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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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传-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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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只是楚青没想过,她一生唯一在意过的女子,会用这样的方式离开她。
马车快要出城的时候,杜若说自己忘了一样东西,云中鹤便和一大一小在城南的客栈中休息,直到第二天清晨,杜若才姗姗归来。
四人才匆匆忙忙地便上路了,杜若神色慌张,时不时地往马车后看。楚青没有问些什么,只是一心赶路,终于,他们离开了卫国。
燕地终究是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虽然楚青没有什么感受,可小南瓜却高兴的很,尽管眼下回青山仍有十来天的路要赶,但就说这大街上吃的,也比卫国来得香的多了。
杜若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时常小南瓜叫了好几声,都回不过神来。
云中鹤决定带着几人到这卫燕交际之地最有名的五莲泉去透透气,小南瓜自然是欢呼雀跃,杜若虽然面色忧愁,但仍是勉强笑笑,答应了。
五莲泉地处两国之地,素有人间天池之称,一是因这而风景秀美,二便是因为人人离开卫国的时候,都会来这五莲泉好好地泡上两个时辰,别说养颜美容,延年益寿也是不在话下。楚青把过杜若的脉,她虽底子好,不像一般民户家中,女儿多良莠不齐,可不知为何常年郁结,又因着酗酒的恶习,终究还是有所劳损。
这次难得经过此地,青山又没有什么急事,便在此歇上一会,也让她休养一番。
他们来的极早,并无他人,云中鹤和小南瓜在阳池,那么杜若自然和楚青往阴池走去,到了池边,蒸汽腾腾,连楚青也难得想要放松一番。
杜若屈膝坐下,露出清瘦的脚踝与莲藕般的玉足,楚青蹲下身,帮她褪去身上的衣物。
先是一件琉璃纱,后是一袭嫩红色的裹裙,楚青将她的裹裙褪至腰部时,手上一顿,杜若的腰间,犹如五瓣梅花的胎记,印在她洁白无瑕的肌肤上,竟有些晃眼。
五瓣梅花?五瓣梅花!
楚青抬起头,爬到杜若的面前,她死死盯着这绝美的面容,杜若浅笑,“怎么了?”
对,就是这个笑,她终于想起为何觉得杜若面容熟悉,好似入了青山前的她的故人。
真是故人。可并不是什么他乡亲人,也并非萍水相逢,而是她心中一个羞怯而黑暗的秘密。
楚青缓慢地向后移动,杜若不解地看着她,“阿青?怎么了?我背上有什么东西吗?”,她将地上的纱衣往身上随便一披,慢慢地朝她走去。
楚青克制住心中的震惊,缓缓地问了句,“五年前,你是不是到过潍城?”
杜若停住了脚步,可脸上却笑得更开心了,“我还以为阿青你不会发现呢?”
原来那个突降暴雨的傍晚,杜若根本不是被她下手狠毒给吓到,只是无意沾染到鲜血的楚青脸庞,在她的心里形成了一个样子,令她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样子。
“是你”,楚青声音发寒,这天地竟如此之小,五年前几乎要害死她的人,如今与她朝夕共处,难得地给了她几分世间不多的温暖。
“是我啊,是我这五年变老了吗?”,杜若的笑容诡异可怕,“你还是真是命大……”
由于要入池,楚青身上只有一袭亵衣,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多余的东西,她望着杜若的脸,有种危险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走便是”,楚青想着,现下这种情况,只要能全身而退便是好的。
杜若抚了一把胸前的长发,巧笑道,“那看来,阿青果真是什么都记得?哦,对了,应该叫做……红面鬼,对吧?”,她的笑声宛如银铃,与这如诗如画的山水倒是相映。
楚青低着头,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还算均匀。
那个傍晚,二雷把玉佩扔给自己,她从来不参与这偷摸抢骗的行当中,理也没理便逃开了。想着自己这般拒绝,怕是又要挨一顿好打,便躲在一条巷子的一排竹棍下,她身子小小,藏于其中倒也不好被发现。
可是,突然远处传来呼喊声,她还来不及伸出头去看,这条街的恶霸,豹九正压着一个姑娘,那姑娘肤若凝脂,只是那面容由于眼前的竹棍看得并不清晰,她哭喊着,可只让豹九更加血脉喷张,手下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兹啦——”,姑娘的裹裙被撕开,腰上的有着五片红斑,远远望去,倒像一朵盛开的梅。
楚青本想推开竹棍,挺身而出,就算斗不过那豹九,好歹拖延一会时间。
可她突然听到那女子的哭喊声弱了下去,竟变成了娇滴滴的一声“好哥哥”。
那声音,酥软入骨,连她这在竹棍下都听得打了个激灵。
那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抚上了豹九的脸,她说,“好哥哥,你别急”。
豹九哪尝过这样的货色,平日的温柔乡不过是那些青楼女子,眼前的可不是寻常之物,他连连答应,“好好好”。
她抱住豹九,将他的口鼻埋进自己的脖子中,她的身体芬芳如花,他全身都酥了,迫不及待地吻着她的脖颈、胸口,他的手已伸入她的亵裤中……
可楚青这一刻几乎要窒息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男欢女爱的场面,她虽害臊,可真正令她喉头发紧的是,那女子取下头上的钗,趁着豹九还沉浸在温柔乡的时候,朝着他的脖颈狠狠地扎下去!
楚青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小心推了下竹棍,哗啦啦一排竹棍齐齐滑下,可望着楚青的人,只有那女子一人,因为豹九早已躺在血泊中,量他怎么想都猜不到一个弱女子的温柔乡竟成了他丧命的地方。
那女子朝楚青招手,她似是有什么妖术,楚青的脚不受控制,竟直直往她那走。
她不知,这一走,几乎生生走进了阿鼻地狱。



、第二十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人爱过一个不可能再一起的人。有些话说的真对,人的天性是改变不了的。
“我不是有意的,他欺负我……”,前头放荡的样子已消失不见,梨花带雨的样子倒是十足。
见着楚青面无表情,她一把抓住楚青的手臂,“你都看见了是不是?”
楚青还没有回答,那女子动作极快,握起一把土在脸上一抹,将钗往自己身上一划,继而塞进楚青的手中,接着双手箍住楚青,开始大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这一带不是闹市,除了流浪汉与地痞,几乎没有几个闲杂人等,匆匆赶来的便恰恰是那一行人,他们见着一个土血混在一起的女子,拉着楚青,声泪俱下,“杀人啦……,这孩子疯了,杀了这男人,现在又要杀我……”
一行人低头一看,发现倒在血泊中的竟是自己的老大,顿时怒火中烧,对着楚青的肚子就是一脚,正准备拿起旁边的竹棍,听到远远地有人在叫唤,“南星……南星”,一行人对了下眼色,抬起豹九和楚青便跑了。
楚青永远记得,即使日后那些前尘往事都已随风而去,她亦无法忘却那一日的事情。
这一帮二流子将自己抓到桥洞下,不容分说便是对楚青一阵拳打脚踢。
楚青虚弱地说道,“不是我……”,可另一人又踢了她一脚,开了口,“二哥,就是她!这个红面鬼,我刚刚给她丢玉佩,她就跑了,害得我被那小子抓住……”,楚青感觉胸骨有断裂的声音,自己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她用着最后一口力气,将手中的钗子狠狠捅进那身边一人的脚背上,然后拼了命地往前跑,身后的人越来越近,楚青吸了一口气,跳进了潍河中。
她很快便昏厥了,只记得河水不断地从她的口鼻涌入她的身体中,她从未觉得身子如此的轻,周围的海水柔软温暖,她似乎永远地睡过去了。
“阿青,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学会,人生在世,要先会爱自己”,杜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我爹爹说,这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而已”,她不知从何摸出了一把手刀,高高举起,看样子就要刺入楚青的身体中。
“你若先会爱自己,又何至于如此?”,楚青没有躲闪,亵衣上没有任何的银针与毒粉,她十九有余,她不过十二,这力量身体上的比拼也无胜算,干脆躺直了身体。
杜若的手停在了空中,瞬即红了眼眶,眼泪流过仍带着笑意的面庞,有种说不出的凄楚,“可是,我即便爱他胜过自己,又有何用,有何用?”,她仍是不信她,悲伤一闪而过,下一刻那把尖刀明晃晃地插在楚青的胸下,不用多时,血便染红了整件衣裳。
杜若在楚青先前脱下的外衣中,摸到了一个香囊,那还是她手把手叫她制成的,上面两朵并蒂莲,好生秀丽,楚青遥遥地望着她,她似乎知道楚青要说些什么,笑了笑,从肚兜中掏出一块厚实的香饼,“我刺了另外两人的曲骨穴,果然如你所说,那小贩皮肉都成那般模样,为了保全一双腿,只好将他们祖传的夜来香饼赠与我,你说,这般懦弱的男儿,怎么配活在这世上?”
她一点点地走近楚青,将他抱在怀中,楚青的胸下一阵阵剧痛,双唇发白,杜若一步步往池边走去,“阿青,这世上除了我爹爹,已无人值得我爱了,姐姐要做件大事,你乖乖地去,我不久便来陪你……”,她将楚青用力一扔,却发现楚青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摆,她脸上有戏谑的笑,容不得杜若多想,两人齐齐落入水中。杜若试图去拽开她的手,可是楚青眼虽闭了,但手却抓得紧,一副玉石俱焚的样子,杜若挣扎着将衣服脱去,楚青直直地往池底沉去,她爬上岸,捡起所有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世上有何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若你这般动作便为了与人同归于尽,那么此刻陪我葬身湖底有何不可?
阴池不深,但对于她的个头,再加上身负重伤,本毫无生还的可能,若不是自己手中杜若的衣服顺着水流往下头的阳池流去,小南瓜眼尖发现了,云中鹤好生折腾一番,楚青才又捡回一条命。
只是从此,她断了对这世间的念想,明明十二有余的少女,却似老妪一般,孤独而枯燥的活着。
“楚青,过来”,云中鹤站在医堂门前,唤她过去。
“这几日,身体可有恙?”,他抓起楚青的手腕,单指按于寸口,“脉象还算正常”
“先生要是没什么事,楚青回屋去了”,楚青抽回自己的手,低头说道。
“事倒是有一桩”,云中鹤才开口,忽的又呕了一口鲜血,那几乎称不上人血,颜色之黑,扎眼的很,他瘫到到藤椅上,差点就要摔下去。
轮到楚青按住他的腕后,与那夜不同,云中鹤的脉息飘忽不定,她重用力触按至筋骨,沉取而下,却还是有几瞬失了起伏。
“先生,你究竟怎么了?”,楚青此时才意识到,那夜在日鹜滩,云中鹤的呕血并非但是诱骗自己因蛊入体的手段。
“楚青,扶我去冰室”,云中鹤努力平稳自己的吐息,却还是忍不住咳了两声。
楚青用池砚的轮椅将云中鹤送到了冰室,她扶他躺在冰榻上,他面色惨白,似乎片刻,银发又多了几根。
“楚青,去苗城一趟,找六鸢婆,若我死于这冰室中,青山的一切都交给你了……”
“先生,你不会有事”,楚青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波涛四起,她从未想过,三番四次救她命的人,也会有一日,这样卧于榻上,好似苟延残喘。
“出去”,云中鹤闭上了眼睛,将手一挥。
楚青走到冰室外,轰的一声巨响,冰室的石门被牢牢合上,里面的冰天雪地再看不见,在楚青面前的只是一方不会说话的巨石。
第一次,她被他从潍河中捞出,又脏又臭,他答应了将她带在身边,从此先生为父,青山为家;
再一次,他慌乱地将她从阴池捞出,看着冻得唇色青紫的她,第一次呵斥了哭哭啼啼的小南瓜,将她在怀中给捂了一夜;
他给她说过大江南北的传说,希望往事不再羁绊她,在世间走一遭不易,怎能浑浑噩噩?
他刚治好她的红斑时,给她画了一个三瓣钿,眼波撩撩,似是重生;
她并非没有怨过他,当毒反噬的时候,当撕心裂肺的时候,当她仿佛死寂的时候,可正因这些挥之不去的过往,才让她一次次心甘情愿的尝草、试毒,哪怕明知前方是深渊,也往下跳。
楚青也不懂,她究竟是真的做得到以命相抵,还是因为有他在,她便万事不惧?
回到庄中,楚青便开始收拾行囊,她找出池砚曾修改过自己画的天下的版图,确定了苗城的位置,越过潍河,再穿过一片树林,便是名满天下的蛊毒苗城。
小南瓜被医堂中的声音吸引而来,看着楚青在药柜忙上忙下,不禁问道。
“师姐,你在干嘛?”
“阿南,我下山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守着青山,我可能要好一阵子才会回来”,她手上的动作没停,仍然在边找边拿着路上所需的东西。
“啊!师姐,你要去哪?”
“总之我下山一趟,你在家别生事”,楚青没有直接回答小南瓜的问题,自顾自忙着。
“师姐,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
“师姐,我绝对不捣乱!带我一起去吧!师父是不是闭关去了?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不行”,苗城的人虽热情,可若是遇上了不速之客,手段也不是泛泛之辈可以承受。
“师姐!”,小南瓜看楚青神色坚决,跺了跺脚,“我要去!”
“休想”,备好药材后,楚青便去了内室配药,留小南瓜一人生着闷气。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怨楚青,小南瓜自晚膳后便见不着人影,楚青又上山一次,在冰室外叫了几声“先生”,却无人回应,她只好缓缓的躬了下身,“楚青明日启程”。
夜晚的青山并不安静,即使入了秋,也仍有虫儿不知疲倦地叫唤着。楚青心事重重,这一趟怕是艰险,云中鹤的武功虽不比医术,却已远胜一般人,能将他伤至如此地步,怕是来者不善。
她正想着,突然身边有一声尖锐的叫声,原来是上次的跗猴,它站在树枝上,“吱吱唧唧”地叫着,似乎是让楚青去抓它,可楚青如今哪有那份心思,何况夜深露重,还是早早回了庄中是好。
她刚抬脚要走,那猴儿尖锐的大叫一声,跳到楚青的头上,整齐的发髻瞬间便乱了,楚青既郁闷又生气,这猴儿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时候来,她将手往后一伸,欲抓住它,可猴儿灵活得很,轻轻一跳又离她有数尺远。
楚青见它不是有意侵犯自己,两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像是有求于她,虽心中觉得纳闷,便也慢慢地跟在身后,那跗猴真是通了灵,走几步,停一会,像是怕楚青跟丢了一般。约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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