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越国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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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越国诏-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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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怎么能行——快快留住使者,那云楚国与我国世代都结盟好,怎么可以妄动干戈呢?更何况云楚国君乃是个人杰,早蠢蠢欲动,正找不到因头来攻打行越,大王——你——唉呀,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

  大司马简直是滚下床来,拉住国君的袍袖,大声道。

  吕赢只是点点头,皱起俊挺的眉毛说:“可惜已经晚了,听说云楚已经派兵,正往东面的莱溪进发,寡人猜,他们大概是想攻打莫留关吧。”

  好象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似的,这位国君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然后他又笑道:“岳丈大人,这一次可真要仰仗您了,请带兵出发吧!”

  

  大司马仲伯刚刚见好的病又加重了。

  既然国君开了尊口,仲伯只好拖了老迈病体,点齐兵马,急急去往莱溪莫留关,那里有云楚十万大军压境。

  老人不能骑马,坐在车中,耳里就听见副将庸也在大声抱怨着,说国君吕赢的不是。

  老人叹息一声。

  原本灭三国的时候,伯仲就觉得国君做错了事。

  那三个小国虽然曾和行越争战,却也、是被大国胁迫,何必为了孝公兵败的私仇,而进行这样狠毒的报复呢?

  可是国君轻飘飘一句话,就调动行越举国大军去灭了三小国,把土地划进越地版图,那三国王亲被送进奉邑,安排到孝公陵前守陵,虽然并未加以杀戮,这样的行为也实在是太羞辱人了,云楚作为被依附的大国,不来问罪一声,颜面也下不来。

  吕赢却是不讲道理的,大概以为打仗和田猎一样轻松,却不知道多少将士将要身死疆场,多少百姓要被被战火连累。

  

  副将庸也在军队前越说越怒,已经等同煽动。

  仲伯听不下去,只好叫手下传令,叫他住口,庸也领命后,气得一下子打马弛去。

  大司马见这副将这么沉不住气,知道是个不堪大用的庸才,更叹息手下已经没有可用的良将。

  他自己拖着这老迈的身躯,到底能不能战胜云楚军呢?

  这时候,仲伯便忍不住想起从前。

  那还是孝公在位的时候,行越军威赫赫,能人辈出,尤其是那位年轻将军,姓赵名无恤。

  如今,若是赵将军还在,这区区云楚十万大军,便没有什么可惧怕了。

  这大司马之位,该是那个人的,谁知道他就这样走了——

  谁把他逼走的?当时还是公子的吕赢——

  仲伯想到这里,忍不住一拳击在车壁。

  

  仗打了有一个多月;虽然其中困苦不断;亏得老将仲伯的沉稳;将云楚逼退了四十里;终于保住了莫留关。如今在关前相持,而前锋将军庸也却阵亡了。

  

  吕赢接到捷报的时候正指导乐工弹奏新曲;他昨日刚将朝霞宫的采莲池修好;又造了一座月台在池中间;美人舞在莲池之上;就好象九天中下凡的仙人一般。

  吕赢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行越有史以来以来最风雅的一个国君了!

  其实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没有行越自开国,就没有一个国君像他这样耽搁下正经大事;只知道自己行乐游玩的。

  吕赢放下手里的长萧,左手拿捷报,右手便搂过新来的姜女,顺口一亲,得意地笑道:“美人你看看,寡人之英明神武,谁人可及?出师一月,便打得云楚狼狈逃窜。”

  姜女是个采桑女子,本已嫁了个农人为夫,在田里采桑的时候被吕赢看见,二话不说,就带进了宫中,所以她一直思念丈夫,愁眉不展,这个时候,听说行越得胜,毕竟也破颜微笑了,吕赢大喜,一把搂过美人,邪笑道:“美人毕竟惜英雄也!好,寡人便一鼓作气,打到云楚的都城延春去,让你瞧瞧我行越的国威,和寡人的君威!哈哈——来人,来人,传寡人旨意——”

  

  莱溪,莫留关。

  接到加急快报传来的国君旨意,大司马仲伯手中一抖,薄绢落到了地上。他向后栽倒,几乎就想这样辞去世间烦恼,一了百了。

  但是吕赢还嫌不过瘾,又增兵二万,派了都城里的两个将军前来助战。

  在曲波自己府邸中的越西君已经急得满头是汗。

  他的采邑虽然离都城之有几里之遥,却还是没能日夜看住自己这个兄长,一个不留神,竟又让他做下了荒唐事情。

  这一次,所掉部署都是朝中直臣,这一来,奉邑中他舅父庆举的势力占了上风,虽然骨肉之亲,越西君并不喜欢这个舅舅,此人纵容兄长玩乐,自己也是个阴险献媚的小人,若让他得势,无疑于纳虎狼于内室。

  可是他的好兄长却笑嘻嘻地说:“小牧你何必担心,舅舅是个办事得力的人,只要打败了云楚,再攻东齐,寡人也能当个霸主啦,舅舅怎么会不帮寡人呢!”

  他可笑得真灿烂,牧简直想冲上前去,一掌掴醒他。

  可惜吕赢已经离开了座位,拿着羽箭,和内侍姬妾们玩投壶行令去了,越西君听廊下有人啼哭,却是一个小宫女,便问她何事而哭。

  宫女答道:“前日,进宫的姜女姐姐投莲池死了。”

  越西君心头一震,再回头,只见远处,那穿着鲜红的王袍,手托羽箭的兄长,在开怀大笑。

  他拳头一紧,暗自在心头,下了决定。

  

  原本就勉力而为的老司马终于病得无法再率领军队作战;而吕赢所却还自顾自的发了指令;要军队继续前进;绝对不可后退。

  两位副将不得已;修书越西君;如果再不退军;必当失陷;而他们宁可自刎谢罪;也绝不再领军进攻,不忍失陷行越大好儿郎于不义之战。

  越西君再入早朝之时;只见台前跪了一地的大臣;先前却空了首座三位。

  越西君一问,知道原来已经拉去杖责。

  越西君赶到侧台一见,不禁失笑,只见三名殿前武士木杖高举,轻轻落下,声音甚响,不曾着肉。

  三位大夫一脸凄苦,却是因为当众受了侮辱,没有受伤。

  武士见越西君来了,初时害怕,越西君却吩咐道:“就要这样打,重重的打!”脸上却微微含笑,武士们大喜,于是更打得卖力了。

  牧走入殿内,今天国君的心情和往常一样好,他正叫人摊开巨大的行越地图。

  他除了鞋,正指点大好河山。

  牧慢慢躬身行礼,道:“大王,台前所跪的众大臣,都已经知错,让他们走吧。”

  吕赢头也不抬,袍袖一挥道:“让他们走,真不知寡人到底哪里让他们如此看不顺眼,竟一个个都来劝啊劝,寡人不胜其扰啊!”

  “这一次又是所为何事?”

  “那自然是因为寡人要出巡。”

  “出巡?”

  “正是,每日留在这宫里闷死寡人了!天天也有人来劝谏,寡人不躲出去,又能如何?小牧,你别开口,寡人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是个爱劝谏的人呐!”吕赢叹了口气,突然拖上了鞋子,走到越西君身边:“小牧,你说我带上周美人好呢,还是兰姬好呢?不过既然是出巡,路上一定能遇到些意外的惊喜,那就不妨少带,省得她们吃醋,对了对了,那几个唱戏的寡人也要带上——唉?小牧,你今天倒是真的一句也没劝啊?

  越西君把头埋下,双手笼袖道:“国君有命,牧无不照领,这一次兄长出巡,牧一定在奉邑照管好朝廷诸事,必不让兄长担忧,兄长请放心巡游,视察我行越风土市情,若能教兄长开怀,弟甚欣慰。”

  说完,长鞠到地。

  吕赢哈哈大笑,揽过弟弟的肩膀,大声道:“不愧是寡人的好兄弟,小牧,寡人一定会早早回来,不会耽搁太久,叫你担心的!寡人不在朝廷的时候,你就代我职掌,唉,那些麻烦事,还是你比较在行……”

  越西君又行一礼,轻道:“遵命!”

  

  “小牧,说实话,今日你真是让寡人万分高兴,难道是你遇上了什么好事?”

  越西君只好抬头,淡淡苦笑道:“大王真是了事如神,牧今日在城中看了一出好歌舞。”

  吕赢剑眉飞扬,神色好奇地问:“所以就不来阻挡寡人兴致,果然是好歌舞,寡人一直以为,小牧你是个不懂风雅的人。”

  “终于还是懂了,大王,全因您教化。”

  “哈哈哈,小牧,你也会哄人了,有长进,有长进!”

  说罢,国君又是一阵笑。

  越西君也笑了,笑容里的滋味却是越发的枯涩……

  

  君王出巡;马虎不得;首先是黄土垫道;净水泼街;仪仗随从浩浩荡荡三里长;而吕赢所坐车驾;豪华异常;如一座可以前行的宫殿;其中有巨大的卧榻;小巧的多宝藏阁;由八匹灰色骏马拉着,从奉邑的大街经过;

  大街上百姓围观;只见他们的君王坐在车中;帘半卷半垂;正能看见华丽的衣服和冠冕上的垂绦;偶尔;另一边的窗前回探出小半张美人的面孔;在掩口微笑;正是新进的美人兰姬;宠幸一时的周美人却被丢在了王宫中。

  越西军护送吕赢的仪仗出了奉邑;然后回转;他自然是监国;而对行越的朝廷来说,以往的政务秩序终于恢复到了最初模样;大夫们的苦难日子;也暂时结束了。越西军乘此机会;连忙整顿政务;挽回吕赢所闯的各种乱子;他忙他的;且说吕赢出了宫;便如鸟出牢笼;心情比以往还好;兴致也比以往还高;他先是顺了荇水东行;一路上看不尽的春末美景;春花刚谢;夏叶早繁;行越山水本就秀丽;在这个时候;偶尔暮春小雨一番;那绿螺一样的山便更是翠绿欲滴了;国君信手一指;问左右:“这是何山?” 答曰:“九溪山。”

  君王眉头一皱;左右心里就是一寒;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吕赢笑道:“这名字不够风雅;以后;这便叫做卧凤山吧。”

  左右急忙答应了。却也不知道为何卧凤便是风雅了。

  这时候吕赢披着衣;却有只纤细小手拉住了他的寝袍:“大王~”一声娇嗔;吕赢急忙一把搂住柔若无骨的娇躯;调笑道:“美人儿,你起得正好;看这山了没有?多美;~你看这起伏的模样;就像宝贝你;躺着的模样~~”;美人撒娇道:“哪里像呐;我看不像!”

  “像;你看…这里就是美人的——”一边说;一边手就不老实起来。惹得美人连连告饶。

  车外的长侍一脸黑线;终于知道了这名字为何风雅。

  国君新幸的女子;乃是此地歌姬;小名叫做阿凤的。

  过了九溪;到了华离;此地的朝阳县被改叫了酒泉;只因为君王在此县山泉边开了三日筵席;将水潭中灌满了美酒;名曰:“酒泉”

  可惜苦了当地百姓;君王这一耍乐;弄的一时间酒贵如金————_

  

  车行辘辘;却不知道此一次君王的逍遥巡游;能逍遥到几时——

  

  话说这一日;吕赢巡行到了桑丘。

  桑丘是个好地方。

  虽然离奉邑很远;不过却是行越三川之一的所在地。

  行越最丰饶美丽的河流宁水就从这里汇入了荇水;所以从这里开凿运河的计划;也是君王酝酿很久的计划,只是因为太多人阻止没有实行而已;这一次如能伐楚成功,吕赢就一定会去开条运河;再建行宫;他夏天的日子就要好过多了;

  说到这桑丘;其实是个很有名的地方。

  孝公时候;桑丘守赵磬奉命建了堰堤;将宁水引到了桑丘灌溉农田;山川间;处处可见良田果园;后人叫做“赵公堰”的;就是这里。

  桑丘不但好水土;民风更佳;可以这样形容:隐士入村郭;将相入朝廷;行越的名士多出在桑丘;若说最近的一个——

  吕赢倒也不是很知道;就问起他的左长侍:“那个;最近那个叫什么来着?”

  长侍答道:“便是赵迁;乃是那桑丘守赵公的儿子;在行越乃是最有钱财的富户巨贾;后来孝公时候;要伐蔡国;国库空亏;就让他在朝里领了个太傅;不过;教的是公子常;却不是大王了——”

  ”原来这老头还算是寡人老师?恩;一定要去看看。”吕赢想到这里;兴致来了,心想既然是富可敌国的巨贾;一定有什么新鲜的孝敬自己。

  可是长侍却面色铁青;惨然道:“奴该死_不该多嘴。”

  吕赢怪道:“怎么?你这是什么缘故?难道赵家去不得?”

  长侍颤声道:“大王您贵人忘事;那赵迁之长子;便是赵无恤啊!”

  一时间;吕赢睁着他的剪水凤眼;无辜地看着他的随从:“噢?那是谁?”

  长侍忍耐着不昏倒;小声说:“便是从前弃官而去的那位上将军;赵无恤啊;大王;难道_忘记了——那时候——大王;还是世子——。”

  见长侍吞吞吐吐;表情尴尬;吕赢努力开动他不甚好的记性;半晌;一拍掌:“哦~~!寡人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他忽而面色一白;整个气势便弱了三分;如艳阳下被晒蔫的落苏。

  然后;君王一皱剑眉;往御榻上一躺;拖拖拉拉地开腔:“桑丘;寡人就不去了;绕道;去泷陵——”

  

  (2) 仓皇废君

  后世所称行越灵公三年的六月,正是茜花雨汛。

  史官在书写这个日子的时候,对于越西君吕牧的行为,含糊的用了"不告而代"这样的文字,却并不是历代列国家常便饭的"夺其位",只是几字之差,其中意思却是非常明显的。

  行越对他们的国君失望到了极点,竟是默许了这篡逆的行为。

  而事情的发生,就如同这六月的茜雨,仿佛突然,却是酝酿已久。

  

  吕赢饶过了桑丘的时候,接到了越西君的信函,说莫留关战况紧急,楚军用计,已围城关,攻势猛烈。劝国君即刻回驾,执掌大局。

  吕赢若理会这样的信件,就不叫吕赢了,他只叫长侍代笔,说晚些自会回去。

  谁知道第二日却有来了一封,催得愈急,吕赢继续搪塞,第三日,竟又是一封请驾的信。

  吕赢却纳闷了,怎么三日内连发三封,弟弟莫不是忙得脑袋发晕了吗?

  这个时候,越西君却接到了第三封答复不归的谕旨。

  他长叹一声,仿佛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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