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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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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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娘:“如世伯所言,溪亭是小女的溪亭,海棠也是小女的海棠。恰如世伯的《题中兴颂碑》,虽缘起唐人元结的中兴颂,然所歌所颂却是在安史之乱中收复二京的郭子仪,其感其叹却有关百年废兴、身世之叹。”
晁补之听了青娘这番话后不由感叹:“贤侄适才所言的‘百年废兴、身世之叹’也是老夫所想。想人生一世不过百年,其兴衰荣辱亦如过眼云烟,纵是小心谨慎也难保前程锦绣,倒不如快意直性,也好过委曲求全。”
张耒听补之如此一说,也有些黯然,想到苏门四学士均被系于元祐党籍,补之多次遭贬,自已也空有一腔抱负不曾被朝廷重用,所能做的只是借古喻今,以前世之陈酒浇今朝之块垒,想到此不由意兴阑珊,勉强笑道:“无咎兄,似你我这等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胸无子建之才,所有的不过是经史哲论和这为了家国满腔的热忱,可这热忱也不曾有托负的地方,空留这诗词格律又有何用。如贤侄般剔透的知我等感怀身世,若遇元丰人等,不是徒增笑料就是授人以把柄。”
文琪听了忙道:“兄长所言差矣,我朝历来重视读书人,正如无咎兄所言,兴衰荣辱本就无常,何必在意一时得失。高太后在世时重用瞻公(苏轼)等人,官家自幼又聪慧老成,亲政后不免将在太后时期遭受的冷落一一发泄。又兼起用了章淳等人,他们自是同瞻公等势同水火的。
两位兄长被人称为苏门四学士,章淳等人又怎会让兄长们得意?三国姜维人物怎样了得,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不同样遭朝廷猜忌?蜀汉亡后他不是退隐山林也不是投降魏国,而是假意降魏而图谋复兴蜀汉。我等虽无姜维大才,但其志也该效仿。”
补之:“玉甫,姜维虽遭猜忌,却终为朝廷所仰仗,你我等人却只能遭小人陷害,整日苦闷。若是平常人家,儿子与母亲、亲人闹意气也就罢了,可官家与太后与臣子闹意气,受牵连的不只是你我这些元祐旧臣,更是大宋的锦绣江山。如此一般,官家只知要一吐未亲政时积下的闷气,臣子只知党同伐异不事社稷,大好时光就耗在这无止的争斗中,你我这些人又如何自处?”
张耒长叹一声:“百年废兴增叹慨,当时数子今安在?朝廷如此,不免让人心灰意冷,但愿如玉甫所言,荣辱兴衰相替,我等也有扬眉吐气的时候。”
文琪忙道:“两位兄长与弟难得相聚,正该把酒言欢的,怎说起朝堂之事?弟新得的羊羔酒,味道甚好,今日取来正好与两位兄长洗尘。”
青娘见刚才几位长辈谈论国事,早就低了头不发一声,又听父亲说要为两年长辈洗尘,知他们要饮酒了,便上前施礼,退了出来。
走在路上,青娘颇多感慨,自己初来京城,所见所闻所感无不是繁华热闹花好月圆的,父亲虽从言行中流露出对党争的无奈,母亲也隐约提起过朝中大臣对外祖父的诟病,与她而言,感受却不明晰。直到今日,见晁、张二人如此黯然,父亲虽极力排解却也力不从心,青娘只觉胸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张世伯虽恨朝廷小人当道,使他郁郁而不得志,心思却向着官家,盼望着皇上能远小人亲贤臣,晁世伯似对官家识得更清些,知道即使是当今圣上聪慧老成也不免意气用事随性而为,父亲与他二人相比则更超脱些。
至于张世伯所谓小人当道以至贤臣不得志的想法青娘却不以为然,读多了秦皇汉武、欧王苏秦,看过了经史百家、诗文杂记,心中已有定论,谁为君子,哪个是小人?不过是见仁见志的说法,在这有竹堂中三位长辈口里章淳等人报复元祐旧臣是为小人无疑,可在朝堂之上当权者眼中瞻公等人也必是无耻之极。
可话虽如此,正坐在有竹堂的这几位长辈,文才都是如此出众,人品也被士人所称颂,又都怀着一腔报效家国的热血,怎么就不为朝廷所喜?读书人之间不应是惺惺相惜的吗,怎么就闹了个势同水火非要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张世伯《题中兴颂碑》中所说的百年兴废一生荣辱,真能将其看做过眼云烟?青娘百思不得其解,满腹的疑问化作一句“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宫柳咸阳草。”
写罢,并不觉得痛快,心中暗想杨家兄妹骄纵祸国的确不该,可若不是朝政腐败又哪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郭子仪的确救国与危难之中,可算得是中流砥柱,可若无李光弼等人的全力配合,而是如当今一般朝臣相互猜疑、算计,又哪会有收复二京的不世之功?想到这,心中似有一丝亮光照进,提笔在手,刷刷点点,一首七言的《中兴颂诗和张文潜》已跃然纸上。
作者有话要说:

、赞才女赵侍讲也评《如梦令》 生情愫太学生心系和诗人

第十回
赞才女赵侍讲也评《如梦令》 生情愫太学生心系和诗人
太学生赵季诚年方十九,除了每日在太学院读书,常去的也只是相国寺。至于茶楼酒肆大多是朋友、同窗相邀,席间纵是有打酒坐的(下等妓女),季诚从不在意。也曾与同窗到潘楼东街看过仕女夜游,也曾逛过东西鸡儿巷的妓馆,但季诚心爱的是金石碑刻,对着些个庸脂俗粉也不流连。
屋里倒是有个宋宋,算是通房,资质却是不高,又是不识字的,做不了红袖添香的事情。对一个读书人来说,没有一个“弄笔偎人久”的女子做知己还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好在季诚功课很重,对这个也没有太多的闲心。
没有太多闲心的季诚这两日却辗转反侧起来,不是因为功课太重,也不是因为苦寻多日的碑文拓本没有下落,当然也不是为了家族的前程朝堂的社稷。季诚夜不成寐却只是因为他父亲的一段话。
那一晚他去父亲书房,正见父亲与两个哥哥谈话。他与父亲、兄长见了礼就下首坐了,低头吃茶。季诚的父亲赵正之,字挺甫,官居中书舍人兼侍讲,两个哥哥也都有各自的忙,若不是特意,难得碰上一回。
正之但凡有空便叫他兄弟三人到书房小坐,或与季诚的两位哥哥谈论朝政、或考问季诚的学问,或与儿们子评说朝中大臣、坊中人物。每到这时,季诚的话都不多。他还未出仕,父兄们谈论的他自是插不上嘴,况且有父兄在,哪里用得着他在此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呢?
父亲与长兄伯诚正在谈论张耒,这个人季诚是知道的,便留了意。只听父亲说:“元祐旧人才名虽高,然沽名钓誉的多,有真才实学的少。比如张耒,不过是同党间相互吹捧罢了,诗文谋篇不足,语句琢炼不够,除却个别勉强可看,大多都是平直粗疏。”
伯诚道:“父亲所言极是,张耒写文,源于三苏,然语句直白,却似农人所言。”二兄仲诚闻言道:“说起张耒,却教人想起一件事。近日有礼部员外郎的女公子写了首和张耒的古风,通篇见解高妙,词句老道,更兼史识可嘉,颇得士人的赞誉。”
伯诚便问:“可是李大人的长女,曾填了《如梦令》的那个?”仲诚道:“除却她还有哪个?正是此女。”又问正之:“父亲可曾听说过?”正之微然一笑:“京都不过方寸之地,朝堂上又是常见的,为父与李氏虽无往来,他女儿的诗文却是读过的。”
季诚听父亲说读过李大人家女公子的诗文,便脱口而出:“父亲觉得怎样?”话一出口,众人皆愣,季诚恨自己乱了章法,伯诚、仲诚很意外,想不到很少说话的幼弟如此冒失,正之想得却是幼子到底年轻,还不沉稳。便问:“季诚,李家女公子的诗文你可曾读过,有何心得?”
季诚红了脸,起身答道:“长兄适才所说的《如梦令》几首是读过的,只觉清新有趣。”正之笑道:“你说的倒也不错。为父最初读此女的词作却是颇不以为然的,盖因我朝才女辈出,魏夫人、钱塘朱氏、张玉娘等人多有清新可爱之语,所写之物也无外乎春花秋月悲已怨人。此女词作虽清新却也受女子本身眼界所限,然为父读她和张耒的古风,却颇感意外,其词言、立意不只高出张耒,其胸怀更有丈夫之气,让人不能小觑。”
仲诚道:“听闻此女正值二八年华,能写出这样让人称道的诗词实在难得。儿子也听有人议论说如此胸怀不似一个闺中女孩所写,定是有人捉笔,父亲以为如何?”正之道:“能写出这等诗文的,即使是男子也是大才,就算不能入仕封官,也能成为名振一方的名士,又何必假借闺阁女子之口?”
听了正之的话,伯诚等点头称善。父子们又说了些别的,季诚只觉得昏昏沉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待回到自已房中时已是亥时,似乎特别渴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不得入眠。索性披衣而起,翻看以住收藏的拓本,却只觉平日里让他有无穷趣味的拓本似长出了两只手,在他眼前摇来晃去,让人烦乱不堪。
他倚在窗户上,透过窗纸向外看,只觉月色朦胧、暮色深沉、树影摇曳,与平日并无区别。口中不免说了一句:“似这般平常景致却怎能写出那样好的句子?”话一说出来,心中不免一惊,不由笑道:“我道怎么如此辗转,原来是为了这个。”
季诚本是个急性子,这样过了几日,只觉坐立不安又茶饭不思,且不得知心的人说说,更觉烦闷。这一日太学院又放假,坐在房里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博山来报说是綦少爷来了,正在郭夫人房中呢,季诚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快步出了房门。
綦崈礼的母亲赵氏与正之是嫡亲兄妹,两家来往向来亲密。崈礼虽是季诚的表兄,为人却聪颖异常,更兼端方亮直,对季诚也不似两个兄长那样严厉,季诚与他很是亲近。好容易等着崈礼与吴夫人请了安,叙过了话,季诚迫不及待,拉了崈礼就去了清风楼。
未到正午,酒楼的人并不多,兄弟两人捡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崈礼就问:“季诚,如此急切拉了为兄来,莫不是看中什么喜爱的金石之物,辗转不得想让为兄与你设法?”季诚有些不自在,扭捏了一会儿,方说道:“倒是一件事情,弟苦思多日不得释怀,特请教兄长。”崈礼道:“都知你搜集金石碑刻的劲头,你想寻的东西哪一样不是‘穷遐方绝域’。季诚如此执著却还有不能达成心愿的?若是银钱不够,为兄倒也能添些。”
季诚忙摇头:“倒与银钱无关,此事与员外郎李大人有些关联。”崈礼:“莫不是他家有珍贵的古书帖,让贤弟看中了?”季诚:“也有如此一说。”崈礼:“能让贤弟如此情状,此物定是年代颇久贵重非常。”
“也可说千金难买,年代却不算久,二八年华罢了。”见崈礼疑惑,季诚低声问道:“兄长可还记得上次你与我说的李大人家的女公子?”崈礼:“确是提起过,如何?”季诚:“弟初次听兄长提起,心中并未过意,只当件新鲜事来听。后来母亲采春铁佛寺得遇此女,赞她温润有书卷气,弟也只当是官宦人家千金姑娘的品格,未甚在意。不想前几日父亲兄长读了她写的古风,竟评她有丈夫气。弟虽愚钝,喜爱些金石碑刻,却也是个读书人,若能得一红颜知已,应和酬唱,今生又有何求?”
崈礼笑道:“原见贤弟在女子身上并不流连,还以为你要学那林逋,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不想却是你眼界太高,等闲的女子不能入了君的眼。”季诚面上一红,连连摇手:“兄长取笑,兄长取笑,弟不过是想李家的女公子能得父母夸赞,想必人品性情定是好的,才有此想法。”
崈礼敛了笑容,正色道:“季诚,正如你所言,该女子生母是已故王相公的嫡亲长女,继母又是已故御史王大人的长女,李大人现为礼部员外郎,父祖又是齐鲁名儒,算得上是名门之后,她有这样的才学也在情理之中。愚兄猜想,出身这样的人家,她的人品、性情该是值得称道的。只是,贤弟可曾想过,李大人与苏门学士交好,而舅父又得韩公器重。长辈们朝堂上政见不一,私下里儿女们又岂能结成秦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学生结伴游郊外 京都人着意过寒食

十一回
太学生结伴游郊外京都人着意过寒食
那日从酒楼回来,季诚心里倒踏实了,事情的确如叔厚(崈礼的字)所说,李大人与苏门学士交好,即使他行为、处事有自己的原则,即使他识量英伟又俊警异甚,世人都会将他归入元祐一党。而父亲又与章相公是同升并黜的关系,在朝堂上是共同进退的,章相公与苏轼等人势同水火,父亲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嫡子娶政敌的女儿?纵使那李家千金再温润如玉再才华横溢再品德高洁,若没有父亲的同意,他这万千的心意还不是白白的托付,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而担了忤逆父亲的罪名?季诚想到此,不觉一身冷汗,幸亏先与叔厚说了,若是冒然说与父亲,惹父亲生气不提,岂不被兄长们耻笑,让父母寒心?
想到此,季诚原本火炭儿一样的心也冷了几分,再看拓本时也不觉无味,再见宋宋等人在他眼前走动时也不觉烦燥,再受同窗相邀寒食那天郊游时也痛快地应承了下来。
季诚十四岁随父亲转任到京都后每年都过寒食节,全因母亲郭氏随父亲在外宦游多年,对京都思念甚久,所以每逢过节都分外着意。寒食的前一天叫“炊熟”,母亲会亲下厨房,指挥着灶上的人用白面做成枣锢飞燕,飞燕蒸熟后用柳条串了,插在门头上,就叫什么“子推燕”,据说以此来祭介子推。
及笄的女孩也是在这一天上头,去年楚娘及笄,家中的寒食过得就更是热闹。通常京都人都是以冬至后的第一百零五天为寒食节,寒食这天,家家会将柳条插在门上,名为“明眼”,从这天起京都人家的厨房是要灭火三日的,可许多人家也都偷偷在密室里烹炮。
母亲郭氏却不同,外祖父是曾遍历各州提点刑狱的,母亲自幼随外祖父宦游,养成了开阔、刚烈的个性,因此在她的治下,赵府的寒食节从不敢动火。正因如此,母亲就会命人事先准备好许多的吃食,麦糕、乳饼、用蒻叶包着糯米蒸的团子、裹了肉的姜豉……冷是冷了些,吃起来却甚得胃。
每到清明,太学院都会放一天假,还太学生们自在。但让人着恼的却是假期不在同一天,季诚因为功课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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