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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长歌
作者：霜溪
1。一、身世飘零雨打萍（1）
冬日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风景秀美的小小村庄，早起人家灶房上空升起袅袅的炊烟。偶尔响起的清脆的鸟鸣更显出世界的静谧。
村东的一户人家的灶房里飘出诱人的香味，一个窈窕的身影在灶前熟练地忙活着。掀开锅盖闻了闻，秀美绝伦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娘亲早。”一个小小的身子探了进来，笑着请安。
余华青转身看着女儿，轻轻捏捏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笑说：“心心早。妹妹醒了吗？”
“醒了，爹爹正帮她穿衣服。娘亲，我饿了。”
“乖，饭马上就好了。你在这里看着火，娘去给妹妹穿衣服。你爹他啊，根本就不会照顾小孩子。”余华青笑着朝女儿眨眨眼。
“嗯！”女孩儿回给母亲同样调皮的微笑。
看着母亲进了堂屋，女孩儿伸出手去掀开盖在小筐上的白布，对着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咽了下口水，嫩白的小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就在手即将碰到馒头的时候，女孩儿却突然停下了。嘴里小声地自言自语着：“不行啊，爹爹和娘亲都还没有吃呢，心心不能先吃。”这么说着，眼睛还是留恋地看着馒头。都怪自己昨天晚上捣蛋不肯好好吃饭啦，女孩迅速把白布重新盖好，懊恼地低下了头。
靠在门框上的温文男子看着女儿一连串的举动，不由得笑了起来。走过去掀开白布掰了半个馒头拿在手里，笑说：“心心以后还会不会贪玩不吃饭了？”
“不会不会。”女孩儿眼馋地看着父亲手中的馒头，赶紧作保证。
男子把手里的馒头递给女儿，笑着摸摸她的头：“乖。”
牵着小女儿过来的女子笑着说：“行舟，咱们开饭吧，小家伙们都饿了呢。”
像是要印证母亲的话，小女儿挣脱了母亲的手跑到姐姐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姐姐手里的馒头说：“姐姐，玲珑也要。”
女孩儿宠爱地看着妹妹，把馒头掰开递给她一半：“给你。”
站着的夫妻两人看着自己的一双女儿，相视而笑。然后余华青走过把女儿带出灶房说：“都到堂屋里乖乖坐好，咱们这就开饭。”
两个女孩儿欢呼着跑到堂屋里排排坐。余华青笑着对丈夫道：“君子远庖厨。”
柳行舟笑道：“君子远庖厨乃因‘不忍其觳觫’，我们这里没有这回事。”
余华青转过身去盛饭，脸上却因丈夫的温柔体贴露出甜蜜的微笑。
早饭毕，柳行舟接过妻子收拾好的东西，亲了亲两个女儿，嘱咐她们在家要听母亲的话，就出了门。
走在路上，不时有要下地或挑着担子要进城的村民和他打招呼：“柳先生，这么早啊。”
柳行舟答道：“今日学堂要考试，要提前去做些准备。”
村民们纷纷感激地说：“柳先生您真是有心啊。村里的娃娃们有您这么一位好先生真是天大的福气。”
柳行舟谦虚笑道：“哪里，孩子们喜欢读书，才是我这先生的福气。”
说罢，和村民们一一告别，往村中的村塾去了。
2。一、身世飘零雨打萍（2）
余华青在家里收拾好屋子，搬出两张小桌子两个小板凳放好，将两本不同的书分别放在女儿面前。柳伊心一看，拉着妹妹欢呼着跑过来坐好。
柳伊心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本，又看看妹妹面前那本，问道：“娘亲，为什么我和妹妹的书不一样了？”
余华青笑道：“心心的《千字文》已经学完了，从今天开始要学《弟子规》了。但是妹妹的《千字文》才刚开始学啊。来，今天先教心心，玲珑就先温习昨日娘亲教的那几段好不好？”
“嗯。”柳玲珑重重地点点头，开始乖乖地背昨日学习的内容。
柳伊心翻开书，听母亲说道：“心心，你知道为什么要学《弟子规》吗？”
柳伊心摇摇头道：“娘亲告诉我吧。”
余华青手里拿着书道：“心心，你可知道，废经废伦乃是治安败坏根由，贪嗔痴慢乃是人心堕落原因。欲致天下太平，须由根本着手。故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娘亲小时候你外公就是这么教我的，难得你爹爹也不迂腐之人，故你和妹妹虽然是女孩儿，爹娘也要教你们读书，为的是让你们明白人伦天道，不做愚人不做恶人，明白吗？”
“嗯，心心知道了。”
“这《弟子规》与《三字经》一样，都是教人最简单却也是最根本的德行规范，你要用心学，知道吗？好，咱们现在就开始。最开始呢，是它的总叙，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这说的是它的全文都讲了些什么。今日我们先从入则孝开始。娘亲读一句，你跟着读一句。”看着女儿点头，知道她准备好了，余华青便读了起来：“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稚嫩的童音跟着响起。
“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
教完了大女儿，余华青让她自己在一边诵读，又教小女儿读《千字文》。柳玲珑人虽小，问题却多。每到一句，都要问问有什么典故，缠着余华青讲故事。因为玲珑还小，余华青也不强求，遇到有典故的便细细讲给她听。半日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柳行舟午间回到家里，手里拎着一条鱼。余华青迎了出来，柳行舟道：“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张大哥，说明天就是腊八节了，一定要送我这条鱼。”
柳伊心和柳玲珑一看有鱼吃，都欢呼起来。都一叠声地道：“娘亲我们要吃清蒸鱼，清蒸鱼。”
“好好好，娘亲这就去做。”余华青宠溺地看着两个女儿，对丈夫道：“我去做饭，你陪她们玩吧。”
柳行舟一手抱起一个，边往屋里走边问：“这半天都做了什么？”
“我学了《弟子规》，妹妹学了《千字文》。”
“是吗？那学的怎么样？”
柳伊心看了看妹妹，对他眨了眨眼，柳行舟明白也就不再问了。
柳伊心突然问道：“爹爹，为什么村塾里都是男孩子，为什么我和妹妹不能到那里读书？”
“这……”说出实情怕伤了女儿的心，让她有“女子不如男”的想法，柳行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一下，他反问道：“心心为什么想去村塾里读书？在家里让娘亲教不好吗？”
“嗯……”柳伊心绞着小手，脸红红地说：“在家里学完了之后没有人陪我们玩，娘亲有好多事情要做。”
“嗯！”柳玲珑也赶忙点头附和。
“哦，原来你们两个小家伙是想出去玩了，对不对？”
柳伊心和柳玲珑嘻嘻哈哈地笑着，柳行舟把她们放下来，刮了刮她们的鼻子，笑道：“小坏蛋，想出去玩为什么不直接说，还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好吧，下午带你们去城里玩，顺便再买些东西准备过节。”
“哇……爹爹最好了……”姐妹两个扑进父亲的怀里撒娇，一会儿又手牵手跑到灶房里和娘亲报告这个好消息。
3。一、身世飘零雨打萍（3）
午后，一家四口雇了一辆小牛车进城去。伊心和玲珑有些日子没来逛过了，路上说着一定听话不乱跑，可是到了城里看着繁华的街道和各种卖小玩意儿的小摊子，还是露出了小孩儿心性，拉着爹娘的手各处看，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柳行舟藏着心事，想为妻女都添置一套好一点的新衣，一路上都在留神看卖布料的摊子。然而看了好几个都没有找到满意的，便想着去城里有名的那家布料店看看。虽然贵了一些，但也还可以承受，最重要的是华青和孩子们都跟着自己受委屈了，要好好补偿补偿她们。
转转悠悠到了店门口，话还没出口就听余华青道：“进去看看吧，快过年了，你和孩子们都该添件新衣。”
“你该添才是，这一年辛苦你了。”柳行舟握紧了她的手。
“不辛苦，我觉得很幸福。”余华青微微笑着，又道：“我们不要争了，全家都买，一年也就这么一次，也不奢侈。今天一并买了，我回去就能做了。”从成亲以来，柳行舟的衣衫鞋袜都是余华青亲手做的，从未光顾过成衣店。
两人相视一笑，一人牵着一个女儿进了店里。虽然离过年还有近一个月，挺大的店铺里还是挤满了的选购布料的人。店里的伙计都忙有些忙不过来。
玲珑看到有这么多人，兴奋得不得了，拉着余华青的手就想往里冲。伊心到底大了一岁，听话地拉住父亲的手跟在他身边。
余华青赶忙拉住小女儿，不让她在人群里乱跑。玲珑指着一匹红色的锦绣缎子冲余华青大叫：“娘亲你看这个。”
余华青拉住了她，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看个仔细，问：“玲珑喜欢这个吗？”
“嗯！娘亲，我要这个！”
柳行舟也拉着伊心过来了，玲珑又对他道：“爹爹，玲珑想要这个。”
余华青看着他，低声询问他的意见。柳行舟笑道：“你决定吧，我也不懂这些。”
“那就要这个吧，是给她做的，她喜欢最重要。”余华青说完，又俯下身问伊心：“心心，妹妹已经挑好了，你呢？有没有喜欢的？”
伊心扭头四处看看，有些头晕。余华青好笑地看着女儿笑道：“不急，心心可以慢慢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找到想要的了就和娘亲说。”
“嗯。”伊心点点头，抬头问柳行舟：“爹爹，我们可以去那边看看吗？”说着手指着里面。
余华青也道：“带她去里面看看吧。我让伙计给玲珑量身裁布，她后半年可又长了不少。”
柳行舟答应着抱着伊心往里面走去。
这里余华青叫了一个伙计过来给玲珑量身。柳玲珑欢喜地抓着布料的一角不肯撒手，逗的伙计也笑了起来。
突然门口起了一阵小小的喧哗，只听见一个恶狠狠的男声道：“都出去都出去，我们少爷要选料子，都别再这儿堵着，快点出去。掌柜的，掌柜的，赶紧把人都撵出去，少爷马上就到了。”
布料店的掌柜从柜台探过头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又不敢怠慢，只得一溜小跑过来打商量：“吴总管，您看这都是主顾，小店开门做生意实在是不敢得罪客人。少爷来了咱请到里间去慢慢看，慢慢捡，您看怎么样？”
“混账！你这屋里堵了这么多人，你让少爷怎么往里进呢？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磕着碰着了少爷，你担待的起吗？”
“这……这……”掌柜的素来知道这人难缠，惯会狐假虎威，可是又拿他没有办法。
“吴有德，你是怎么办事的？少爷都到了，这里怎么还挤着这么多人呢，还不赶紧都给让开！”
店里的客人不由得动了怒，先前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变大，不时听见有人抱怨。可又都知道县太爷的公子素来的为人行事，始终没有人敢站出来说句话。
4。一、身世飘零雨打萍（4）
余华青也听说过新来的县令的公子仗着老子的威风横行乡里，但一直没有亲眼见过。如今见了这样，才知道传言非虚。心下不由得起了一阵厌恶。
“这围了这么多人，是都要干什么呢？”一个轻佻的年轻男声突然响了起来。
人群自动分开，吴有德赶忙跑过去，赔着笑脸道：“少爷您别生气，我这就找人把这里清干净。”
掌柜的也跑过去做了个揖，把门口的人往里边迎，一边走还一边说：“少爷您有需要吩咐一声，小的们就把店里最好的货给送到府上去了，怎么敢劳您还大驾亲自过来呢？”
“怎么，你这店本少爷不能来？”
“不敢不敢，今儿少爷您贵脚踏贱地，小店蓬荜生辉啊。”
“哼！”邱少同冷冷哼一声，不耐烦地道：“还不快把人都给少爷我赶出去，这么多人你让少爷怎么挑？”
“是是是，少爷您稍等，小的这就让人办。少爷先进里边雅间喝碗茶。”掌柜的给伙计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伶俐的伙计跑上来把人往里让。
这边掌柜的又满脸愧色地对还挤在店里的主顾们赔不是，把人往外让。人们虽然都不乐意，但也理解掌柜的难处，没说什么就都外走。
柳行舟早牵着伊心的手过来了，夫妻俩都是满心的愤懑，然而余华青顾着孩子，并不想多惹是非。
然而柳行舟书生脾气发作，顾不得什么便义愤填膺道：“堂堂县令大人的公子竟然是这幅德性，无官无禄无功无德却敢横行霸道，下人们也一味逢迎讨好，真真可厌可恶……”
“行舟，小声点……”余华青对丈夫的耿直性子感觉有些头疼。他们还带着孩子呢，万一惹了什么麻烦，孩子们怎么办？
“你说什么？！”吴有德听到这话，上前一把抓住柳行舟的衣领，举着拳头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敢这么侮辱我们家少爷！”
柳行舟脸上满是不屑：“哼，人必先自辱而后人辱之。何况我只是说出实情，何来侮辱一说，你休要信口雌黄！”
“你……”吴有德说不过他，便招呼手下人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来把人给我捆了，哼，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门外的两个彪形大汉立刻过来扭住了柳行舟。有些原先还在店里磨蹭的人一看要出事，都忙跑了出去。可又不想错过好戏，纷纷围在了门口。
玲珑被这阵势吓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伊心也紧紧拽住母亲的衣角，吓得不敢说话。
余华青满心焦急，一边安慰玲珑，一边对吴有德恳求道：“吴总管，我丈夫他不是有意冲撞，您高抬贵手放了他吧！”
吴有德斜睨了余华青一眼，冷笑道：“哼，不是有意，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他这样的不好好教训教训，以后谁都想对咱们说点腌话，你说这能行？”
“华青，别求他，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就是见了县太爷我也不怕，怕只怕他不敢把这事让县太爷知道！”柳行舟的倔脾气上来，又撂出来几句硬话。
“行舟……”余华青苦求吴有德没有用，丈夫又不知道服软，若不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她差点掉下泪来。谁知道好好地进一趟城，居然会惹出这样的祸事来。
“嘿嘿，小娘子，我看你这男人也没什么本事，又不是什么明白人，你跟了他真是糟蹋了。不如跟了我去，我保管让你从今以后有享不完的清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