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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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宪名臣传-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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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婴身份的头一回正视——确如存戟说的那句,未必不幸!
摇摇头,蕴月转身出来,轻声道:“阿爽脾气爽朗耿直,入了宫没有人照应着只怕要吃亏的。儿子看,文小姐那脾气……”
赵怡看了萧子轩一眼,似笑非笑:“怎么,眼睛睁开了?看到些东西了?”

蕴月又叹气,躺在榻上,半天幽幽说道:“她也真可怜。”
“王爷!你瞧瞧这脾气1萧子轩乐呵呵的:“可不是像足?也是个会想事情、会体贴人的!王妃知道了,也安慰了!,说罢又觉得鼻酸。
蕴月转头来看萧子轩,撇撇嘴:“老头,你总说王妃,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我是王妃亲生的,就真那么像?”
萧子轩叹气,赵怡走过来坐在塌边,轻轻道:“你觉得文采之可怜,可你不知道你娘……你不知道的可怜人多着呢!
蕴月见赵怡说的奇怪,便问:“爹爹,还有谁可怜?您那样疼王妃,惦记那么多年,难道她也可怜?”

赵怡微微一笑:“也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你外祖家的事情。”
蕴月好奇,赵怡便娓娓说来:“你娘的爹爹是有名的文豪林泓,叔叔也是一代文宗林澈。林泓林澈一同出仕,当年也是士林佳话。你娘据闻是个早产儿,身体羸弱。但她的异母庶出妹妹林恬儿却是非常的出众,无论模样、才情,在当年也都是京里数一数二的,比今日的文采之也无甚差别。”
赵怡看了看蕴月,继续说道:“你娘那妹妹也是你外祖千般疼爱的长大,当初成婚——只怕你也听过——也是名动京城,美谈一桩。但到了凤元五年,她自请下堂,一代才女,孤独惨淡度日,幸亏你外祖家也不是那等势利人家,到底还包容了她。若说可怜,文采之未必如她可怜。”
“林恬儿的夫婿吕惠卿也是一代才子,可惜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当年先帝革新,他左右逢源,使了手段叫你外祖吃了哑巴亏才娶了林恬儿。凤元党争时你外祖失势,他也是山穷水尽,被洛阳权贵抛弃。林恬儿走后吕惠卿身败名裂,不过两年郁郁而终。”

“你娘……”赵怡微笑:“那一辈子,早先碰着元佑新政,看着她祖父、娘亲离世,到了宁熙党争的时候,你外祖还下了大狱……她吃的苦不比谁少,可她,也不曾因为她受的苦迁怒他人?”
“若说可怜……不能顺心随意就叫可怜,那你娘、你娘的妹妹,你外祖,你爹爹我,萧先生,谁不是可怜人?自古高门大户,未必女子,就是建功立业的好儿郎,丹青之上有几个不是可怜人?”
“小月,这便是朝堂。行得正坐得直也未必落了好下场,见风使舵也有山穷水尽的时候。权谋,无所谓正义无耻,只有利益。我和你师父虽用心教导你,却不能帮你,更不能打包票你将来能落个好结果,但是,你得做个明白人。怎么才算明白,却又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明白人?爹爹你算不算?二十年痴心不改,不改那份情意,还有一个家国?蕴月暗自沉吟,那话可谓“润物细无声,随风潜入夜”。

“小月,丫头也跟你回来了?”萧子轩用拐杖敲了敲地,把沉思的蕴月震起来。
“哦!,蕴月忽的有些脸红,又想起皇帝那番话,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哎~人人都拿她开玩笑!”
“哼!赵怡一声冷哼:“男j□j,岂容戏!你就这点出息?御下无方还护不住她?你也敢说你是我景怡王养出来的儿子!

一番话说得蕴月垮着嘴接不上话,萧子轩便笑着说:“论英雄气概,说王者胸襟,谁不知道当年的景怡王爷风流人物!小月,李侯爷看中阿繁丫头了,想着她陪着赵爽入宫呢,你的意思呢?”
蕴月大吃一惊,连忙坐起来看着他老爹。赵怡对他肯定的略点头:“你们这辈上,唯独阿爽适婚,原先想着无非是给朝野上下安安心,脾气直一点也只好将就。眼下……你也看见了。”
蕴月心里老大不高兴,话说,臭丫头人虽然灵巧,但一直不大讲规矩的,而且皇帝小儿几次三番就有些逾矩的话,进了宫,存心叫他天天晚上失眠啊~郁闷!撇撇嘴,打太极:“臭丫头来去自如的,我哪里管得住她嘛!问我,还能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哼哼!,蕴月话未说完,赵怡便冷哼两声,却是对萧子轩说:“先生你瞧!如今连儿子都对老子耍起机锋了!在爹爹跟前糊弄,到了丫头那里挑唆她不去?小子!你能耐了!
萧子轩笑:“什么能瞒过王爷去?王爷也别着急,这小子再有能耐,也得有胆张那个口!小丫头出去几天了,天天夜里煎鱼似的翻,也没见翻出个新鲜花样来。”
又来了……蕴月翻白眼,直发愁:话说,他横竖里外不是人?

……

阿繁慢悠悠的逛回到她往日的居所,大约能猜着房里头一定洋洋大观,豆子不是早说过了?秋衣冬衣,林林种种。
阿繁推开门去,果见添了箱笼,打开来看,里头衣裳五颜六色,皆是鲜艳。
阿繁想起阿娘,她阿娘喜欢穿秋香色的衣裳,清淡隐约有些明媚。但阿娘打扮她从来都说须得鲜亮,因说她的脾气模样儿就适合。她自己反而都不大在意,好看的新鲜的,多瞧一瞧,也不过就丢开了。但小贼眼光倒是好的,也知道她怎么打扮会好看,上会他帮她置办衣裳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其实,小贼也算是有心人。

只是,这有心人是只对着她么?阿繁抿抿嘴,心里忐忑,便合上箱笼,转眼又看见案上一只妆奁,待要去看,又听见绿衣阿姆中气十足的声音:“可是丫头回来了?”
阿繁笑开来,忙到门前迎进绿衣阿姆:“阿姆。”
阿姆笑笑,环视房内一圈,便扶着阿繁的背,轻声道:“你同小爷闹脾气了?闹归闹,不能不回家。”
绿衣阿姆语气暖暖,阿繁只觉得见了长辈,经不住委屈:“这儿也不是我的家,小爷……”

“呵呵!傻丫头!绿衣阿姆笑开:“这儿怎么不是你的家?我伺候这园子也得有十七年了,何尝见过和王爷、先生、小爷这样投缘的丫头?人生在世,总瞧不出来明日能长个什么模样,瞧着眼下就够了。你看你眼前的,一屋子的衣裳,都是小爷置办的,他不说,只做,他就这脾气,你这样明白的丫头,这还有什么疑惑的?”
阿繁一咬牙,小虎牙亮晶晶,偏偏半低着头不说话,看得绿衣阿姆又是叹又是笑:“你这丫头!,说罢,阿姆站起来:“可没功夫同你说家常了,一会自己出来吃晚饭。”

阿繁答应着送走了阿姆,又在自己的房里无所事事,转眼又看见那妆奁,也勾了些好奇心,便上前去看,个个的小屉子拉开了,却总是空无一物,阿繁奇怪,又觉无趣,正要丢开,又发现最底下还有一个未曾拉开。
伸手轻轻拉开,翠色盈眼……
阿繁大为惊讶,只取出来细看,这不是!
御赐之物?
小贼……
阿繁晃悠悠无处安放的心,最终也不是飘萍了吧。

阿繁执着那只镯子,呆呆坐在妆台前,想见自己年幼时候满山野的跑,从不知忧愁为何物,等阿爹阿娘告之身世,便如断了根似的。十三岁离的家,十五岁进的京,黑黑的夜,长长的道,塞的是满满的迷茫。
若非是西营边的梁子,东街里的玩笑,岐山中的相救,大约,她仍在漂泊?
小贼说过,御赐之物,不能随意赠人;哥哥说,你若知道自己的心意,也该问个清楚明白……既赠与环佩,便结了缘分,小贼,你是这意思?
阿繁把翡翠镯子揣在怀里,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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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华满檐


月未曾圆;月色也黯淡了去;但夜色明净,星空深邃浩瀚。

阿繁坐在阶前,陪着屋内的绿衣阿姆闲话家常。未几阿姆看见小丫头深秋夜里坐在凉石板上,又不禁嗔怪她:“你还不赶紧的起来!你们这些娃;就是不懂事;只图着一时痛快;哪里知道受了凉气,日后老了可是要受罪的!亏你自己还学了医术。”
阿繁笑笑;站起来拍了拍身后,又想起自己在山间淘气,家里照看她的嫲嫲也常常这样恶声恶气的教训她。可是,旷野中仰望苍穹,小潭边沐浴月色,原本就是极好的事,何况深秋梧桐青石阶,又是何等意境呢!
早前……小贼不也说月圆的时候看霜降?若是降霜了;可是要受寒,阿姆知道了少不得要抱怨。他……还记得这话么?阿繁不禁又去摸了摸怀里的镯子,圆圆的搁在那里,想是她的心事。

阿繁抿抿嘴,跟阿姆扯了两句,便不由自主往蕴月的小院走去。
一路草木扶疏,叶蒙月纱,又隐约阵阵的金桂飘香……这段路真长,好似自己走过的这两三年。阿繁踌躇不前,又心焦不已,终是来到蕴月的小院。

四下里寂然无声,唯独头顶的星空璀璨,飞檐之上,仿佛缀了明珠。阿繁情不自禁仰头,走到跟前,那梯子便赫然架在廊前。
小贼……果真在上面么?
阿繁抿抿嘴,想起头一回上屋顶还是月前,天气溽热。梯子前犹豫了一会,阿繁便敏捷的攀上去。

才上了屋檐,便看见黑黑的一团蜷在眼前。阿繁心中一喜,又觉鼻子一酸:好憨的小贼!早过了月圆时候了,守在这里做什么?既肯守在屋檐一夜,怎么不肯找她问一问?难怪阿姆总是吼他!
放轻脚步,阿繁在瓦当上走了两步,弄出了些声响,那一团黑影兀得动了动,一双堪比星辰的杏眼便闯入眼帘。

蕴月看见阿繁站在身后,先是一愣,而后一喜,不禁脸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繁见蕴月呆愣,只笑开来,有些俏皮,脚步便更轻,走过去坐到蕴月身旁:“今夜也没有什么好月色,小贼你也硬充风流人物么?”
蕴月眼光追着阿繁,那心湖恰似夏天的池塘,下了雨,涨满了,往日惫懒又浮现,撇撇嘴皮皮道:“小爷不用硬充,也是风流人物~~~你看……”,说着蕴月手上一划,便带着阿繁一同躺下。

阿繁一躺下便见半月初上,摇摇挂在天侧。一道光带,飞瀑般亘于头顶,身下大城如许,不过安静匍匐。这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光耀银河么?这是隔阻了牛郎织女的迢迢银汉么?竟如此宽大而不能抵御!
阿繁惊叹,旁边蕴月便悠然道:“想见老爹当年何等恩宠!除了皇宫帝阙,唯独此处,这蕴月园,傲然而立。爹爹那书房、王妃这屋宇,哎!往日不觉得,今日才知老爹对王妃,真是要紧。”
阿繁默然,只觉得周身与日月同辉的永恒。她不知,蕴月此刻正侧着头看她。

她肯来呢!她真的肯来,她是真的来了,这会躺在他身边一起看星星呢!蕴月不自觉伸出手来拉着阿繁的手,惹阿繁扬了眉看他。
“阿繁……”蕴月呢喃:“你……”
阿繁眸光里笑意点点,等着蕴月说话。
“你还记得?上回我说月圆的时候趁着好月色,若能等到降霜,只怕也不比踏雪寻梅的景致差多少……”
阿繁笑笑,小虎牙闪着亮光:“可今夜也不是月满时候。”
蕴月咬咬牙,只觉得牙根有些痒,直想骂阿繁狡猾,可心里又是痒又是甜:“谁让你错过了!只是中秋那天也未曾落霜。”

阿繁听闻又是一喜:“中秋你也来了?”
蕴月脸有些可疑的红,口气里横冲直撞:“死丫头!约好了怎么不来!害我等了这么些……”
阿繁一咬牙,便坐起来:“我看见了,你是中意文姐姐吧!你看文姐姐的样子……真像我阿爹看我阿娘的样子……”
蕴月一愣,连忙也坐起来,看见阿繁脸上落寞不平,委屈哀愁,便也不忍,心里又想到文采之,乃至于赵爽,又觉得不好受,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末了叹气:“胡思乱想什么呢,文小姐,究竟不过是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若小贼你痴迷镜花水月,那我阿繁又何必如此纠结?阿繁咬咬牙,从怀里掏出那支镯子,认真对蕴月说:“你做什么把这镯子放在我房内?文姐姐要做皇后,就成了你的镜花水月,镯子送不到她手上,便也拐个弯送到我这里么?你若要去捞那水中月,阿繁可不奉陪你一同落水的。”
蕴月一愣,知道小丫头误会了他的意思,心里一股着急,便手忙脚乱,只伸手抢过镯子,另一手握着阿繁的左手,便用力往镯子塞去。阿繁珠圆玉润,生硬挤进镯子,只痛得一声惊呼。
待两人回过神来,那支莹莹生动的翡翠镯子已然套在阿繁皓腕之上,只是……镯子小巧,被蕴月一下用力,阿繁的手便一片殷红,更显得那翠色之鲜艳欲滴。

阿繁眼泪汪汪,看着蕴月说不出话来。蕴月看见阿繁一只手都红了便一呆,直后悔自己也太不懂怜香惜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又连忙解释:“我笨的么!明知是水中月镜中花,还去捞!”,说着又不自觉软了口气:“你知她喜欢李存戟么?便不是喜欢谁吧,为一个身份嫁给皇帝,只怕……那日中秋宴,我分明看她伤心,也觉得怪揪心的。”
阿繁不说话,细细咬着蕴月的话,又看看手上的镯子,便有些明白,又因此想到赵爽,忙攀着蕴月的衣襟:“今日宴会,老侯爷很用心为阿爽打扮,还特意请了外面的娘子呢。我想起来你问存戟哥哥的话,阿爽,也是要进宫的?”

蕴月更是黯然,答不上阿繁的话,只伸出手来圈着阿繁,下颌又在阿繁头顶蹭了蹭。
阿繁彻底明白了,只抿抿嘴,伸出手来,环着蕴月的腰。

迢迢银汉,深邃天幕,也不过是一对雏雀儿的天与地。

未几,蕴月忽闻簌簌之声,展眼望去,冰晶纷纷而落……那不是雪,没有雪的纷扬与洁白,那不是雨,没有雨的淋漓与透彻。那是霜,夜色中折射了点点光亮的晶莹霜花。
蕴月愣了愣,等了这几日都不曾等到的降霜,今日竟然等到了?蕴月推推怀里的阿繁:“阿繁……”
话未说完,阿繁抬头,两人相看,具是失笑:满鬓的霜花,难道便是你我年老的模样么?

“呀!哪来的一夜白头!小贼,你成老头子了。”
阿繁调皮,蕴月心痒:“还说我,你不也是个老婆子么。”
语毕,两人脸红,老头子与老婆子,不就是一对儿么?两双晶亮的眼睛,便看到了日久年深后的彼此,不知觉,两张脸便贴在了一起……

有时候,我们牵了手,经历了开头,也看到了结尾,然而却永远无从得知,这山一程、水一程,还有多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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