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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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帝传-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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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受刺激,紧紧攥住那手,然后将她拉过来就要点睡穴。怎料这没武功的少年一侧头,利落地一个转身就将银针快速点上他的几处穴位。那样娴熟的手法让燕沐轩最后的理性崩塌,但他也已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枯草地上。
“哈哈……哈……”他干笑,在这荒郊的风中远远传去,渐渐消失,“我低估了你啊,低估了你……我还以为你只有我教给你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哈哈哈……那天上山去救冷倾尘的就是你吧,真不该救你。”
北风吹得人凉飕飕的,秋羽抬头看了看天,大概要下雪了吧。
低头脚下是他,闭着眼,眼角有着泪光。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叫他安翊云,燕沐轩,还是像国君对侍卫那样呼来唤去。可能还是正统地叫他燕王子更合适罢。
她右手动了动,俯下身,手臂抬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马上就收了回去。
“多谢。”说到这,如鞭在喉,火辣辣的,梗在嘴边。又一阵风过,秋羽用力过了过外袍,再看看地上的人,如昏死过去一样脸色苍白。她略一思虑便脱下了外袍,仔仔细细盖在他身上,虽然因为小了一圈而显得滑稽。
燕沐轩蓦然睁开了双眼,无神地看着她。看到她怔忡一下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露出了整齐的牙齿,在黑暗中就像微弱的光亮。不是多年前天真无邪的笑,不是整了冷倾尘后咯咯的笑,不是登基后不达眼底的笑——只是真挚的,老相识那样温暖的笑容。
“抱歉了,估计你一个时辰后能动,届时就回燕吧。”她起身,“我最后再叫你一次,翊云。以后,是君臣,是敌而非友。”转过头,不再看一眼,轻功离去。
燕沐轩躺在地上,感受着那外袍上残留的她的气息。半个时辰后站起来,揉了揉麻木的双腿,向着附近的城镇一步步走去。
秋羽并没有跑多远就在一颗枯老的树干处停下。她用头抵着那粗糙的树干,足足停留了一个时辰。望向远处来的方向,看到一个黑影缓缓站起,向着北方继续行走,她才放下心来。
一抬头,晶莹的雪花落下,在她的眼角处,化成一滩水。究竟是泪还是雪,她已然分不清楚,只知道今晚从自己心中割去一块,留下那空落落的地方唯有拼命地勤政才能填补。
毕竟,那是十年的回忆。他们曾互相取笑,互相猜疑,又互相依存,互相温暖。
如今,也只剩下回忆。
她在不经年岁时曾说,相遇只是为了换一场离别。当时是从母妃那听来,并不解深意,现下却觉得也算有理。
雪渐渐大了,掩盖住了这里的一切痕迹。冰凉的触感也冷却了跳动不已的炽热。

第五章 阿尘

凌陌在早朝上看到龙椅上的洛秋羽萎靡不振,甚至连以前熬夜过后的强打精神都难以维持。他颇感忧虑,当结束后秋羽起身时还一个踉跄,身旁的公公又不敢上前搀扶,平时在左右的燕沐轩此时不知踪影。
于是早朝后,他就去御花园转了圈,找到了困倦地躺在特制的躺椅上的洛秋羽。
“今日早朝,陛下听进几个字?”凌陌背对着阳光,站到他身前。秋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感到一圈光晕漾开,“没。”看清来人是谁,他略腼腆地笑了。
凌陌叹气,看看天空,秋意正浓。“安侍卫何在?”
秋羽本能地一怔,双目有些无神地看着远方。未多久,又回过神,平淡地答道:“我遣他回去了,不久前不是说他母妃凤体有恙吗。”
秋叶微动。
“若你不愿说,便罢了。”凌陌依然笑着,“但别累了自己——我去把奏折带去,你便歇息一日吧,过两天再跟你商榷一下。”他这样的信任,让秋羽一阵心安。待他走后,再次闭上眼睛,不多时便睡去。
入了冬,冷倾尘的十万大军的行军步伐不仅没有减慢,反而更加咄咄逼人。
秦国的舞姬都很少在大殿上歌舞,笙箫声靡靡,已经隐没在四起的杀声中。没有太多的阻碍,洛军就团团围住了秦国大都。秦国的小皇帝几天前就在几个臣子的保护下出了大都,向着北方逃之夭夭。
冷倾尘进了那都城,看到百姓惊恐的眼神,那残破的墙体,与曾经繁华的灯笼对比鲜明。他似乎明白了杨霆当初的感受。然而踏进秦国富丽的宫殿,偌大的地方早已没有人影,葱茏的树木此刻只显得萧索。洛国的皇宫并不比这小多少,但他在这里绕了很多弯路。他看到了猎场,看到了如迷宫般的楼阁。待到正殿,平日早朝的所在,他却听到一个女子嘤嘤的哭声。
“人道我命贵,我却说命薄。昔日帝王宠,今朝弃为娼。”那自己唱出来的调子,格外忧伤。冷倾尘与随行的几个人进去,就看到一个少女半趴在那龙椅上,脸色有些苍白,双眼睁着,泪却如涓涓的流水,脸上的淡妆都花了。
她仿佛都忘了惊吓,依旧低声地反反复复哼着那调子,无神地盯着冷倾尘的面庞。忘了恐惧,忘了她被留在这里的初衷,只是怔怔地看着闯进来的一帮人。
张蒙在一旁听得烦躁,甚至冲动想要直接将她抓起来带回去。虽然被冷倾尘制止,但这样的动作好歹让那女子有了些人气,有些惊吓地将身体向后缩,紧紧地贴着龙椅。
她看到领头的那个青年,不咸不淡地,就那样直截了当地注视着自己,感到一阵心虚。当看到最后面的一个亲卫收拾起来的洛国大旗时,她方完全缓过神来,歇斯底里地叫道:“他不在这里,皇上早就逃了!你们……这里只有妾身……”顿了顿,她有落下一串泪珠,声音渐渐低迷,“妾身什么都会,各位官人随意吩咐就是了。”
冷倾尘看到那张小脸上的笑容,怯生生的,骨子里有种柔,却难以表现出媚。十几个人,没有一点动静,依旧站在那里,似乎并未听见她的软语,只等着将军的一声令下。
“叫什么,为何在此?”沉寂了许久,少女都要陷入绝望时,冷倾尘漠然开口。
“妾身乳名怜儿,是秦国的,”她一愣,“皇后……吧。他没给我妃子的名号,只许了我一个皇后的头衔。”怜儿一对柳叶眉低垂,孤苦之态毕现、说这番话时,她似乎想起了过往之事,面上神情更为复杂哀婉。
冷倾尘面色不改,坦荡地注视着,以至于她感到浑身发毛。他缓缓发话,就决定了她的去留:“你走吧,去做一个普通的妇人。”
怜儿欢喜得无以复加,当她以为自己一无所有甚至要赔上自己后半生时,这一句话无疑是给了她全部。她跪地叩谢,甚至想要去冷倾尘府中做个卑微的下女,都被拒绝,而是让人给她先银两盘缠,远走他乡。
回想起临走时那双溢满了感激的眸子,冷倾尘坐在一侧的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算是做对了一件事——至少如果换做是洛秋羽,他定会这样做。
这之后的一个多月就在清扫秦国余党、捉拿在逃秦国皇帝中过去。到最后,那小皇帝抛弃了自己的“皇后”,抛弃了自己的宫殿,抛弃了自己的子民,还未来得及在另一处建立政权,就被洛军拿住,不多久就斩首示众。
子羽七年冬,秦灭。
在遥遥西南的洛国皇帝,此时正抱着暖炉陪着耶律雅与雷奴在鸳鸯阁赏雪。快要入春,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雪。前两日,太医便诊出喜脉,耶律雅这个低调的皇后就再次被推到台前。虽说有了身孕,耶律雅依然兴致颇高地请洛秋羽来与他们一同欣赏雪景。
这鸳鸯阁的风景自然不必说,静谧美好,又带有草原的气息,少高树而多草地灌木,亭台错落,美在其中。此时覆上一层洁白,色彩更是洁净宁和。
“小雅应该好好养身子,虽说雪景好,也不急在这一时,就算是第二年、第三年以致往后,只要我在,定会陪你。”秋羽淡淡笑着看她,将手中的暖炉塞到了她的怀里。耶律雅也经过了这几年,从少女成了少妇,本有的爽气也渐渐沉淀为沉稳。
她也换以浅笑,“你这段时日疲于政治,几个月前还需卧在病榻之上。北方本来比这寒冷,我是耐得住的。”本准备把那暖炉再递回去,秋羽却早已转身,背对着自己,仰头看着亭子外的世界。
雷奴走过去,两人说了几句,她还是无奈地接下了暖炉,但脸上的笑容漾着淡淡的幸福。秋羽看着他们,就觉得格外满足。
他怎么知道,耶律雅有喜一事深深触动了另一人的心弦,以至于原先轨道上的一切都乱了次序和方位。
就在那天之后的第五个夜里,冷倾尘带着大军凯旋归来了。洛秋羽半夜起身亲自到城门口去迎接,却对上冷倾尘那幽深墨色的一双桃花眼,不勾人,而慑人。
“冷亲王……”他刚开口,还未来得及说,就听见冷倾尘抢先一步说:“陛下不必半夜起来挨冻,宫里的温柔乡远比城门口的寒霜好得多。”这森冷的话,比早春的霜露更凉,将秋羽的一颗热心都冰冻。
他懂冷倾尘的意思,却完全不知道他这么说的初衷。
顿了顿,秋羽依然微笑,甚至不惜放低身份,“宫里再好,也在于冷亲王的护卫。王爷军马劳顿,先回府歇息,过两日再狩猎庆功。”
冷倾尘出奇的逆反,他依旧死死盯着,像是要从秋羽身上看出什么。两人僵持许久,他才回府,连最后礼节性的问候都没有。
秋羽站在那里,旁边的护卫公公劝说早春天寒,当心龙体。他便吹了会儿风,坐着轿子回去了。
过了几日,白天狩猎,宫宴从傍晚一直到深夜。君臣共举杯,气氛格外热烈,热烈到鲜有人发现冷亲王与皇上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冷倾尘少有的没有闷头喝酒,只是无喜无悲地看着手中的酒盏。凌陌与他分别是文官武官,各坐在左右。凌陌在对面看着那周遭诡异的氛围,不由蹙眉。
即便有了几天前城门口的经历,秋羽依旧在宴会后将冷倾尘召到御花园。此时正是十五,月圆无云。他便命人在那摆下小桌,两张椅子,又来了两壶好酒。
“今日宴会并未多喝,此刻再一醉方休。”秋羽举杯畅怀。
冷倾尘抬头,灼灼地看着他,就是不曾举起面前的酒盏。秋羽感到骑虎难下,心中闷气,想要掀桌大发其怒,思及两人的交情,又不愿如此。
幸哉,凌陌此时赶到,他解释说冷亲王这几日睡眠不好,怕扫了兴,就与他先走一步。秋羽自然也欣然应允,只有木然地坐在那里,一个人听着晚风,赏着同样孤独的月亮。
他又回到御书房,怔忡地看着那里摆着的杨霆的牌位,觉得眼眶一热,却被生生忍了回去。等坐到几案前,忘乎所以地工作时,他便忘了一切。
然而,朝臣都在与他作对。方看了几篇,就有弹劾冷亲王的。一则说是其为异姓王爷,容易有谋反之心;二是说其战燕国,灭秦国,功高得意,已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用一句话说,便是外人只知有冷王,不知有羽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以前无论这些言官的出发点是忠是奸,他都会批注“再议”。但是,今天这类奏章似乎格外多,让秋羽的手不由顿住,心中愈加烦躁。他将这些奏章都聚成一小堆,之后将余下的批阅完毕,方去休息。
到了深秋,国内祥和。北方的一些起义以及秦国皇族另立新王都被镇压,这股势头也在渐渐平息。
秋羽在当年登基的日子举行了加冠礼,他在位这许多年,方才从一个少年变为青年。老臣多数离朝,父母早已亡故,给他加上冠的,是他的二皇叔与德高望重的礼部尚书。
自从杨霆战死,燕沐轩回国后御前侍卫成了无用的头衔,他寝宫外的那一处也未再安排过人。百官曾劝,他却笑着说:“如今国泰民安,朕又需要什么侍卫?”
耶律雅已经产下了一个健康的皇子,可能因为是北狄人,她恢复得很快,大约一周后便回到了有喜之前的模样。她神情柔和,常常一刻不停地呆在孩子身边。秋羽自然也很欢喜,毕竟这也是他名义上的皇儿,更是耶律雅与雷奴的结晶。
冷倾尘已经没有了刚回都时那种剧烈的反应。大概是作为请罪,他主动要求兼任秋羽的护卫,在就寝时看护。
每当秋羽觉得满足而安心时,他总会看到御书房一侧堆着的奏章,那满满的都是弹劾冷倾尘的。他觉得凉薄,因为那人的确有过不敬不尊的过激反应——即便他不愿去相信。

第六章 夺权

有些倦了,他望了望天边微露的亮色,支不住睡了。
外面冷倾尘雷打不动地站在那,天已见亮,依旧未见屋内灯熄。他便推门进去,看看洛秋羽是否又不顾身体熬了个通宵。
然而,秋羽趴在几案上睡着了,枕着肘臂,下方还有几封奏章。恐他受凉,冷倾尘便轻抱起他去帘后的卧榻上。许久不这样接触,他只觉得怀中的分量更轻。
等安顿好,他回头收拾几案上的奏折,准备给凌陌送去,却眼睛一瞥发现了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最上方的奏折上。
他微怔愣地看完了奏折内容,那便是一团闷气抑在心头,进不得,出不得。几封弹劾也实属正常,只是他一抬眼看到的是满桌的弹劾。
他直觉事有蹊跷。果不其然,他往一边的角落一翻,映入眼帘的竟是整整一堆的弹劾奏章,名目列的清清楚楚,如果真的把这些执行,恐怕自己几百条命也不够赔。
身体似冷似热,处在冰火两重天。冷倾尘依旧面不改色地整理好了几案,做得不留痕迹,只是从那一堆中顺走了几张。
秋羽早晨起来之后发现奏章已经理好,心里略咯噔一下,但瞥眼见冷倾尘依然常态,才渐宽了心。不过正因此事,他不再拖延,当天下午就召了凌陌进宫,商讨关于此事的处理方法。
“凌陌,”他半蹙着眉,一脸苦笑,“你说,如此多的奏章弹劾,我当如何?”
凌陌打量了一下,他也料想如此,但没想到功高震主如斯严重。“那么你是想站在情一面,还是理一面?”他抬头。
“情与理吗,明知这是两难。”秋羽无奈地轻轻摇头,自嘲而笑,“若偏于情,则是负了天下人,若是偏于理,十几年的情意付诸一炬——我为何要当得这样累?”
室内登时寂静,凌陌也无从回答,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少年这般挣扎。
“你两边都放不下的话,不如学那街市上的挑担夫,想要求得平衡,自己略弯腰也可。”凌陌思忖道,“只是这程度需要把握。”
“把握?我是无论如何不会降低皇帝威严来权衡朝臣的。”秋羽神情淡漠而凌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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