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帝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羽帝传- 第5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小名澈儿——子玥?怎么听着很熟悉啊?”他高兴地拉过她的手,听了这两个字微愣,眨了两下眼睛看她。
“澈这个字也听得很耳熟啊。”秋羽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句。万俟王爷的表字正是伯澈,因为在家中排老大而叫伯字,澈这个字说是小名也不为过。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继而又笑了。万俟宇便说:“世间那么多人,重名的多了去了,何必太计较!子玥,子玥,叫来很是顺口啊。”
像是回应一般,她轻轻叫了一声“澈儿”,可是把他喜欢极了,忙扶着她的身子帮她坐起来。
“躺着聊天不舒服,你靠着我,坐着吧。”
秋羽身子绵软无力,反抗了一下没用,就任由他去了。因为没有支撑,整个人就向着万俟宇的方向倒去,而他也适时地扶住。两人靠在一起,脸微红。
“哈哈,若是王兄在这还不知是什么表情呢!”他肆意地笑着,捏了一下她有些嗔怪的脸。
“此话怎讲?”秋羽蹙眉。
他将她的身子扶正,手放在她肩上,半搂着这个少女,继续说:“王兄对女人都不太感冒。之前倒是有过一个嫂子,只是嫂子多病早夭,不过两人感情甚笃,是青梅竹马,或许也因为如此,王兄像是成了鳏夫。”
他那样肆无忌惮地用别人的口吻讲述着自己的经历,让秋羽的心一揪,似乎也在当中若有若无地映出了自己。这样听完,她方答道:“情深是好,只是感情与责任有时要分开而谈。”
“我也觉得子玥说得很是,情深缘浅怎是自己可以主宰的?”他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之后又微弯双眉问,“那子玥可有心仪之人?还是说已经名花有主了?”
秋羽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奈何不能动弹,不然或许一拳就挥了上去。万俟宇也自知失言,讪讪地笑笑,自己认了错,又问道:“子玥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这的,王兄住处一般都没有女子,我听他说这有个天仙似的姑娘才特地过来。”
“我说的你信吗?”秋羽认真地注视着他。
“你说的我都信。”万俟宇伸出三个指头,打了包票。
“朕是大洛国皇帝洛氏秋羽,字子玥,被你王兄掳来此地。”她这样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的眼睛说。

第九十五章 万俟

屋内忽而寂静,他感受到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身上一下子散发出的王者气息。那双澄澈的眸子一直未变,却在此刻有了动人心魄的力量。
“那,我们是敌人吗?”万俟宇摸了摸鼻子,眨了眨眼,半开玩笑说。
“你王兄将朕掳来此处,你说我们不是敌人吗?”秋羽神情不变,反问。
他顿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她,疑惑道:“可是……你为女子,怎为皇帝?而且我也没听说洛国的女皇帝,只知道是个挺清秀又有点懦弱的少年皇帝。”
秋羽的双眼微落,神情一下柔和,乃至落寞。她垂下头,青丝披散,默默不语。
他也仿佛明白了什么,又揽了揽她的肩膀,柔声说:“你定是有苦衷的吧,不然谁愿意坐在那至高之巅,寒气逼人,一旦失足便是粉身碎骨。”
她神情微动,轻轻将头搁在他肩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唯有你这局外之人才能看得真,我这个位子不知多少人觊觎,而我自己也无法抛去。”
“在这世上,谁有能是局外之人呢?就算是道士、德高望重的大师,也未免要仰仗他人的看法接济,才能香火不断,才能得道升天。”他苦笑。
“也是。”秋羽轻声说道,“我又有什么可以怨天尤人?命运也不过是自己的决断罢了。”
“怎讲?”
秋羽沉默一会儿,方缓缓道来:“母妃本来就是江湖女子,无财无权,因为先皇的一时宠爱,而进宫。只是那六宫粉黛,怎可能容得下她这一异物。想母妃当年跟错了人,只是因为太多被人仇视,偶遇一人宠她爱她便随了他去。”
“你母妃确也是个可怜之人。”万俟宇叹息。
“也许吧。但是进了宫之后没有地位,唯一的方法便是得了龙子,那少说也能封为妃子,宫中地位自然也要好上许多。”秋羽这般说着,又停了,“可惜我并不正气,母妃也不愿意丧失这最后的机会,就假称我为皇子。”
他一惊,“怎么这样……苦了你……”
秋羽微笑,摇了摇头,“此言差矣,若我成了个公主,还不止能否活到今日。而且母妃后来被封了宣妃,我也成了四皇子。虽然不受重视,母妃又屏退了几乎所有的宫女杂役,待遇总是要比先前好的。”
他抱紧了她,能够感受到她的吐息。
“后来母妃早逝,待到十三时,先皇离世,但因为种种缘由,先皇未来得及立储君,也就导致了我的两位皇兄的皇位之争。那时杨丞相一手遮天,他希望得个顺从的君王当傀儡,而不是两位皇兄那样野心勃勃的。之后我亲眼见得他们相继倒在血泊中,大概是丞相在他们的宴会饭菜中动了手脚。”
“这我也有听闻,闹得很凶哩,知情人都咋舌那两位皇子死得不明不白。”万俟宇轻轻抚了抚她的发。
秋羽忙止住了他,皱着眉对他说:“皇室中不可说‘死’字,这可是犯了禁忌。”
“恩?我记得你们洛国的先皇不是废了禁忌吗?”他抬头,挑眉。
她摇了摇头,“这一说非那一说。先皇所废的禁忌乃是名之禁忌,因为三原向来有不可直言直书长辈之名,但因为前几位皇帝的名难以避开,而一怒之下废了这礼制。”
“哦?什么名这么恐怖?”
“一则为兮,一则为之。”秋羽轻笑。
万俟宇也掌不住大笑,“这个好!换做是我,也不知要怎么避啊。”
秋羽莞尔笑道:“你自谦了,我相信你能做出没有之乎者也兮的文章来。”万俟宇只是摆手干笑,之后发现偏离了主题,忙又拉回:“你还没说你作为老四怎么会坐上皇位的。”
“我本来确实想当个碌碌无为的淮南王,不过三皇兄回宫,野心深藏不露,不必那两位差。丞相本是看他不管事,以为好得手,却在事后发现难以掌控,就杀了他。”秋羽带着有些惨白的笑容,“虽然我知道,我不是被丞相弄死,便是被三皇兄赐死。”
“为什么?你是无辜啊!”他不由得愤慨。
秋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摇头,“就算我是个傻子,或者是襁褓中的婴儿,只要有四皇子这个名分在,我就是个威胁,这是无用争辩的,所以我注定不能做一个安稳的王。而母妃当年似乎也有所预见,甚至是有所期待,她教与我一定的帝王之术,也的确发挥了作用。”
“我是被杨丞相捧上去的,知道他的利害,所以不断地增添自己的人手,也的确得了不少人才。所以最后才能除了他。”
万俟宇一惊,“这就是那三伏血洗?原来真有此事,之前只是传闻。谁想看来那样残忍的事却是你干的,真是美若天仙,心如毒蝎。”
虽然他后半句是玩笑话,秋羽还是假作认真,自暴自弃地说道:“没错,我就是那样一个人,别信我,离我远点,认我自身自灭最好……我累了,实在是算计不动了……”
他知道说错了话,忙抱紧她,轻声安慰。
两人在一起呆了很久,万俟宇看着她睡着才离开。秋羽已经心中有底,假睡时他也并未发现,更是吃了定心丸。
她本以为自己这样凄凄惨惨地说那些半真半假的往事,能够催下几滴眼泪。不想只是一骤然的抽痛后归于麻木,自嘲自己已经到了如此心硬的地步。
床头还是开了一扇小窗的,她睁眼能够看到外头的弯月还有疏散的星,一切静谧自然得不真切,她也从未奢望自己能容易地得到这诡异的万俟王爷的信任。照今日来看,她所赌的他的面硬心软,似乎中了一半。
第二天早上刚起,她就觉得身上略舒服了点。挣扎着起来,就看到床头已经摆了一碗热腾腾的粥,一位守卫进来传信说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说。
秋羽笑了下,略思索,便让他拿一点闺阁的书籍或者一些诗词来。那守卫不多时出去,她粥喝完,便带了书进来,还带来了一只箫。
她疑惑地抬头,那侍卫只是淡漠地说:“王爷说你该擅长吹箫。”她便谢了接下,再看那玉箫,却是颇为精致,虽然不如自己的那支顺手,也是极为舒心的。
微垂下头,看着那些凄婉的诗词,“别枝”、“玉帘”、“柳絮”等都是他们寄托情思的产物,从古至今在歌妓口中不知唱出了多少对痴男怨女。她试着用箫去吹出那词的调,慢慢附和。因为此前未涉及此类曲目,她以为起步会很艰难。不料几个音缓缓吐出,竟有如滔滔江水般绵延不绝。
她闭上眼,似乎又听见林玲击瑟的声响,她能够在自己怀中放声痛哭,能够抛下仇恨,自己又何如?这样吹着,驰骋着自己的思想,竟不住清唱起来:
“帘卷纱,未还家,伊人孤立泪如麻。
风斥马,已染霞,待君归来徒牵挂。
将士阵前挥血苦,青女帐下含涕舞。
王孙倜傥不觉意,芙蓉凭栏边庭泣。
西子犹效颦,昭君只远行。
楼台红瓦互呢喃,应唱谁人可怜又可叹!”
唱完秋羽便想笑,自己何时是那词中的“孤立伊人”,又何时成了远嫁他国的“芙蓉昭君”?自己处在敌营,却在为那些世俗女子作叹,果真是无可救药。
万俟宇其实就在门外,他大概是想探查一下里面人的动静,因为光是前一天的畅谈他还不足以深信,而如今一听这曲便觉得疑虑多余。
“这曲你是听谁唱的,我觉得很有味道。”他自然地走进来,又坐到了她床边。
秋羽脸微红,低下头,“自己即兴而起,有伤文雅,不听也罢。”
他挑挑眉,很是惊喜:“真的?我从来不知道洛国皇帝竟然是个填词的高手。”
“过奖了,我听说王爷能文能武,想必你……”秋羽故意顿了下,“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文采斐然罢。”
他像是好不在意,挠挠头,哂笑说:“哈哈,那我可比不上王兄。我不过是个乡野村夫,一直都呆在山上。但我会看诗词,你这首先是凄婉后是愤慨,又是为何?”
“上次你说,我是女子怎么做皇帝——那我便问,为何女子不能做皇帝?为何女子就要低人一等?为何女子就要与他人共事一夫,而自己若是有了另一个人就要被治罪,称为‘□□’?”秋羽看着他,一连串发出了许多疑问。
万俟宇也是一惊,细细想想,觉得这确实有道理。他斟酌了一下方答:“因为女子娇弱,无法上战场杀敌,无法保家卫国。或许正是这样,才会男主外,女主内。”
“那也该有平等的地位,”秋羽半嘲弄地笑道,“不然我也不至于装了十几年男人。”
他无法再说,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不同于别人,她有她的坚强,有她的执着,有她的独立,却也因此更显得凄苦无助。
秋羽浅笑:“如果我还能活,那我想去江湖做个快意的江湖女子。就想母妃年轻时那样,我能够独当一面,能够有更多的自由——至少,无人敢轻贱我。”
这是一个历经了十几年宫廷变迁的少女的夙愿,这是一个在高高皇位上的人的野心。不过回归山水,不过回归烟尘。
万俟宇轻轻抱着她,抚着她的背。少女低低地抽噎着,像是发出了隐忍多年的悲鸣。他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谁得影子,温柔娴淑,又隐忍坚强的少女,险些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无尽愧意,无尽情思,却只能陪她走完最后那段路。
她是爱弹琴的,他想。所以他轻轻抹去秋羽的泪痕,笑着说:“既然闲来无事,我教你弹琴怎样?你会吹箫,学琴也会很快。”
秋羽对琴本有些抵触,因为想起了一人。但很快她的心境又复于平静,自己擦干泪,点了点头,微笑道:“好。”
此后半个月,秋羽渐渐能下床,就总与他讨论些诗词。他手把手教她如何弹琴,还给她珍藏的琴谱,甚至拿来了上好的古琴。
“你明明说你不会弹琴,那又哪来的如此贵重的古琴和稀有的琴谱?”秋羽问道。
万俟宇一愣,淡淡笑了。那窗间透进来的一点点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神情是幸福罢,却转瞬即逝。“王嫂生前琴技很高,王兄就为她买了这琴,收藏了这些琴谱。”
“那我可是万万弹不起这琴了。”秋羽明白了什么,轻叹,“而且杀鸡焉用牛刀?我这个愚儿,还是用愚钝点的琴练习罢。”
但他很固执,说是牛刀更锋利,执意让她用这古琴。秋羽无奈,只得听命。

第九十六章 万俟

秋羽毕竟有些乐律基础,再加上常看燕沐轩及耶律雅弹奏,也就能学得几分。每当她在弹奏时回头,总能见到万俟宇怔怔地看着这边,及至自己回首,也未能回神。
他事后莞尔一笑,“子玥,弹琴要用心,你的心放在哪里了?”
“你听琴也须用心,你不用心听,怎知我没用心弹?你的心又放在哪里了?”秋羽反来调侃,倒是弄得万俟宇无话可说,只得以笑掩过。
两人越来越默契,他总是在午后来此小歇。他们就弹琴作词,有时疲乏了,缩在椅子上聊聊轶事。澈儿说江湖,子玥谈洛都,互为知己,何等快哉!
她看似欢愉,却在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她知道这王爷是个君子,既然自己是个云英未嫁之女,定不会让侍卫造次,全天监视,她便借此来与外界通信。
对于杨霆,一开始她自然不能保证全身心的信任,所以在他身体中植下子蛊,而自己则有母蛊,以保万全。这回,杨霆被告知此事后依旧面无表情,无喜无怒,但作为一个江湖人,他自然知道这蛊的用处。因此这次他利用这个来搜寻她的位置,而他的进城也是有托一个江湖朋友,以侠士相聚喝酒为由被带进。
她自然感受到了他无声无息的靠近,于是故意开始脱衣,假作要睡觉。之后她靠到那个小窗边,不多时一只极小的黑鸟飞到这里,嘴里衔着一张字条。
她打开来看,之后让那鸟将纸条吞入腹中飞走。
那纸条上写着:如可进军时,前一晚三更点灯并即刻熄灭。
秋羽记下,就躺下安然入睡。
第二日两人照旧,只是这次万俟宇带了一首乐谱,他给她看,说是自己即兴写的曲子,希望她能填词弹奏。
她在琴上拨弄了一阵,断断续续地弹了一遍,第二次就变得流畅。那曲风婉转悠扬,悠然自得,颇有“一人独钓一江秋”的渔翁之情,满足而快活。她仔细弹了一遍,第二遍就开始轻轻吟唱:
“拄杖杖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