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溺宫- 第14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自己掖领子,不会再在出事的时候义无反顾的挡在自己面前,永远的离开了。鼻子浓浓的燃起酸气,他认真仔细的把和姐姐从小的记忆一一拼凑,点滴细节无不巨细。想着想着就像小时候和姐姐走失了那般扯着嗓子大哭开,肆无忌惮,声音缭绕着牢房绕了好久。
他终是真的丢了。没有姐姐会来找自己,他就算抛弃风仪孩子似的哭得再大声,也不会等来他想等的人,和记忆中的那声怨问:“死小子!不知道路还乱跑!”
他一直以为姐姐会陪着她很久的,会笑着闹他娶妻,会温柔的抱着他的孩子教语,直到两个人都老得两鬓斑白,还是会时常见面,看着各自的孩孙们顽皮的围着身边打闹。她就像是他命中的一棵树,委屈任依,迎风遮寒,高大而无可取代。可……
就是这样的存在,刚才在他的怀中破败如絮,永远的抛下他们离开了。
阿玛垮了,额娘疯了,整个安家顿时败落,再难回到当初。一切都变了,一夕之间。
————×××————
漆黑的牢房终日不见阳光。再见到外面的天已是五日后,他恨到心底的那个人萎靡的坐在牢阶上出神,怀中抱着什么,手指不住的摩挲。
偃旗息鼓的怒气终是又突涌上来!他发疯了一般上去揪他的领子挥拳,好几人上来拉仍然不减力道,硬是把他掀翻在地才算。他是王爷,也曾是他的姐夫。他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像是失了魂,挨打也不觉痛,只是挣扎着起身赶忙将怀中掉落的木牌重新拾起,不断拿袖子去擦。
紧攥的拳顿时便散了,因为混乱间,他望见了那木牌上的字:宇亲王妃之位。刹那间,他软了步子跪坐在地,泣不成声。
得放归家。威严的将军府门扉紧闭,牌匾两边寥落的挂着白缎麻布,逶迤至地,顺着风乱不停的飞舞。府里静得像坟,打开了门良久才寻到人来接,一问才知道阿玛病倒,额娘也神智不清,管家正急得四处托人,想传消息进宫去寻他。
“阿玛……”仿佛一夕之间,这个从来不蜷缩背脊的男人就突然老了。他红着眼坐在床边,门外等着接他的一群人,只候着他代问句话,姐姐的遗体在哪里安葬。
“回来就好。”眼睛眯着睁不大开,阿玛几字出口就狂咳不止,睛眯着睁不大开,整个人如同风中落叶,残破不堪。
“……王爷在门外,想去祭拜姐姐。”姐姐去的委屈,阿玛不愿她入皇陵,所以连夜收敛安葬。那时他正堵着夜阑在宫中纠缠,所以消息也就绝密的掩了起来,除了府中的几个老人,根本没人知道。阿玛的脾气一直就是倔强的,他是他的儿子,怎会不知。
“打发了去!我安家沦落至此,皇上愿抄愿贬都甘之如饴。只是你姐姐……”话到这儿,老泪纵横。阿玛聚了气翻身朝里,不愿让儿子瞧去了他的软弱。“你姐姐活着送去了他博络氏,死了安家绝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重重一叹,心中对阿玛的想法何尝不知。他默默的退出门外劝了院中的人,但他也执着着不肯走,无奈只有安排了偏院出来,让他们落脚。
从那夜开始,就有个身影日夜不分的跪在他阿玛的门前,谁劝皆无果,风雨不改。体力不支着了风寒昏迷,醒来后又撑着跪回院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众人看在眼里皆暗自动容。天亮了黑,黑了复亮,天气都开始变得渐渐炎热起来,可安家这情景却一直未变,跟着不变的,还有他怀中抱着的灵位,雨天,他浑身都没有一处干爽,却将它保护得很好,捂在怀中片刻不松。整整一月,若是阿玛再不妥协,他真怕他会就这样死在安家。
又一天,大雨倾盆。阿玛任他扶着站在窗前瞧了那身影良久,傍晚时终于叹息妥协,告知了方位。但对迁入皇陵却只字不提,依然固守。
那天的雨大得出奇,打在人身上轻轻的疼。他跟着他们一行人出了城往姐姐的安息之地去,途中默契安静,没有任何人说话。
那是一个很小的山头,正对着东方,四周风景宜人,宁静平和。到地方时雨恰好停了,天空灰暗的云层层厚卷,一阵微风拂过,云层炸开,金色的阳光倾泻下来,投在他们身前的小小坟圈上,温暖宜人。
魂魄这一刻好像才归了位,那人不理会众人的靠着墓碑坐下,忽的笑开。那一笑,当时他不懂,只觉得风华绝代,让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数年后,当他再次来到这里,望着两座坟相并相依,才恍然明白。
那笑,原是因为贴近厮守,不离不弃。换了的新碑上,这样提着两行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涅槃卷
第1章 烟雨回城 1
皇城。烟雨朦胧,三月叮铃不断。
“姑娘……”语气中满是小心,杜娘收了伞立在门边,窗边的女子没出声,她也不敢擅进,满脸局促。
墨长的发似丝似缕,被风高高的扬起,绽成了翅膀的姿态,清香盈盈。面上带着明媚的笑靥,可那欢愉却并未传进眼中,一身火红长裙的女子静静的抬眼望向窗外,寻找中含着百感,复杂且忧伤。
回来了。五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一遍遍的身在草原遥望着皇城的方向,如今,终是回来了。
待了半晌,也未等到回声。杜娘心中冷哼埋怨,口上却是殷切的又轻轻唤的声:“姑娘?”这位主子可是爷亲自安排下来的,她这个棋局中的小角色,自是长了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开罪。
含首敛眉,方才身在思绪中,完全与外物隔绝。若不是来人又唤,她怕是又会跌进那个这五年不断在脑中轮回的噩梦中。女子侧颜感激的朝她一笑,仿若绝美的月桂,危险蛊惑。“杜娘好。”
“哎!好好!哪敢让姑娘称我这么一声呢!”口上客气,心中却是十分受用。杜娘放了伞步进屋来,见着这姑娘好说话,顿时自然了不少。“这仿月楼现在是奴家在打理,爷路上有事绊住了,怕是要几日后才能到。姑娘这几日就先在楼里休息休息,若是烦闷就让人陪着出去转转,赶明儿我就拨个丫鬟过来。”
依旧笑着,眸中却凌光突闪。红衣女子折身到桌边倒了杯茶端起,见着杜娘弯腰来接也不递上,悠悠的落在了自个儿唇边。“劳您操心了,我用不惯丫头,什么事自己张罗就成。”世上最容易使人软弱的便是感情,原来的她很富足,身边有小桃小九,可现在的她,什么都不需要,没有羁绊便没有顾虑,这样干净。
嘴角一僵,微有不悦的讪讪将手收回。杜娘小心的扬眉观察面前的女子,和楼里的其他姑娘比无疑她不是最美的,可那举手投足间,不知为何就是多了股娇媚气韵,让人心不由己。手在腰间一叠,暗自在心里骂了句妖孽。若不是靠着那些个狐媚手段,又怎能攀上他们那英俊睿智的爷?真真是骚进骨子里去了!心底满是不屑,身子却是油滑得成了精,不用刻意便游刃有余:“是是,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真的?”烂熳的一挑眉,整个房间都瞬时增色不少。红衣女子眯眸在房中打量了两圈,还未等杜娘回神就接着吩咐开:“这房间不合我心。这仿月楼前后的院子太多,总是闷人的。还是后面的阁楼清净,也够高,还能看得到对面的烟波湖。”
“是!”脸色发青,着是个再好/性子的也磨出火来,何况杜娘还是这仿月楼的掌势,平时只要是她一个眼色,谁敢道个不字!现在白白被这个黄毛丫头使唤,真真是气得不轻。
“还有,我不喜嘈杂,所以除了我的人,谁都不能去阁楼打扰。”
“…是。”
“再者,我身子总不好,所以接客表演也是随我心意。若是哪天出了不张眼的客人,杜娘可要伶俐些。”
“这……”火已经突到心口,再触一下就会爆发。杜娘僵硬的提了下嘴角,尽管知道这人是不能得罪的,话也再做不到好听。“我们仿月楼总是做皮肉生意的,若是姑娘娇贵倒不如让爷在外面单独置个宅子!”
“哦?”笑靥无害,红衣女子起身踱到窗前抬手接雨,声音愉悦轻快:“那你去问问叶哲,只要他点个头,我巴不得离开。”
“……”这下再是无话。这世上,能直呼爷本名的人统共只有六个,而且全是血亲父兄。这女子能如此自然的脱口而出,可想而知她在爷心中的分量有多重,怕是眉头一蹙,要了整楼人的性命,爷都不会有半点惋惜。“杜娘知错!”识时务者为俊杰,摸清了底细,再多说一句便可能为自己招麻烦,杜娘小心翼翼的弯着身子赔罪,心下已决定快速抽身,以后除非必要,再不和她相交才是上策。
“敢问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奴家一会儿就安排妥当。”
“嗯。”适时才真的满意,红衣女子月牙似的眯起了眉眼朝远处的皇宫远望,看着它虚幻似的隐在重重迷雾中,就似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这里的姑娘都怎么命名?”她以为她早忘记了,活着只是为了怨恨。可事实是,仅是这样遥望着那座城,她就止不住的发颤,全身痛的没有半点知觉。
“大都以花名或者才艺来命,姑娘若是不喜欢,可随着心意……”
“不了。”霎时清冷了语气,浑身的杀气和脸上的笑容反差明显。女子微微的垂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陷进檀木窗棱,不仅不觉得痛,反而突觉解脱。“如歌。从今天开始我便叫如歌吧!”脱胎换骨,摒弃原先的一切。她会是这座城,最惑人弥久的一首歌,只唱到蔺国毁灭的那天。
人走了,房间恢复初始,安静异常。如歌雕塑似的翘首立着,眼中茫茫的一片,虚幻的倒影似有似无。
“你这又是何苦?”幽魂一般,她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抹黑影,他抱着剑斜靠在墙,目光灼灼的锁在窗前的背影上,心疼不舍。明明比任何人都温和谦善,却非要用这样顽劣任性的调调伪装,她自己做着难过,他这个往昔的知己看在眼里更是心如刀割。
“别劝我,别跟我提过去的任何一个字,我听不进。”音色淡淡的,刚从口中脱出便融入了雨幕,婉转飘远。她抿着唇,视线顺着街道来回兜转,延续片刻后牢牢的锁在了其中一所府邸上。那里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没变,印象中,春季会有成串的风信子盛开,连绵如海。“不知道今年的风信开花了么?”
怔忪着轻轻一叹,口上说着不让他提过去之事,可真正忘不掉的人,一直都是她。渊无声的蹙眉,知道她想家,却又不敢提,有家归不得,她的苦楚他最明白。“赶了一天路也累了,一会儿杜娘把阁楼收拾好,就歇着去吧!”
“渊,我好累,走不了。”垂着眼孩子似的转身张开怀抱寻找依靠,如歌无助的等着对面的男子走过来将自己抱起,真融入了那熟悉的气息,空落一片的心才有了些许重量。“柯大哥……”
眼睛柔柔的阖上,不知是清醒还是睡着,她身子没有安全感的紧紧蜷缩,直到躺上了床榻还是不得舒展。
渊一动不动的立在床榻边良久,直到确定她不会再噩梦惊醒,这才关门步出,身子一闪,快速插入雨帘,朝那个有满院风信的府邸赶去。五年前,他保护不了她,让她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幸好一年后老天垂帘,让他再有机会守在她身边,并且是以他的真实身份。从那天他便暗自起誓,今后无论如何也要好好保护她,即使他眼中没有自己,也甘之如饴。柯纶已死,现在的渊才真正为自己的信念活着,为了她的每个希冀愿望活着,无怨无悔。


 

第2章 烟雨回城 2
难得没有噩梦相伴,清晨醒来,如歌怔忪的躺在床上,半晌不得安宁。
五年来,她没有一天不做那个梦。碧瑶说,她如今能活着已是万幸,身体的底子是已彻底坏了,跟着来的病痛会层出不穷,夜夜梦魇只是其中最轻的一样。
其实又有什么相关?生死一念,轻生轻灭罢了。
嘲讽的提起嘴角,她缓缓从床上坐起,床榻边,一张方形的小凳上,簇簇的摆放着一捧风信,花瓣中尚有露珠浮动。
心情突的便大好,她小心的将它捧过放在鼻息间轻嗅,立马一股清冽的柔香便撞入胸怀,说不出的舒畅。还是她记忆中的味道,曾今,她撒娇赖在额娘怀里,就是沉溺在这味道里,变成了孩子不愿起来。想不到有生之年,她还有这样的机会再次寻觅,也算是老天厚待。
不知道他们如今过得可都好?
关心则乱,离开皇城的几年间,她几乎与世隔绝,一心只生活在仇恨中,不断磨练不断改变,直到现在……
起身抱着花束立在铜镜前出神,她望着镜中的女子眼色朦胧,长发随意的披在肩胛就有股道不出的风情。从骨子到外貌,她俨然成了另外一人。陌生到她有时对着镜子都不知道在看谁,魂归无处。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五年前,她清醒着承受剖腹取子之痛,看着那么小却已经生长完整的婴孩毫无生气的被人取出卷进布里。看着他小小的手微曲着搭在布隙之外,那样的娇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渴望有一只大手能保护它温暖它。那一幕,她至死难忘,成了魔,埋在心底,时时咆哮。
自那天起,她的梦就再没有旁别,每每都是相同的内容。是她的孩子,是她那已经成型却死于非命的孩子,每夜向她啼哭,肝肠寸断。
猛地收手,怀中的花便揉碎着扑扑的落。她全身颤抖的红了眼眶,明春意已如此明显,可她却冷得直打颤,怎么都无法缓解。
“子……”或者,现在他应唤她如歌。默默的开了窗子侯在廊上,渊轻轻的蹙眉,几乎不用问就猜到了她心中所念。唇张了张,却只露出叹息半阙,他翻进屋内,弯身将她脚下散落的花枝捡起。上刻的美好这刻却已凋敝枯萎,正如他面前的女子一般,若是哪日没了心中的仇恨支撑,她怕是一刻都再活不下去,霎时凋零。
“如歌……”伸手将唯一一束半好的花条递上,他望着她突然回神戒备的望向自己,心中一漏,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接踵而至。如今的她,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原来那个淡然乐观的女子已经夭亡,永不存在了。
“不用收了。”毫不留恋的松手,怀中残剩的花儿便失色着坠落满地,残骸零落。如歌抬手敛过墨发在手中梳理,眨眼功夫眼中的情绪便掩埋消逝,半点痕迹都无。“收拾一下,我们去市集上逛逛。”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毁了蔺国,看他低伏在自己身前忏悔,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