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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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夭-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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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宝贝说,一个女子逐渐年长之后,应该拥有一些首饰。

我想我是谨记这句话的,所以时不时地添置一些首饰。最喜欢的是收集耳环,几乎是每次都要选一对过来。别的女子是早上不知穿什么衣服,我是穿好衣服后不知该配什么耳环。甚少选择戒指,总觉得那是应该由另外一个人,执过我的手,戴上那颗属于我一辈子的东西。

选了一对施华洛世奇水晶耳坠和一只软玉镯子,迅速刷完卡,快速出门奔回住所。生怕犹疑片刻,便会心疼那叫做钱的东西。

开门,屋里漆黑一片。开灯,空间一片寂静。开音乐,开电脑,开电视,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了所有在屋子里可以发出声响的东西。

打开写了三章的小说,重新从头阅读了一遍,觉得有不妥的地方,修改了一番。再续写第四章,拟章节名称,花了近乎十分钟的时间,时至凌晨零点的时候,才写了一页的文字。这码字速度慢得都可以跟乌龟赛跑了。感叹那些个作家该是怎样的才思敏捷,才能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写出那么美的文字来。

关机卸妆洗澡睡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尽管四周已漆黑一片,可是脑子里却像是放电影般影像鲜明。

舅妈说,找个差不多的嫁了吧,眼光别太高了,都这个年纪了。舅舅说,省点花存点钱,先买个房子,没男人也不怕。表嫂悄悄耳语,要不别嫁人了,去医院弄个精子,生个儿子养老,男人靠不住的。表哥一脸陪笑却不敢反驳。皇太后就是我妈说什么了,哦,她说,白闲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上回那个男的怎么又不入你的眼了,你到底想什么样的。

我到底是想什么样的?我怎么跟您老人家说,我们隔着那么大的一条鸿沟,你过不来我这边,我跨不去你那方。我若说出我的想法,那只怕又是一番争执。

胃又疼了。忍吧,忍忍就过去了。再熬一会儿,等睡着了,到醒来,也就不再疼了。把自己缩成一团,这样兴许能不疼一些吧!

背部一阵放射性地疼痛,脸上有汗滴渗出。会晕过去吗?要死了吗?蓦地想起张爱玲的死,一个人在出租房里逝去几天都无人知晓。我也会这样吗?或许不需要几天,一天之内应该会有人知道,因为有个同住的南乔,过完节日她还是会回来的。可那会把她吓着的吧!还有三水君、猩猩、花蝴蝶,我若死了,他们的工资怎么办!还有陆漫,我若死了,岂不会把她给哭死。怎么都不会忘记,那年,当我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陆漫一张满是泪痕的脸。还有萧飞扬,他会不会立在我的遗像前,特遗憾地感叹我的红颜薄命呢?还有叶子归,我这一死,还当真是从此山水不相逢了!叶子归,怎么临死还要想起他吗?这近一个月的不闻不问,他是否还记得有一个叫做白闲的女子。叶子归,凭什么我记住了你,而你却忘了我。叶子归,你欺人太甚。我偏偏还不死了。

摸得手机,拨出手机号,像是拼尽一生力气,声音不稳,可还是完整发出了求救信号。

休息片刻,在疼痛间歇中,起床换衣,我可没有勇气穿着睡衣去就医,那是妇女才做的事。虽说自从上了年纪之后,从没有在人前素颜,怕会吓着人,但也没有闲情逸志也没有力气这会儿去化妆。

换完衣服走到沙发上倦缩着身子,好方便门铃响的时候去开门。

陆漫的速度想是相当快了,但我还是觉得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人在疼痛的时候总是很难觉得光阴似箭。

陆漫从进门到扶我下楼再坐到车上,是一路骂着。骂我疼成这样才叫她,骂我怎么不早找个男人,这会儿也可以有个依托,骂我……

后面骂我什么我实在听不清楚,发现居然有点耳鸣。想是这病果真是相当严重,连并发症也有了。而且还有点思想涣散的模样。许是知道自己即将得救,精神放松了些。

事实上我是将事态发展想得太顺利了些,忽略了陆漫做事从来不着边。车才驶出没多久,便慢慢停了下来。

我恍恍惚惚睁开眼,看到陆漫拍了下方向盘,气极败坏地说:“靠,他妈的,这个时候没油。”

我听得此话,顿觉我的命运竟如此之坎坷。

无力闭上眼睛,摊上这么个朋友,听天由命吧!

听得陆漫貌似又在拨手机,相当长的时间后,又听见骂人的声音响起:“妈的,现在连老娘的电话都不接了,有本事你就死那女人那里别回来了。妈的,我就不信没你就不行了。对,给萧大侠,江湖救急,找他最好。”

我模糊听得她说打电话给萧飞扬,又惊出一身汗来。忙扯着嗓子说:“别,这大夜里的,你叫人家老婆怎么想。还是拦出租车吧!”

背部又是一阵放射性地疼,肚子越发鼓胀起来,顶得胃生疼。把背抵在车门上,用手顶着肚子,真硬。终于知道什么叫腹背受敌了,就是现在我这付模样。

想我白闲还当真是个炮灰命,生个病也生得这么不是时候,这大半夜的想拦个车子想来极不容易,光听陆漫传来的骂娘声就知道了。这要再耽搁下去,可真能把人给活活疼死过去。正想着自己今夜必死无疑的时候,陆漫一边叫我的名字一边跑回来了。

陆漫伸手过来,想把我从车里捞出来。而我偏赶巧的,在这关键时刻眼前闪烁,貌似要睡过去。临睡前听见陆漫惊惶失措地叫我的名字,可见我这时并不是看起来像睡这么简单。蓦然听见有个男人清冷的声音说,我来吧!再然后感觉身子一轻,人已被那人抱在怀里。

那人身上散发着淡淡墨香,甚是好闻,一如初见时那一室的书香。

叶子归,你是知道我快要死了,然后来送我一程的么?

如此甚好。如此也可瞑目了!

朦胧中有人在拍打我的脸,叫着,白闲,别睡别睡,坚持一下,医院就到了。声音低沉,透着些许焦虑,不似初见时的淡寞。

我想睁开眼睛瞧个真切,看看现在抱着我的这个人的眼睛是哪种神情。却又无力睁开眼睛,怕终究只是梦,或只是临死前的幻觉。

恍惚间感觉那人抱着我狂奔,然后我被放置在一张床上,有人用力掐我的人中,感觉到另一番疼痛,生生将我催醒过来。

缓缓睁开眼睛,入眼处,一张陌生的脸,一身白大褂显示了他的身份。边上半蹲着陆漫,脸上有液体,不知是汗还是泪。还有一张年轻护士的脸,手里拿着听诊器。

原来真是幻觉。

“知道这是哪里吗?”白大褂问。

真好笑,我这又不是发烧,还怕脑子坏了不成。终是没多余力气反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医院。”
说出的声音让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竟虚弱于此,跟蚊子叫似的。

“嗯,很好,现在告诉我哪里疼。”确认我脑子清楚之后,白大褂继续问。

“胃疼,胀,背有时也疼。”

“是今天才开始疼的吗?”白大褂拿过听诊器边在我肚子上听边继续问。

“不是,好像一个多礼拜了,也可能十来天了,不记得了!”

这话才出口,陆漫的你丫又出来了,白大褂扭头看了她一眼,只好闭上嘴,用眼睛瞪我。

“疼这么多天也没想到上医院看看?”白大褂语气颇为不悦。

是啊,都像我这样,医院岂不闲死。

“刚开始不是很疼,通常熬一会儿就睡过去了,第二天早上就不疼了。”

“都是晚上开始疼吗?”

“是。”

“慢性胆囊炎症状,具体要等拍完彩超才能确诊。怎么现在很疼吗?”

如果我有力气骂娘,我肯定在骂了,不疼我需要死命扯着床单吗?

“不能先止痛吗?”幻觉中的声音。

掉转头,看到的那张满是沧桑的脸,眉眼微皱,仿佛疼的人是他。

叶子归,到底你是在这里。眼里一阵泛酸,有眼泪在眼眶打转,终是没有滚落出来。

止痛针过后,疼痛渐减,然后拍彩超,最后确诊,慢性胆囊炎加胃胀气,不需要手术,但是需要住院输液消炎。

陆漫守着我不离半步,生怕我再横生意外。

实际上她是没事可做,只能守着我。叶子归把所有琐碎的事都揽过去做了,包括住院手续。瞧着叶子归因为我而忙碌的身影,竟觉得自己这病生得值了,再疼也值了。

或许知道自己并无性命之虞,疼痛已不明显,冰凉的盐水顺着静脉流入体内,竟催得人昏昏欲睡。但却不忍睡,闭上眼睛就不能再看见叶子归了。但是终究敌不过疼痛后疲惫的身体,终是缓缓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陆漫的脑袋埋在床边上,想是累极睡着了。手上还有点滴在滴,有点酸胀,还有更胀的是肚子,不是之前的胀痛,是液体多余的满胀。想叫醒陆漫,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去,果然见叶子归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经过一夜的胡子似乎更长了些,眼睛略显疲倦,隐隐有红血丝浮现。见我望向他,紧抿的双唇轻启:“醒了,还疼吗?”

本应是关切的一句问话,可落在我耳里又是疏离的清冷。虽然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可是那眼里还是毫无温度。一切好像回复初始状态,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夜并没发生。我们只是在画廊见了一面,这会儿他恰好碰见正生病的我,于是礼貌地问了句。

心似薄冰敷盖,顿时凉透。努力挤出一丝笑颜,摇了摇头说:“不疼了。”顿了顿,觉得应该先道个谢,可一出口发觉话又不对:“你赶紧回去吧,我没事了,这不还有我朋友陪着吗?”

叶子归见我这么说,缓缓站起,可能是坐的时间久了些,腿有些不适。

“那行,我就先回去了,你叫醒她吧,点滴差不多也快没了。”说完转身离去。

眼见他伸手开门,突然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总该说声谢谢啊,人家可没义务为你救死扶伤。

“那个,等一下,”门边身影顿住,转身看向我,我咬了咬下嘴唇道:“不是什么大病,别跟萧飞扬说了。”

“好。”

“还有,谢谢!”终于说出这两个字。因为不是挚友,所以得道谢。

“这没什么。好好养病,走了。”

门被关上,再也不见其人影,徒留我一声嗟叹。

叫醒陆漫,开始一天中的吃喝拉撒。医院里吃饭有规定时间,而我当务之急显然是拉撒。这项工种完成后不是接着吃喝,而是接受陆漫的审讯。

一问:什么时候认识的叶子归?

陆漫连叶子归的名字都知道,想来是在我睡着的时候盘问的。我不知道她到底盘问了多少,知道了多少,或许现在她对叶子归的了解比我更多。

答:四月份的时候吧。

“嗯,四月份,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

二问: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陆漫有此一问,肯定也是知道了叶子归乃是自由身。我不晓得她是怎么问的,但是肯定是触到了叶子归的旧伤。

答:没。

暗恋这种事,打死都不能说。太掉面子。

“白闲你出息了啊,睁着眼睛说瞎话。没哈。没你干嘛死拽着人家的手就是不撒啊!”

陆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狠狠批着。这模样,让我想起鲁迅笔下的细脚圆规。

“哪有?”我一脸疑问。

“哪有?那个时候叶子归把你抱出来,本来抱你到他车里换我抱你他开车,结果你死拽着人的手就是不撒,没办法才让我开的车。呵呵,没哈,我当时就知道,你跟这男的肯定有一腿。”

“什么腿不腿啊这么难听,我们就见过一次面好吧!我那不是疼糊涂了吗,大海里的一根浮木,临死前谁都会死命拽着的。你说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不健康。乱想什么啊!”拉过被子就想蒙头,太丢脸了,转而想这医院里的被子不知被哪个人蒙过的,想想又扔了回去。

嘴里使劲反驳,心里一阵发虚。当时居然是这么个情况,以后怎么见叶子归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想起他早上话里的清冷,莫不是将我当成花痴了。

陆漫见我抵死不认,直接爬上床,指着我的胸口吼道:“我想什么?白闲你装什么啊,叶子归这种人,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要钱有钱,要才有才,要貌……嗯,据我观察,要是把胡子刮刮掉,应该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就是有点未老先衰的症状,白头发有点多了。不过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推开陆漫的爪子:“陆漫同学,什么叫配我还绰绰有余,我有那么不堪吗?去去去,回家去,别在这儿给我添堵了。刚好了点。”

“说到这个我还没骂完,你想死以后干脆些,拿根绳子就可以了,居然还疼了个十几天。妈的,你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啊,我有一半的使用权好吧!”

“行行行,我的命全是你的,回去吧,家里还俩孩子呢?我叫南乔过来好了。还有别忘了你那没油的车。”

“一早吩咐阿姨了,白天上幼儿园没关系,晚上我再回去,你让南乔来换。那破车,如果到中午还没加好油停在医院这边来,我就把他手下的那些小篓篓的头发都给剃光了。妈的,嫁了这么个混蛋。哎,还是以前单身好啊,24小时陪床都没问题。那时候,跟白姨俩个人当真是不眠不休啊,楞是把你从死亡的边缘给捞回来了。对了,还没跟白姨说呢?”

“别跟她说,又不是什么大病,省得她唠叨。”

“你,哎,当初那么贴心的母女,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陆漫,我真不知道,我妈她看我的眼神,怎么越来越像是看陌生人。我常想,自己肯定不是她亲生的。”说到我妈,不得不感慨一番。这些话,也只有跟陆漫说得。

“白闲你说这话就没良心了,我是从小在你家混过来的,你妈对你怎样我是最清楚的。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我想她现在这样,是介怀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你看她的眼神像个陌生人,又不跟她亲,就别怪她看你的眼神也是那样。再者说上次那事你也闹得实在是太大了,都说到婚嫁了,偏又反悔,还到处找不到人。这性格,怎么遇到事就只会逃避来着。”这是陆漫难得正经说话的时候,而我却挺怕她这么正经说话,还不如那样疯疯癫癫来得让人轻松。

对于悔婚一事,其实也说不上悔婚,本来就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通了几回电话,见了几次面,然后那男的便去我家提亲,然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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