被动挨打，在前面的长枪兵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冲上去。只是现在蒙山贼一片大乱，有勇气冲锋的毕竟的少数。
赵禳只是需要集中几名射术好的士兵，立刻一人一箭的把这些太过勇敢的长枪兵钉杀在冲锋途上。
这一场战斗完全没有战斗的感觉，反而仿佛一场闹剧。，蒙山贼溃败了！留下一地已经点燃的门板和尸体。附近的民居不时发出一声充满压抑的哭喊声。也有人家里面被火焰波及了，哭喊着救火。
赵禳默然，这就是战争。
刚刚升起的欢愉，立刻消逝了。
“王爷……要不我们派人去帮忙一下救火吧？”李礼仲有些不忍心，走上前，轻声说道。
赵禳虽然同样心中不忍，但他更加知道一件事情，士兵已经很累的了！本来急行军赶来支援后，再因为撤退和坚守的选择而心神动摇，到现在又打了一仗，短短一个时辰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士兵们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到了一个极点。
很是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士兵已经没有力气做这些了，你立刻到民居那里，让他们派出有威望的人，组织百姓趁现在出城。本王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收复穆陵关的。对了，从里面挑选一些青壮来。就算这些青壮不能够作战，照顾伤兵、搬运武器，这些还是很有用的！”
李礼仲点了点头，从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士兵当中挑选了两人，带着他们一家一户的去敲门，宣布赵禳的命令。
没有人犹豫，就是招募青壮的时候有些麻烦，最后李礼仲甚至用上威胁，这才招到二十七名青壮而已。超过三百名百姓逃出穆陵关，在城墙外面颤抖着，无奈的等待命运的走向。
“王爷！”
赵禳扭过头来，虽然来人的脸容已经被烟灰熏黑了，但赵禳还是认出来人。“牛（栋岸）指挥，你怎么下城楼了？上面的战事解决了吗？”
“嗯！”牛栋岸点下头，说道：“王爷你这里击退了中路敌人后，其他蒙山贼都觉得拿不想城楼，都撤退到拒马后面了，现在士兵在上面和他们僵持着。对了王爷，你的部下应该快到了，刚才看到一条火龙直奔而来，估计再过一刻钟左右，就抵达了。”
赵禳闻言大喜，顾不上和牛栋岸说话了。现在赵禳最缺的就是兵力，如果有足够的兵力，赵禳怎么会用得着把骑兵当弓箭手用呢？
穆陵关的城楼修建的很高，从这里可以从容遥望十里内的景色，当然前提是你有这个眼力。
见到赵禳上来，不少士兵都激动的站起来，向赵禳行礼。赵禳虽然心急看赵嬴武他们到底来到那里，但还是按捺着急躁的心，耐心安抚这些在城楼上奋战的士兵。
这些士兵已经没有一个人是没有受伤的了，但他们还在奋战。虽然有家人的缘故在里面，但怎么说，他们也是为大宋的疆土而奋战，赵禳怎么忍心冷漠的对待这些勇士呢？
追上来的牛栋岸想不到赵禳还有这么一面，禁不住脸容复杂的看着赵禳的背影。
来到垛口处，赵禳抚摸着凹凸不平，沾染上血液，带有几分粘性的垛口。看到了赵嬴武他们了！
这个时候赵嬴武已经很接近城墙，在火把的照样下，可以看到胜捷军的军旗，这是宋仁宗让人制作的，比较奢华。用红色的丝绸作为底色，胜捷军三个大字，带有几分金粉，在火光下，显得闪闪发光。
城门下的骑兵也发现援军的到来，虽然身心疲惫，但都禁不住站起来发出一声声欢呼声。
这个时候，穆陵关就仿佛一个天平，这一端升起，那一端自然是降低。
蒙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