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朝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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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朝旧事-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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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山也是刚经历过一次浩劫,山上的树倒了一大半,通往山顶的石路也被扭曲的不成形了。平日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妇们哪里受过这份罪,各个都累的是气喘吁吁,可回头望去禁城被灰雾笼罩着,不时还有火光四起,心里又是一阵后怕。
带头的瞿霖转过身对着众人道:“主子们再坚持一下,绕过这山头后面就是寿皇殿了。”
众人均是一喜,佟贵妃扶着身怀六甲的宜嫔道:“妹妹再坚持一下就是了。”
祁筝一心念着儿子恨不得立刻飞奔而去,她带头往前,一个拐弯迎面而来的是一匹沿着山脚疾驰的马。在看见前方有人后马上的人即刻收紧缰绳,马的前蹄顿时腾空而起,一阵嘶哑的叫声之后停驻在众人眼前。
“怎么样,没事吧。”
祁筝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在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时微一愣,抬头一瞧不是他又是谁?
马上的福全也是大惊,他从未想过两人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四目相对忆种种前尘旧事,一时间是百转千回惆怅万分。
福全见她一身狼狈混于众嫔妃之中又想到刚才分别的人,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别过头去。祁筝见他如此冷漠不禁低头掩面而泣。
才安静了会儿的地龙忽又作祟,强烈的震动惊动了景山上的山石,泥土混合着碎石块沿着山坡滚滚而下。福全的马受了惊吓翘起前蹄嘶叫着,费了他好一会儿工夫安抚。女眷们的尖叫此起彼伏,害怕地纷纷跑至护城河这一边挨着围栏躲着。
震动越来越强烈,五脏六腑都跟着在翻腾。一时间飞沙走石,天空也跟着一片灰蒙蒙。祁筝胃里一阵翻腾,她牢牢抓着石栏稳住身子,谁料“轰隆”一声之后这边的石栏应声崩裂。她身子一斜,整个人跟着碎裂的石料凌空而出朝着护城河径直下坠。
“当心!”
佟贵妃尖叫一声,伸手想拉她,奈何她离得远根本够不到。祁筝身后的安嫔下意识地伸手拉她,可下坠力实在太大,岂是她拉得住的。两人的手才相接触立刻滑开。安嫔眼睁睁地看着她扑通一声掉入护城河中,在几个挣扎后沉入水下。她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蜷缩在破损的石柱旁一张脸惨白的和纸一般。
“吴妹妹,我的老天爷啊!”
佟贵妃急得放开宜嫔往这边赶,她才踏出一步忽得一阵剧痛自小腹传开,顷刻间一股暖流沿着大腿内侧往下滑。她惊惧万分,哆嗦着低下头,粘着灰尘和泥土的裙摆渐渐被血染红。伸手往裙子上一抹,满手满眼都是一片鲜红。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她身子一软,慢慢滑下。
余震还在继续,翟霖站不稳只能爬至佟贵妃身旁,一边是昏厥的贵主子,一边是生死不明的吴主子,其他女眷们吓得不是哭就是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他一抬头见一黑影跃入护城河中,再一看,裕王的坐骑上已经是空无一人!








第57章 辗转流离
水漫过眼鼻,因地震而释放的能量使水异常热。衣服被水撑的鼓气,皮肤上的滚烫让人异常痛苦。想睁开眼却发现根本做不到,满天的水朝自己涌来,意识逐渐游离,身体无力地慢慢往下沉。
“祁筝!”
耳畔似乎是他的声音,微微睁开眼,接着光依稀能见散乱在脸旁的头发嘀嗒嘀嗒的滴着水,还有……,还有就是他脸上的焦急和担忧。
“为……为什么要救我……”
福全见她幽幽睁开眼含怨地说了这么一句又昏了过去,心跟着一痛。抱紧了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原来两人顺着水流被冲到了东侧,离寿皇殿倒是远了。
要送她回去吗?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一时间他犹豫了。
“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福全的侍从见主人久未归,一路寻了过来,见福全浑身湿漉漉的抱着个女子靠在护城河的围栏旁不免大惊失色。
片刻之间,福全的脑中闪过各种念头,再抬头时已经有了决定。
“此处太危险了,先回府!”
“者。”
侍从立刻下马,将马匹让于福全。福全抱着祁筝上马,将她置于怀间,一扯缰绳往东二长街而去。到了府邸,王府的管事立刻迎门而出,见福全抱着个女子下马略有惊诧。
“府里都好吗?福晋和纯王福晋呢?”
“大家就着爷的吩咐避难一切都好。”管事一边跟在福全身侧回话,一边暗中打量福全怀里的女子。女子突然一阵咳嗽,吐出不少水来,脸向外一转,管事惊得腿一软差点没跪下。
“爷,她……她是……”
福全没说话,一路疾行到书房一脚踹开房门入内,将怀中昏迷的人小心安置在书房后厢的床上。
“去叫府里的郎中来,还有,叫小云来给她换身干衣服。”
“爷,她是……”
福全刚要离开,床上的女子难受地动了一下,手胡乱一伸将福全的衣袖抓着正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了……,不要……不要离开我……”
她又是埋怨又是哀求,紧闭的双眼中缓缓流下眼泪。福全不忍地坐回她身边一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好……我不离开,我不会离开的……”
管事的在一旁瞧着心里也不好受。他抹了两下眼泪,走出门叫了小女儿来仔仔细细地吩咐了一番。少女捧了衣服入内,见平日淡然的主子蹙紧了眉,一脸凝重地坐在床榻边看着床上的女子。连她进来了都没发现。
“主子,奴才来给小姐换衣服。”
福全回过神,转过身去。少女一低头差点惊呼出声,原来爷常看的那幅画上的漂亮姐姐不是仙女,是真有其人。她心思单纯也不做多想,换完了衣服早就候着的管事这才领着郎中入内。这郎中虽不是太医,但也是行医多年之人。他见主子将女子安置在自己的书房内就知是主子格外在意的人因此益发的小心伺候。
“怎么样,她先前溺水了,要不要紧?”
郎中见福全如此紧张更是印证了心中所想。他顿时一脸笑容道:“主子不用担心,这位姑娘没有大碍只是有些受惊,腹中的孩子也很安稳。”他本以为床上的人是福全的外室,所以福全才会如此牵挂,谁料他此话一出,福全脸色煞白,原本和她紧握的手也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能碰不该碰的东西般迅速放开。
郎中本以为说对了话,可眼前福全一脸惆怅痛苦的神色分明告诉他不是。他朝一旁的管事看去本希望能得到些指点谁料他竟瞪着自己,郎中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张瘦长的脸一时间耷拉的和团疙瘩似的。
“好了好了,这儿没你的事了,该开方子该煎药你快些去弄吧。”
管事打发了郎中出去,忽得感到有人拉他的衣袖,他一回头见幼女竟也一起跟了出来。
“云儿,你不在里面伺候主子跑外面来做什么?”
“阿玛……”少女踮起脚凑在爹爹耳边道,“床上的那个姐姐是不是就是主子画上的仙女?”
管事大惊他抓着幼女的双肩郑重道:“不许胡说,什么仙女不仙女的,记住不准和任何说起这个,连福晋都不可以。”
少女有些不懂,明明画中的仙女就是房里的人,为什么阿玛不让她说?她刚要问,微一侧头见着来人又想起阿玛刚才的吩咐立刻禁声了,只有管事的没发现异常还在嘀嘀咕咕地念叨。
来人一挑眉娇笑着道:“我说扎里合啊,有什么事儿你让小云瞒着我啊?”
管事听见这声浑身一哆嗦,他立刻换上一张讨好谄媚地笑脸躬着腰转过身去。
“福……福晋,你怎么来了?”
西鲁克氏走近几步又是一笑。“我听说爷回来了过来看看,怎么,我不能来吗?”
管事在她若有所思的眼光注视下不禁抬手擦了擦汗。“福……福晋这是说气话了……”
西鲁克氏又走近几步低头俯视着管事。“那你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让开。”
管事只觉得一股压力从头而降,他小退一步压低了头道:“福……福晋,不是奴才不让你进去,是……是爷说了,暂……暂时不想有人打扰。”
西鲁克氏一愣,自大婚到今日福全对她不可谓是不好,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过如此生份。到底屋子里有什么他不想让她知道?她隐隐猜着屋子里是个女人,一想到这儿那股酸劲憋在胸口别提有多难受了。她又是不甘又是委屈,虽不敢进去但也堵气呆在门口不肯离开。
两人正僵在门口,福全竟自己推门出来了。
“爷。”
西鲁克氏含怨带羞地喊了一声靠了过去,福全的神色有些疲惫但还是勉强一笑道:“你怎么过来了,弟妹还好吗?”
“是,她很好。”西鲁克氏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着,一边不时地朝里张望。这内厢哪里是站在门口能瞧见的,她急得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里的帕子。
“琦琦,我有话和你说。”
“啊,什么?”
西鲁克氏一抬头见福全径自看着自己反而有些心虚了。虽说蒙古女子开朗豪迈,可一沾上夫君之事任哪个女人都大方不起来。
福全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道:“里面这位,也要麻烦你好好照顾了。”
西鲁克氏一愣之下心上一疼。到底……到底还是有这么一天,夫君带着别的女人回来,要她这个福晋好好“照顾”。她心里虽又苦又涩但对着福全仍是做出一副强颜欢笑。“是,爷吩咐了,妾身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嗯,她现在还有身孕,起居饮食都要你格外照顾着,记着一定不能比弟妹差。”
连……连孩子都有了。西鲁克氏胸口一堵,脑子里一阵晕眩。尚佳氏那是亲王嫡福晋,不能比她差,岂不是说在爷心里这房里的女人比我更重要吗?她在心里暗忖着,越想越委屈。
“是。”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道,“只要是爷的意思,妾身愿意把她当作亲妹妹一般,共同伺候在爷身边。”
福全听她这番隐忍的话这才知道她是误会了。他苦涩地一笑,心里暗自嘲讽自己,曾经他也有过这样的机会,只是是他自己放弃了,如今再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琦琦,你误会了,屋内这位是皇四子的生母,也是皇上身边的嫔御。”
“哎?”这一下真是峰回路转,西鲁克氏在惊喜之余又有些不敢置信。皇上的嫔妃为和会在自家府邸呢?福全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只是忽略了两人之前的种种。
“是,既然是宫里的主子娘娘妾身自然会好生照顾着,爷您就放心吧,妾身这就去安排。”解开了心结她笑的是格外轻松。欣喜之余,对福全显而易见的沉默和失落虽觉奇怪但也没深究。她也实在是无暇其他,如今府内又多了一位皇妃,真是够她忙的。






第58章 覆水难收
“呜……”
嘤咛一声祁筝慢慢醒转,视线所及的陌生的青色纱帐让她一时怔忡。这是哪里?到底怎么了?头一阵阵的疼痛,脑海里一片空白,压根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撑着发胀的脑袋慢慢坐起,正要唤人来问问,一抬首,书桌后那负手背对着床而立的人让她一时心如刀割一般。所有的前尘往事点点滴滴顷刻间涌上心头。一时情绪激动之下,蓦然垂首,泪如雨下。
“你醒了?”
他转过身来道出一句问候却不曾走近一步。
祁筝抬起头看着眼前让她魂牵梦萦的人,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是他,是他,眼前不是皇帝那张和他相似的脸,而是真真实实的他。原以为今生不会再见,诸多怨诸多念只能放在心底,今日重逢实在有太多太多想要说。
他一语不发只是默然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等着她的问。她思忖许久终究只是哽咽着问一句一直都想问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初没有选我?”
他叹息一声没有回答,那份淡然叫她更是不甘。“你说过就算用抢的也要把我抢回去,你说过要带我去看香山的红叶,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她一字字一句句地追问着,等来的只是他一脸深邃难测的神情。祁筝心如刀割,心智一乱小腹处隐隐传来一阵痛楚。
“啊……”
她脸色乍白捂着肚子斜靠在床上,冷汗不时地顺着额角而下。
“祁筝!”
福全一时着急赶了过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祁筝握紧他扶着她的手,连着喘了好几下,待痛楚过去之后这才慢慢地平复下来。忽然意识到方才一直抓着的是他的手,祁筝一抬头对上的是他显而易见的关切神情,就如同当初他救她时一般。
你心里还是有我是不是?
她突然有所顿悟,是啊,他本就是温柔体贴之人,怎会如此冷漠?
想到过去他待自己的种种和今日的疏远,诸多话语到了嘴边只能化为一声哽咽在喉,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顺势而下。
福全低下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不自觉地握紧掌间的手。记忆中的她永远是一脸娇羞地看着自己,如今那如泣如诉的眼神让他愧疚更让他心痛。泪顺着苍白的脸颊而下滴落在他的手上,如同蜡油滴落到手上的刺痛让他猛地惊醒。他立时收回手退后一步像是躲避野兽似地躲开她。
看着她惊诧万分的眼神,福全挣扎许久,几乎是硬逼着自己吐出接下来的话语。“你有孕在身,应该好好休息,切莫动了胎气。”
祁筝蓦地僵住,紧握的手慢慢移动到小腹上。
福全握紧了手移开目光。“我已经叫府里的郎中替你看过了,他说现在才刚月余最是危险的时候,你落下水受了惊更要好好安养。我已经叫府里替你准备了安胎的药食,你好好休息。他……”
福全微一顿,吞下喉咙中的苦涩继续道:“皇上那里我稍候就会亲自去告诉他你平安无事。娘娘……微臣先告退……”
祁筝早已不能言语,她整个灵魂像是被自身体中抽离,眼中的泪一点一点的积聚着,直到看不见眼前的人,眼前的景才知道眨动一下,所见的却是他决绝而去的背影。无力地瘫坐在床上,任凭泪水沾湿掌下的锦被。
原来一切早就结束了……,为什么还重要吗……我们根本回不到过去了……


虽说只是一位贵人,可好歹也是皇上的嫔御,皇子的生母,何况如今还有孕在身更是要紧的很。西鲁克氏不敢大意,吩咐了府里的厨子照着郎中给的方子做了滋补的药膳,想了想还是亲自送去稳妥。
“福晋,还是奴才送进去吧。”
管事见她端着汤盅直往这边走,心里怎么琢磨怎么觉着不妥。西鲁克氏端稳了汤盅一挑眉道:“怎么我去就不成,你个大老爷们送去就合规矩了?”
管事的脸上笑容一僵,知道西鲁克氏还在为刚才挡着她的事记仇呢。
“怎么会,奴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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