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杖雪深青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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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杖雪深青山行-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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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沙哑的声音,荆溪低沉的说道:“我会。”

“嗯?”令仪转过头,男子如墨玉一般的眼睛好像要将她融化。

荆溪看了看碧潭再看了看瀑布,再次对令仪说:“我会。”

令仪明白了过来,在蓉城郊外之时,她解不开最后一个机关,便是被他轻易的解开,好像又想到了那随之之后的事情,令仪双颊难得有一丝红晕泛开,她正要开口问荆溪如何入内,突然之间就被男子大力抱住跃入水中。

一入水,两人很快的往水底坠去,白色的天光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令仪的心思又开始恍惚,过往不好的记忆渐渐探出狰狞的爪子,强自稳住心神,令仪抱紧了荆溪,她能感觉到水下无处不在的危险。

荆溪抱着她,即便在水中身姿也是轻盈如燕,他目光清明的看着水中不停袭过来的黑影,一一躲过,最后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游向碧潭更深的地方。

瀑布落下引起的潭中的水流翻滚,两人的影子也看起来扭曲。就快要接触到潮湿的崖壁,突然从一边游出巨大的凶鱼,眼睛在碧潭里竟然发出可怖的红光,荆溪将令仪的头压进他的怀里,随着凶鱼的游近而后退。

恶鱼的身形巨大,大概是这个古阵的守护,荆溪能轻易的避开处处暗藏杀机的潭底惊醒了它,从潭底的泥沼中醒来,水也随着它游动的动作便浑浊。

荆溪却突然停住了动作,恶鱼巨大的阴影将两人的身形完全笼住,鱼尾环绕将他们两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然后兀然长大了鱼嘴,露出一派森森的尖利牙齿,向两人咬去。

荆溪突然抬眼,身疾如电的从恶鱼滑腻的身体游过,再回手从袖中甩出一个东西,将还未调转的鱼尾活生生的钉在了崖壁之上,这只能阻挡一时,恶鱼力大无比,很快就能挣脱,但是一时已经够了,荆溪抱着令仪往一个地方飞跃而上,落到了地面。

水面因为恶鱼的剧烈翻腾而溅起高高的浪花,过了多时,便停了下来,水面上浮出了恶鱼巨大的脊背,黑色森然有些可怖。

令仪从荆溪的怀里抬起头来,想要往潭中望去,却被荆溪阻止,他粗粝的手拂去令仪脸上的水珠,又用内力将两人的衣服弄干,温柔细致的神情让人心动。

于是令仪便乖乖的待在他的怀里,对突然一跃而起最后却又落入水中的巨大黑色物体视而不见。

他们现在待着的地方是溶洞中的一方高台,因为常年水汽都长出了一层青色的苔藓,光线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碧潭的水影投在墙上晃晃悠悠。

恶鱼跃不上高台,便开始猛烈的撞击崖壁,高台竟然也微微的晃动。

令仪微微笑,“水中这只东西真笨。”

荆溪看着令仪的笑,眼神温暖,低低的回答了一声,“嗯,真笨。”

此时令仪倚在他的怀里,是从未有过的小女儿模样,荆溪忍不住伏□亲了亲她的嘴角,又亲了亲女子含笑的眼睛。

突然令仪环着荆溪腰的手感觉到一些湿意,还有一些粘稠,但是两人的衣饰明明已经干了,令仪皱眉,想要推开荆溪站起身来,被荆溪抱的更紧。

“让我看看。”令仪的声音不容拒绝。

荆溪松开她,令仪绕到男子身后,发现衣袍竟然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出一道一道的小口,现在才开始往外渗出血迹。

令仪了悟,就算荆溪能解奇阵,这碧潭又怎么会这般好闯,荆溪一直将她护在怀中,就算有什么也全都被他一一档去,她此时望着高台之下的碧潭,水中巨大的黑影还在撞击崖壁,荆溪武功果然深不可测,大鱼守阵,按理来说并不会这样轻易的就让他们逃掉。

令仪不知,除了荆溪,还有白辞的原因,水中真正厉害的机关都已经被他动了手脚,沉寂在水底。

荆溪转过身去,抓着令仪垂在身侧的手,安抚的说道:“无事,小伤好的快。”

令仪抬眼,明明是他受了伤,却反而过来安慰自己,如果是从前的令仪哪里会有这么多思绪,就算是君令涧调皮受了伤,她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御医上药,然后训斥一通又转身去批阅永远也批不完的奏折。

手心温暖,令仪主动和荆溪十指相扣,她竟然有些喜欢这个动作。

令仪每一个主动的动作都让荆溪欣喜不已,心又开始砰砰乱跳,却被令仪温和的声音打断,“等到了山顶,我给你上药。”



令仪口中的山顶现在却处于一片慌乱,楼阁宫阙之间随处可见白色的人影跑动,他们所去的方向都是宫殿的门口,弯曲直上山顶的长阶的尽头。

白玉栏前,云海之巅,那里已经有一位老人站在那里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宗祠受罚


越往高走越是陡峭,青色的怪石崚峋,奇花异木之间还有许多未见过的珍禽异兽,回头再往山下看已经是看不清楚来时路,白茫茫的浓雾将视线全都阻挡。

令仪拾级而上,长长的弯弯绕绕的石梯绕过溶洞绕过峭壁一直蔓延至山顶,荆溪也一直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石梯的尽头站着一群人,他们都围着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看着慢慢往山顶而来的人影。老人面目和善慈祥,眼中已经被泪水模糊,著在拐杖上的双手也在微微的颤抖,“是……是阿瑶的女儿吗?”

旁边的一位清雅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眼中也有一些激动之色,他答道:“是的,爹,是阿瑶的女儿。”

人群都激动起来,甚至有女人低声的哭泣,白瑶在白家的人缘极好,一去不回她不知道有多少人曾为她伤心。

石阶上的人越来越近,白色的衣饰看了越来越清楚,女子精致美丽的容颜也更加清晰。老人强行遏制心里涌上来的悲痛,压制着的声音有些颤抖:“真像啊……真像啊。”

令仪走近,看清楚了人群,眼神也有一些暖意。

大概是与世隔绝太久,衣饰习性都还保留着前朝的流行,散发宽袍,额间坠着青玉,发间也间或坠着美丽的璎珞,气质飞扬,站在云端像是一群飘飘欲仙的仙人。

老人仔细凝视了一会儿令仪的容颜,令仪也看着面前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白辞在老人的身后提醒令仪,“关关,这是外公。”

令仪心中漫起了涩意,她低下头恭敬的叫道:“外公。”

老人没有说话,稀薄带着凉意的空气将气氛也渲染的清冷,最后苍老的声音问道:“你可愿代母认罪?”

“愿。”

老人袖袍一挥,似在隐忍着什么,“进宗祠。”

进宗祠这三个字像是惊雷一样落在在场有的人的心里,他们诧异的看着老人,有人惊讶的叫着,“族长?”白辞也是眼神焦急,“父亲!”

没有人能够劝阻这位固执的老人,他已经由身边的人扶着当先往宗祠而去,有几位少女从人群中走出来引着令仪过去,她们的眼神清澈温柔,还隐约带了一丝怜惜,只有小辈犯大错时,才会让其进宗祠受罚。

白辞想要跟过去,最后被其中一位美貌的夫人制止,她看了看站在一旁欲跟上的荆溪,意思不言而喻。这位夫人是白辞和白瑶的大姐,白家族长的长女,白珑。

白辞无奈,走到荆溪跟前,“关关不会有事,你跟我先到起云阁等候吧。”



山顶并不至有白家一姓,前朝亡国,白家曾庇护了几支逃亡至蜀中的忠臣良将,不知是何原因,君氏并未斩草除根,他们便同白家一起迁到了山顶。

此时宗祠中都是年老一辈的人,皆都看着跪在祠堂中间的女子不语,白珑心中不忍,她面色忧郁的看了一眼面向大大小小的牌位背对众人的老人,叫道:“父亲。”

山顶的风盘旋了进来,常年不断的香火气息弥漫了整个宗祠,呜呜的风声像是谁无声的呜咽,鼓动起了众人宽大的衣袍。这种情形有一些肃穆,却又有一些凄凉。

老人未理长女的唤声,过了一会儿声音颤抖的道:“请族规!”

很快有人送上通体漆黑的木棍,握在手中极重,若是运上内劲打在人的身上不知会是何种情形,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开过宗祠了。

老人拿过木棍,站到令仪身边,先是问:“我白家乃前朝皇族,虽气数已尽国破家亡,但自有皇族的骨气,你母亲罔顾族规,同亡我家国之人成婚,她虽已经过世,你是她女儿,可愿意认下这宗罪?!”

老人的语气越来越严厉,他并没有忘记跪下的这个女子是大胤的长公主,只是这算是对白家是否接纳她的一个考验。

令仪感觉到老人的悲痛气息,她背脊笔直跪的端端正正,说道:“母妃突然亡故,未留下只言片语,但父皇临终前曾告诉令仪,母妃身前的愿望便是再回白家,承欢两位老人膝下,母妃心中有悔,令仪自然愿代母领罪。”

听见女儿亡故和想要重回白家承欢膝下的愿望,老人的眼睛再一次被泪水朦胧,他捏紧木棍,厉声喝道:“趴下!”

令仪伏跪在地,木棍带着风声呼啸而来,身形一软,剧烈的疼痛在背上炸开,眼前一黑就要晕倒过去,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她咬了咬舌尖,忍着疼痛清醒过来。

白珑再次哀声求道:“父亲!”

旁边也有人帮着求情,“族长,阿瑶已经过世,便不要再为难她的女儿了吧。”

老人未理旁边众人的言论,将粗木棍放回身边的人手上,声音颤抖的继续说:“请家法!”

比刚才稍微细一些的木棍被迎了出来,老人握在手上,继续问:“父母在,不远游,你母亲在双亲健在的时候多次出游,让老人在家中等候,你外婆多次在夜里垂泪,担心她的安危。这一条罪,你认不认?!”他俨然已经将眼前跪下的女子当成了自己昔日最疼爱的小女儿,说到往事越来越激烈。

“这是母妃之过,令仪愿认。”她重新伏下了身。

这一次的疼痛比刚才更甚,大概是老人想到了往事怒极攻心。令仪再一次重重的咬了咬舌尖,她不能在这时候晕倒。

“骤然在他乡身死,父母连自己的女儿最后一面都未得见,白发人送黑发人乃莫大悲痛。这个罪,你认不认!”

令仪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她强大精神,咬牙说道:“认。”

又是重重的一棍落下,落在之前的伤痛处,全身的骨头就像要脱离一样,连指尖都在痉挛颤抖着,指甲深陷手心,令仪又重新端正的跪好,身后的白衣已经隐隐渗出血迹。

白珑在一旁突然重重跪下,“父亲,阿瑶的女儿今日归来,这本是喜事,父亲手下留情!”有另一些人也跟着跪下,“族长手下留情!”这毕竟是君氏的公主。

“闻知女儿身死的噩耗,你外婆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一月之后驾鹤西去,就连最后一眼都是望着门外,嘴里呼喊着她的名字。不能临终尽孝,让亲者痛,这罪你认不认!”老人的声音嘶哑苍老,到最后都带了凄厉之音。

白珑听闻此言,突然伏地大哭,母亲临终前那一幕至死也不能忘啊。

那时是深夜,所有人都知道母亲熬不过那一个夜晚,屋内都是低声哭泣的声音,白珑紧紧的抓着母亲因为受病痛折磨而干瘦的手,她怕下一个瞬间母亲就不会睁开眼睛。

但是双眼已经浑浊的母亲,说的话旁人已经听不清的母亲一直侧头看着屋外,嘴里呜咽着:“阿瑶,阿瑶……”呜咽的声音像是小儿的哭泣。

母亲心里明知道阿瑶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明知道深夜不会再有人能上山来了,她一直望着门的方向,直到最后一声,像是叹息一般,“阿瑶啊……”,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令仪想起了父皇临终前欲有万言相诉,却痛苦的说不出话的神情,只能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的模样,眼睛一热,声带哽咽,“认!”

木棍又是重重的一击,没有带丝毫怜惜甚至夹带着老人时隔久远的雷霆之怒。

令仪再也起不来了,在四肢百骸炸开的疼痛一波一波袭来。

白珑扑过来护住令仪,眼泪汪汪的看着老人,“父亲,够了,阿瑶已经死了,这是阿瑶的女儿啊,你听闻她要来时,不是一直盼着吗?”

看见如此情形,周围站着的人也对令仪起了怜惜之心,纷纷附声劝阻,有另外一个老者走过来拿过老人手中的木棍,“长青兄啊,知道嫂夫人离去这些年你心中悲痛难平,君家小女已经代母认罪,这件事就这样吧,啊?”

老人目光沧桑的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牌位,在看了一眼昏迷在白珑怀中的令仪,长声叹息,“罢了,罢了,阿珑,你带她去疗伤吧。”

这时却从门外闪进来一个黑色人影,他拨开人群走到白珑身前,小心翼翼的抱起令仪,紧抿着唇,低垂着眼一言不发的走向门外。

少顷众人才注意到,他抱着令仪离开的方向竟然是山下。

白辞匆匆赶到,拦下一言不发神色冰冷的荆溪,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才跟着白辞回来。



一刻钟前。

荆溪和白辞坐在起云阁中,阁外四周都是摇曳的青树,有许多白族的少男少女挤在树后远远的观望,不时小声的谈论,间或发出善意的笑声。

白辞风姿似仙,荆溪清雅冷峻,不得不说是一道美好的风景。

将小辈奉上的清茶在石桌上摆好,白辞细细的打量了荆溪一番,这个男子一直跟在令仪身边,眼中不时流露出来的情意不能做伪,沉默内敛,不失为良人。

他斟酌的一番,开口问道:“能否请教阁下姓名?”总得替阿瑶的女儿考察一番才行。

荆溪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自己声似恶魔,他怕得不到认可。

白辞奇怪对面的人不回答,正欲再问,却发现荆溪痛苦的神情,似乎要从石凳上倾倒,他伸手扶住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荆溪未出声,身形一闪,如闪电般出了阁内,准确的往宗祠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把受罚的那一段写的再惨一些,但是笔力捉急,表达不出来心中所想。其实白瑶母亲临终之前那一段是我的亲身经历。我在外地上大学,某天突然之间接到家里传来的噩耗,说是奶奶过世,让我赶紧回家。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等稍微缓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说不出话来,一说话就哽咽住想哭,最后游魂一样的到学校请假,因为真的很伤心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手机上敲下我要请假的理由给老师看。千里奔丧,以前不懂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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