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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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宫-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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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眼见着那太监尖叫着痛得满地打滚,紧捂着耳朵却仍有血从手缝中徐徐冒出。那惨烈的声音划破了宫闱宁静,惊得周围园宇中群鸟乍起四舞,振翅鸣叫声良久不绝。“爷,使不得!”赶紧带着监管死士的落衣上前把那太监的嘴堵了,竹雾单膝跪于岚宇身后,见一旁看守的侍卫也有不少白了脸胆颤,心中越发顾忌。
“使不得?”邪魅的笑开,右颊上带着零星的血点,红梅般绚丽。他反手将剑旋转提起,轻轻搭在身前宫女的肩上,眼中宛然已不把她当人,只当做死物一般。“我等不得了……若是再无人张口,那我便一个一个试下去,直到有人愿意说为止。”
说着剑端又动,这次直将那宫女的半个肩膀砍了下来,血柱高溅几尺,腥气大动,连一旁树上的白芙蓉都染成了红色。
“爷!他们大都是无辜的!”不管何时,爷的心都是最软的。以前在迫不得已时也有过斩草除根的时候,可这样的情景,别说宫中侍卫未见过,就连夜阑中人也极少见。爷向来厌极了血腥,从来不亲自动手,更别说是对这样手无寸铁的女子宫人!
“无辜?”悠悠的,终来到第三个。他冷眼望着那女子死死的盯着自己,眼中虽有泪滑落,但见他举剑却是没有丝毫胆怯,仅顽强铮铮的直瞪着他。“你无辜么?”
虚幻的声音似地狱的阎罗索命,他浅笑着问她,似被上天愚弄,觉得这世间任何都是玩笑。“翠微宫或许有无辜之人,可越是这些无辜之人替有罪之人流血,他们越是愤恨,越是心痛。”
手一晃,没对直挺跪着的第三个女子动手反而侧过身将躲在她身后的小丫头拉出,他举剑指着她的腹部,任她低低的求饶哭泣,也不为所动。落落凝视着那反抗的女子道:“说!否则我就挑开她的肚子!”
“琼姐姐……”一听便再也忍不住哭声,尖叫起来。那小丫头看着还不满十岁,头上梳着简单可爱的春花髻,鬓间簪着的两朵桂花有些萎靡的偎在发上,趁着小巧的脸越发清纯乖巧。
“……”紧咬着唇,眼神终是有了些松动。琼花死死的盯着岚宇手中那薄如羽翼的剑,清晨的阳光温暖的稍有些刺眼,晃在那银色的剑身上,宝石般光束漓漓。“别哭,春啼……”心痛的软下身子颓坐下来,她捂着嘴还是未说,恨不得自己上前将她从剑下替出。
“不说么?”手愈近了一寸,刚碰到触到那丫头的腹部便晕开了一个樱桃大的红点,继而慢慢扩大,延伸到巴掌大小还未停歇。岚宇眼中的光冷的骇人,拽着那女孩衣领的手也没有丝毫犹豫颤抖。“若我刨开她的肚子,她不会立马死去,而是要盯着自己的肠子内脏一应流出,鲜血逝尽才会真的解脱。你想看吗?”说着剑又重了些,纤薄的衣衫已被划开了一个大口,露出了沾满鲜血的内衫。
琼花白着脸嘤嘤的哭,发髻都摇得散了,却还是坚持着不发一语。
眸光一转便扬起剑准备下手,眼看着便要将那女孩剖腹处置,岚宇疯狂的红着眼眶,看不见地上蜿蜒成河的鲜血,听不见身边众人的劝阻,满心满念只想着子漪是否还活着。
“住手!住手!”还差不到一寸,剑便落下。人群中忽的爬出一个年岁半百的嬷嬷,披散着漏银的长发,几步爬过将那小丫头夺了回来搂进怀中。“奴婢知道,奴婢看见了。”
“若嬷嬷!”尖叫一声,便想扑上前将老嬷嬷的嘴捂住,没想却被竹雾抢先一步点了穴道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琼花哭得满脸泪痕,心中虽也心疼极了春啼那丫头,可是主子的恩情不能忘啊!
当年若不是主子把她和春啼从左相府带出来,她们早就入了左相的手,哪里还能像今天这么干干净净的活着呢!
“不能说……若是说了,主子可……可怎么好!”一旦没了子漪这个质子,七爷肯定不会再留主子性命!她人微命贱死不足惜,可主子是皇后啊!她怎么能这般委屈的死去?
“琼花!主子不是真想要她的命啊……”苍老的声音嘶哑悲泣着,老嬷嬷涕泪纵横,抱着不停颤抖的春啼缓缓轻拍安抚。
张了张口,却是再没说出话来。琼花寥落的咯咯笑了两声,夹杂着哭腔,心忖道:是啊……主子没说要她的命,唯留着她的理由,莫不过是想再见皇上一面罢了!
“罢了……”思及这儿,再没了坚持的念想。她抱歉的瞅了眼若嬷嬷怀中的春啼,缓缓道:“若爷答应奴婢一件事,奴婢便告知子漪格格被关在哪儿。”
哐当一声,默然将剑撂下。岚宇命竹雾解开她的穴道,毫不犹豫的便点头应下。
“请七爷务必请皇上亲自来宣旨。”不放心的朝殿内望了望而后凄然一笑,琼花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复扶正了鬓间散落的珠钗,才望着岚宇继续道:“若爷不能遵守诺言,琼花便是化作厉鬼也不相饶!”说着便猛地扑上前捡起剑抹了脖子,她满襟殷红的侧躺在青石方砖上,明明那地冷得扎人,可她却恍惚觉得似躺在软榻上一般轻松温暖。
眼眸微微涣散的盯着蔚蓝的天际,她无力的抖动了下红唇,仿佛看见早已病逝良久的哥哥浮在半空伸手接她。嫣然一笑,美得让周围芙蓉都失了色,她痴痴的伸出手,凌空攥紧了什么,笑得愈发清丽明媚。“她在……”
剧烈的咳了两声,脖颈间的血涌的越发厉害,岚宇赶紧上前封了她血脉大穴,身子也刻意俯的很低,紧张的心跳似是要从腔中夺出。“她在哪儿?!”
“在……在西厢暗房……”断续说完几字手便沧然落下,再没了声息。琼花浅笑的眯着双眸未阖,脸上的满足是生前从未有过的。若嬷嬷恸哭着上前抱起她的尸身,却只能任着她越来越冷,僵硬如冰。
袖中的手猛然攥紧,岚宇抬手缓缓将她的双眸阖上,霍然痛心。这就是宫……凝视片刻便匆匆起身命人妥善安置死者,他带着夜矶几人飞快的来到西厢后殿的暗房,来回仔细寻了数遍,却仍旧没发现丝毫子漪的痕迹。
“瞧出什么了?”房中的每个角落都点了烛火,再加上窗外透进的阳光,几乎将这屋子照成白昼。他仔细的四处观察这屋子的布置,从方才开始便觉得哪里有异,一时脑中慌乱却找不出来!
默默的沿着仅十方大小的屋子绕了圈,专管军事谋划的越泽细敲了下四面墙壁,半晌后,总算在其中一面找出了纰漏。“爷,这面墙虽声响无异,但却有一点很不寻常。”
“哦?”听着便举了手边的红烛上前查看,岚宇无声的眯着眼盯着面前的灰墙瞧了片刻,复又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那面,果然发现了端倪。“这墙竟不同其他三面,没有丝毫裂缝!”
“是!”
确定方向正确便愈发精细的寻找这墙的异处,他顺着墙角一点点看过,终于在三盏灯台的其中一个上找到了不妥。眼中的精光一闪,随即赶忙将手中红烛交给一侧的越泽,他抬手顺着灯台上的掌纹方向缓缓向右边拧动,吱嘎着尖锐响了一声后,面前的灰墙轰轰的开始移动,片刻之后显出了墙后的暗格。
“子漪……”见到暗格中的布置微微一怔,随即整颗心都迅速冰冷死寂下来。岚宇小心的上前一步,蹲下身子。
面前仅容一人蹲坐的暗格中漆黑一片,即使被他身后这么多光照着仍显得阴郁。拥挤的空间中,子漪愣愣的捂着耳朵坐着,脖颈上,双颊边,手指尖全是黏/湿的血迹肉末,模糊一片,几欲分辨不出五官。池恬不断摇晃的尸身下,她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不动也不哭,空洞的眼,微微睁着,明对着他,却好似没看见任何一般,灰败的没有一点光亮。
“子漪……”谨慎的抬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血凝,果然见她猛地后退畏缩,惊恐得张着嘴却没有丝毫声音。岚宇心痛难当的抬手点了她的睡穴,一寸一寸点点将她从格中挪出拥在怀中。虽人已找到,可他的心却比方才没找到时还要恸彻茫然。“去把子铮唤回来,今晚我就要见到。”
仅知道她母亲的事,却不清楚后来之事如何。他紧皱着眉,用脸颊贴了贴她的额头,碰触到一片滚烫,心立马似被人攥紧,连呼痛都一并忘记了。“还有……让陆影和苍瑾都进宫来!越快越好!”
仓惶的用袍子将她紧紧裹住,他怕步辇颠簸步行抱着她走回浮宇宫,复又不放心的看着小桃帮她沐浴清洗,直到她上了药躺下才匆匆换了身衣服回来,继续守在床前等她醒来。


 

第186章 病缠 1
天明了复暗,寂掩在浓密苍郁的夜色中,满是秋末气息,高远清凉。
今夜的浮宇宫无人安眠,彻宫的灯火盈晃着忽明忽暗,一根烧完便立马有人坐上新烛,烛蜡相黏,似是从没过间隙般切合完整,长燃不绝。
端坐在床边,几个时辰都未挪动分毫。岚宇眼神脉脉的注视着床上熟睡的女子,她消瘦的面庞边满是深壑的抓伤,红唇也咬破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血口密布排列,浮肿触目。心中一痛,下一刻便抬手抚上她的面颊小心的摩挲着,他拢着的眉头一直未松开,脑中总回想起白天找到她时,她眼中的那种惊恐绝望。虽仅见过一次,却会铭记一生,永远难忘。
“我怎么能让你有那样的眼神……”潜在心底的自责潮水般涌上,他习惯性的抬手揉了揉她的眼睫,可她却不会像原来一般可爱的眯着眼闪躲,只是那么毫无生气的躺着,似被冰凝了一般,仿佛永远不会醒来。“是我自不量力……”
声音像是突破了万重阻碍才艰难露出,他垂着眼帘,心疼的拿起她残破不堪的手指轻轻呵气。“早知道自己命陨,却非要招惹你。早知道你心中有他人,却一遍遍的强闯进去,逼迫你给我留个位置。可……”
苍白的唇角微扬,他攥着她的手不愿放开,竟自私的想让她就这么一直睡着,这样他便能一直留在她身边,护着她,守着她。“可我不愿放手。脑中想了千百回跟祖母提解除婚约的说辞,可到了最后关头,还是道不出,只能用婚约拖着你,哪怕多一天也好,想用七皇妃的身份圈着你,让你留在我身边。”
“我是不是很不堪?”深蓝色的眼眸深沉如天际苍穹,他低低的轻喃,从未像今天这般说过这么多些话,心里也从未有过这么明显的恐惧,害怕死亡,害怕别离,害怕他走在她前面,将她独自遗落在这纷争不断的寂寞宫廷中。“所以别生病,骂我也好,漠视我也罢,只要你好好的,我便无忧无碍了。”
温软的声音回荡在殿中,聊转了数圈仍有暖意萦绕。他不敢闭眼的执着等着,衣带不解,困倦不休,只想等她醒来,这般提在嗓间的心才能放下。
彻夜进宫,身上仍穿着清晨操练时必用的厚重盔甲,子铮满身寒霜的进了浮宇宫正殿,仔细将姐姐原告诉他的所有都转给陆影苍瑾知道,还未在昏迷不醒的子漪身边守多久,池洲那边便又传来消息,必须要匆匆赶回。
不放心的嘱咐了小桃多遍才复策马回返,他知现下左相权倾,正是兵权交接的大好时候。这等时机,别说是岚致,即便是他也不能有丝毫松懈。
“姐姐……”策马卷在飞扬的尘土中忧心低语,他喝的疾呼了烈马奔驰,才数日功夫,身上已没了原先莽撞青涩的影子,沉稳非常。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便交给我吧!暗自在心里说道,他趁着月色步行匆匆,一阵喧嚣过后,便再寻不着身影。
翌日。
干燥了许久,挨到今日终于卷起了青云,有了些落雨的迹象。
小桃整晚没睡的守在正殿外等消息,眼下的阴影重的似打了眉黛汁子,老远便能瞧见阴晕。小梓用铁钳端着新温的炭盆从偏殿出来,见她倚着身后的红柱不断点头,唇边一叹,已是碎步来到跟前,小声规劝:“哎?别在这儿睡。爷的心情不好,若是此时看见当差马虎,定免不了要光火的。我送了盆子替你看会儿,你且去偏殿休息会儿子吧!”
“……那怎么成?”胡乱的揉了揉眼,眼皮子一下便皱起了好几层,直欲接到了眉尾处。小桃担心的隔着门缝朝殿里瞅,小姐昨天被七爷抱回时的样子简直骇死个人,今个儿若不亲眼看到她平安醒来,她怎么有心思干别的。“小姐怎么还不醒?陆大人瞧过了也没说什么吗?”
“还能说什么呢?身上的都是些皮外伤,想也是无碍的。可那天那场景有多吓人你是没见,别说是格格这样的女儿家,怕是个经历过生死的男子都未必能经得住。”
“那池恬真是个天杀的!自己想作死也就罢了,做什么还牵连上我家小姐!”说着眼眶便红了,小桃吸着鼻子狠狠的咒骂,真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我的姑奶奶,你可是胆儿肥!这时候做什么还提她!昨天皇后都被用了刑,爷只说留着她的命不让死,却没让人去查伤,想必现在也在翠微宫里熬着等死呢!现在你再提那人,不是激得爷找五贝勒生事呢么!”
“生事也是应当的!那么大个贝勒府连个人都看不住!枉我家小姐原来那般贴心实意的对他,如今竟落到这么个下场。”
“哎……也是五贝勒心狠。说了生死不复见的绝情话,要不怎能逼着事情走这绝路?方才八爷身边还有人过来打探消息,想也是放心不下格格的缘故。”这事是怎么都不敢告诉爷知道的,小梓的声音低了又低,轻得几乎融进面前炭盆子的烟尘中去。“听说五贝勒府昨天也是乱成一团,无奈被圈着没有旨意不得随意出,要不昨个儿翠微宫真是要出大事的。”
“……你说…”听这话两边好似都忍着气只等发作。小桃有些担忧安家的安危,不由便转了心思想多打探两句。“左相事起后,宫中一直传皇上要重用五爷,此事可做得真?”
“未可知。今早五贝勒奉旨进宫了。虽未获允上朝,皇上却留了人在沉心殿说话,想必是事情有变。”
脸子顿时拉了下来,小桃没什么精神的耷了脑袋,满心的沉重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姐现在未醒还好,若是醒了又要夹在这两人中间,当真是辛苦也辛苦死了……”
“啪……”牢骚还未发完,殿内就嘈杂的响成了一团。殿门口的两人微微一愣,随即赶忙推开门进殿查探。
秋季儿的浮宇宫为了防寒,幔帐挂的越发浓密参差,端着火盆怕走水不敢乱闯,小梓小心的左挡右闪,好不容易进了内殿,谁知小桃柱子似的挡在前面,叫了半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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