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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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秋波-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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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她已拿了银箸挟了小菜慢慢喂进口中 ,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又怕众人在此地她食难下咽,只托故告辞。等她勉强吃了几口清粥小菜,梳洗已毕,三天来第一次踏出这房门,三天前那男子终于有机会将英洛处欲见其女的意思转达。

华鸾素点点头,问清楚了其母现如今正在原来的将军府,只随手指了两名属下做随从,坐了马车,往将军府而去。

因此,等到下朝回来的安平王英洛乍然见到那站在将军府门外的少年,不禁呆住。

那少年一袭黑衣,娇颜如玉,眉眼间依稀能瞧出幼时模样,只是出落的更为出色,从前跋扈的笑模样如今瞧不出半点意气飞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倦怠肃杀。

都说母女连心,可是她与这孩子满打满算已有五年不曾见面,生疏客气难免。那孩子只是略施一礼:“见过母亲!〃再无别话。

将军府内的老管事依稀还记得这从前的小魔王,听说她如今修为更高,生怕无人能再管束,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却见她肃着眉眼,只一径跟在安平王身后进了大厅,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安平王闻讯赶来的两位夫婿乍然见到她,也是一惊。

五年不曾打照面的孩子,沉静的不像样子,客气而生疏的与两位爹爹见礼,坐在主座之上的英洛忽然之间觉得这一幕无比刺目。

留在府中的几个孩子虽然性格各有不同,哪怕知礼如周紫文,此次带了姓柳的男子回安平州,准备聘娶,爹爹英田不肯同意,她也会据理力争,总还是流露出被父母长辈捧在手心长大的亲纵昵爱之气,而非眼下这小丫头的冷漠疏离。

她总能记起从前那难以管束的,气得她跳脚的小小孩童,娇颜稚龄,如今五年不见,忽忽而长,远远坐在客厅的另一端,用仿佛看着路人的眼光冷冷瞧过来,嘴上却说淡淡道:“母亲身体近来可好?”

——这样的令人刺心又无奈!

她也只能回答:“还好!”

想了想,又道:“昨日回纥可汗已当庭向陛下请求下嫁天朝女子,而且还提供了画像名字。”

少女眉眼不动,只淡淡应一声:“哦。”

英洛只觉这小丫头如今涵养功夫比之自己还好,半点探测不到她心中之意,只得又加一记重锤:“那女子名叫安小七。”

安小七之名,江湖与安平王府有两个版本。

江湖之上,乌骨素扇安七少,那是个怪物一样的存在,出道至今不曾失手,但凡有金主想要取人性命,首选地煞门乌安小七。

安平王府,安小七在兄弟姐妹之中排行行七,是令安平王最为头疼,兄弟姐妹最为难以捉摸,府中侍卫远远看见就要绕道的小丫头。

可是如今那在小丫头眉眼不动,仿佛早已预知了这一切,只淡淡应一声,好似早已做好了远嫁他国的准备。

安平王心中一阵抽痛,她始终不明白,母女为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五年不见,如果是英思齐,早已扑上前来吊着她的脖子叫道:“娘,我想死你了!”如果是李霜,至少也会有孺慕的目光,嘴里虽淡淡问安,可是眼神却欺骗不了人。

她断然道:“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假如小七远嫁,想来母女这一生的情缘便等同于断了。但这回纥可汗亲自前来求娶,又有画像,连长女周紫文也颇为无奈的私下里说过,小丫头曾亲口说过对回纥可汗情有独钟……

拆散女儿的姻缘,大约也是不智的行为吧?

可是这一刻,她只想将女儿好好留在身边!

那小丫头点点头,也不过回她三个字:“知道了!”平静到令人心寒。

她是准备不解释不反抗,连一点喜怒都无。

这样的女儿,未免令她觉得后怕,总觉得她暗中酝酿了什么后招,来反抗她的专断独行。

可是她没有,再不像小时候那样愤怒到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她从来不曾亲口告诉过她,那样倔强愤怒着的小脸是多么的可爱,那样令得满府的侍卫头疼到抓不住半片衣角的少女,神彩飞扬的少女,曾经是多么令她感到骄傲……

可是如今母女之间,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半句软和一点的话。

那个孩子,竖起高高的围墙与坚硬的刺,沉默无声的与她对抗。

她向来自忖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好母亲,不曾关注到每一个孩子的成长,可是当母女之间如今隔着天錾壕沟对望,她终于只剩了苦笑,深深的苦笑。

她招来管家吩咐:“找人替小七收拾房间,带她下去休息吧。”

那少女立起身来,道:“母亲定然是朝会累了。小七尚有门中事务未完,就不打搅母亲了,母亲但有召唤,只要传信过来,小七定然前来聆听教诲,只是居在此间就不必了。”

李瑜静静坐在那里,知道了女儿李霜与姐姐李岚的意图,又设计了华彻,他对着这少女,总有种手足无措。好在,华鸾素从来不是多嘴的小孩子。她若无其事坐在那里,淡然瞧着他的目光与瞧着夏友的目光一般无二。

夏友眼瞧着自家妻主面上深深的落寞与自嘲之意,心有不忍,终于忍不住劝道:“小七,你与你母亲也有好几年未在一起了,不如就住将军府吧?有什么事自可令人往将军府回禀。”

安小七立起身来,朝着夏友郑重施了一礼:“小七多谢二爹爹伸出援手,韩眉的事,还是让二爹爹费心了!不过小七真的另有要事,还是不劳烦娘亲跟爹爹们了!”

立起身来,但要告退。

夏友对着她这般澄澈的眸子,分明瞧见她强抑的痛楚,眼神不由闪烁,连忙道:“小七且等等。”见那孩子乖乖停了下来,连忙推了推已经愣住的英洛:“洛洛,你不是给小七备了一名贴身护卫吗?怎的不叫了来?”

英洛如梦初醒,连连道:“来人,带暗七过来。”

安小七眼中讽刺的笑意一闪而过,终于慢慢道:“母亲,我并不需要侍卫。”你自然也不必派个人来监视我,或者,怕我危害到你的身份地位?

可是坐在主位上的安平王并不曾瞧见她的眼神,这孩子冰冷的目光刺痛了她,她急于想要为她做些什么来弥补母女间的遽隙,热切的盼望着母女之间的感情有所改善。

暗七被带了来,面上戴着银质的面具,与安平王见过礼之后,径自跪在了华鸾素面前。

华鸾素并不曾注意到这一不合理之处。假如暗七是初次与她相见,又怎能进来便跪在她面前呢?

她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娘亲送她这侍卫的意图之上了。

因此,当她厌恶的看着跪倒在她脚边的男子,终于忍下一脚踹飞这侍卫的念头以后,勉强拱了拱手,离开了客厅。

安平王站起身来,似乎要亲自送她出门,可是那丫头头也不回,她只好尴尬的立在了大厅中央。

夏友拍拍她的肩:“这小倔丫头,由她去罢……”见自家妻主面上的自伤之色,只得又道:“她只当韩眉死了,心有所伤,这才话少,她往日闹腾的厉害,定然不是与你置气,你不必多想。大不了过得几日再将她叫了来……”

安平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就算相爱,却也挡不住背道而驰……




86

86、风云起壮图4 。。。 
 
 

暗七随了华鸾素回到归义坊的宅子,便有数人迎了上来,有要事禀告。

归义坊的宅子乃是地煞门在长安城的私产,狡兔三窟,此处是一窟。

华鸾素率先往书房而去,到得门首,却又回头,指了指暗七:“带他下去休息!”

暗七躬身,嘶哑难听的声音令人侧目:“七少,王爷派属下来保护您,属下不敢擅专!”

总算此人还知机,至少称呼上没出什么岔子。

但那立在门首的少女却侧头一脸厌恶:“保护是假,监视是真吧?”

她脸上这样真真切切的厌恶之色令得暗七倒退了一步,她却再不理他,转头进了书房,其余人等鱼贯而入,只余他孤伶伶立在门外。

华鸾素这一次议事,急召了在京各处管事,地煞门众多耳目,连京暨附近的头目也召了来,三日三夜,房中灯火不歇,来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但稳坐在书房案后的少女纹丝而不动,立在书房外的暗七也如一截毫无生命迹像的木头桩子一般一动不动。

这三日朝中已传来消息,回纥可汗当庭求婚,锦帝虽未应下婚事,但言语间已应承了下来全力寻找这名叫安小七的女子。

端坐在书案后的安小七闻听此语,不过冷冷一笑,继续调兵遣将。

更有手下传来的可靠消息,吐迷度亲往将军府求见安平王,二人不知面谈了些什么,但等回纥可汗走了以后,安平王的面色份外难看。

安小七不无嘲讽的想:不是应该欢欣鼓舞,庆贺终于可以将自己这祸害嫁祸他国了么?怎么会面色难看呢?

谁想不出三天,锦帝却跟安平王在朝堂上杠上了。

原来是回纥可汗道又查访出安小七乃是安平王的爱女,亲自向安平王求娶爱女,被遭拒之后,当庭向锦帝求亲。锦帝笑着答应了,安平王却悍然拒绝。

朝中重臣这些年见得安平王顺风顺水,位高权重,既娶了皇弟,又纳了王夫,四处征讨,手握重兵,不忿眼红者有之,奈何锦帝与她乃是患难之中的情谊,她疼爱幼弟又是出了名的,楚王李瑜端方温润,毫不妒恨安平王身边一干夫君,令不平者无从下手。

此刻见得这君臣二人当庭杠上了,免不了添油加火,锦帝面子上下不来,一怒之下,下令将安平王重责五十大板,亏得安平王乃是武将出身,忍痛功夫又是出了名的,这才生受了这五十大板,昏了过去,被禁军血迹斑斑抬回了家中。

锦帝与回纥可汗见得安平王死不肯松口嫁女,一时倒奈何不得她,目前只遣了太医往将军府去医治棒伤。

这消息大大的出乎华鸾素意料之外。

按着她的设想,娘亲安平王定然会应下这门亲事,不明白她为何宁死也要拒绝?

这夜华鸾素趴在将军府安平王的卧室房顶,偷偷往下瞧。不远处暗七俯身在屋脊之上,与夜色融为一片。

想来,娘亲安平王既然要给她挑护卫,至少,身手不能太差。

安平王的卧室内,灯火昏然,安平王趴在床上,正慢慢吃着二夫君喂过来的清粥,不过吃了三口,便往外推,夏友柔声相劝:“洛洛,还是再吃一些吧?”

华鸾素从上往下瞧,只能瞧见娘亲的后脑勺,如云长发披散,只听得她悠长的叹息一声:“我哪里吃得下啊?你说这小七的性子是随了谁?我怎能生出这么倔强的丫头呢?”

夏友轻轻一笑,将粥放在一旁的小几之上:“你不觉得自己也很倔强吗?”

“哪有?!”安平王抬手去打二夫君,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掌,卧室内一片温馨。

夫妻二人静默一时,夏友道:“我瞧着那回纥可汗英武不凡,相貌堂堂,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实不明白洛洛为何不肯答应这门亲事?”

此事也是安小七心中记挂之事,她也不明白娘亲为何不曾答应,誓与锦帝抗争。

默得一刻,安平王才道:“虽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总觉得夫妇乃是一生相偕之人,总是两情相悦才能更来得长久些。小七这丫头从小古灵精怪,想法与常人不同,我若随意答应她的婚事,万一这孩子恼起来,还真不好收场。”

夏友轻笑:“我瞧着你平时对她严厉得很,怎的却原来是怕她?我可从没听说过娘亲怕女儿的!”

华鸾素趴在房顶,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她与娘亲相陌以久,从不曾试着去亲近过,小时候一直有些怕她,后来武功修为高过府中侍卫,她倒生出了戏弄之心,既然你不喜欢我,我偏要气得你跳脚……

却听得房中安平王道:“怎的不怕?当初我生下她来,瞧着粉团团一个小人儿,心中疼爱,只想将她带在身边养,可是她爹爹一个人身在地煞门,孤寂得很,一直想要将女儿带在身边照顾,迫不得已,我才只好将刚断奶的她送回地煞门。可是地煞门那是什么地方?又哪里适合孩子成长?”

夏友点点头,“这倒是!就算老三照顾女儿精心,可是身边的人都是手上沾过血的,杀人不眨眼的狠辣之辈,小七自小耳闻目染,难免会沾染上这些气性。”

“是啊!我最是怕她,怕她不能平安长大,怕她学坏了,怕她走了歪路,更怕她手染鲜血,失了纯稚之心,如今更怕她将来嫁人生子,不能够幸福……怕的多了,只是不知向谁去说。”

安平王的声音轻且柔,仿佛一腔慈母之爱无处去诉,只在背人之处呢喃而已。

房顶上的华鸾素早已经听得呆住。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些严厉苛责的背后,并非厌弃不喜,而是满满的温柔慈爱与牵挂揪心,并不比兄弟姐妹们少一分。

连房内的夏友亦是动容:“咱们家这些孩子,除了小霜是养在宫里的,其余的都不怕养歪了,就算南宫泽,那也是名门世家,周围所接触之人,皆有侠义之心,养在身边的,皆在你眼皮子下面,自然不怕养歪了。说起来,你最担心这孩子,却也应该的。”

安平王侧身躺了下来,半边如玉面庞被华鸾素瞧见,正是一脸头痛的表情:“我一心想着要对她严苛些,她爹爹对她又是千依百顺,我总不好为了女儿教养去指责他太溺爱着孩子,对孩子有害无益,不但弄个母女离心,再弄个夫妻反目……”她苦笑一声:“如今这局面……这孩子哪里肯听我一言半句?”

……

房顶之上的暗七眼前一黯,只见一直伏在房顶的人影已经以鬼魅般的速度在将军府房顶轻掠而过,等他醒过神来追过去,那人已经消失在了长安城深深的巷陌之间。

第二日上朝,锦帝李岚头疼的瞧着大殿内稀稀疏疏的朝臣,今日上朝的人数至少少了三分之一。

她原以为此事乃是安平王授意,下朝之后震怒不已,连带着迁怒楚王李瑜,可惜李瑜对他这位皇姐向来并无惧意,温雅一笑:“皇姐,别是你这些倚重的大臣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惹怒了什么人吧?臣弟家里那一位,向来光明磊落,万不会做出此等事情。”

锦帝与安平王相交已非一日,此事略在心里过一过,便揉着额头道:“华家那丫头这两日可有去探望过安平王?”

楚王摇摇头,“那丫头向来与她娘亲不和,她娘亲出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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