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欺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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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欺郡马-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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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一辆车,又像是一个巨大的箱子。总之,身下似有车轮辘辊,载着她来到一个可以听见山涧坠落的地方。

双眼被蒙住,全身不能动弹,不知身在何处,但她可以肯定,太后要带她来见一个人,就是那个抛弃她的人。

他会来救她吗?呵,她可以以身家性命打赌,他不会。

但说真的,在她心底,还怀着一丝妄想,希望真如太后的判断,他会顾及一点点她的安危……这大概是世上所有少女的妄想,妄想爱她的人会不顾一切来救她。

她蜷缩在角落里,等了好久好久,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透过遮眼的黑布,阳光似乎愈来愈淡,他来的时候,似乎已近日暮。

终于,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声音很平静,不知他是否看见了她。

“太后召臣来此,不知有何贵干?”只听他说。

“郡马,何必明知故问?你难道没看见这角落里坐着的人?”太后仍是那般镇定浅笑。

他看到她了?为何没有任何反应?如有牵挂,声音里应该会有一丝异样。然而却平静如湖水一般,连一丝涟漪也没有。

“太后到底有何懿旨?臣不明白。”

“郡马,你真不明白?看见昔日恋人被哀家攥在手里,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明白?”

“太后莫非是想以此女做为人质,交换我那岳丈大人?”

“呵,郡马,知道就好,别装糊涂。”

“可惜太后有些误会。”语气仍旧淡淡的。

“哀家哪里误会了?”

“此女子与我并无瓜葛,我怎会为她坏了大事?”

呵,他终于说了,答案如她断定的一样。可为什么真真切切听入耳里,却仍旧像心如刀割,一道一道,直划出血来……“你不会?”太后率先沉不住气,一把撕开雅眠的眼罩,将她推到闻人龙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再说一次,你会不会?”

她的双眼有些朦胧,在碎镜一般的视觉中,依稀看到他的身影。

冷酷的脸,深沉的眉,淡定自若的神色,他无动于衷的一切全落入她的眼帘,带来死亡一般的冰寒感觉。

他在摇头,声音中带着些许嘲弄。“太后,实话告诉你吧,她的真实身份不过是一个行骗江湖的小贼,我闻人龙何许人,会喜欢一个小贼?你拿她来当人质,实在是不明之举。”

“你……你真的不在乎她?”太后恼羞成怒,亲手抽起侍卫的长剑,抵住雅眠的喉,“给你最后的机会,说,到底在不在乎?”

“想杀就杀好了,”闻人龙无所谓的把肩一耸,“她不断纠缠于我,我正苦无方法摆脱她,如果太后就此把她杀了,倒是帮了臣一个大忙。”

雅眠全身打颤,这样狠绝的话,如果不是亲耳所闻,她绝对不会相信。

本以为看在儿时情份上,他多多少少会顾及她一点,可没料到,他竞巴不得她死!

可怜她,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痴情,非但不能白首到老,反而化做乌有,伴随一江秋水东流……“你真的希望我死?”她听见自己忽然开口问。

再问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她要得到确确实实的答案。

闻人龙一怔,似乎没料到她敢当面询问。他稍稍扬眉,低声回答,“我只希望,你不要给我添麻烦。”

呵,果然如此……这就是她深爱的人。如果现在手里有一把刀,她一定会刺瞎自己的眼睛,因为这双识人不明的眼睛早该瞎了!

“龙哥哥,”她轻轻地唤道,“你放心,我永远也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好久没有这样叫他了,所有儿时的记忆在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涌上脑海,特别是那个血色的清晨,小小的她,心甘情愿被他牵着手,跨过尸横遍野的花园,不管前途如何坎坷,不顾一切愿意跟着他到海角天涯。

然而那一切仿佛是前世的记忆,如今时光流转,早已不复存在。

身子忽然猛地往前一倾,喉间深深扎入太后手中的厉剑,一股剧烈的痛漫入颈中,整个人像裂成两半。

倒下去的时候,她看到天边有一抹格外明亮的红,那是日暮的残霞,是她闭眼前最后的画面。



第六章

她死了吗?

好像是。但又好像如在梦中,四周满是软绵绵的云朵,包裹着昏昏沉沉的她,晃晃悠悠。

有人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不断唤着她的名,属于男子的气息迎面扑来。

是她的幻觉吗?否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怪事?她怎么会和一个男子如此亲近?

在她的记忆里,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当年,龙哥哥要进京时,在分离的那个夜晚,在辰山之巅,她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是她主动的。当时一想到要与他分离,情窦初开加上依依不舍,让她做出了那样大胆的举动。

“龙哥哥。”夜半时分,她轻轻推开师父为他临时安排的客房,坐上他的床榻。

“雅眠?”仅是一声轻唤,便将他惊得弹坐起来,“你……你这是做什么?”

“龙哥哥,”她含羞地低下头,倚在他身侧,“我要做你的新娘。”

“傻瓜!”惊慌中又觉一丝好笑,笑她的天真。“你迟早是我的新娘,等我从京城回来以后。”

“你说了这一去得去两三年,我等不了那么久!”她刚刚与他互诉衷曲,却马上要分离,让她怎么舍得?“京城的女孩子那么美,我怕你变心。”

嘟着小嘴,她任性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挣扎了两下,不知是敌不过她的死缠烂打,还是不忍心对她绝情,终究还是任由她搂着。

“龙哥哥,这是什么?”她躺在他怀中,发现他睡衫轻薄,敞开的衣襟露出一块菱形伤口。

“没事儿,小时候练功不长进,被爹爹打的。”他敷衍道。

“你骗我,”她太过清楚他的往事,“闻人叔叔虽然待你严厉些,却不会忍心这样伤你。”

忽然,“啊”的一声,她仿佛惊醒一般,回忆瞬间复苏。

“这是……我刺的?”

那一年,因为她的任性,在他身上留下永不磨灭的疤痕。

“龙哥哥,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雅眠热泪盈眶涌动,剥开他的衣襟,深深往那烙印落下一吻。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惹得他浑身一颤。

她的唇触碰着他火烫的胸,渐渐变得大胆,竟一路往上攀延,直至他的下颔,差一点,就碰着了他的嘴。

闻人龙再也承受不住,翻身将她紧紧压在身下,深深地喘息,用力吻她……她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娇吟,轻抚着他的脖子,似乎渴望更多亲昵接触。

但忽地,他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只伏在她身上,屏息凝视着她。

“龙哥哥,怎么了?”雅眠有些诧异。

“我不能……现在不能……”他低嗄地道,“等我从京城回来,光明正大地娶你,我要给你最盛大的婚礼,让世人都羡慕的婚礼!等我……”

她的眼角湿了,因为被他这番话感动了。

那一夜什么也没发生,他只是静静地搂着她,强忍自己的冲动,实在压不住的时候,才深深地吻她。

但这什么也没发生的夜晚,却是她日后惟一甜蜜的想念,可怜之极的慰籍……“大师姐!大师姐!”

耳畔忽然传来不一样的声音,雅眠猛地睁开双眸,发现梦境与现实截然不同。

她刚才是做了春梦吗?为何身侧的男子顿时消失无影?她明明感受到他,还闻到他的气息……“大师姐,你醒了吗?”一个女子在床边急切地唤着,盯着她那双似醒非醒的眼睛。

“小瑾?”

这是小师妹小瑾吗?她此刻不是应该在纪州吗?

身为丞相千金的小瑾,本名乔木兰,现嫁与皇上的弟弟楚皓明为妻。算起来,雅眠与她已经好久没见了,不知为何地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瑾,”雅眠还是习惯叫木兰的小名,她感到此刻嗓子沙哑,开口说话就是一阵刺痛,“我在哪儿?”

她茫然望着四周的华丽帐幔。

“这是我家。”木兰解释,“大师姐,你受伤了,还记得吗?你被太后的剑刺伤了喉咙,已经昏迷十日了。”

“我没死?”她摸摸颈间,那儿有一块厚重的绷带,缠了又缠。

伤成这样,居然还能还魂,真是奇迹。上天还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连求死都不让她如愿吗?

“为什么……我会在你家?”喉咙好疼,但她忍不住又问。

木兰笑道:“是我家相公把你接回来的。”

楚皓明?他怎么跟这事扯上关系的?

“那日我随我家相公从纪州回京,却听到风声,听说太后要拿你做人质。他顾及你我姐妹情谊,连忙奔至现场,正巧看到你受伤的那一幕。当时人人都以为你必死无疑,太后也觉得一具尸体对她没了利用价值,于是我家相公便向她求情,把你给带了回来。”

那龙哥哥呢?看她将死,他有什么反应?

想问,她却不敢再问。因为每一次关于他的消息,都让她伤心欲绝。

她只能将头深深埋在枕问,不再去幻想。

她一天一天地好起来,喉间渐渐结了痂,说话也不再疼痛,只是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大多时候,她都待在木兰为她安排的卧房里养病,连花园都很少去。

日子过得甚是无聊,除了翻阅木兰留在房中的几本书,或者对着窗外的阳光发呆,她没有别的乐趣。

这段时间,惟一能让她开心的,似乎就是婢女定时送来的花儿。

那些鲜花,品种各异,形状万千,姹紫嫣红地插在白色的瓷瓶里,因为清水的滋养,更显芬芳扑鼻。凑近仔细一看,瓣上还沾有露珠。

在这无聊寂寞的空间里,忽然摆上一簇鲜花,仿佛在死亡中平添一丝生命气息,给了她真正的慰籍。

“莺儿,这花是你采的吗?”她问端来瓷瓶的婢女。

“是每日府里的花匠采了,插在瓶里,让我送来的。”婢女笑道。

“花匠?”男子吗?难为一个干粗活的下人,居然有如此品味,把这瓶中的各式花儿搭配得相得益彰,不争太艳,也不会太素。

她一直以为世上惟有心思细腻的女儿方有如此巧手。

“咱们府中这位花匠可了不起了,自从他来了以后,园里的花儿旺盛许多,他还栽了不少珍奇品种,我以前都没见过呢。”婢女继续赞美。

“是吗?”刹那间,雅眠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兴趣。

他为她搭配的花儿,甚合她意,仿佛能猜到她心思一股,每日会随着她心绪的起伏,而送来不同的花种,让引她胸中阴霾的愁云渐渐流散。

虽然素不相识,却像是遇到了一位知音般,令她惊喜。

“咦?”她忽然在白瓶中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瞪大双眼,玉指轻轻拈起一朵花,诧异道:“莺儿,这不是朝颜花吗?”

“对啊。”

“可现在是下午了……”

朝颜花清晨盛开,瞬间即逝,到了下午大都已经凋零,但眼前这一番景象又是怎么一回事?见鬼了?

“呵呵,就说咱们府里的花匠厉害,他硬是有办法让朝颜花下午才开。”婢女莞尔。

“这……怎么可能?”

“他昨儿晚上在即绽的花蕾处遮了不透光的黑布。待到日上三竿后,才将那黑布摘掉。这花儿被蒙蔽着不知时辰,当黑布一掀,才徐徐绽放。”

到底是何方能人,竟会想出这古怪至极的法子!雅眠霎时怔住。

“咱们府里的花匠说,姑娘您正病着,每日都睡到下午才起身,所以一直看不到他栽种的朝颜花。特地想出了这个法子,给姑娘您的屋子变变新花样,闻个鲜。”

他,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居然对她如此关怀。可见他不仅是一个心思极巧的人,也是一个心地极善的人。

“莺儿,这花匠尊姓大名,何方人士?”忍不住开口问。

“这个我倒不晓得,他入府没多久,平日也不常跟大伙儿说话,只是整天站在花墙底下埋头栽种,脸上沾着泥,连面貌我都没看清。”

“喔。”雅眠点点头,忽然想去会会这位了不起的花匠。

念头一起,便在脑中萦绕不散。待到婢女退去,她亦起身,住园中那片花墙走去。

已到初夏时分,园中万物竞相争艳,只见四周绿叶青枝,繁花纠结,蜂旋蝶舞,霞光艳艳,空气中弥漫浓郁炽热的甜熟芬芳,举目望去,一草一木,皆呈现一片绮丽夺目的美景。

雅眠深吸一口这属于夏日的气息,霎时感到枯萎的身子似乎又活了起来。

原来生命还是有值得流连之处,那日若真的死在太后剑下,到了黑暗的地狱,还能看到这一番可爱美景吗?大概只能与骷髅腐尸相伴吧。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真的康复了。

之前身子是好了,心仍被幽黑疼痛紧紧束缚,整个人像活死人,而此刻心胸开阔,所有的痛楚在这香花微熏之中,消失殆尽了。

脚步似乎轻快许多,不一会儿,那片花墙便近在眼前。

有人正弯着身子,抡着花锄,松着藤蔓下的泥土。

他,就是那位花匠吧。

不知为何,雅眠在看到他背影的一刹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瞬间攥住了她的心,还有杂织在香熏之中,那丝熟悉的气息……“听说你施了个法子,让朝颜花下午才开?”一道声音从花墙后传来。

雅眠这时才注意到,原来此处除了那花匠外,还有别人——她的小师妹木兰,倚在树藤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悠闲开口。

“你这样费尽心思,她也不会知道,又何必呢?”木兰继续道。

弯着身子的人却一直不回答,只顾松土,宛如哑巴。

“说真的,你这园艺是从哪儿学的?呵呵,还真是有模有样!”

“我母亲擅长园艺,小时候从她那儿学的。”终于他说话了。

那声音……那声音……雅眠只觉得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喉咙,紧紧抓住手边的绿叶,生怕自己会在情不自禁下太过冲动。

“好端端一个郡马爷,居然跑到我府里来当花匠,咱们这一回的面子可真大呢!”木兰笑道。

弯着腰的人终于直起身子,转过脸来。俊颜沾着泥垢,可雅眠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污泥下的真实面目。

她感到一阵虚脱,软软地靠到树边,全身的骨头像被击碎了一般,半天都支撑不起来。

“以当下的形式,能得遂王与王妃收留,说感谢的应该是在下。”

闻人龙低声回应。

“嘿,太后满京城到处寻人,却没料到你会躲在咱们这儿。”木兰掸掉手中瓜子,“难怪别人都说你聪明。”

闻人龙静默片刻,犹豫地问:“她……今天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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