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春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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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春慢-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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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像是墙角的野草,面上光鲜内心却是一片阴暗,冷不丁地见了元曦这样生机勃勃的少女,倒看得晃了神。

贤妃笑着赞了元曦几句,还将自己贴身带着的红宝石梅花金簪赏了元曦做见面礼,又笑着拉着元曦问了她家中长辈可好、何时的生辰、平日爱做什么。元曦都笑着一一答了话,又陪坐了半晌才被贤妃放了。

元曦和湘君结伴回崇文殿,虽然湘君刚才在贤妃处有些受冷落,她却丝毫没有羞愤不快,仍旧与元曦有说有笑的,元曦心叹湘君真真是个心胸宽广的,此后与湘君越发亲厚起来。

废太子的大幕在盛夏里缓缓拉开,两个多月间,先是太子的太傅无故受了申饬,秦太傅大伤颜面,故意上了折子乞求告老还乡,没想到太宗竟然准了,这下子不想走也得走,秦太傅也看出了太宗的废立之心,没敢再生事,匆匆地收拾了便带着一家老小回了家乡去。上一次阴阳怪气刺了元曦一回的秦小姐也一起回了家乡去,终其一生元曦也没再见过她一回,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秦太傅的回乡犹如太子阵营的台柱子轰然倒塌,有不少人心慌了投了其他皇子的阵营,也有改头换面一心要做纯臣的,就连秦太傅走前专门嘱咐要看顾太子的几个亲信,都接连因种种罪名被参革职下狱。不过两个月的功夫,太子阵营便开始土崩瓦解,太子的左膀右臂一个个被斩下,最后连太子妃要上门向娘家求助都被直接以借口挡在门外,娘家人连面都不敢漏。

与此同时,五皇子的势力却是大增。前年杨妃的父亲已经没了,按理这种荫封的外戚爵位传下来的时候要减等,太宗开恩,由杨妃的长兄袭了爵,依旧称为怀恩侯。怀恩侯袭了爵后越发的嚣张跋扈,公然地结党营私、铲除异己,可惜他们一家深得盛宠,无人敢触其逆鳞。这厢太子一露出式微之势,怀恩侯更是加紧为五皇子招兵买马,略有人反抗便联合了一群爪牙将之铲除,所以越是临近中秋,京城里的大小官员越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太宗年老了越发爱热闹,建元元年的中秋节他也要求大办,宫里大摆筵席不说,还在宫门口扎起了彩缎围的长棚,为一千个积年的老叟办了场千叟宴,太宗预备着要亲自赴宴分发宫中御膳房的月饼,与民同乐,也有为自己积福的意思。

这样的大场面,五姓世家在京的家主自然也受邀出席。元曦这是第一次跟祖父祖母和母亲分开过中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恨不得插上翅膀能飞回长安去,对中秋夜宴也没什么兴趣,由着杏丫几个给她打扮了一番,便随父亲一起进了宫。

五姓世家的座位被安排在一起,不过众人为了怕太宗心里腻味,并不敢过度攀谈,只是淡淡地虚应故事。

元曦无聊,便四处打量起来。太宗兴致极高,又有怀恩侯等幸臣有意奉承,酒多喝了几杯,更是高谈阔论起来。见杨妃身着一身绯色织锦的宫装礼服坐在下首,衬得肤色越发丰盈白皙,心中爱极,非要拉着杨妃上前坐到自己的宝座上来。

非礼勿视,元曦连忙转过了头不敢再看,却意外地发现太子毫不掩饰地怨恨和憎恶的眼神,像利剑一样瞪着宝座上的太宗和杨妃。这次却是元曦进京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太子,这个三十多岁正值盛年的年轻人如今憔悴地不像样子,脸瘦得凹了进去,身上的礼服也晃晃悠悠的。他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走路都是太子妃搀着的。宴席开始至今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就连最没有存在感的二皇子都去给太宗祝了几次酒了,太子却一直安坐在那,跟个没事人一般,太宗也完全不搭理他。

这样的潦倒的太子,看到太宗携了杨妃坐上宝座却暴怒起来。太宗的宝座旁边往年都是皇后的位子,可惜今年皇后被废,位子便被撤下了。此时看了杨妃神采飞扬地坐在宝座上,太子想起自己在冷宫里受苦受罪的母后,心中犹如被钝刀子狠狠割一样疼。

太子妃看到太子眼中流露出的浓浓恨意,生怕太子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忙低声劝慰他,太子本待要忍下,却见斜对面坐的怀恩侯对他面露嗤笑之色,仿佛嘲笑他懦弱无能,原该被如此羞辱一般,便再也忍不住了,径直站起身来,端着酒杯对太宗说:“孩儿也祝父皇中秋长乐~~~”

可惜说着长乐,配得却是一副哭丧脸,太子妃害怕极了,顾不得众人看着,伸手就想拉太子坐下,太子依然一点也不为所动,岿然站立在位子上,对太宗举着酒杯。

太宗现在看见太子就倒胃口,见他那副样子祝酒更是厌恶,脸上的笑便不知不觉地收了,冷哼了一声,也喝了一杯算是应事,对太子摆摆手,让他归座。

太子却依然站着不动,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更是一脸毅然,对太宗朗声说道:“父皇,值此团圆佳节,何不迎了母后出来,好一家真正团圆?”

太子竟敢提起废后,太宗眯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敷衍道:“胡闹,你母后已遭废黜,再不是皇后了,如何可以迎出?”

太子似乎等着他这样说,又大声道:“我母后是皇祖父和皇祖母亲择,贤良淑德,入宫多年未尝有过错,父皇如何可以废立?”

太宗也暴躁起来,喝道:“废后妄自尊大,又嫉贤妒能,惹得后宫不安……”

话未说完却被太子的一阵仰天长笑打断,太子笑中带泪,声音如诉如泣,“母后呀…你这样贤惠端方的品性,却成了妄自尊大…嫉贤妒能了?!”说着双目赤红,对太宗说道:“父皇,你被奸妃乱臣蒙蔽,亲小人而远贤臣,国家乱不久矣!”

太宗气得暴跳如雷,喝道:“畜生,大胆!”正要吩咐侍卫将人带下去,却突然胸闷气短,喘不上气来,喉咙里嗬嗬作响,全身颤抖,面色涨得通红,似是有中风之兆。

众人忙着照应太宗,便没人管太子。太宗被杨妃扶着半躺在宝座上,周边一切动静都看在眼里,苦于口不能言,这时耳边却突然响起太子如诉如泣的歌声:“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唱的却是屈原的《离骚》,是屈原斥责帝王昏庸,抒发遭谗言迫害的苦闷的诗作。太宗听了更气,勉强扬起手颤抖地指着太子,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有了太宗的手势,杨妃立刻理直气壮地叫了侍卫将太子押下去,关在一处废宫室中,待太宗好了再做定夺。太子妃慌得跪在地上叩头,苦求杨妃原谅太子酒后失德,杨妃却扫也不扫她一眼。太子一路被拉走,一路仍是长歌当哭,直到太子被彻底押走了,人们耳中仍是回荡着他充满悲愤和绝望的歌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乱局

太宗急症,杨妃作为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当仁不让地将太宗接入了她宫里侍疾。杨妃除了太医看诊的时候稍事回避,其余时间都寸步不离地守着太宗,亲奉汤药、软语安慰,让太宗对她的依恋又多了几分,从前的杨妃不过是宠妃,现在倒让太宗生出了些患难夫妻的情怀。

别的妃嫔自然也想侍疾,却被杨妃以各种理由挡在门外,就连贤妃去她宫里看太宗也只是被迎在偏殿奉茶,过了好一会儿,杨妃出来见她,笑称:“妹妹有心啦,只是陛下刚刚歇下,睡得不安稳,不好见贤妹妹。贤妹妹进了参汤我已是温在那里了,陛下一醒来就进给陛下用,必不辜负妹妹的心意的。”

贤妃自有耳报神,知道太宗病情医治及时,已经好转良多,杨妃拦着宫中妃嫔不让见太宗无非是要独揽了照看太宗的大功而已,便笑着说:“如此有劳杨姐姐,我改日再来探望陛下。”也不多与杨妃争执,笑着问候了她的辛苦便告辞了。

待回到自己宫中的内室,陈姑姑气得抱怨道:“杨妃真是太嚣张了,娘娘的位份原比她高些,从前都是称娘娘为姐姐的,今日倒敢叫妹妹,敢情已经自封为皇后了!又拦着娘娘不让见陛下,万一陛下好了,她再挑拨几句娘娘心里没有陛下,全然不侍疾,引得陛下怪罪娘娘,那可如何是好?”

贤妃还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面上带着万年不变的温和贤惠面具,笑道:“不过是个只知道争宠的蠢女子,与她计较什么。陛下那里她这样拦着更好,我们腾出功夫来办大事要紧。从明个起你亲自带着丫鬟,每日去送次补品,探问陛下的病情,并说我让你问问何时方便去探看陛下,杨妃必要寻了由头拒绝的,你也不要与她争,回来便罢。”

陈姑姑忙点头答应,赞叹道:“娘娘圣明,如此就不怕杨妃使坏挑拨了。”

贤妃轻轻摇头,说道:“光是这样也还不够,需得再找几个人证,你想法子撺掇了安平公主、云昭仪和婉昭容去侍疾,这几个都是爆炭性子,也还算得宠,若是现如今被杨妃挤兑得不能见陛下的面,等陛下好了必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的,咱们就等着看她们闹起来。”说完了仿佛想起那个可笑的场面似的,轻笑着啜了口茶。

太宗果然好得多了,当时诊治及时,太医的医术也了得,几幅猛药加上针灸刺穴,立刻就让太宗好了大半。太宗又将养了些时日,如今只剩半边身子发麻并口齿不清的症状了,并无大碍。

杨妃午时侍奉太宗进了药,看太宗精神尚可,便缓缓地将话题扯到了五皇子李渝的婚事上来,先跟太宗聊了聊五皇子进来如何上进、如何知道为父皇分忧的话,引得太宗满面笑容。这才又说起了李渝的婚事,杨妃虽然年届中年,撒起娇来却仍是风韵犹存,太宗听她软语说道:“陛下,臣妾与您就得了渝儿这么一个儿子,您可要做主,为臣妾找个可心的儿媳,不然臣妾可是不依的~~~”说着飞了个媚眼儿。

太宗骨头都酥了半边,搂着杨妃问道:“这个自然。爱妃可是看上了哪家的闺秀?朕做主替渝儿聘了来便是。”

杨妃咯咯一笑:“那臣妾就指望着陛下了。臣妾近来见了崔府进京侍读的大小姐,她貌美端慧,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十分出挑,臣妾这么多年见了这些闺秀,心里觉着也就她配得起渝儿一些。”

竟然看上了崔元曦,太宗低头沉吟,却没有答话,杨妃心里一咯噔,却也不愿意放弃好容易引起来的话头,便又温言询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顾虑?臣妾见识浅薄,就跟寻常人家说媳妇似的,想着品貌好、家世好便是好亲,可是臣妾哪里想左了?”

太宗叹息道:“就是家世有些过于好了,这才成了掣肘。不瞒爱妃,渝儿我是寄予厚望的,他性子谦和聪颖,这都很好,只是却失之果毅。我只怕万一娶了五姓世家的女儿,将来一心听了儿媳妇的话,弄出外戚之祸来。若是那样倒不如娶个身世平常些的。”

太宗虽然透露了有意让五皇子继承大统的意思,可也嫌弃他性子有些软弱,杨妃听了面上不免带出点不痛快的神色来。太宗看了便又心软了,说道:“好了好了,左右那几家人还要在京里待阵子,待我细细访了崔家姑娘的人品,若她是个贤惠的,她那老子也不生事,倒不妨为渝儿聘了来。”

可惜还没等太宗好起来为李渝查访亲事,怀恩侯与五姓世家就先结了怨。怀恩侯纳了十多房美妾,自然生了好些儿子出来,为了将来自己过身后庶子们不至于无依无靠,便听了一位新近得宠的幕僚的建议,去郊外圈地。却不知下人们是怎么操作的,竟不小心圈了中书舍人卢阌家的良田。

京郊的良田寸土寸金,卢阌做官多年也就质下了那么几倾地,一下子被怀恩侯家圈得干干净净,如何能不心急。只是他也不好自己上门要地,便派了家里的大管事去找怀恩侯家的管事问话。管事去向怀恩侯回话的时候,怀恩侯自己理亏,本想息事宁人,还了卢家的地,再办些礼品赔礼。

身边的幕僚却怪声怪气地说:“卢家也太不把侯爷放在眼里了,侯爷现在是侯爷,可马上就是国舅爷了,不过为了点子地,就是孝敬了侯爷又如何,偏还叫人上门来给侯爷没脸,真真不识抬举。”

怀恩侯最好面子,听罢也就冷了脸,让管事去传话说他知道了,自会给卢阌一个交代。

卢阌等了十多天,怀恩侯仍然没有还地,越想越生气,一怒之下直接写了奏折弹劾怀恩侯飞扬跋扈、圈地扰民。怀恩侯听信盛怒,在府中大骂卢阌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便捏弄了些莫须有的罪名,将卢阌问罪下狱。

这样的飞来横祸让卢阌家慌了手脚,儿子还小,卢夫人不得不抛头露面,带着女儿卢潇潇去苦求在京中的卢家家主做主,母女俩哀泣宛求甚是可怜。卢老爷既然人在京中,也就不好不管族人的死活,便也上了折子向太宗辨明是非,顺便求情。

怀恩侯听闻卢家家主出面了,心里也很烦躁事情竟然闹大了,又向幕僚们问主意。幕僚们说若是只卢家一家也不妨,就怕崔家等剩下几家也闹起来。还有人建议怀恩侯派人邀了几家家主赴宴,向他们讲明只是机缘凑巧,并非有意与世家生事。

只是这当口另外四家自然不好与杨家亲近,不然像是要弃了卢家一样,五姓世家一荣俱荣,当然不能如此行事。怀恩侯接到四家婉拒宴请的消息,气得摔了白玉茶盏,当即就穿了官服进宫,向太宗告状去了。

怀恩侯见了太宗便说五姓世家眼里只有彼此,无视皇权,为着自己与卢家不睦,自己请几位家主商议国事,竟无人愿意去了,几家这是变着法子向太宗示威呢。

杨妃想娶五姓女给五皇子好增添助力,却不想自己的哥哥跑来拆台,杨妃急得要死,拼命向怀恩侯使眼色,可惜怀恩侯盛怒之下根本不搭理她。

太宗听了怀恩侯煽风点火的告状,心里也极为不快,口齿不清地说道:“这几家怀有不臣之心久矣,爱卿在外与朕盯紧这几家,一有异动直接进来禀告。”

等怀恩侯走了,杨妃还想缓和缓和,说看看是不是有没查清的误会,太宗却摆摆手直接让她下去了,让杨妃碰了个大钉子。晚上太宗的气消了些,对殷勤服侍的杨妃说:“朕知爱妃怜子之心,要为渝儿聘个最好的皇子妃来。只是崔家就不要再提了,天下好女子还多得很,这份尊荣崔家却不配!”

杨妃委屈地应是,此后再不敢提这话。

怀恩侯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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