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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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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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领地,一向少有人烟。此时却听得汽车行驶的声音逐渐接近,应该是她到了。林国强皱了皱眉峰,曲起右手臂,腕上手表的时针,恰恰指向一点。
风雨生,爱恨灭?

风雨生,爱恨灭
“充满怨恨与报复的感情,可是真正的爱情?”叶暖一片片扯落手中合欢树的羽状叶片,轻轻叹着气。
“你怎么想起问这话?”林国强念在宝都压在叶暖身上,强压制心中不快,沉声问道。
“开车来的路上,在电台听到一个关于放手才是真爱的故事,有感而发。”
“哼!有感而发?不要告诉我,你真爱上了李文瑞,想变卦!”叶暖话中有话,以林国强的经历,如何听不出她话语中的意思,他闻言忍不住变了脸色。
听到林国强恼怒的声音,叶暖才转过身,带着三分无奈和七分认命,慢慢回道:“事情进行到今天的地步,哪里还有我变卦的余地?被弃棋子的命运,我在张玫身上看到了。”
在林国强实施的报复计划中,前后共有五人。这五人,就像他手中的五枚棋子,却因从小分开培养,彼此间互不知底细,亦互不知他人的存在。但在第四个棋子张玫任务失败后,林国强为防止叶暖如前者一样爱上不该爱的人,他才把有关弃子张玫受到惩罚的照片给叶暖看了,做个警醒。如今见叶暖再度提起此事,即使其中牵涉到另一个与她同样命运女子的死亡,她的面容依旧冷清而平静。林国强放下心,声音也恢复了镇静:“认清形势就好。那你说的计划有变,是怎么回事?”
叶暖嘴角微微一勾,好似在笑又好似只是在冷冷的陈述:“有什么报复,是比在儿子婚礼上丢人更加痛快的报复呢?”
“什么意思?”林国强不懂叶暖的意思。
叶暖仰头看了看天,悲喜莫测的目光不知投在何方,口吻依旧维持着平静,淡淡地解释着:“我们先前的计划,是等我嫁到李家,趁某天家中只有我与李安邦两人,用迷药迷昏李安邦之后,制造公公侵犯儿媳的丑闻。据我所知,自从你三番五次设计未成之后,李安邦与叶阿姨闲暇时间一向同进同出。就此前情况来看,要找家中只有李安邦和我两人独处的机会很难,我无法保证要办成你交代的事,需要你等多久。但我想,与其遥遥无期的等待,倒不如抓住最近的机会。林叔叔认为呢?”
林国强不是蠢人,把叶暖的话前后一联系,他立刻就明白了:“你是说,在酒宴上把李安邦灌醉,直接就在酒店把他丢到你和李文瑞的婚床上?”
“宾客不少,李文瑞和李安邦那天一定会醉。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躲过那么多人,把事情办得天衣无缝。”叶暖见他明白,也不再吊人胃口,从兜里掏出手机,一边翻开盖子,一边说道,“我拍了酒店内部环境图,我们先商量一下到时候的布置--哎?没电?”
“林叔叔手机也是摩托罗拉吧,电板借我用下,可以么?”叶暖懊恼半天,抬头看着林国强请求说。
林国强点头,取出手机,拆下电板递给叶暖。
借着图片,两人一番探讨,终于确定几日后的整个布局。叶暖刚要把电板还给林国强,忽然一拍脑袋,“这事只凭我们两人之力一定办不好,你得找几个可信赖的帮手,要不这样吧,我把图片传到你手机里。”
林国强犹豫,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玩意我虽不懂,但好歹还知道要双方都开机才能传蓝牙。现在电板只有一块,怎么传?”
叶暖笑:“为了报仇计划,林叔叔不是有一只专门的手机么,一向贴身携带,难道偏偏就今天没带?”
“带了。”林国强拉起衬衫下摆,从腰间皮带上取下伪装成皮带扣子的手机。
叶暖接到手中,问明进入界面的密码,一通捣鼓,很快连同电板一起归还到林国强手中。
林国强一面装上电板,一面为不久后大仇得抱的快意而仰天大笑:“陷阱已经设好,就等着猎物入坑了……谁叫他显摆,把来自全国各地的老战友都请了。哈哈,到时候丢人可要丢到全中国……”他那双时常阴沉的眼睛,此刻精光闪闪,犹如刚吸食完海洛因的瘾君子,兴奋异常。
叶暖注视着面前人的疯狂,眼中的冷漠逐渐被悲哀所取代,沉默许久,忍不住询问:“夫妻本是一体,丢人的还有叶阿姨,林叔叔不是说爱她么,可是真的忍心让叶阿姨陷入那样可怜的境地吗?”
“可怜?当初她怎么没有可怜我?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八年,那是她应有的报应。”林国强恶狠狠地盯住叶暖,“还没嫁过去,你的心就偏向李家了?我告诉你,别忘记自己责任和身份!”
“是,是。我只是一颗棋子。”叶暖抢在他怀疑前表明立场,语气略带认命的无奈,眼恢复了一贯的平和,“今天出来,我是借口去C城采办婚嫁用品。算算时间,也该回去了,这地方偏僻,出租车很少,可要载林叔叔你一程?”
“不用,你先走吧,我还要留一会,待会可以打电话叫车。”林国强见叶暖并无失态的辩解,也慢慢冷静下来,和气地对叶暖说完话,挥挥手掉转身走向树林深处。

旁人累了,可以回家,或哭或笑,总有人安慰,总有人鼓励。而她叶暖,自出生起,就是被丢在孤儿院门前的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即使八岁后被他领到叶家抚养,那也只是作为一枚报复的棋子来培养。
没有真正的家人,也没有可以一方安心停靠的港湾。她叶暖此身存在的意义,只是一件报复的利器,一枚成功的棋子。林国强隐忍几十年,棋子何其多。她是他手中最先成功,而不是唯一能够利用的棋子,故而一子消亡,还有其余替补的棋子。
棋子总有被丢弃的一日,她本就是个被抛弃的命,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她并无惧怕。那时候的她,应该是千夫所指,满身骂名吧。其实孤独很久的人,根本不会在乎旁人的言语,骂名她并不怕,却独独怕听到一个母亲目睹家破时崩溃的哭泣。
那样温柔和蔼的声音,只该一直快乐地笑着,就像她录在手机里的欢笑,每天晚上,都要播放十几遍,伴着她入眠,伴着她躲过灵魂最深处的梦魇。
去离华山十千米的农庄卖完葡萄,叶暖把车子停在离华山三百米的地方,静静倚在车座上,一遍遍听着手机里播放的录音,神色茫然。

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有雨,果然。在山上呆了半个小时不到,日头已经隐去,空中乌云慢慢出现,林国强赶忙拿起事先备好的伞,匆匆往下山赶去,边走边抓紧时间掏出手机喊的车。手机屏幕一片漆黑!试了两次,都显示低电量自动关机。林国强恨恨地阖上盖子,口里骂道:“该死,一定是叶暖把她的电板换给我了。”从腰带上拿出另一只手机,拨了半天号,也没反应,“出什么毛病了?又不是没信号!”林国强气得跳脚,手机是特别订制的,他与叶暖等棋子各有一只,防窃听防追踪,谁料会坏?心里隐约觉得有问题,却说不上来。想到这一段近十千里的偏僻道路,林国强有些后悔没让叶暖捎上一程。后悔也只一瞬间,为了防止两人关系曝光,他一向避讳在人前与叶暖见面。
“算了,就当年轻时代急行军。”林国强自我安慰,踏上返回的路程。
天气说变就变,只一忽儿功夫,暴雨就来了。空中乌云密布,树木身不由己的疯狂摇晃,一道紫红色的电闪,如一柄复仇的宝剑,刺破昏暗的天地,随即轰隆隆一声炸裂。
瓢泼大雨织成的雨幕,遮住了眼前视线,林国强一个踉跄,几乎就要跌倒在地,回去要叫路政部门好好把这一条路给修一下,看看着路边的石头!林国强骂骂咧咧地踢了一脚绊脚的小石头,赶紧走到了路中间。
身后远隔百米,一直尾随着他的黑色轿车,忽然加大油门,“嘭”的一声闷响,伞脱离他的手,后知后觉的林国强才发现自己飞到半空,随即“啪”地掉落地上。
满面雨水,根本看不清来人面容,但那一向清冷的声音,却显示来人是半个时辰前离去的叶暖,林国强强撑一口气,吐出破碎的声音:“叶……暖,你……怎么?”
“想不明白?我只是为了让一切痛苦更早结束而已。”叶暖身体在风雨中挺立如竹,声音无波无澜。
“你!”林国强极度震惊,好半天才说出一个字。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恩将仇报?”叶暖冷冷的站着,垂下眼看着地上林国强扭曲的脖颈处大片夹杂着雨水的血迹蜿蜒成河,略带嘲讽地慢慢笑着说,“是,养父养母对我千依百顺,可那只是惧于你的钱财你的权利而生出来到服从,我们的关系,就像仆人与主子一样。一个没有温情的家,又如何真正称得上是家。
就像我的名字,叶暖。真是好笑,居然给我起名叫叶暖。没有家的孩子,就像离开树枝的秋叶,又哪里会温暖呢?”
叶暖一大通话说完,用去一分多钟,林国强也聚齐足够说完整句话的力气:“我……不信,你一定……爱上李文瑞,才想……想杀了我,过上……”可到底内脏和颈部受伤极重,话说到一半,他吐了好大一口血,再无继续说下去的气力。
如同他肚里的蛔虫,叶暖问出他未完的话:“你是想说过上好日子么?”
叶暖哈哈大笑,笑完擦着眼角比雨水温热的液体,满心都是苦涩:“为了防止我对李文瑞生出感情,你不是已经找人对我做了半年训练了么。我与李文瑞至今未曾有过性行为。任何一个女子,经历过那一段非人的经历,还会有谁能对性爱产生好感?每个夜晚,我都无法安睡,所以我才会要把计划提前。”
她扬起头任雨水模糊双眼,提高声音,一字一字地回答他的疑问:“之所以让我背叛的,不是你自以为是的爱情,也不是对浮华的向往,只是不忍心见到一个母亲,亲眼看到家毁人亡之时支离破碎的眼神。”
“这个世界,能让我觉得温暖的东西已经不多,我又怎么忍心经由我手去毁掉呢。一声暖儿的称呼,足以温热一颗长久冰冷的心;一个真诚的拥抱,足以拯救一个坠入地狱的灵魂。幡然悔悟从来不晚,所以对于我来说,爱而不得,并不一定要像你这样得不到就毁掉,我反而会选择默默在旁守护。即使明明知道不属于我,能在一边看着,我就已经是满心的欢喜。”叶暖微微笑着俯下脸,面上神色,一如慷慨赴死般坚定。
算计了十五年,如今满盘皆输,反被一个棋子设计了,林国强只觉郁积于心,无奈手足无力,只有满目悲愤地瞪着叶暖。
叶暖叹了口气,语气低沉,不知是怜悯还是无奈:“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只是你牛角钻得太深,一心只念着仇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放心,一切恩怨在你死后都能了解,你的阴暗,无人知晓。”
支撑这么久,早已是奇迹。林国强得到最终答案,一口气吐不出来,抽搐两下,两眼一翻,再无半点声息。
站立许久的叶暖,这才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鼻下的气息,确定人已死去,两手戴上胶皮手套,翻出他口袋中的手机,换回电板,又取下他腰上的手机。

夏天的暴风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十分钟之后,雨就停了。
叶暖行驶到城郊交界处,再有两千米,就可上到回城的立交桥,她细细回想了前后的安排,确定该扔的已扔,该毁的已毁,一切蛛丝马迹都抹去,掏出了手机。
“叶暖,你在哪里,家里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排骨,晚上来吃饭。”电话那端的声音,清朗动听,一如他温和真挚的面容。
叶暖沉默半响,屏住鼻息,带着哭音回答:“文……瑞。不好了。人死了……死了。我……我撞到人了。”因为紧张得大口喘着气,话说得断断续续,满是焦急和慌乱。
“冷静。叶暖。不要慌张,你慢慢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清朗的声音顿时有些焦虑,但为了安抚更焦虑的叶暖,他刻意放轻松语调。
“我去C城买……东西,途径郊外的农庄买了葡萄,天下大雨,我急着回来,开到120码,谁知路中间有人,撞了上去。怎么办,我撞死人了,怎么办……怎么办?”叶暖呜咽着,情绪激动,话说得有些不连贯,说完后不停的问他怎么办。
“你别急,你在哪,我马上过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电话那端的人正匆匆起身。
“XX立交桥下。”答完这句话,叶暖忽然放开了手机,一下把油门踩到底。

巨大的惯性下,叶暖额头狠狠地撞上前部的挡风玻璃。血,过了两秒才大片大片地涌出。受伤的一刹那,并不感觉疼痛,叶暖头脑依旧清晰,她一一理清前后事件:因为撞死人害怕,所以再上车之后没系安全带。做完坏事的人,自然开车车速快,还打手机,极度慌张和恐惧之下,撞上桥下水泥墩。事情的发展,符合常理,毫无破绽。
智商一百一,做事条理分明,极善谋略,若是她愿意,肇事逃逸后自动投案,再由李家关系网从中斡旋,要想毫发无伤也是有可能的。她,不想这样。
选择死亡,不是为了自裁,而是自我解脱——只身孤影,在这世界飘飘荡荡二十五载,她的心已经太累太累。除去死亡,再无其他安歇的方法。
姗姗来迟的疼痛,无比锥心,叶暖艰难地从胸腔吐出口气。身体被变形的车门和车头挤压得一动不能动,全身只有眼珠还能转动,她趴在驾驶盘上,看到身下一片狼藉的车内,忽然想到担心起车厢后的葡萄,不知有没有撞烂,唉,即使没撞烂,叶阿姨也没心情吃了吧,真希望她不要因此而自责。可是,除去买葡萄的借口,她没办法把整个事件设计得合理而又完美,或许应该提前半个月,那样可以借口去买西瓜,西瓜倒是叶家人喜欢吃的,他(她)们肯定不会自责……
失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因果皆已了解,她终于感觉放下了压在心头的千斤重担,叶暖面上逐渐浮上二十三年来,一个人时,最真笑容。
手机那端的人,几乎要发狂,声音再不复以往的平和,带了七分紧张三分绝望:“叶暖!叶暖!你醒醒,回答我!”
听到声音,叶暖缓缓张开眼,才念起还有他……即使不是真爱,事情了结于伤害发生之前,终究也不算有负于他。
不过戏既然演到这个地步,万万没有不演完的道理。按照如今的局面,是否该做出个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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