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清雨宴如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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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清雨宴如织-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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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宋湣彧的神色语气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对了,董方,”沈素卿突然想起什么来,“姑母的事你查得怎样了?”
董方摇头:“我将董家安排在这城中的所有暗人都问了,都说不曾查到过先皇后的踪迹。不过我已经告诉他们了,继续查,一旦有消息会马上通知我们的。”
“那就可以了。”
“二少爷,您喝茶。”一个监工模样的人一脸谄媚地为宋执端上一杯茶,只是宋执偏不吃他这一套,烦躁地吼道:“喝喝喝,喝什么喝?你要是有精神就去帮着算账!到底什么时候能弄完,本少爷在这里都坐烦了!”
那监工被宋执骂得面如土色,把茶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便迅速地逃走。宋执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你跑什么?本少爷是吃人的吗?我不允许你走,你就给我待在这儿。”
那人战战兢兢地站回来,额上渗出汗水来。“我问你,你这还有多久能好?”宋执现在正心烦,父王把大哥派出去带兵,却留他在这边管输送粮草的事儿,想来就窝火。不就是比自己大了两个月吗?又不是大了多少,父王凭什么就觉得他比自己强?就凭他是王妃所生?再说了,就算真是大了好几岁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能力是用年龄来决定的吗?
“回少爷的话,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做了,再快的话会出问题了。要不……我去外面给少爷找几个唱小曲儿的,少爷您消遣消遣,打发打发时间?”
那人说得小心翼翼,说完紧张地等着宋执发话,宋执见他半天不动,冲着他吼道:“那还不快去?!”
那人一惊,边退边慌忙说:“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沈素卿、宋湣彧与董方三人在梨树上悠闲谈笑,树上清风习习,坐着很是舒适。
宋湣彧看着沈素卿手中把玩的竹箫,“小七的箫也吹得很好。”
“是吗?”沈素卿看向董方,眼中带着些期待的神色,“那何不吹来听听。”遂把手中竹箫递给董方。
董方接过箫,手抚着箫身睨了宋湣彧一眼:“还说我呢,我的箫艺还不是你教的?”
宋湣彧笑得开怀,少了平日里的温文:“惭愧惭愧,我这师傅长久不练,早比不得你。”
董方看着他耍赖的模样,也不觉好笑,拿起箫吹了一曲《青玉案》。董方一边吹一边似笑非笑地斜眼瞅着宋湣彧,宋湣彧一听便知道董方的意思,不禁摇头失笑,沈素卿也是精通乐理的人,亦笑看着宋湣彧和董方。
董方吹完一遍,停了下来,问宋湣彧:“怎么样?”宋湣彧佯装生气:“你这小子,长大了就是没以前乖巧,都敢拿师傅开涮了。”说完自己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董方也全脱了少年老成,真正像个他这样年纪的孩子,笑容中带着得意,沈素卿看着董方的笑容,心里怜惜,希望这样的笑容能多停留在他身上一会儿,却突然看见董方收起笑容,看着宋执的方向,冷哼了一声:“这种时候还有这等闲心,若汝平王府尽是这等人物,我们也没必要与他们周旋,这样的人自失民心,天下背向。”
沈素卿移目,看见宋执前唱曲的几名女子,叹口气正要说话,却听得身边宋湣彧先开口:“我们都知汝平王府并不尽是这样的人,小八是怎样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董方听见宋湣彧提起宋陵,沉默下来不说话。
没有人愿意看到有一天会兄弟反目,兵戎相见,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责任。
无论是宋湣彧,还是沈素卿,抑或是董方,抑或是宋陵,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因为这份责任而战,于是他们不得不放弃很多东西。
可他们都会选择勇往直前,英雄,便是要懂得承担。
英雄倾夺何纷然,一盛一衰如逝川。回首时苏杭仍明月,已无奈。

十五、高山流水觅传说

坐拥天下并不是人生幸事,他的幸运在于能遇见那个人
这一生中影响他最深的两个女子,一个给了他千里河山,一个许了他半生蓬莱
一个成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敬仰倚赖,一个成了他身旁枕边最交心的相依相携
前一个离他太远,是他的求不得,放不下,却又不明
幸而有后来的邂逅,放不下的也都放下了
倾尽半生力气,终盼到了蓬莱仙境
——卷三·楔子
〔十五、高山流水觅传说〕
玉州与忻阳只有一座恪支山相隔,要从玉州至忻阳,若不愿绕道,最近的路便是翻过恪支山。
时间并算不上充足,晞帝也顾不得恪支山的险峻,毅然决定从恪支山通过。
两骑行在恪支山的山道上,其中一人便是晞帝宋连城,另一人则是晞帝派去玉州暗中保护并带些监视宋湣彧的翰墨阁五公子穆衍。
穆衍穿着墨绿色的长袍,容颜异常俊美,但他的俊美不同于宋湣彧和沈云瞬,是那种阳刚的英气,大男子的气概。
“公子,您不上恪支山顶去看看吗?我们从恪支山走节省了近半月的路程,时间是足够的。”
刚刚行过上山的路,穆衍以为晞帝会上去看看,毕竟那是他的皇祖父与皇祖母相遇的地方,也是那段传说开始的地方。没想到晞帝只是看了两眼那条路便走过了。
晞帝仰头,静默了一会儿说:“不了……等此间事了,再去看也不迟。”
穆衍点点头,不再说话,晞帝收回目光,有些出神地看着前方,明显是在想些什么。
当年宣成帝后高山流水幸相逢的传说自小便听,也一直敬仰,一直希望亲身到这个地方去看看,可真到了此地,却不敢就此上去。他也是希望自己的皇后就是自己心爱的人,他会把天下的珍宝都捧到她的面前博她一笑,这便是他后宫至今仍然空置的原因。可他心底的那个人是他也不敢奢求的,所以,就算去了山顶又能怎样呢?徒留枉然罢了。
“小姐,我真是搞不懂你,你三天两头往这恪支山跑,可每每到了这儿又只是在山脚下住上几日又走。这都多少年了,你都没上过恪支山顶一次!”
农家小院里,一名身着粉色绫罗的女子慵懒支颔看着自己面前的棋盘,一只手把玩着黑色的棋子,雪白的手指与黑色的棋子形成色彩反差,甚是好看动人。她身旁的侍女兀自叨个不停,可她显然是没有听的。
“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终于,那侍女意识到自家小姐的心不在焉,柳眉一竖。那小姐从棋盘上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侍女笑出声来:“柳儿你才多大,就跟个老婆婆似的,看以后谁敢娶你。”
柳儿听了也不生气,反唇相讥道:“我倒是不大,小姐您倒是不唠叨,可小姐您看看您自己,都二十多岁了,连城西的丑姑娘都嫁出去了,您还待字闺中。老爷太太不催你不逼你是因为疼您,可您好歹自己也上心一些啊!”
粉衣的小姐笑着摇摇头:“你怎知我没有上心?”
“您上心的话怎会现在都没嫁出去?忻阳城里想要娶你的公子能从城东头排到城西头,可您呢?偏是一个都不愿选。”
“他们愿娶,难道我就要嫁吗?我曹婵不是嫁不出去的女子,也不是他们想的那种养在深闺的女子。”粉衣的小姐神情高傲,说得掷地有声,“太阳快下山了,你去吩咐晚膳吧。”
柳儿无奈地应了声是,转身去了厨房,身边没了人念叨,曹婵却无法集中精力下棋了,抬头望着高高的恪支山发呆。
她是八大世家之一曹氏的嫡长女,身份尊贵不亚于公主。她的二姑母是前朝的玉妃,她的大姑母曾是江南第一美人,她忻阳曹婵的棋艺冠绝天下,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才情,怎可嫁与那些凡夫俗子?
从小便听大人们讲恪支山上的传说,对宣成帝后的故事心向往已久,她要像宣成帝后一样,嫁一个真正知她懂她爱她的人。
每次到了恪支山,却不敢上去,因为高山流水的故事不属于她,她找不到懂自己的那个人,就算去了山顶,回想那高山流水千古佳话,风玉琴歌万载风流,就更衬托出了自己的孑然一身,何等凄凉!
“连兄,这里有一户农家,现在天色渐晚,我们不若在此借宿一晚,明日再入城吧。”突然外面有人声传来,然后便听到敲门声。
柳儿与农家的主人都在后院做饭,曹婵只好自己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外面敲门的男子显然也没料到开门的会是一位华裳玉颜的女子,望着曹婵愣了一下:“你……”他身后那名穿着玄色衣衫的男子缓步上前,向曹婵鞠一礼道:“小姐,我与穆兄要去忻阳城办事,无奈天色已晚,想要借宿一晚,不知小姐可否方便?如若惊扰了小姐,还请小姐见谅。”
曹婵细细打量那两名男子,皆是英俊不凡,一表人才,且穿着谈吐不俗,应是出身于世家的公子,从小接受过良好的教育,特别是后面那位玄衣的男子,行动之间虽有刻意的收敛,却还是隐隐透出一股迫人的威严气势,这份气度可不是平凡出身的人能有的,由此看这两人身份定是非富即贵。
曹婵侧了身子,让两人进来:“公子多礼了,请进吧。”
“多谢小姐了。打扰之处,不胜惶恐。”

十六、笑天命何不由我

〔〕
曹婵领着两人走进小院,转身对他们道:“两位请稍事歇息,我去后院与主人家说一声。两位请随意。”
玄衣男子微微颔首,看着曹婵离开,然后目光落在曹婵之前摆下的棋局上。穆衍不会棋艺,看晞帝瞧得津津有味也不好打扰,只好百无聊赖地逛着院子。
曹婵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那玄衣的男子出神地站在石桌前看着棋盘,一怔,然后先对在一旁无聊的穆衍低声说:“公子,都已经安排好了,您先去后院用膳吧。”
穆衍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晞帝,曹婵会意,笑道:“那位公子,我去与他说便是,您先去吧。”
“有劳小姐了。”
待穆衍走后,曹婵深呼吸一口气,确定自己脸上已挂上完美无缺的微笑,才向玄衣男子走去。“公子可愿与奴家对奕一局?”
听到说话声,玄衣男子抬首,便看到曹婵浅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胜荣幸。”
曹婵姿态优雅地坐下,并向玄衣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顿了一下,也一掀袍坐了下来。
曹婵执黑,玄衣男子执白。曹婵先手,她在棋盘右下角落了第一子,玄衣男子惊异地看一眼曹婵。围棋之中,执黑之人第一手向来是下在天元,可这女子下棋的招数却如此古怪,晞帝顿了一下,在左下角落子。
曹婵看玄衣男子的落子,心里一震,抿抿唇,在左上角落一子,晞帝也不迟疑,迅速在右上角落子,然后左上星、右上星、左下星、右下星……
下到后来,两人心神皆是剧震。两人落子都很快,不到一盏茶功夫,棋盘上的棋子已摆了大半,黑白交错。
曹婵又落一子,然后抬首看那玄衣男子。晞帝盯着落子的位置,拿棋子的手滞在半空,这是解意棋局,不是解局棋局!眼前这个女子是想以棋寻知音。
晞帝的手缓缓垂下,手中的棋子落回棋笥。这局棋,他解不得。
曹婵眼神晶亮地看着玄衣男子,这是她从十二岁起就想要遇到的男子,是那个能知她心懂她意的人,为他,她蹉跎了整整十年,女子最美好的时光都放弃了。可是,终究是遇到了这样一个人,于她也无憾了。
看到玄衣男子放下棋子,曹婵急速跳动的心骤停一下。玄衣男子拱手作揖:“小姐棋艺高绝,连晞认输。”
曹婵愣愣看着玄衣男子半晌,忽地笑出声来。方才还叹上天待她不薄,下一刻便将她的梦想狠狠击碎。连晞听着她低低的轻笑声,心下抽痛,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笑出泪来。
良久,曹婵停住笑,望住连晞:“公子是不愿解,还是不能解?”
连晞被她的目光迫得转开脸,“我……连晞,不会解。”
曹婵看着连晞,不说话,只是嘴角噙了一丝嘲讽的笑,这个人竟然对她说,他不会解,何等的讽刺!
两人正沉默中,柳儿的出现,让两人从沉默中恢复过来。“小姐,你怎么还不过去?”然后眼角扫到桌上的棋局,“唉呀,这个时候还下什么棋呀?您下得都痴了!”
曹婵微垂了眼眸,再抬眼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她冲连晞浅笑:“公子,这局棋就下到这里吧,我们先去用膳,等日后有机会,我们再对奕一局。”
连晞颔首,看了一眼棋盘,轻抿下唇,然后随着曹婵起身。
如若这个女子只是有着倾城容貌、惊世才华的女子,那连晞未必会有多大触动,可是她是唯一一个与他心意相通的女子,若说不动心,完全是假的。可是这样的女子,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他现在给不了的,他必须娶曹玉慈为后,他也不愿委屈了她,于是,就此放手也好。
她不懂他的难处,他也不会明言,他只要能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有一个人这样懂他就足够了。
第二日清晨,曹婵打拉开门,竟看见连晞站在外面,他听到声响,回过头来冲她一笑。他的笑容很淡,却莫名让曹婵觉得心动,她微睐了双眼,抬手按住鬓边发丝,站在门边不动。
“在下将要去往高山流水处,小姐可愿同去?”
高山流水处,和他同去高山流水处吗?曹婵脸上笑容愈见明媚,“好。”
换了一身淡绿色的衣衫,曹婵走出来。什么都没带,只有两个人,一起向山上行去。
这个在他们心中如同圣地的地方,内心里一直不敢触碰的地方,终于在得遇彼此之后,能携手同去。
曹婵转眸去看身边的连晞,嘴唇轻轻抿起,就算不能长相守又怎样呢?至少今日她真正活过,真正拥有过,知道这世界上她并不是无人能懂,她并不是孤芳自赏就够了。他有的无奈,她虽不明白,但她知道,这个男子对她,也并不是全无感情的。
连晞知道曹婵在看他,但他并未做什么反应。他明明打定主意与她就此相忘于江湖,却在今晨穆衍叫他走时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也罢,做这个皇帝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今日便由着自己的性子,忘掉汝平王,忘掉曹玉慈,忘掉京城,忘掉政事……忘掉所有烦心的事,为自己过一日。

十七、神往皆同缘何别

〔〕
恪支山不愧是负有盛名的天下第一高山,上山的路虽蜿蜒难走,但四周景色确实壮丽,是别处难觅的。
花草树木,奇异鸟兽,怪石嶙峋,清澈溪水,无一不是佳绝。
两人行得不快,一边赏景一边登山,曹婵觉得累了,他们便停下休息,直到近日暮时分,他们才到达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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