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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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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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涯自然知道易谦跟阿碧学了什么,他还记得有人头一回挽了袖子进厨房的情景,就差把整间屋子都烧了。
  “我那不是有意的。”易谦解释道。
  那是他故意的!若是他易谦想要做的事,哪有做不好的,当年为了扎只灯笼把自己一双手弄得半残的事情,夙涯事后想起来才惊觉其实是有人居心叵测,就是在求他的同情,装可怜。
  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易谦怎能怪夙涯当初在飞音寺故意割伤自己的手为他解围呢——这是还报,夙涯做过的事,他都记着,要还的——只能他做得比夙涯多,是易家人欠他的,也是他想给夙涯的,有多少,给多少。
  但是夙涯说了,不允许易谦再进厨房,要进去最多就是端菜拿饭,要生火、动用油盐酱醋的事,一律不许那人碰的。
  你做得够多了,接下去也该由我做些事当报答了,尽管微不足道,这也是我能给你的。
  但其实,他们还时常去连宝家蹭饭,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往那张饭桌上一坐,便毫不客气。
  阿碧见着他们,数落得比过去更要厉害,问起易祯的时候,易谦说他在隔壁与人下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顺便也就在那里用膳了。
  “我看,你们倒不如搬来城东,三餐我负责,再这样下去,都快跟外头那些游手好闲的人一个模样了。”阿碧一面摆着碗筷一面说道。
  “阿碧若是不放心,就数数阿夙的头发,保证一根都不少。”易谦笑看着身边的少年,与自己一般舒着眉,惬意欢愉。
  阿碧莫可奈何地瞪了他们一眼,只拿如今这对活宝没办法,转身就去帮连宝端菜。

  流光里停驻的你我(一)

  当有一天连宝跟夙涯说想娶阿碧的时候,少年方才惊觉时光流转,居然就又在忘川城住了一年多,如今家里那个总是穿着红裙进进出出的少女十五了,前些日子才过的笄礼呢。
  “农连宝,你说什么呢!”阿碧站在几步开外依旧跟个母夜叉似的瞪着前头那两人——是个好看的母夜叉,发起火来也教人想多看两眼。
  “我想娶你了,阿碧。”过去总是呆呆傻傻的少年这会儿说起话来却异常利索,黑色的双瞳里闪着光,炯然清亮。
  “你才多大的年纪啊,这就想着娶亲了,你要娶,我干嘛一定要嫁给你!”阿碧纵然是这样说着,却显得底气不足,毕竟眼前这个总是被自己称作呆子的家伙对她确实不错,她也不可能真的一辈子都跟在易谦身边的。
  “我十五了啊,我阿爹也是这个年纪把我阿娘娶回家的。”连宝说得理所应当。
  “呸呸呸!你还什么都没有呢……”
  “我有的!”连宝跑去少女跟前亟亟道,“阿夙哥哥跟我说,最重要的是一颗真心,我有的我有的!阿碧,相信我……”
  “小哥哥!”阿碧恼羞成怒就直接冲去了夙涯身前,就差揪着那少年的耳朵来一番质问,“你跟谁学的这套花言巧语这会儿来教坏了连宝!”
  “阿夙说的在理。”易谦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人之外,在阿碧又羞又怒的注视下到夙涯身旁,笑看了暗暗庆幸的少年一眼,便与阿碧道,“难道阿碧觉得还有比真心更重要的东西?”
  有些问题上虽然易谦所言有理,但总是这样将她一个女孩子推在众人面前来说话,叫她如何下得来台,况且古来婚姻之约,媒妁之言,连宝总这么挂在嘴上又什么都不做,难道要她去把那些事都操办了吗?
  “谁爱娶谁娶,这事我不管。”双颊似染云霞,红彤彤地飞在阿碧脸上,就如她身上红裙的颜色。
  “阿碧……”易谦叫都叫不住那匆忙就逃开的少女,只对那跑远的背影道,“那这事,九哥哥替你做主了。”
  “阿碧生气了吗?”连宝看着那红裙在视线里渐渐消失,心里开始担心起来。
  “阿碧要是真生气了还由得你在这里站着?还真是个呆子。”夙涯笑道。
  “阿碧要是没生气,她跑什么?”连宝那一副呆呆傻傻的表情总是教人看了忍不住想笑。
  易谦轻敲那耿直的少年,道:“你想知道,自己追去问问,方才人多,阿碧个姑娘家确实也不好意思。”连宝恍然大悟,便是连向易谦道谢的功夫都顾不上就朝着方才红裙少女跑开的方向追了去。
  “真好。”夙涯望着连宝逐渐淡出视线的背影不由感叹道。
  “何必羡慕旁人,小傻子你也知足吧。”易谦一面说着,一面就转身进了屋。
  “九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就不知足呢?”夙涯跟着追了进去。
  后来连宝真的就将忘川城里那出了名的小辣椒娶进了门。
  上花轿前,阿碧穿着嫁衣坐在镜子前,还恍恍惚惚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身边有夙涯陪着,一切才像是真的。
  “小哥哥,我真的就这样嫁人了?”阿碧看着镜中的自己与夙涯,总觉得难以置信。
  “是啊,等等连宝就到了。”夙涯道。
  阿碧忽然转过身抬头看着夙涯,问道:“我不嫁了行不行?”
  这目光,瞬间就教夙涯想起他们初遇的时候,阿碧还是个看来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但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迷茫里却是有信念的——那个会趴在自己身边说着些神神叨叨但又真像那么回事的话的小丫头长大了,要嫁人了呢。
  “这个……你要问连宝。”夙涯看着精致妆容下的少女脸庞,也突然就觉得不太真实了。
  “小哥哥,我走了,以后谁来照顾你们呀,一个两个都是习惯被人伺候的……”慢慢地就开始自言自语,阿碧攥着嫁衣的衣角低下视线。
  “知道你对我们好,都在一个城里,往后还都是会见面的。”夙涯宽慰道。
  “小哥哥……”阿碧倏然站起身,就与夙涯那样近地站着,端凝着身前的少年,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夙涯笑问道。
  阿碧摇头,那个瞬间仿佛有东西从少女眼里落了下来,散在从窗外照来身上的阳光中,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傻丫头,就是从城西到城东,你要嫌远,以后我跟九哥哥天天过去看你……”
  “别来……”阿碧的声音亦带着些哽咽,又补充道,“别天天来,家里还有老爷子要你们照顾呢。”
  做管家婆做习惯了,临出嫁还不忘想着家里的人,但是真的要走了,从她答应嫁给连宝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离开的——当年月夜下,她跟易谦还有夙涯一路走一路说笑,说的那个好人家,原来就是那个农家的小呆子。
  “知道了。”夙涯第一次想要学着易谦的样子去揉阿碧的头发,眼前这个穿着嫁衣的少女该是第一回在自己眼前流露出这样看来招人疼惜的模样,以往那股泼辣劲都没有了呢。
  阿碧即刻打开夙涯的手,道:“你做什么?”
  夙涯失笑,才觉得小丫头变温柔了,这会儿就原形毕露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看着穿照在彼此之间的那缕阳光,亮堂堂的,看久了会眼花,然后视线里就好像飘过了以前的那些日子,每回都是阿碧拿夙涯取笑,那个活泼好动的身影总是不断在转,红蝴蝶一样飞个不停。
  易谦进来说,花轿到了。
  “九哥哥……”盖上盖头前,阿碧叫住那正要转身出去的紫衣男子,道,“好好照顾我家小哥哥,他要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找你算账。”
  “要是连宝让你少了一根头发,我也不饶过那小子。”易谦的笑意里除却温和,就只有对这句听似玩笑的话的坚持与认真。
  “嗯。”阿碧点头,这就将那块红帕子盖去头上,由夙涯牵着慢慢走了出去。
  那一天的忘川城顶热闹了,并不是因为那场婚礼办得有多盛大,而是从城西一路到城东,连串的喜炮噼里啪啦地响着,再有街坊四邻沿途围观欢笑,其实不用多大的排场,也可以将婚礼办得红红火火,只要有那样一颗真心,真心待那个想要在一起的人,真心祝福那对即将共携连理的人。
  易谦说如阿碧那样的结局他给不了夙涯,他跟夙涯之间也不会是夫与妻的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夏夜里两个人同卧在一张榻上,其实挤得很,也出汗了,但共同拥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感觉也挺不错的。
  “你希望是什么关系?”易谦又将问题抛给了夙涯。
  “该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夙涯一面说一面点头,恰好对上易谦正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忽然就转不开视线了,被什么东西给吸牢了一样。
  “那该是什么关系?”易谦悠然地靠着身后的榻背,嘴角笑意浅浅。
  心知易谦有意绕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把他引进什么“圈套”里了——当初那本《通世异闻录》就分明是某人早前就设计好的,什么藏在家里,其实根本就没有那本书,后来有人狡辩,说那书在他的脑子里,他是家里的人,所以那书自然就是家里的东西。
  “当时你不在家。”夙涯反驳道。
  “我也没说它时刻都在家里。”易谦笑吟吟道。
  夙涯终于知道易谦耍赖的功夫是天生的,就跟他总是捉弄自己是一样的,凭自己如何说,那人总能再编出一套理由来,说得周正,听来有理,其实全都是诡辩。
  “我回来了,那书自然也就回来了。”易谦搂着身边的少年,两人才醒还都在床上躺着呢,“是你没想来搜我的身,所以就没有找到。”
  即使搜身也找不见的,都在易谦脑子里呢,鬼点子一个接着一个,统统都是用来拿他寻开心的!
  “事情是你先答应我的,你不问清楚缘由,可是不能怪我的。”易谦伏在夙涯肩头坏笑。
  有人总爱用这种亲昵的姿势逗他,抱抱也就算了,还老喜欢不是蹭肩膀就是磨耳根,动作暧昧但总不见有更进一步的举动,每回撩拨得夙涯浑身难受他就撒手不管。
  “阿夙……”易谦在夙涯耳边吹完气,便这样低低叫了一声。
  “嗯?”转过头想去看易谦的时候,脸颊就蹭上了那人的唇,轻轻划了一下,却教他觉得那一道痕迹就跟被火烧过似的。
  “过两天咱们去钓鱼,怎么样?”易谦问道。
  “怎么忽然想要去钓鱼?”夙涯翻个身,趴在易谦身边,一手支着下巴问道。
  “前两天过去看阿碧,学了两手。”易谦笑容得意。
  “不去。”夙涯回绝得很果决,同时坐起身,怕易谦再想出什么说辞来,便重复强调道,“不去。”
  易谦果然追着夙涯就坐起身,拉着少年袖管问道:“为什么?”
  夙涯自然知道易谦跟阿碧学了什么,他还记得有人头一回挽了袖子进厨房的情景,就差把整间屋子都烧了。
  “我那不是有意的。”易谦解释道。
  那是他故意的!若是他易谦想要做的事,哪有做不好的,当年为了扎只灯笼把自己一双手弄得半残的事情,夙涯事后想起来才惊觉其实是有人居心叵测,就是在求他的同情,装可怜。
  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易谦怎能怪夙涯当初在飞音寺故意割伤自己的手为他解围呢——这是还报,夙涯做过的事,他都记着,要还的——只能他做得比夙涯多,是易家人欠他的,也是他想给夙涯的,有多少,给多少。
  但是夙涯说了,不允许易谦再进厨房,要进去最多就是端菜拿饭,要生火、动用油盐酱醋的事,一律不许那人碰的。
  你做得够多了,接下去也该由我做些事当报答了,尽管微不足道,这也是我能给你的。
  但其实,他们还时常去连宝家蹭饭,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往那张饭桌上一坐,便毫不客气。
  阿碧见着他们,数落得比过去更要厉害,问起易祯的时候,易谦说他在隔壁与人下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顺便也就在那里用膳了。
  “我看,你们倒不如搬来城东,三餐我负责,再这样下去,都快跟外头那些游手好闲的人一个模样了。”阿碧一面摆着碗筷一面说道。
  “阿碧若是不放心,就数数阿夙的头发,保证一根都不少。”易谦笑看着身边的少年,与自己一般舒着眉,惬意欢愉。
  阿碧莫可奈何地瞪了他们一眼,只拿如今这对活宝没办法,转身就去帮连宝端菜。

  流光里停驻的你我(二)

  其实阿碧那样说是不对的,因为易谦还跟过去一样在书院里做教书先生,整天跟一班少年孩子一起,说说书文聊聊天,就是以前的迎家小妹如今成了农家的媳妇,连宝也不来书院了,直接跟着农大叔学做生意去了。
  迎先生的故事有好多,课间休息的时候,一帮人就围着先生打转,说是昨天那故事没说完,后面究竟怎么样了。
  后来不知谁叫了一声,说是那只养在书院里的腮鼠不见了。
  那只腮鼠是当初齐贤买来玩的,顺道就带来了书院,结果书院里一班学生对这只个头小小的小东西都很喜欢,齐贤又嫌带来带去的麻烦,便直接养在看管书院的老伯那,平时休息的时候,就有好一群人过去跟那只腮鼠玩。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都很含蓄地只是隔着笼子拍拍,或者伸手指进去逗腮鼠玩,后来就有人直接将小家伙从笼子里抓出来放在手心里,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手掌里动来动去,看着很是可爱。
  夙涯去围观过几回,其实一班少年那样围在一起,要说有多小心也不见得,甚至玩到高兴了,他们直接就将那只腮鼠抓着到处走,看得夙涯怪不忍心的。
  这会儿书院里乱作了一团,都在找那只小腮鼠,尤其是齐贤,一个人闷头在草丛里寻了好几遍了。
  夙涯正在一排书架后头矮着身子看,没注意前头就撞了人,正要道歉的时候他才看清楚是易谦,那人手里托着一只木盒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九哥哥?”夙涯一眼就盯上了易谦手里那只木盒子。
  易谦将盒子递到少年眼前,夙涯看了,果真瞧见那只腮鼠正卧在铺了木屑的盒子里睡觉呢,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看着就跟个毛球似的。
  “你在哪找到他的?”夙涯双手抱着木盒子欣喜道。
  “哪安静就在哪找到的。”易谦看着夙涯那一双眼睛就落在盒子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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