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长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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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长赢- 第3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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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怀却收敛了所有锋芒,只默默跪于端木醒身后。
在三人之后,黑压压一片是朝中百官,俨然大朝也似。
除了明沛堂与扶风堂、以及需要照料开春之后就一直卧病不起的司空宋羽望的江南堂外,百官基本是齐了。
虽然沉默,然而此刻的殿外,却有着无言的压迫。
一点一点的,压向大殿之中。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殿中始终寂然无声。
倒是沈、苏两家人随刘思怀之后赶到,一起参与跪宫——对于沈宣来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端木醒与卫煜已经把八成文武都带过来了,为国事百官跪宫,沈家苏家却不在其内,传了出去,举国都要以为沈家苏家胆怯或罔故国人死活都是轻的,这可是青史留下怯懦糊涂之名的大事。
为了几百年攒下来的家族名声不至于在自己手里蒙羞,这两家虽然对于圣上会被跪宫逼迫到不以为然,此刻也不能不过来做一做样子。
到第三个时辰时,日影已西斜,跪宫诸人里,已出现了身体不适、或昏倒在地、或靠着同僚才能勉力支撑的情况。然而宣明殿的大门,还是紧闭着,俨然无所知,亦无所觉。
仿佛殿中人沉迷于美姬艳嫔们的环绕,完全不知道殿外已有满朝文武长跪请命。
一直到天快黑时,才有一个手持银丝拂尘的绯袍内侍,拢手于袖,横拂尘肘间,满头大汗的出了殿,匆匆行到汉白玉栏杆边,低声道:“诸公还请回去吧,圣上……圣上去明光宫探望贵妃娘娘了!”
明光宫的位置靠近太后所居的徽淑宫,距离宣明殿颇为遥远。圣上选择在这时候去明光宫,用意分明。
端木醒与卫煜对望一眼,眼中满是苦涩……内侍的话声虽然轻,但百官跪宫一日才有人出来,此刻都是屏息凝神的倾听着。刘思怀、沈宣、苏屏展等人都听得清楚,不禁发出无声长叹。
场中寂静了片刻,端木醒却还是摇了摇头,沉声道:“无妨,我等继续等着圣上归来就是!”
见他这是铁了心要耗下去了,内侍不禁急道:“夜深露重,老太师年岁已长,这又是何必?圣上起驾前已经说了,今日会在明光宫安置!”
“那老夫就等到明早圣上还殿宣明!”
“圣上若在明光宫盘桓数日呢?”内侍摇了摇头,道,“圣上心意已决,太师与诸公何苦如此?不瞒诸位,圣上方才闻说诸公携百官在此,甚是……甚是不喜!”
但端木醒是铁了心,任凭内侍怎么劝说,就是不允离去。在跪宫诸人里,端木醒官居一品又身为一阀之主,论辈分居长,论年纪也是最大的几人之一。他不走,那些想走的人也丢不起这个脸,只好一起陪跪。
如此到了夜半,场中已经横七竖八倒了十几人。端木醒的身形也佝偻起来,偶尔回望因体力不支倒下的同僚,目光悲怆却坚持……沈宣委实看不过去,与苏屏展使个眼色,翁婿心意一致,苏屏展便移膝上前,轻扯端木醒袖子,低声道:“端木兄,我有一言,可否听之?”
许是因为长跪之下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端木醒摇摇欲坠,无心寒暄,沙哑着嗓子道:“苏贤弟若是要劝老夫罢手,老夫却不能从命。”
“我等跪宫于此,为的不过是燕州安宁。”苏屏展当然是为了劝说端木醒设法下台才开口的,但端木醒既然已经先拒绝了,他就换个说辞,道,“但圣上执意不听,如今更是远走明光宫相避,难道就这样一耗数日、任凭陆贼坐大不成?”
端木醒叹了口气。
他已经猜到了苏屏展的意思。
果然苏屏展声音更低:“百官于此,可见人心可用。圣上平素就不问政事,何不……?”
“难道只能先斩后奏了么?”端木醒望着黑漆漆的宣明殿,怔怔的道。
他也是一阀之主,在士族中的地位资历,与沈宣、苏屏展都是平起平坐的。然而他对于大魏却不似沈、苏这样淡漠。即使端木家同样因为被圣上猜疑受到极大的打压,以至于族中杰出子弟都不敢表现,但端木醒却是真心希望大魏能够继续延续下去的。
这跟端木醒乃是从先帝末年就辅政、这大魏天下近几十年来基本上是他一手在打理有关。
天下是申氏的天下,至少名义上如此。
可这天下实际上的打理者,却是端木醒。
从先帝懿宗晚年起,还年轻的端木醒在家族的支持上踏上重臣之路,开始了代替怠政君主治理这泱泱天下的生涯。
几十年呕心沥血,即使端木醒并非完全清廉自守,很多时候他不得不妥协于士族共同的利益以及端木家的需要,然而对于自己倾注毕生心血的皇朝,又岂能毫无感情?自僖宗起,至于今上,三代君主无一勤政,个个长年居于后宫,终日宴饮,只问酒池肉林、美人如玉,不问苍生不问社稷。
御书房中尘积数尺,太师府中却早已习惯了书房之中灯火通宵达旦、终夜幕僚不绝。
辅佐两代君主,惯执朱笔批注。
斡旋于错综复杂的士族、宗室、庶民之间,于重重负累里、于风雨如晦中,挣扎着维持大魏的运转与持续——似乎这种维持已经成了习惯。哪怕明知道跪宫这种方式必然会让圣上认为这是士族在逼宫,导致本就因燕州城一事对阀阅疑心日趋严重的圣上震怒且选择反对到底。
但……
端木醒还是抱着万一的指望。
他不希望大魏衰落,更不希望大魏灭亡。
他希望圣上能够幡然醒悟过来,明白何谓急、何谓缓……
毕竟连太子面圣都失败,哪怕端木醒私下求见圣上哀求,其结果也无非是一样。
跪宫。
这是他所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急病乱投医也好,心存侥幸也罢。
总而言之,端木醒此刻已是走投无路。
锦绣端木跟凤州卫氏一样,文风昌盛之家,没有擅长武略的人才。
否则苏屏展能够想到先斩后奏,端木醒又怎会想不到?
但就像圣上不放心刘家一样,端木醒也不会放心刘家人带东胡军攻打燕州。
所以必须换将。
可能够取代刘家人统帅东胡军的,只有沈家、苏家的人才可靠。因为若是换上庶民出身的将领,万一学陆颢之了怎么办?刘家训练出来的东胡军虽不会随同其叛变,但这人若故意指挥东胡军败于陆颢之之手来做进身之阶呢?
纵然将其家眷控制了,但如今的局势这么做,必然会让朝中其他庶族大臣寒心!
人心一散,单靠士族哪里维持得了这偌大皇朝?
更不要说若非同样出身阀阅的主将,即使带着东胡军打下了燕州……那时候也未必压得住阵脚,届时,跟刘家人带军又有什么两样?
可端木醒私下与沈、苏商议,两家却全装起了糊涂。
毕竟在这两家看来,就算燕州夺回来又如何?天下已乱,国无明主,也不过是多拖些日子罢了,还不如省点功夫。
最重要的是圣上分明就是老糊涂了,前年士族联手易储时,圣上还存着一分清明,退让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圣上还打算让燕州暂时落在陆颢之手里好拖垮刘家……这种老糊涂的圣上最难伺候不过,一个不小心他盛怒之下直接下旨赐死你,你是反是不反?反的话,沈家立刻就被推上风口浪尖不说——西凉军还没找到理由进入中原呢!不反的话,难道就这么等死么……
何况世道既乱,能够让刘家削弱几分也没什么不好……
总而言之,端木醒不能说动沈家苏家出人领兵,他带人在这里跪宫,既是跪给圣上看的,也是跪给沈家、苏家,跪给满朝文武看的。
此刻听苏屏展松动了语气,端木醒却仍旧没什么喜色,疲惫的道:“那么苏贤弟打算几时……”
话没问完,却听苏屏展淡淡的道:“端木兄误会了,弟之意,是说燕州之事,咱们自处之就好,何必劳烦圣上?岂不知这些年来,圣上久居后宫,鲜少过问外事,已成定例?”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周月光

'第4章第4卷'
第465节第一百二十六章周月光
天色快明的时候端木醒方安抚完群臣,又亲自送了中途昏倒的几人返回府中、目送他们被家人接进去,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太师府。
太师府中自然也是满堂人守着。
究竟上了年岁,才进门,端木醒见着子孙们一起上来请安,忽然头一晕,就这么当众倒了下去。
等他醒过来时,却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卧榻上。
头顶熟悉的八宝芙蓉华帐半卷半放,侍妾怜絮伏在榻边,歪着头枕着臂,似乎伺候着伺候着,太累,就这么睡过去了。端木醒侧头朝外看,外头点着灯,应是黑夜。也不知道是当天晚上还是隔了一天了?端木醒只觉得浑身无力,好在昏迷时有人替他喂过水,嗓子倒还没干得叫不出声。他出力叫了几声,惊醒了怜絮,抬头看到他睁着眼,顿时露出喜色,一骨碌的爬起身,惊喜交加的喊道:“老太爷,您可起了!”
端木醒的老妻逝世后,没有再续弦,如今上房里的侍妾们,就交给了这怜絮管着。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为人颇正,对端木醒可谓是忠心耿耿,也难怪众人放心她一个人守夜。
“燕州之事如何了?”端木醒此刻却无心理会怜絮的问长问短,嘶哑着嗓子,径自问道。
怜絮撇过头去暗暗擦了把泪,强笑道:“苏家三老爷与沈家大公子打算一起去……太尉给东胡写了鸽信,想来不出数日就会兵临燕州城下。”
苏屏展已经决定选择苏鱼舞,自然要偏重三房,苏秀茂跟苏秀葳兄弟两个都在伯仲之间。这次苏屏展让苏秀葳去,自是考虑到苏秀葳乃是苏鱼舞的父亲。想让三房借此事扬一扬名,给苏鱼舞父子铺路。
而沈家么……沈宣自己肯定是不能去的,沈宙也一样。这一次夺回燕州又不是单纯的混功劳,陆颢之非无能之辈,刘家有没有打什么心思都不好说。沈氏诸子之中惟有沈藏厉年岁最长、又在西凉磨砺过,最有经验,故而派了他。
端木醒揣摩了下这两家的想法,暗松了口气。苏秀葳父凭子贵,是未来的苏氏阀主;沈藏厉纵有不足,曾经也是被寄予厚望的阀主。这两人都非纨绔子弟,加上刘家想夺回燕州都快想疯了……
他正沉思之间,忽然闻到药香扑鼻,抬眼看去是怜絮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药进来:“老太爷快趁热喝了罢!这是八小姐亲自熬了三个时辰的呢!”
“芯淼?”端木醒一怔,道,“是她亲手熬的?”他的孙女他清楚,端木芯淼因为母亲抱恨而终,对整个端木家都没什么好感。平常端木家求医都要看她脸色,更不要说亲手熬药了。即使端木醒是她亲祖父,端木芯淼也没怎么给过面子他。
前年她是被哄回来了,但那是冲着端木家许给她的嫁妆……这孙女居然会给自己亲手熬药、还是足足熬了三个时辰吗?
怜絮看出他的疑惑,轻声慢语的道:“老太爷早上才晕过去,八小姐就主动上前诊脉了。之后开了药,本来大夫人想拿去叫人熬的,结果八小姐却说这药想熬出十成药性来,恐怕寻常下仆做不到,还是她来的好。然后八小姐就带着一个使女朱实,在厨下足足守了三个时辰,中间朱实只是替八小姐擦汗、打扇,整碗药都是八小姐亲手为之……大夫人方才还在感叹,说八小姐到底是您的亲生骨血,从前纵然对老太爷有些误会,可闻说老太爷不适,可不就是心急如焚?”
她又补充,“下人们都说八小姐熬药时几次落泪,为此还把人都赶开了。”
“这孩子……”端木醒叹了口气,他对孙女当然不会跟孙儿那样重视,近年来善待端木芯淼还是因为年纪大了,总是想起老妻。继而想到老妻生前最宠爱的大孙女、以及大孙女最关心的小孙女……
他摇了摇头,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遂压下满腔心绪,吩咐道:“端来与我用。”
海内名医的高足亲自熬出来的药,自然效果明显。
端木醒吃了这药,未几沉沉睡去,次日一早就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
对着儿孙们的嘘寒问暖,他甚至还有心情玩笑:“吾家有神医高足,区区小恙何须担忧?”
不过被当众夸奖了的端木芯淼并没有因为亲手给祖父熬药就变得整个人都善解人意,她淡漠的站在远处,对这句话连笑都没笑一下。
对于这位八小姐在端木家的格格不入大家都习惯了。很快就有玲珑的人把话题引了开去……
大家都觉得端木醒照这趋势下去怕是三五日就能起身视事了,端木醒自己也躺不住:燕州不是那么好打的……先斩后奏也好、斩了不奏也罢,总要收场……还有天下大乱,其他地方的平乱、安抚……
总而言之想起这些国事他就恨不得立刻好起来。
这种情况下有个医术高明的孙女真是叫人欢喜。
只是端木醒没欢喜两日,第三日上头忽然就又昏了过去!
这次怜絮被吓坏了,赶忙请了端木芯淼赶到。
端木家上上下下围在堂上等候她诊治结果。
少顷,端木芯淼才走出来,皱眉道:“祖父年事已高,跪宫辰光又太长,这次……事儿却有些麻烦。”
她的四叔端木琴急问:“那你能治么?”
“治当然能治,只是快不起来,得卧榻些时日颐养,不可劳心劳力。”端木芯淼环顾了下四周的长辈们,道,“然而祖父心系国事,恐怕未必肯全听我的。我只能给祖父开方熬药,其他的,却要赖父亲与诸位叔父了。”
“你只管开方,其他的交与我等便是。”端木醒的诸子彼此对望,皆颔首允诺。
这样端木醒再次清醒之后,就被家人牢牢的看了起来,死活不许他下榻、更不许他在榻上批阅公文。
由于跪宫一事,太师与司徒的名声大振。
端木醒因为身体的缘故被家人盯着不让视事,朝政大抵就都报到了司徒卫煜处——本来,朝政基本上都是由出身于代代从文的三阀里的太师、司空与司徒主持的。出身于以武传家的三大阀阅的太傅、太尉与太保不过是在大事上才协理。
司空宋羽望开春就告了病,如今太师端木醒也病了。司徒卫煜想不管事都难。
而沈、苏、刘也没有插手朝政的意思。
毕竟圣上虽然老糊涂了,但兵发燕州这种大事,要说完全瞒住圣上,尤其是在事后,怕是有些难。
到那时候他们三家总要留个辩解的理由——这么做是为了平乱,不是为了夺权。
只是众人都不知道,卫煜代替端木醒日理万机时,端木家的大夫人周月光正攥着帕子、一脸忧心忡忡的与她过门以来一直疼爱有加的继女端木芯淼诉说着:“……怎么劝,司徒都不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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