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风宪名臣传- 第7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教养姑姑。

此消息一出,文皇后笑了,赵婕妤怒了。

但他们都不知道,太皇太后冒大不韪作此安排实属情非得已。赵婕妤真正不知她的任性妄为,给她的儿子造成了多大的危险。
小皇子降生的第二日,阿繁尚未来得及忧心小皇子发黄,小皇子就先发了热。幸得一干宫人奶妈衣不解带的日夜守候,又有太医、阿繁的警觉,才在第七日略略降了温。这边尚未消停,那边奶妈又发现小皇子有些萎黄,待要细细小心着小皇子发黄,那边小皇子又是吐奶又是腹泻的,真真闹了个天翻地覆。莫说提着脑袋伺候的一干人,就是太皇太后,一日几次的回禀,次次都让她心惊肉跳的,哪里还顾得上照顾赵婕妤的情绪!

太皇太后顾不上,也还是有人警觉照顾上了,鼎方侯李玉华趁着赵婕妤刚诞下小皇子的功夫,三天两头的遣了引教嫲嫲进来说话;皇帝顾念着旧情,也为后宫稳定想,有了空的时候也往淑安宫安抚赵婕妤。

然而赵爽本就是个竹本无心的女子,现下诸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她不气闷:她才刚刚降生的儿子横生就被人抱走了,自己甚至连看都没能多看一眼,而后数次想抱来看一眼,太皇太后的宫人都拦得毫无情面可言!作为一个母亲,这无论如何都是难以接受的。尤其更令赵爽觉得难堪到顶的还是,前一刻她为发现皇帝不是真心喜欢她而懊丧发怒,后一刻她假想的情敌竟名正言顺的抱走了她的亲生儿子,成了她儿子的教养姑姑,旋即又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丫头,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活生生被打死了。赵爽那感觉就已经不是吞了苍蝇觉得恶心那么简单了,她身体的每个细胞几乎无时无刻的叫嚣着要把阿繁撕碎!

就此情况下,李玉华遣派的嫲嫲无异于隔靴搔痒,简直是泥牛入海。而赵恪顾全大局的安慰不但难以奏效,还激起了赵爽的小性子,让她以为别人都错了,都拿了谎话来哄她。
爱难舍,恨交织,赵爽每每当着赵恪的面哭喊:“陛下不是嫌我笨!那当初花言巧语算什么!”,又每每恨声赌咒发誓:“陛下把我的孩儿还来!从今往后我只当不曾认得你!你也当我死了!”……

赵爽似乎从未真正理解过她嫁的人是皇帝,往日在家中接受的教导,练习的规矩,在几乎无法接受的现实面前全面溃散。开始赵恪还能容忍,每每温言软语,即使赵爽折了他的面子,他也能自己转过来。
但赵爽一路顺遂,在关外野马似的成长,天真烂漫之余未曾在世途中受过挫折,一旦遇了风雪,不说弯腰避过去,反而一味挺直了腰杆。她日日面对着纷纭的劝告、开解,体会不到众人对她的宽容,反而将心里憋着发不出的火气,熬成了一股欲望,要将羞辱她的人统统都踩在脚底方才解气。直忍耐到她坐完月子,得了行动自由,她便气势汹汹又不管不顾的直奔太皇太后的宫殿去了!

太皇太后得了消息着实恨铁不成钢!赵爽的身份不算高,但也不是低到她可以一竿子打死的地步。顾念着皇长子,顾念着西北骠骑将军、塑方侯,连大规矩都不敢轻易动用,真真是投鼠忌器。
一旁阿繁揣度着太皇太后的心思,想到赵爽之所以有今日,自己也是初初的那一个绳结,便请了懿旨:“禀太皇太后,婕妤娘娘心生不甘,初初在阿繁。阿繁愿单独见婕妤娘娘。”

太皇太后盯着阿繁不说话,一旁俞嫲嫲便劝道:“太皇太后不妨让她试试,不行太皇太后再做惩处,李侯爷那处也说得过去了。”
太皇太后沉吟再三,还是允了:“素日看你做事倒也妥当的,此事若办得好,哀家许九儿所奏,你再进起居舍。”
阿繁抿着嘴转身去安排。

未几阿繁领着一位奶嫲嫲抱着小皇子,并两位宫人一径转进偏殿。
赵爽一看,阿繁一身竹青色宫装,头上清爽的挽了小籑儿,簪了个蜻蜓簪花,后面一根麻花辫,耳旁青色琉璃耳珰,真是眉未画而黛、唇未点而朱的样子。想来近几月阿繁经了大事,略减了娇憨调皮,于清逸中隐隐添了淡淡华彩,那气度便如酿到了年头的好酒,渐渐的散出香味来。
赵爽说不出那道理,只觉得阿繁于当日不同了。

当初两个天真烂漫的顽皮女儿,到了今日,到底南辕北辙了!

赵爽撇开头,阿繁在众人面前盈盈行礼:“阿繁参见婕妤娘娘。阿繁奉太皇太后之命,抱了小皇子来见娘娘!”
赵爽吸了一口气,便要示意自己的宫人将小皇子接过来。
阿繁一伸手,嘴边漾起梨涡:“婕妤娘娘见谅,太皇太后有命,小皇子略有些不足,不宜多人怀抱。请婕妤娘娘屏退宫人。”
赵爽手一紧,几乎没咬牙切齿的:“你!”

阿繁含着笑,不顾赵爽的反应,径自驱赶了赵爽的宫人,仅剩赵爽一人。这时小皇子的奶嫲嫲才将小皇子抱给赵爽看。
赵爽张头去看,呀!这就是她的儿子!皱着一张脸,要红不红、欲哭不哭的样子,小小的身子,真似猴儿似地模样。赵爽心中一痛,便呢喃道:“怎么这样瘦!我可怜的孩儿!”,说着便嘤嘤哭了出来,又想张手抱着小皇子。
然而奶嫲嫲却不后分说,退了一步,行礼道:“娘娘,奉太皇太后命,小皇子该回去了。”,说着不由分说,便领着两位宫人行礼走人!

赵爽张着嘴,呜呜哭出声来,一路追至偏殿门前:“狗奴才!你们仗了谁的势!我是他娘!”
阿繁在后头摇头,只挥手,候在门边的内侍便把殿门关上了,偌大的偏殿,只剩阿繁、赵爽两人。

赵爽见如此情状,只冷笑:“你屏退众人,又打算说什么鬼话!可笑往日我竟信你!天地良心!你也不怕遭雷劈!”
阿繁敛了笑容,莲步轻移:“你有多少不平?只管一条一条骂出来与我听听?”

赵爽红着眼一瞪:“进宫之前你便认得陛下,你明知他!你却哄我说陛下喜欢的是我!你自己躲在一旁捣鬼!今日,我诞下孩儿,你却把我的孩儿抢走,带累的招珠挨打死!这些不都是你做出来的!所幸招珠看得真切,不然我岂不被你哄了又哄?!”
“还有么?”
“这还不够么!招珠虽然是个奴婢,却也是个人!你就不怕她夜里来找你!”

阿繁闭了闭眼睛,带张开时,眸中似有水流动:“如此,我便一一与你分辨。本我也不必进宫,是为老侯爷求了江小爷、景怡王爷,我才陪你进的宫。老侯爷要阿繁陪着,是为什么缘故,你可知道?此其一。”
“我进宫前认得陛下,不错!”
“可见你那时心里就藏了奸了!可恨我竟不知!”

“我认得陛下,你当真不知?阿爽,你一叶障目,便不见森林,不辨是非了么,你可还记得,我还引见你与陛下!阿爽,我进宫前不仅认得陛下,也认得小贼,去年元宵,灯会上我便认得陛下和小贼。若按先来后到,便陛下喜欢我,又何尝轮到你来怨我欺哄你?何况这翡翠镯子虽然确实是宫中之物,但却是我与小贼缘定三生的凭证,是陛下心知肚明赐给小贼的!后来元宵节,陛下怜我不能出去与小贼相见,特意造了琉璃灯,这里头多少君君臣臣的含义,你道是为陛下喜欢我么!阿爽你只为陛下一句话,不分青红皂白的,甚至连陛下话里的意思都没想明白就发这一场好没道理的脾气!此是其二。”

“你闹了这场脾气,太皇太后古来稀的年纪,要赶着出来收拾残局,李侯爷、存戟哥哥、景怡王爷、小贼无一不牵动悬心,但都宽容着你,你都无知无觉么?你怨我抱走你的孩儿,可你知不知道你的孩儿就到了今日尚不敢说平安无恙?太皇太后的宫人、太医院的太医,还有我,都是提着脑袋来看护小皇子,究竟你的孩儿有宝,人人拿了命来专与你作对?此其三!”

赵爽听的阿繁如此直白,一会咬牙切齿,一会泪流满面的,心里恨极却是一句话都辩驳不出来。

阿繁看着她,也不顾她,径自说道:“那日太皇太后一句‘他不是你的孩儿,是帝国的皇长子’,你掂量过么?你只一味恨我骗你去了吧?你可知太皇太后这一句话有多少深意?你可知你犯了这样的过错,皇家之血裔差点命丧你手你却平安着,这是为什么?”

“若是寻常宫妃,莫说见小皇子一面,只怕小皇子一降生,就要被打入冷宫了!阿爽,你要恨人,只管恨去,但阿繁劝你,今日回宫想清楚三件事。一,陛下说指望你有两分通透,陛下也少操些心,这句话陛下是埋怨你不喜欢你么?他为什么操心、又操的什么心?若这点你想不透彻,那二,小皇子不是皇后嫡出的皇子,但为何太皇太后当着众人的面说小皇子是帝国长子?若这点你想得出个端倪来,三,你何妨想想,小皇子若早产不幸,谁得了好处?究竟是我么?还是另有他人?”,阿繁伸出纤指,一一数给赵爽听,而后平心静气,又淡淡道:“不怕你笑话,阿繁敢说一句话,任是真龙天子,我阿繁这辈子,只认着小贼,生死都追着他去。”

阿繁说罢,又恭整道:“传太皇太后口谕:赵婕妤产后虚弱,着即日起免去一应礼仪,淑安宫内安心调养!”
阿繁宣旨罢,又看了赵爽:“阿爽,闹到今日的地步,你我只怕再不能一处了。你回宫吧,往日陛下、老侯爷乃至太皇太后都太护着你,可惜,人这一辈子,只有自己能护着自己。”

赵爽一路听下来,早已经瘫在金砖上,流泪不住……

、冰火两重


文皇后为养胎故;早已经不出殿门一步;每每不是在床上就是在榻上。待七月末,文皇后身孕满了四个月后更是如此。

一年过半了,又是七月授衣,凉意渐添的时节!想着去年也是这个时节;她还在家里满心欢喜的绣着什么鸳鸯戏流水;如今么?雨打鸳鸯各自避;哪顾巢倾情也翻?
文皇后卧在榻上,看着菱花窗外犹自灿烂的碧空和浮云;只轻轻的绞着手绢。乔翘姑姑见状暗自摇了摇头,转身寻了方凤穿牡丹的披帛,又遣退了一众宫人;才轻轻将披帛披在文皇后身上:“娘娘,虽说是午后,可太阳落下去了,那凉气渐渐就上来了,还是披上好些。”
文皇后回神,看见披帛上活灵活现的凤凰,只笑笑:“我在这儿一阵阵的发热呢,披这个干什么!”

乔翘略压着文皇后:“宁可热些!娘娘也该好生保重这,乔翘瞧着,娘娘身子越发重,那身上的肉却渐渐的干了,竟是个虚架子!奴婢真怕娘娘……娘娘,乔翘说句话,娘娘好歹琢磨琢磨,您也该少操些心!外头还有国丈爷和国舅爷呢,万事也得等着小太子诞下了再说。”
文皇后听到一半,便翻了身。乔翘见状眼睛添了水汽,接着道:“乔翘知道娘娘不爱听,乔翘实在担忧,夜里娘娘睁着眼,乔翘就在一旁也睁着……”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文皇后闭着眼:“宫里宫外,皇上太皇太后,父亲哥哥纵使有三头六臂也够不上。我的孩儿还没出生,就凭空多了个争家私的,我现在不操心着,日后还有操不完的心!”
乔翘拿了手帕擦了眼泪,不敢再说话,只能跪在踏脚上给文皇后揉着腿。
未几,文皇后悠悠问道:“这宫里,如今本宫可吃得下一碗安乐茶饭了?”

乔翘一醒,轻声答道:“是,乔翘也算不辱使命,不得用的人乔翘都借故调走了。前些日子为淑安宫赵娘娘,太皇太后那处闹了个人仰马翻,奴婢听闻太皇太后着实劳累了,自小皇子满月后一直汤药不断呢,奴婢也才寻的了空隙。”
“嗯!皇上给小皇子定了什么名字?”
“满月那日下了旨意,取字‘愋’。”

“愋?知智而诚信?好得很,赵愋!如今赵婕妤也是心满意足了?鼎方侯这一子,可谓画龙点睛!”语毕,文皇后坐了起来:“赵婕妤眼下如何?”
“赵娘娘在小皇子满月那日进了太皇太后的寝宫,不久出来,就被禁足淑安宫,至今未出来。只是听闻她消瘦了不少,但却不曾再吵闹了。奴婢……奴婢听闻是那阿繁单独与赵婕妤说了好半天的话,后来回到淑安宫就安分了,但对皇上还是冷淡的很,产后至今皇上也未曾招其侍寝的。”

文皇后又闭着眼睛往后靠去:“如今你在宫中各处也有些儿消息了吧?我也放心些。”
“看着娘娘操心,奴婢也就这点儿能耐帮补了。”
“好得很,赵婕妤早产这个空儿若不拿住,本宫岂非断了耳目!你到底也历练出来了。”
“只是……”乔翘有些为难:“太皇太后一旦转过来,这后宫,旁的人再也插不上一句话的,奴婢担心……”

文皇后略略笑开,那从容,真如兰花悄然绽放时候那淡淡的一缕初香:“太皇太后到底有了春秋了,哪里还搁得住再有一番颠簸?皇上仁孝,也断不能看着太皇太后操劳的。”,文皇后又看了乔翘一眼:“你只管放手去做,不要让本宫失望!”
乔翘眉宇间添了迷惑,嘴上还是答应了。

“如今翻云覆雨的阿繁姑姑又在这宫中哪处当差?”
“是,阿繁姑姑正式升了太皇太后宫中的女官,专司小皇子的起居饮食。听闻小皇子在她手上竟渐渐的白胖起来,想来她果真有些本事的,太皇太后也没再惩处她的逾矩。听闻等过了这月,小皇子大安了,她仍能往起居舍呢。”
文皇后点点头:“乔翘,你瞧瞧,学学吧!”
“娘娘说的是阿繁?”
“也说她 ,她那份机灵,本宫看这宫中宫人也属头一份,就是京里往日见过的闺秀,也是头一份!”

“凭她翻了天还能比得过咱们的皇后娘娘?”乔翘玩笑开,接着又问:“方才娘娘说还有谁?”

文皇后横了乔翘一眼,眼中尽是不明意味:“你想,如今本宫如此小心谨慎,尚且悬心将来生产难过得去。我如此使了心思,那赵爽八月尚未足,早产了两月有余,仍能大难不死。小皇子不过两月,竟恢复过来!哼!这等好事,焉知不是阿繁一开头就打了好底子?可见那鼎方侯一家,早有谋虑,可不只是送一个蠢人进宫那么简单!往日我还在疑虑着这野丫头什么来历,如今看来,这阿繁哪里是什么山野人家的女儿?只怕是李家一开头就养着今日用的!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可见西北早年的一败涂地,竟是夙夜筹谋,要一雪前耻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