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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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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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祥愣了一会儿才道:“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紧张什么?”回头抚慰地看了冰儿一眼,道:“你别怕,我额娘虽然威严,并不是凶恶的人。我会帮你。”说完出去迎接。
冰儿回头看看这间小院,虽然依着巷子,倒筑了挺高的墙,爬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何苦呢?宗室里封王的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位,亲王郡王的福晋们,在宫廷大宴上也都约略见过,英祥如果是姓的爱新觉罗,自己难道还多了个五服内的哥哥?
胡思乱想着,反应过来往门口一张,果然见门前面停着一顶蓝呢轿子,轿子整个堵到照壁前面,才有两个丫头掀起轿帘,一位仪态万方的夫人走了出来。
看那夫人,戴着累丝金凤的钿子,着一身绛色镶玄青边的妆纱长宫袍,外面又披了一件五彩掐金的妆纱坎肩,人已四十左右,谈不上年轻漂亮,但肌肤丰润白皙,保养得好,加上气度高雅,举手投足之间华贵之气毕现,只是自己似乎从没见过,不像是近支的皇室福晋。园子的女主人黄氏小步快跑着到得前面,蹲身请了个大安,说话结结巴巴也有些说不清。那位福晋倒是温和地一笑,虚扶一把道:“瞧着你还和前两年一样。如今日子倒还好?”
黄氏诚惶诚恐福了一福,陪笑道:“托王爷、福晋的福气,日子还是好的,前两年过得紧巴,也多亏了福晋怜贫惜弱,赏了银子下来。只我没福,就生了三个丫头,两个出阁了,一个小的在身边陪我。寡妇人家没什么出息,也指着当年福晋赏的地,略略地生些银钱够嚼用。这些日子小王爷常来,这里真是叫——蓬荜生……辉!”她絮絮叨叨说着,福晋一摆手止住了她,眼睛往里面一巡睃,问道:“那姑娘还在?”
英祥正从里面出来,听见母亲问这句话,脸红了红,打千儿请安道:“母亲万福金安!”
福晋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声音淡淡的,透着一丝威严:“你起来吧。前几日瞧你写的窗课,似乎退步了些。虽不须你考八股写大卷子,总归不能处处显出愚鲁来,将来无论是袭爵,还是在京里大用,都该有个样子。”英祥低了头称是。福晋便又问:“那个姑娘?……”
英祥道:“只不过是学学毛诗,互相探讨罢了。——人就在里面。”
福晋点点头,款款走了进来。冰儿见帘子挑开,刚刚从窗缝里瞧见的人已经站在面前,不及多想,蹲了个深安,恭恭敬敬道:“恭请福晋玉安!”
英祥大为满意,得意地看看母亲。福晋没说话,抬手示意冰儿起身,走近几步细瞧冰儿:圆亮的眼睛毫无惊惧地直视自己,脸蛋身条都昭示着明艳美丽,只是总有点先声夺人的味道,福晋一时情绪竟有些复杂,怔了片刻后含笑问英祥:“这位就是金姑娘了?”
“是,额娘。”英祥跑到母亲身边,看看冰儿。
冰儿虽低着头,眼角余光感觉到两双目光正上下仔细端详自己,她素来讨厌别人打量她,碍着面子没把不高兴摆在脸上,脚尖却开始不安分地蹭起地来,还偷偷剜了英祥一眼。福晋把这个细节看在眼里,暗下决心,对英祥微微一笑道:“好了,你也送我过来了。这会儿我想和金姑娘单独说几句话,你就先去一边转转去,可好?”
英祥的心微微吊了吊,见母亲只是和蔼地笑,又放心了,却不肯离开,赖在屋子外面。福晋打量了一下:一张小几上摆着一个定窑的土制瓶,里面乱蓬蓬但很有生气地插着一把野花,一边是一张书桌,散放着几张莹白的宣纸,一边是儿子用的墨盒和两支湖笔。冰儿忙收拾:“不知道福晋要来,还乱得很!”
福晋的一个小丫头搜寻了一张瓷凳,掸了又掸,扶福晋坐下了,福晋对冰儿道:“金姑娘,别拘礼,坐吧!”冰儿谦虚一下,让不过也就坐了。福晋从桌上拿过一张纸,纸上正写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字迹较自己儿子的更舒展大气,只是不太合帖,这样热烈的情诗,这样舒展地写来,不由她眉头微微一皱,旋即笑道:“这想来是金姑娘的字了?”
冰儿道:“是,让福晋见笑了。”
福晋赞道:“你的字倒很好看。不知师从是谁?”
冰儿道:“我哪有什么师从,自己胡乱写写罢了。福晋再夸,我的脸就不知该往哪里摆了。”
福晋矜持地笑了笑,放下纸张道:“你口口声声随着他们唤我做‘福晋’,你可知道我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1)我邪恶了……唐突古诗啊……但是,这些真的是虫子。《博物》杂志某期把美女图配上虫子,比如美女脑门上爬一只硕大的毛毛虫什么的,把我看呕了。故来恶心大家一下。我童心未泯啊,还在看科普杂志。

、奈何重点鸳鸯谱

冰儿抬眼望她:一张容长脸,修得细细的长眉,眼睛是最出彩的地方,明亮而又带着三分威仪,光色内蕴,显得很有智慧。冰儿摇摇头,笑道:“我是粗鄙的人,不大懂得。”
“你不粗鄙。”福晋笑道,“你不认得我也是正常。我们王府在京虽有宅子,但是一年也不过住头两个月,多数时候都在科尔沁。”她回头看看冰儿,见她似有些恍然大悟的神色,笑笑又道:“英祥的阿玛,是科尔沁冰图郡王,我倒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指婚给他也有将近二十年了。自出了闺门,回来得少,京里各处也颇为眼生。不知金姑娘老姓儿是什么?父母做什么的?”
冰儿不想说实话,道:“我们家不过随常人家,不敢劳福晋动问。父亲也不是做官的人,说起来谁又认识?”
福晋虽不大喜欢她的隐瞒,但看冰儿穿着月白竹布的袍子,外面罩着的水碧色长比甲也不过是不值钱的纺丝,镶绣都很简单,也相信她的话,笑笑道:“姑娘年纪这么轻,倒是适宜用些鲜亮的颜色。”转头对后面的小丫头道:“可巧了,轿子里我放了两匹绸布,拿过来给金姑娘瞧瞧。”
小丫头捧过来,显摆似的放在冰儿面前,道:“这匹是宁绸的,桃红色正衬你的肤色,面料也厚重,穿着不易褶皱,还柔滑生凉;这一匹就贵重了,厚缎子上面已经绣好了平金的花样,是件外褂的料子,得找会裁剪的人来做,别糟蹋了料子。这两身,现在是热些,过了夏天就可以穿。”
福晋细细察看冰儿的神色,倒没有什么眼孔浅的惊喜样子,脸上只不过淡淡笑容,随意谢道:“谢谢福晋恩赏,只是这料子贵重,初次见面,又没有回报福晋的东西,实在受不起。”
福晋笑道:“按说呢,这也是我们王府的地方,不过叫你在这儿,也是颇为失礼,我今天多叫了一辆骡车,一会儿亲自送你回家去。我还带些东西——”她做了一个手势,小丫头捧上一只匣子,福晋亲自打开,匣子里是十两的京铸银锞子六个,几件金玉首饰。福晋把匣子推到冰儿面前:“你也一块儿带回去。东西虽不值钱,买吃食还是能买不少的。”
冰儿忙双手把匣子推了回去:“福晋太客气了!我叨扰这些日子,怎么能还叫您花钱!当不起的!”
福晋冷笑了一下又把匣子推了过去:“金姑娘你听我说完再推辞也不迟。英祥说是说和你探讨诗意,但你一个大姑娘家,说出去总是不好。英祥年轻不懂事,这种尾巴只有我做娘的来收拾。东西是不多,也是我的一点意思。英祥的婚姻大事随便不得,你不要痴痴地靠了他,结果误了一辈子。”
冰儿蓦地变了脸色:“福晋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福晋慢慢起身,踱到窗口看看脱了外头纱褂子,正在不远处和小豆子一起喂马的英祥,暗叹了一口,又道,“你一看就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不会不明白的。”
“我就是不明白。”冰儿的犟脾气有点上来,别了头道,“没来由的,我不要这个钱!”
“我不想说难听话。”福晋也沉了沉脸,唇角的笑意颇为冷冽,“英祥有他的身份,我自小儿管他管得严,至今他房里连开脸丫头都没有,就是怕他不懂事。他将来娶个郡主公主的都很有可能,怎么能在外面随便留情?!你们俩这事,最好就听了我的,你赶快离开英祥,要是钱不够,我再加你!”
“您把我当什么?!”冰儿不由咬牙,看着前面一匣银子珠宝,她冷笑一声捧在手中,“好,既给我,我多谢了!”福晋觉得冰儿辞气不对,见她捧着匣子朝外跑,不禁又惊又怕,忙踩着花盆底赶了上去。
冰儿怒冲冲来到门口,见英祥的脸色由喜悦转为惊愕,也不理会,只管把匣子往他怀里一送:“你额娘看着我像贪财不要脸的娘们儿,见你是个小王爷,就赶紧地往起贴,这我也不敢辩驳!钱财你替我收好,我看着银子眼睛可会发光!咱们就此别过,再也别见面了,你最好娶个郡主公主的,好光耀门楣!”说罢,也不待英祥反应,拔脚到自己的马前,紧紧鞍鞯,跨上去飞身走了。
英祥本能地捧着匣子,听了冰儿这么一大套的排揎,脑子里只是嗡嗡的乱响,还没弄出个所以然来,便见冰儿已在十数步之外了。他要紧丢了匣子去追:“你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我究竟哪里开罪了你?……”突然听身后母亲一声断喝:“你给我站住!”
英祥虽然娇纵,但还是很上规矩,立刻收足不跑了,心里也慢慢悟过来定是冰儿与母亲有了龃龉,十分难受,脸上便带了“不然”的神色出来,背着身,蹭着地,只不作声。
福晋缓了声气,对英祥道:“你到里面来,我慢慢和你说清楚。”
英祥的胸口一起一伏,挨蹭了一会儿,低着头跟着进了房。小丫头则在屋外收拾好冰儿扔掉的匣子,依样送了回来。英祥眼睛一瞥,见一匣尽是银两珠翠,便知道事情大概了,忍不住就要发作:“额娘是拿这些去埋汰人家的么?”
福晋却好整以暇地啜着茶,瞟一瞟神色不定的黄妈,又瞟一瞟气鼓鼓的英祥,终于道:“你不要跟我犯急,我先问你,你和这位冰儿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回禀过额娘了!”
“是呵,听你说的,不过是发乎情,止乎礼。”福晋又喝了口茶,用腋下系着的手绢擦擦嘴角,瞥见桌上的《木瓜》诗,突然厉声道,“我就没瞧见人家对你有什么情!”
英祥正是大不服气的时候,一别身道:“原是额娘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的!”
福晋一拍椅子扶手道:“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年纪还小,正是该在学问武艺上巴结的时候,没的学了那些纨绔子弟,只在美色上巴结?!你阿玛是这个毛病,我看你也是这个毛病!”她顿了顿,见英祥沉着脸不作声,又道:“退一万步,你和那冰儿真的成了,你准备把她置于何地?”
英祥抬眼看了看母亲,好一会儿方说:“我没想这些……就算成了,也要看她的身份……”
“是呵,”福晋道,“她若是出身微贱,开脸给你做姬妾,将来你正娶的时候,人家好人家姑娘要不要犹豫?将来妻妾间岂没个饥荒?她若是出身大家——当然我觉得不会——你怎么娶她?找媒人说你们自己好上的?不怕丢死他们家的人?她是旗人姑娘,都要参加选秀,万一选上了,到时候你又撕掳不撕掳得开?再说,你是郡王长子,有身份有爵位的人,皇上新下了严旨,宗室皇族的女儿都须指配蒙古,你便在指婚之列,到时候你好抗旨他娶?还是委屈把她娶进来当妾?你想想!”
英祥觉得母亲的话有道理,但一想到冰儿那双又活又亮、俏皮可爱的美目,心又是一动。少年情愫最为甜蜜也最为珍贵,怎么放得下呢?福晋见他神色变化不定,忽而微露笑意,忽而愁眉不展,忽而似乎明白了,忽而又有不忍之色,心里也是微微一痛——谁无少年时!福晋只是柔声道:“别多想了,过一阵自然就好了。昨晚你阿玛跟我说,要带你历练历练,也是在那些贵人眼里留个印象,总对你将来有好处——你不要露这种脸色,我知道你是名士派,不希罕这些,但咱们萨郡王家希罕!”
英祥深吸一口气,仍不答话,福晋被他的沉默激得有点怒了,对小丫头道:“窦玉柱那个狗才呢?叫他滚进来!”
小豆子连滚带爬“滚”了进来,他在哪儿都狐假虎威,就是怕这个福晋怕得要死,在地上连连磕响头:“奴才在听福晋吩咐!”
“就你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没的总挑唆你们爷不做正经事!你看着,这次回府我不好好给你松松皮!”
小豆子吓得满头是汗,刚才的情景他也依稀见了,精灵的他已经猜出个三分,这会儿不求福晋反而求英祥:“我的好爷!天涯何处无芳草,您赶紧地应了福晋吧!爷,您最疼小豆子了,小豆子挨顿板子是小,没人尽心伺候爷,小豆子才是真急死了!我的好爷!上次咱们去法源寺求的签您还记得不?签上说你命中要娶贵人,不定就是个固伦公主,貌比天仙,才高八斗,还……”
英祥被他夹七缠八话逗得“喷”地一笑,轻轻踢了他一脚道:“你这蠢东西!见天儿的胡说八道!额娘的话,我几时有违逆的?”福晋便也一笑,道:“走吧!”英祥犹豫了一下,给小豆子使了个眼色,小豆子会意,悄悄后退,却叫福晋看见了,福晋厉声道:“窦玉柱!你当我没瞧见你们弄鬼么?!”
小豆子身子一矮,陪笑道:“福晋这话说的……”见福晋眉毛一横,要紧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乖乖地跟上了英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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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儿受了冰图郡王福晋这样一番气,连在外头逛都没有心思,早早地回到园子。园子口是侍卫见到她就舒了一口气:“公主可回来了!皇后正在找您呢,吩咐奴才们一见到您回来,就立刻通禀。” 
冰儿一听就厌烦,没好气说:“真是烦透了!我难得出来两次,就一遍一遍地催!”
侍卫陪着笑说道:“五公主,您担待!怕是真有急事,不然,皇后也不这么急!”
冰儿只好转脚到皇后住的地方,例行公事地蹲身请安,冷冷道:“皇额娘找女儿有什么事?”
那拉皇后身子已重,见冰儿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有气,碍着乾隆宠她,也不好为难她,便也冷冷道:“自然有事才敢找你。你皇阿玛昨天发的加急旨意到了,叫你收拾一下,明儿就启程就去承德。”
冰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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