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一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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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一宅-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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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话没有说错,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九如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金玉算盘,赵凌琪找的工匠真是好手艺,曾经折断的痕迹再看不出来了,可是刻印在人心上的烙印呢,以为已经忘记的过往呢,有些事情,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忘记关在柴房里已经是三天还是四天,九如听到开门声时,已经变得无动于衷,她以为会第一时间出现的霆岚,始终没有来,她没有问送饭的仆妇,为什么他没有来,问又有什么用,问出来只会让自己更加心焦难安。
进来的人足音很轻,不像是平时大大咧咧的那一个,九如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来,倒着看来者是何人,目光顺着鞋尖,裙角往上,她看到碧痕的面孔,带着微微的怜惜看着她,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嗓子有些沙哑:“是大太太让你来见我的。”
碧痕轻轻点头,打手势给她看。
九如勉强坐起来,揉着头发笑道:“本来,你做手势,我就看不太明白,倒着看更加糊涂了。”
几天没有梳头,头发蓬乱着,白玉簪子都挂不住,摔落下来,被她接在手中,九如拿着簪子看了看,递给碧痕道,“是不是要来拿这个东西,还给大太太吧,我用不上了。”
碧痕摇了摇头,将一只手递到她面前,示意要将她拉起来,九如很配合地将手交给她:“有些脏,别介意。”
碧痕完全没有介意的意思,握住她的手要往外走,九如疑惑道:“不关我了,要放我出去?”
门口的仆妇显然已经得到指令,都没有人上来拦他们,那个每日给她送饭的仆妇还堆着笑来送她:“小的姓黄,她们都换我老黄妈,小王妃可一定记得我。”
九如想笑得,记得做什么,等她爬回原来的位子,然后嘉奖这位的送饭之恩不成。
碧痕都没有多看她们一眼,只顾着拉扯九如往前走,九如跟在她身后,轻声唤道:“碧痕,你走得慢些,我双腿发麻,走不快的。”
碧痕这才放慢了速度,九如察觉到她周身隐隐散发出来的怒气,试探着问道:“碧痕,你在生气吗,你在气什么。”
碧痕突然站停了脚,九如避让不过,差点撞在她后背处,碧痕扶了她一把,她先险险地站稳了脚:“难不成是在和我生气?”
碧痕的手势舞得飞快,像是要借此发泄心中的怒气,见九如看得一头雾水,她又重头再来,嘴里还勉强发出依依呀呀的声响。
九如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沉声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在替我委屈,没有关系的,我不是出来了吗,是大太太要见我对不对。”
碧痕又点了点头。
“小王爷在大太太那里吗。”九如依然没有死心地问道。
碧痕摇头。
九如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们快些去见过大太太,然后继续决定要关要押的。”
碧痕抓着她的手,一味地摇头,大概是让她不要这般沮丧。
九如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要是我自己做错事,那么我还能尽力去弥补的,可惜这一次,我想挽回都没有办法了。”
这几天,她一个人想的很通透,大太太将她关押在柴房也算是权宜之策,薛府上下都知道的,外头还不知道闹得怎么沸沸扬扬,老王爷病情又重,家中的主心骨不在,大太太能做的已经只有这些了。
大太太见到九如蓬头垢面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吓了一跳:“才关了几天,怎么弄得像鬼一样,那些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几日不梳洗罢了。”没有镜子,九如看不到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不过她记得三太太的样子,确实不比一只鬼看起来更糟糕。
大太太抬手掩着口鼻道:“你这样子,我也没办法说话,碧痕带她下去洗澡更衣先。”
九如觉得大太太的举动有些小题大做,不过还是依言跟着碧痕下去,好好的洗过澡,换了干净的衣裙,衣服还是从沁月阁取来的,碧痕替她梳头,将白玉簪子替她挽好,九如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形容憔悴,好似只剩下一双黑幽幽的眸子,透过镜面,冷冷地看着自己。
再送到大太太面前时,大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九如。”
“大太太有什么事情,请尽管直说。”九如觉得在柴房里积攒下来的那些耐心,被这样来回的折腾都消耗尽了,心里又猜不透大太太的用意,更要紧的是,她始终没有见到霆岚现身,心口翻腾的情绪,慢慢地压制不住了。
“九如,不管你是否明白自己的身世来历,我都想摊开来与你说说清楚,上一次出岔子的时候,沈老爷亲自过来,信誓旦旦对着老爷保证说那些都是外头人中伤,绝对没有的事情,老爷看着俩亲家的情分深信不疑,及时出手帮沈家解围,后来还与沈老爷做了长久的买卖,再后来表少爷又同你姐姐结了亲,两家人应该是相处地其乐融融的。”

第八十九章 明白人
大太太停了一停又道:“谁料得,沈老爷说的才是一派胡言,方御医到府中出诊时,认出了你,遗传这种事情真的是很奇妙,当日里表少爷向我推荐说沈家的庶出之女沈九如天赋异能,精通算账,对数字的本事无人能及时,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还有那样的背景,那样的身世,世事难料。”
“大太太,你将我放出来只是想同我说这些旧事吗。”九如垂手而立,一双眼不卑不亢,始终没有躲避过。
“你过世的母亲是朝廷在逃的钦犯之后,已经有人举报到了皇上面前,这种天大的罪过被捅开,别说是沈老爷再护不住你,就算是薛家也护不住你,我们能做的只有把你交出去,但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薛家的儿媳,堂堂正正的小王妃,如果就这样交出去,万一有个万一,薛家丢不起那个人,你可明白了。”
九如沉吟片刻,已经了解了大太太话中的意思:“我想我都明白了。”
“和聪明人说话便是这一点强,不用件件都点破的,你比我想得还通透。”
“可是大太太,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想见一见霆岚,我要见薛霆岚,听他怎么说。”
大太太微微牵动嘴角道:“九如,你还心有不甘吗。”
“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答案,我不会就此妥协的。”
“可是,他未必想见你。”
“我知道大太太是有办法的,谨听大太太的安排。”
中间隔着两重的屏风,那一头还特意将烛火点得通明,九如觉得自己更加被隐在黑暗的角落,见不得光,见不得人,不知大太太私底下打的是什么牌。
隐隐绰绰的,大太太的身影被印在屏风中,像是在慢条斯理地喝茶,有人从门外进来,足音这般熟悉,九如猛地睁大了眼,站在她身后的碧痕,将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我还守在父亲病榻边,只说是大太太找我有要事,我抽了个空过来的。”
“老爷的病情看着比最初两天已经和缓许多。”
“亏得方御医隔天过来施针化瘀,方御医的意思是,一个月后,父亲或许可以勉强说话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平日里不觉得什么,老爷一倒下,我都没有主心骨,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大太太急急忙忙喊我来,一定不止是为了说这些话的。”霆岚的声音很稳。
“岚儿越来越聪明,可是不知怎么,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岚儿,多么乖巧听话,看着你出现,心里头就自然开心了,如今看着比那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表少爷看着还精明,我都不敢同你多说话了。”
“大太太是自己人,无论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我是自己人的话,沈九如是什么,我每天问你,她关在柴房之前,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要见你,可是你的回应呢,你不想见她,是因为怕看到她会心软吗,她心心念念以为只有你才会帮她。”
“像岳丈那样的男人在这个世间并不多,而且即便是做出来,也未必能够有人理解,九如这些年也一直恨着她的父亲,她那般聪明,也想不到她父亲为她与她母亲到底做了多少,我没有那么伟大,薛家上下百多口人,我冒不了这个险,不能用痴情种的借口将整个薛家推到风口浪尖。”
九如的双手慢慢的,慢慢的在衣袖中紧握成拳。
“大太太的一句话没有错,我怕自己看到她会得心软,我确实会心软,她从来没有因为我过往的病嫌弃过我半分,她对我的好,我刻骨铭心不会忘记。”
大太太冷笑一声道:“那么她云英未嫁前与表少爷私心暗通,也是对你的好吗,你明明知道她与赵凌琪在婚后还旧情难忘,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九如差些从所坐的椅子上跳起来,可惜这个念头不够是转瞬的一刹那,她答应过大太太的,她只能听,默默的看着,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能发出任何的声响。
“她和表哥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想提。”
“岚儿,你还真是豁达的个性,不知道是像谁呢。”大太太的言语含着讥讽,“你当时装病,老爷才会给你订下这样的亲事,你心里难道没有抱怨过,堂堂薛王府的小王爷娶进门的是个经商门第的庶出之女,她那样的身份,一辈子都配不上薛家。”
“配得上,配不上,她已经是我娶过的女子。”
不,不是这样的,以前霆岚会说,九如是我的妻,如今话语一变,已经不过是娶过的一个女子,一个在他的生命中的过客,匆匆而过,不知道能够留下什么。
“言归正传,大太太请说正题。”
“你准备怎么处置她,总不能再柴房关一辈子。”
“那边是不是急着催我们交人。”
“也不算急,但是人总要交出去的,还有那个物件,怎么翻过整个沁月阁都找不见的。”
霆岚像是很轻地笑了一下,九如听着那笑声,仿佛是对准自己的心口狠狠地扎了一刀:“那是她母亲的遗物,她最喜欢的东西,想必是贴身收着的,沁月阁就是翻遍了地也是找不见的。”
“果然还是你了解她,人,到底交还是不交。”
“悉听尊便,大太太做主即好。”
“人即是要交出去,那么怎么交,万一她流落在外,遭受了一些对待,她吃不吃得起苦还罢了,她的头衔却总是要要挂着我们薛家的,传出去对谁的名声都不好。”
“我已经说过了,所有的都由大太太安排即好,看大太太的样子,一副胸有成竹,应该是都想妥当了。”
“毕竟是你的媳妇儿,我要着你确认过才能够安排的。”
“话都听过了,我的答案也给出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还要回到父亲那边去,他离不得人的。”霆岚躬身给大太太行礼,大步离去,根本没有丝毫的留恋。
大太太在位子上沉默地坐了片刻,才出声道:“来人,将灯烛灭去多半,还有将屏风都撤去了。”
九如那张苍白的脸孔,从屏风后面显出来,大太太眯着眼看着她道:“你都听到了,该问的我都问得很清楚,先前我还说你肮脏地像只鬼,这会儿看着才真正像是鬼一般了。”
“因为很快就会真的成为一只鬼了。”
“你居然没有哭,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为什么要哭呢。”
“为什么不哭,你不是一直说要见霆岚。”
“已经见过了。”九如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平静过,抬起眼来平视着大太太的脸,“大太太既然都安排好了,直接说吧,不用再絮叨下去了。”
“你比我还等不及吗。”大太太冷然道。
九如想了一想,将白玉簪从发髻拔出来,轻轻放在大太太面前的案几上头。
“对了,还有一物,我要问你。”
九如当然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从怀中取出金玉算盘,晃了一晃道:“大太太问的可是这个。”
“知妻莫如夫,还是岚儿了解你,真的是被你贴身带着的。”
九如惨烈一笑,手指使劲捏住算盘的两边赤金框架,左右一分,赤金柔软,哪里经得起这般死命的破坏力,听得碧玉的算珠纷纷落地,这一次再厉害的能工巧匠都不能修补了:“大太太,这个东西,是母亲的遗物,我不能原封不动地交给别人的。”
“你这又是何苦,徒增心中怨念。”
“大太太,你错了,嫁给霆岚,在薛家这一段日子,我沈九如不悔不怨,心甘情愿的事情,素来没有抱怨的余地,我认了,我真的认了。”
大太太拿起案几上面放置的酒壶,斟出一杯来:“这是鹤顶红,喝下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会有太多痛苦的。”
“喝下就什么都不会有了。”九如双手捧起酒杯来,轻轻笑起来,一滴滚圆的泪珠掉落在杯沿,激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白烟,她仰起脖子来,喝得一干二净,放下酒杯,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不减,似乎定格在那一瞬间,再不会变。

第九十章 重生
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久久不愿意醒过来。
九如睁开眼时,闻到很淡很淡的青草香气,张开嘴想说话,觉得嗓子眼被不知名的东西堵塞着,发不出声音来。
她吃力得环顾四周,这是哪里,熟悉又觉得陌生,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喝下大太太给她的毒酒,她已经死了,可是窗口处,映射进来的夕阳又是怎么回事。
有人撩了门帘进来,一打照面见九如睁着眼,顿时欢喜地眉开眼笑道:“老天保佑,可算是醒过来了,这都多少天了。”
这一下,九如确定自己没有死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兰心又是谁。
“别动,千万别动,你身子还虚弱着。”
九如再一次努力地想张开嘴问话,发出的声音很弱:“这是在庄子上?”
“是,庄子后面,外头人找不到的地方。”兰心俯下身来,脸上是真正开心的样子,“你猜你昏迷了多久。”
“两天?”
“两天就谢天谢地了,整整十四天了。”兰心放下手中端着的米汤,“全靠参汤吊命,我知道你总能醒过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久。”
九如总觉得好像身体缺失了一部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楚:“我不是喝了毒药?”
“是,鹤顶红。”兰心一边麻利地搅了温热的面巾帮她擦脸擦手,一边说给她听,“幸亏中途有人给你换了药,不然小命就交代了。”
“那么我怎么还会昏迷这么久的。”
兰心手底下的动作一滞:“你是个看得开的,我也不瞒着你,喝毒药的时候,没人知道你已经怀了身孕,所以孩子没有了,你身体受损厉害,大夫来看的时候说是你自己不愿意醒过来才会迟迟昏迷的。”
“孩子……”九如下意识地用手去摸平坦的腹部,空空的,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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