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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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宪名臣传-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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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月拿筷子喂了阿繁一口菜,才凉凉接到:“小侯爷这般人物天上仅有、地下绝无,要配什么人?哎呀,小爷看难啊,这谪仙本是无双,既是无双,又去哪里配出一个‘双’来?小侯爷,乌龟里找不着队,那岂非要配王八?”
阿繁满嘴的菜,听闻江小爷这般挤兑李存戟,眼睛那个弯呐!偏还鼓着嘴去推蕴月,含含糊糊道:“小贼!你一张臭嘴,怎么说哥哥是乌龟王八!”
蕴月很忍不住,抬手半掩着嘴,嘴角弯得放不下来,另一手却弹了弹阿繁:“臭丫头!”

那边李存戟被这两人三两句调侃下来,终于明白什么叫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臭味相投、狼狈为奸,自来笑淡了淡,眼睛来回扫着两人:“江小爷不愧是御史大人!”
蕴月嘿嘿的笑,并不答话,只张嘴接了阿繁送到面前的一杯酒,又吃了阿繁喂的一口菜。
话说,江小爷这晒恩爱,红果果,热辣辣,差点刺瞎了李存戟的狗眼,若非皇帝与赵爽也在一侧培养感情不好打扰,李存戟宁愿拍案而去……

未几,蜜里调油的两人终于记得旁边还有那么一号人,蕴月才撇撇嘴,对阿繁说:“方才出来的时候公子还提过,说你小曲儿好,今夜你不要淘气,挑着好的,细细唱两支。说起来,小爷还真没有认真听过你奏曲唱词,次次都整些歪七拐八的。”
阿繁吐了吐舌头,便要站起来,又匆匆就着蕴月的茶盏饮了一口茶才说:“唱便唱,有什么难的!”
蕴月一把拉住正要翩然而去的阿繁,微微脸红:“要唱那《山鬼》……”
阿繁一下脸红,偷看了李存戟一眼,又啐了蕴月一口,便跑开了。

此番言辞、动作,一点不拉,尽落李存戟眼中,饶是好风度假装视而不见的李存戟终于也是忍不住:“《山鬼》?子慕予兮闪窈窕?江小爷少年得志,也算春风得意马蹄疾!”
蕴月手指轻点桌面,微然想起在般若寺后山上,阿繁说他像山鬼一样变脸,当时他就想起屈子的这句辞来,如今看来,倒也贴切的很!熏熏然,蕴月满眼桃花看向李存戟,话里却突然一把大刀劈过去:“小爷要一句准话,豆子可还活着?!”
李存戟一愕,几乎被蕴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了阵脚大乱,脸上却不露声色:“小江相公是问存戟?难道不是该问刑部衙门?”

蕴月眼睛精光咋现,逼视李存戟:“小侯爷素常行事乖张,怪不得小爷我有此一问!豆子身份虽然不高,却身怀绝技,与你李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小爷奇怪,出了此等大事,李家竟缄默不语。何况,此番朝堂变动,眼下看来得益者……”蕴月眯了眯眼,向李存戟凑了凑:“未必不是小侯爷!”
李存戟自来笑一漾,眸光淡了去,话语浅浅:“未必不是小可,未必不是陛下,未必不是江山社稷。”
李存戟打太极,可江蕴月拳拳到肉,刀刀取命的逼过去:“哦!那倒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李存戟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着急接话。
蕴月又是眉头一抬,悠然姿态:“可豆子不好!小侯爷,小爷可不论是谁先起的祸端,可往后再有这样的事,可别怪小爷我扫了小侯爷的面子!”,蕴月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寒意藏在惬意中:“何况,一沙一尘,一花一草,也不过是佛祖老儿掌心的大千罢了!咱们的这位大佛修行有道,可是目视八方,耳听四面啊!”

扫面子?这是威胁他?李存戟迅速衡量了形势,没错,此次朝堂党争李家固然没有争夺眼球,但皇帝显然是起了疑心,连蕴月都言之凿凿确信豆子离奇失踪与他有关,如此……
“江小爷也参禅论佛?”,李存戟敛了自来笑,温淡如清风过明月:“三千大千,明心见性。譬如朝露,不过转瞬即逝,再如肉体凡身,不碍大道永恒。阿尼陀佛!佛祖悲悯,悯的不外是世人的用心良苦,悯的不外是堕于轮回之人生生世世的我执他执。”
蕴月面抽筋,李存戟和他打机锋?佛祖悲悯?用心良苦?哼!谁用心良苦?又是谁执着?他江小爷倒是想不执着来着,可小皇帝可不是什么是慈悲菩萨。李存戟做事险得很,要是小皇帝哪天想砍砍瓜、切切菜,他江蕴月可不想陪着一块儿歇菜!

待要反唇相讥,李存戟当机立断:“英里巷命案,存戟确实一无所知!”
蕴月心底微讶,只细细看着李存戟,发现李存戟眸内坦然情绪,倒是难得。难道确实不是李存戟?蕴月不禁又怀疑,正要说话,一抹琴音飘起。

古朴苍劲的古琴,犹如山间松涛娑娑,犹如涧边清泉汩汩。不多时阿繁软糯的声音清清吟唱: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狄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上天入地觅山鬼,碧落穷尽意踌躇。阿繁声音极好,又颇有悟性,一首楚辞,华章粲然,清音唱来,悦耳动听。只是,觅山鬼,原本惆怅。阿繁无忧,心底澄明快乐,这年纪念出来,就有了些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感觉。
蕴月浑然不觉,早前和李存戟打的机锋一时俱忘,只看着舷窗侧灯火微光处的那抹绿色身影,心里湖水善柔,阿繁……
般若寺后山,她身着青衣,背了一篓的薏苡叶,岂非被薜荔、带女萝?原来那时,她便已经是他“路险难兮独后来”而追寻的山鬼了么?

青春少艾,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流年,不过一曲笑语殷殷的《山鬼》。但有一些感悟,和智慧无关,和经历有关。

阿繁唱得好,李存戟也听住了。他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情愫轻淌,他听得寂然,但他并不嫉妒小江相公采得解语花,只是心底始终轻松不起来。
多少年,他习惯了旁观他人的平静快乐,然后寂然着自己的路途。

他有宽容睿智的父母,但他也有沉重的家族背负。
江南慕容家,文名胜天下。但自从他的曾外祖慕容修谢世后,慕容家几经风浪,在北伐中备受攻讦,最后更在凤元党争中败下阵来……而他的父亲……原本书画才子,却不得已扛下了护卫帝国西北的重任。
身为两大家族的继承人,他从小就开始学习运筹帷幄。
帝国屏藩,历来便是带着镣铐舞蹈。缺之不足以护卫帝国,过强则威胁皇权巩固。要保家人平安,削藩,是早晚之事。
然而,朝堂复杂,如此之况,轻言削藩,家人失却藩地保护,无异于案上鱼肉。要想顺利削藩,首助皇帝清扫朝堂。只有政治清明的朝堂,西北才有可能顺利的过渡到皇帝手中,他的家人才有可能平安。

无懈可击的犀利刀锋,从来都是小心磨砺的结果,他李存戟,未立功业,何敢成家?大户之门,皇帝会轻易允许他娶?小户之家,岂能期盼琴瑟和谐?只盼不是累人累物,不是悲剧便罢了!
古琴悠扬,却分明载着沉甸甸的心事,直达九天。
天若有情天亦老,可会垂怜这么些痴情儿女?

存戟嘴角一扬,便把那些心事压下,腰后的洞箫抽出,悠然舒缓,奏出心底衷心期盼的《有女同车》: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车,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江小爷觅得同车之女,其佩玉琼琚,他倒也乐见……

阿繁刚唱完了《山鬼》,紧接着又听闻李存戟吹了《有女同车》,心里一喜,道是觅得山鬼车同载,好得很!张口便来,和着李存戟的节拍,动人吟唱。

这回不仅蕴月听的入迷,连一旁的赵恪赵爽都听住了。

待阿繁反复吟唱“彼美孟姜,德音不忘。”,赵恪越发笑得温柔,略低着头看赵爽:“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赵爽哪里见过这阵仗?她自小身边虽也有仆妇丫鬟,但爹爹行伍出身,每每以军中规矩治家,军中直爽的男子见得多,但何尝见过温情脉脉的男子?李存戟虽是诗书在胸、刀戟在手,到底还是待她如妹妹。如今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这么个人,倒让那少女的小小虚荣、期盼、崇拜,一一都满足了。赵爽满心欣喜又带了羞涩,原本的五分颜色,喜成了七分,一颗青梅怀思的心,便也算觅得寄托。
眼见着一个爽朗的女子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小鸟依人的娇羞,赵恪多多少少也觉得满意。他的确不介意他身边有多少女人——早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但他更不介意尽可能的让自己和他身边的女人过得好一点。

赵爽听得这句“彼美孟姜,德音不忘。”,浑身都软了,只半倚着赵恪的胸膛,娇美轻唤:“陛下……”
赵恪轻轻一笑,携着赵爽进了内帏,一挥手,打落了舷舱里悬挂的轻纱薄幔……

李存戟、江蕴月岂有不明,连忙撤了席面,请内侍得喜等人进来伺候。
随后蕴月顾忌身份,让人放了小舟,同存戟、阿繁下了游舫,漂在河面上。

江面黝黑,只有那游舫投下来的片片粼光。深夜寂静处,唯独游舫风光旎旖。到底是拉了一会皮条了!蕴月心中微喟,低头看看阿繁,发现她紧紧抿着嘴,脸上并无半点笑意。
蕴月拉了拉阿繁:“怎么了?遇了什么不痛快的事?”
阿繁看了看蕴月,慢慢的脸就通红起来,咬了咬才细声问道:“阿爽和公子……我……我看过些医书……”

呃~蕴月一下也脸红,说不出话来,只在手上紧了紧,又想起另一件事来:“上回和你说陪阿爽进宫,你也算是答应了。过了今晚……陛下想必就有旨意了,你……阿繁,你进宫,我也不拦着你,可……进了宫,行动有规矩,再不是在园子里了,就是阿爽,往后也是主人,更别说往后文小姐……你不要淘气,更不能想着哪出是哪出,行动依着规矩来,你……再不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记得么?”
蕴月说得郑重,阿繁也知道,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蕴月,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用力点头。
蕴月抿抿嘴,又把阿繁揽在怀里,心里实在没底。阿繁这一进宫,得要多少日子才算完?!

“江小爷放心吧,阿爽进了宫,诞下皇子后,想必阿繁也很快就能出宫。”,李存戟在身后淡声道:“无论祖父还是王爷,都见不得江小爷吃亏。阿繁聪明伶俐,总是能随机应变的。”
李存戟……也算他乖觉!蕴月咬牙抽气,说不出话来。

一旁阿繁推了推蕴月,又回头,甜甜的笑着:“老侯爷也这般疼爱小贼么?阿繁也沾光了!”
蕴月闻言一震,细细回顾了存戟的话又觉得不大对,他老爹不见得他吃亏便罢,李玉华也?

……



、厚德载物


承熙三年九月初九;骠骑将军赵辉之女封美人;正四品。

尽管此时吏部右侍郎任予行在朝堂之上大棒挥舞,但皇帝此举还是大大的刺激了朝堂诸人。当今是什么意思?要彻底打击洛阳权贵了么?早前古光请旨册立皇后,难道就成了放屁?那中秋祭月也不过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难道因为“英里巷命案”;文家已经大失圣心?人人成了权力角逐场上嗅觉敏锐的猎狗;拼命揣测着皇帝的心思。而……文重光;彻底成了笑话。

对此,文家人;保持了某种世家风度,颇有点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大度。
文采之面对着窘况,收拾了心情。但对赵恪先于她迎赵爽的举动;文采之真是落了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内伤。皇帝这动作是铁了心要打击洛阳权贵、亲近西北军团?文采之心里七上八下,终于明白,世家之女,本就是权力角逐的战利品!领悟了这一点,文采之心中反而少了绝望,多了一丝懊恼,如今她要想顺利立后,只怕都难了,到了今时今日,就在不远以前的那一场芳心暗许彻底成了一桩笑话,成了她文采之光鲜人生不能抹煞的瑕疵。
自然,与文采之一般忐忑不安的,大有人在……

与文采之不同的,是赵爽。有一个温柔的男子开启了她人生的另一道大门,引领她做一个女人,自然而然,她成了一个妻子,并将会成为一个母亲,于是,她理所当然把他当成自己的全世界,而他,主宰了她的全部喜怒哀乐。
九月十二日,礼部官员简单的仪式后,赵爽正式入宫。

对于宫廷生活,赵爽适应良好,原因嘛,名分早定,教导规矩之类的事情早就安排进行了。只是人与人相处,有时候看的是个人的悟性和脾气。这一点阿繁要灵慧的多,虽然她实在不怎么喜欢条条框框的圈着自己。
生活了些时日,阿繁暗忖,赵恪果然是个斋皇帝,偌大的后宫,除了太皇太后,还有先帝的几位太妃,真正属于皇帝的女人,也不过是太皇太后为引导皇帝成人之事而设立的八位女官。八位女官中有两位诞了小公主,同封了美人,其他?没了。

就这么些人,与赵爽相比,皆是敬佩末座。

赵爽心底磊落,是以与人交往多有坦荡,一些时日下来,宫里也落些好人缘。加之与皇帝正值蜜运,阿繁也眼观鼻鼻观心的懂得眉高眼低,因此两人初入宫的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进了十月,天气渐冷,朝中局势因为任予行、陈正华等人的合力运筹,呈现白热化。赵恪为此分不开身,每每不能招嫔妃侍寝,待赵爽多少减了开头的热度。只是赵恪也是个明白人,不能陪着,还是周到的照顾了赵爽的心情,每有些贴心的小玩意赏赐下去。
对此阿繁洞若观火,也不再像在宫外时候那般淘气耍些小把戏,反而时时开解赵爽。
但相较于赵爽往日的无拘无束,宫中的日子着实单调。每日除了给太皇太后问安,偶尔和上了年纪的太妃们凑凑趣,便无大事。若皇帝不来,赵爽只能呆在她居住的淑安宫无所事事。

往日舞刀弄枪是肯定不能了,太皇太后希望她好生养着身子,盼望她赶紧的给赵恪添小皇子;看书,她也不像阿繁,动若脱兔,静若处子,无法真正安静坐下来;女红、琴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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