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过能靠上厕所这种事进了宅子，只是希望让她的形象更像一个普通的赶路人。赶路人总是有三急的，不是吗？
白意萧开车到了那个有路牌的路口，瞄了一眼，将车停进了树林里藏好。接下来就会是最难的部分了。
既然有着对宅子很紧张的警卫，那么这里一定就是越雨的藏身之处了。白意萧顿了一下，拿出手机，给安羁和高寒发了条短信。
然后她就下车了。
宅子的防卫很严密，白意萧相信自己看到了一套完整的适用于庭院的红外监控系统，但是这是白天，有三队人交替巡逻，所以它没开着。
没开着就好。机器在这种事情上其实比人更可靠。
白意萧估算了一下最近的窗口和她的距离，沉了沉气，趁着两队巡逻间短暂的空隙跑了过去，钻进了宅子。
那是走廊尽头的窗户。白意萧看着长长的走廊，以及走廊墙上挂着的画，有点晕。她不应该这样潜入的，她明明是警察，不是卧底的那种，而是凶案科警察。她应该光明正大地带着搜查令过来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押走越雨……但是她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似乎都早已脱离了她的控制？
她想要转身，可是继续深入的欲望阻止了她。
“你来得好晚。”走廊上的一扇门打开了，也打断了她的犹豫。从里面走出来的，是拎着一双高跟鞋的君以沐。
白意萧看着她，顿时失了神。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君以沐。她见过君以沐的那寥寥几次里，她都穿着黑色的长大衣，看起来就是个端庄的教授。但她现在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衬衫还开着两颗扣子，露出胸口一片洁白的肌肤，甚至还光着脚。
等她意识到脸红低下头去的时候，君以沐已经对着她笑了起来。
“这么害羞吗……还是想要掩饰什么呢，嗯？”君以沐的语气轻松得好像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袭击，而这里只是她的另外一处房产：“你现在没有带旁的人来打扰我们，是吧？”
“我给他们发了消息。”白意萧说。
“那么他们至少也还要四十分钟才能到这。”君以沐看着白意萧：“足够我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解释什么？”
“我需要你帮忙。”君以沐深吸一口气：“一个很大很大的忙。”
疑惑着君以沐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白意萧走到了君以沐身前：“什么？”
她立刻得到了答案。刺鼻的化学品气息钻入了她的鼻腔。她迅速地昏迷了过去。
白意萧醒来的时候，感觉脑袋有点晕。随即，她的下巴就被人握住了：“你出来，否则我杀了她。”
听到这话，白意萧的目光在一瞬间犀利清澈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君以沐放开手：“我有眼睛，认得出来一个人是不是人格分裂。不过你这种人格渐渐合一的案例还真是少见。”
白意萧冷笑：“瞎扯淡。你从一开始就想要我……为什么？”
“我怕她受不了。”君以沐的身上穿着一条漂亮的长裙：“你不疑惑么？我们现在在哪里？”
“我闻到了海的味道。”白意萧冷冷淡淡，仿佛回答这个问题有失她的格调：“我们在越家的游轮上……你是要我帮你去赌钱么？那你找高寒也许会更好点，他小时候就开始叱咤赌场了。”
“我要你帮我杀人。”君以沐挑起一缕白意萧的头发，说。
白意萧笑了：“你让一个警察帮你杀人？尽管我确实和她相比道德感淡薄，但也绝不会出格。”
“我只是让你帮忙，你不必亲自动手。”君以沐的目光深沉似海：“我只需要你帮我拖住两个人。”
“谁？”白意萧微微皱眉，似乎在考虑。
“越雨和萧然。”
白意萧一瞬间抬头看着君以沐。君以沐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真大胆啊，”白意萧说：“等你杀了人过后，萧然和我肯定都不会说当时我在那里，然后越雨就没了不在场证明。从一开始就是你在构陷越雨，对不对？”
看着白意萧仰着头对她冷笑的样子，君以沐突然有了一点奇怪的感觉。
“你说的都对，只不过不是全部。”为了掩饰，她转过身去：“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太多的人总是要死的。这不是你应该介入的战争。”
“那个女人不是也知道得比我多么。”
“……那是她的选择，不归我管。”君以沐看着她，神色认真：“我只管你。”
白意萧没说话。她想要了解更多。她敏锐地意识到连海的地下正在翻云覆雨，她想看到那全局。
“呵，以沐，原来这就是你最近的女朋友吗？”船舱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笑意盎然的越雨和轻轻松松的萧然。她们互相挽着手。
“你不该来。”萧然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越雨似乎很在意萧然的动作，当即就看了萧然一眼。
白意萧却只注意到，君以沐的手指尖有那么一点颤抖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没什么不该来的。我是警察。”白意萧冷冷地说：“也许我对于这个职业没什么认同感，但我仍然遵守天职。这条船必须立即返回接受检查，你们谁也别想得逞。”
君以沐和越雨都显然地愣了一下。
“你带了个搅局的来，嗯？”越雨看起来很轻松，但白意萧看穿了她的紧张。她猜到这条船上除了赌局还会有毒……她赌赢了。
“我教过你不要做赌徒。”萧然淡淡地开口：“赌徒总是会输的。赢的永远是制定规则的人。”
“我知道。”白意萧倔强地看着她：“但是你也说过，绝途之时，当赌则赌。”
萧然微笑了。她松开了越雨，走到白意萧的面前，微微俯身，将白意萧面前的碎发轻轻拿开。
“不是现在。”她说：“也不是你。她可以赌，你不可以。”
白意萧条件反射地踢起了腿，萧然伸手按下：“知道很多的人遇见未知更容易害怕，有力量的人更容易错估形势……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让你知道吧。”她直起身：“跟我来。”
白意萧看看君以沐，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跟了上去。
出了船舱门，白意萧就听见了一片喧哗之声。
“那是赌场，”萧然带着她往另外一个方向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们的局长也在里面。你组长的那个男朋友偶尔也会来。”
白意萧默然。萧然能够得到那么多情报必然是有她的途径，赌场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打针么？”萧然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你永远都害怕针头会在你的皮肤下断掉，可是那次针头在你的皮下划拉开，整个手都要肿成个肉球的时候，你一声不吭，茫然地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她们通过了一扇检测门，门尖锐地叫了起来。萧然疑惑地看着白意萧，白意萧从裤兜里拿出那根项链。
“凡人皆有一死。”萧然显然认识这东西：“意思其实是，你只要不是凡人，就可以不用死。”
“有凡心者，皆凡人也。”白意萧将项链塞回去，说。
萧然不说话。她走到前面去，打开了一扇大门。门内是往下的楼梯。
“你可要想清楚，走下去了，你就再也不能回头。”萧然看向她的眼睛深处，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好像是终于要拐上正题了……【妈呀我是不是要换个题目……
第13章 Episode 13
白意萧向来斥电视剧里将要揭开重大真相之前的询问为扯淡，既然人家都追寻了好奇了这么久，这种莫名其妙的询问显然就是瞎扯淡，主角怎么着都会跳坑，不跳坑前面的都写来玩的？因此当她被问到的时候，她想的一切就是如何不落俗套。
萧然没给她机会：“走吧。”
白意萧偶尔也会觉得萧然比她自己都还要了解她。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关于自己人格的事，君以沐的事……可她都知道。白意萧自己是个糟糕的棋手，她可以在一局之中了解规则，可她不会太擅长下棋。她曾经和萧然下过几局被奚落得很惨的象棋，萧然总是领先她很多步。
就算打游戏她也擅长打架而非指挥打架。
楼梯有一点滑，钢的，上面有一点粗糙的锈迹。楼梯不长，二人很快到达了下一层。下一层还有一道门。
萧然走上前，输入了密码，识别了虹膜，门打开了。白意萧跟了上去，发现就连输密码的键盘都是热感应的，能够记录下指纹来进行比对。
再想想证据储存室和法医部门里大家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指纹锁，白意萧不由生起了想把这门扛回去的心思。
怂话少提，提多了容易出事。白意萧正这么想着，脚就踏进了一圈绳索，弄得自己一个趔趄。
走在前面的萧然听见了声音，停了下来，等着她。
既然萧然在等着，白意萧就低下头看了看那绳索，想要把它弄到一边去。一看之下，她被吓到了。那绳索原是就这样没有依凭地浮在空气里。
白意萧愣了一愣，抬头看着萧然。
“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特喜欢看小说？”萧然看着她，淡淡地笑着：“小说里面活得长的都是什么人？”
“厉害的家伙呗，”白意萧满不在乎地说，又觉得萧然不可能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她想了一想，觉得也没有什么需要添加的。
“掌握规则的人。”萧然惋惜地摇摇头：“世界的道理会微缩在人类的作品里，尽管他们从未发觉。这绳索会像这样，是因为它附近的规则被改变了……这个答案满意吗？”
白意萧沉默了。她有一种不大妙的预感。
萧然继续：“凡人必有一死。那么不是凡人就不会死。什么人不是凡人？”
“掌握了规则的人。”白意萧已经知道了这话的套路，如是说。
萧然点点头，打开了第三道门。
门后是医院那样惨白的光，白意萧跟着萧然走进去，看见了一个个的到达天花板的培养仓。
“这是？！”
“这是实验品。我们付了钱，他们自愿贡献出他们的生命。”萧然转过身来看着她：“合同都是有效的，我们也确实地付了钱，然而效果并不如想象的好。”
“你们在培养什么？”
“能够打破规则的东西。”萧然这样简单地说。
白意萧走上去，看着培养仓里的人体。他们的血管里仿佛有着莹莹的光芒，那光芒似乎在吸引着她，就像一盘美味的菜肴。她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偶然。
“我也是实验品之一？”白意萧的手放在培养仓的玻璃上，问。
“当然。”萧然说：“不过你并没有成功。否则你父亲不会容许我留下你来。当时我们都还年轻，被秘密给诱惑了……可是从现在看，即使不是我，他也会找到别人。”
“这么说，我姐姐白意遥，是成功了？”白意萧脸上悲喜莫辨。
“她只是没有聪明如你，通过分裂人格来隐藏了你的力量。”萧然说：“这会是一个时代的开始，但时代开始的时候总伴随着杀戮与血腥。”
“我还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办到的？”白意萧转过身，看着她。这实在是超出了人的理解。
“从人之外来看。”萧然说：“你可以想象一张纸，你能在纸上随意涂画，纸张上二维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规则会改变，因为你超脱了他的维度。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人。通过一种力量直接操控构成人世的元素，就掌握了部分规则。我们现在使用的这种方式，叫做共鸣。让意志与元素共鸣。”
“通过改变基因吗？”白意萧皱眉：“你们从哪里搞到的原始样本？”
“……二战。”
我们批判罪恶，却忍不住接过罪恶的果实。
“然而从二战后二十年内这种研究毫无进展，直到近代，那些基因才显示出活性。”萧然说：“据说它们第一次显露活性的时候，是切尔诺贝利之后。也就是说，当世界本身开始崩析的时候，规则也就开始松动了。在那之后，关于基因的研究进行着，我们也发现了一些自发的规则基因表达的案例……”
“你们打算卖基因？”白意萧明白，研究什么的都是扯淡，利益才是这些人追求的终极。
“这些基因还携带的作用，就是提升脏器的活性，使干细胞表达更加多样与灵活……可以让人长寿。”萧然看着她：“如果不是现在还不稳定，盲目摄取反而会使自身基因崩坏，这东西早就被那些怕死鬼给抢光了。”
“你不怕死么？”白意萧问。
萧然转过头去看着一具躯体，目光有点黯然：“我只嫌我死得太晚。现在和以前相比，什么都变了。”
白意萧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爱过我父亲？”
“我没有爱过任何人。”萧然回答得不加考虑：“包括你。”
白意萧没说话。萧然的答案并不重要。她相信萧然的确是曾经爱过给自己捐献了精子的那个男人，只是物是人非，那个男人早已不再是那个男人。
“那么君以沐和越雨是怎么回事？”沉默过后，白意萧忍不住问。
“君以沐，还有你那位好兄弟的女朋友蓝洄，她们都接受过基因进化药剂的注射，并且形成了能力。两个傻姑娘，联合了一帮朋友想要脱离越雨，做自己的学问。”
“这哪里傻了？”
“她们有着打破规则的能力，却一直遵循着越雨的规则进行反抗……这不是傻是什么？蠢？”萧然突然停下了讽刺，严肃地看着白意萧：“你这次出现比以往所有都要长。”
白意萧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仿佛真的是这样。她闭上眼睛，回到意识海里，突然发现自己的另外一个人格正坐在墙角，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她问。
“你还记得曾经的一个案子么？那家伙自焚了的案子，一直没破，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基因崩坏了？”她从来理解不了自己表人格那些对于人类和社会的责任感，但她也记得这个案子。
“那家伙，没机会弄到药剂吧。”
“如果是因为突变呢？”
她不说话。这本来就是谁也不知道的问题。
“我觉得吧，”她看见自己表人格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我们还是融合到一起比较好。我们也不能再这样躲着了，是吧？”
她耸耸肩：“你知道我一直都尊重你的选择。”
第14章 Episode 14
世界的发展就是每个人选择的集合。自从人开始做第一个选择开始，世界就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