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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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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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母亲送的花钗的确贵重,我很喜爱,父亲送的砚屏却更得我心。这与银钱无关,皆因你家姑娘是个爱书的人。”
“姑娘,这文人的事,是男人们的事,男人们读书写诗能考状元、做官,姑娘读书写诗也要考状元吗?”
“你这妮子,状元自然是考不得,可读书写诗的女子却不只你家姑娘一个,我朝的魏夫人不但诗文颇负盛名,还多次受朝廷褒奖,被封为鲁国夫人。这样的女子比你说的状元又怎样呢?”
“姑娘,这些奴婢哪里懂呢。像这魏夫人这样的人物,一千个人里也不一定能出一个,又怎么是一般女孩子能比的。她肯定夫妻和美,儿女孝顺,一辈子也不用沾阳春水,不知为银钱发愁,更挨不上夫婿一巴掌。”
青娘笑笑,没答雨儿的话。她走到案前,拿笔写下了“不堪西望去程赊,离肠万回结”,这是魏夫人《好事近》中的一句,离情别绪,愁肠百结,看得人心酸。魏夫人的确像雨儿说的那样,不沾阳春水,不为银钱发愁,也不挨夫婿的打,可她过得并不如意。在嫁给曾氏之前,曾氏还未取得功名,等曾氏进士及第走上仕途之后,她却被丢在了江南老家。好不容易盼着曾氏将她接到京都,却不想曾氏竟与她的养女有了私情。这让原来就幽怨愤恨的魏夫人情何以堪啊。
想到这,青娘只觉得心中烦闷,胸中似有块垒,重重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叫了雨儿,穿了斗蓬,匆匆地去了王氏屋里。
王氏这阵子过得很是顺心,与老爷分别多年,聚少离多,如今夫妻团聚自然别是一番契阔。老爷又见青娘、杭哥儿文采飞扬人才出众,更是感激王氏的教导。两人虽是老夫老妻,老爷对王氏却是愈加爱重。再加上回到久别的京都,亲友相聚又操持过节,十分的辛劳。这几日闲下来了,便觉得身子有些倦,就歪在榻子上,由着采绿给捶腿。
朦胧中觉得采绿的手似乎重了些,睁开眼一看,却是青娘蹲在身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王氏也笑了:“怎么不让丫头们禀报一声,这天寒地冻地,也不多穿点儿。”
青娘站起身来坐到了榻上,轻声道:“女儿有一事不明,想说与母亲,急切里就匆匆地来了。”王氏坐直了身子,“是什么事让咱家青娘如此急切?让母亲猜猜,莫不大清早地得了好东西,来向母亲炫耀?”见青娘摇头,又说“那就是得了什么好句子,要同母亲谈论,”见青娘还是摇头,又道“该不是屋里的丫头们惹你生气了,要母亲作主?”青娘还是不语,王氏一惊“定是杭哥儿玩劣,不敬重长姐,你放心,这就叫了他来,母亲给你出气。”
“母亲”,青娘叫了一声,眼中已有泪光,“女儿有何德能,让母亲如此厚爱。杭哥儿很好,并不曾惹女儿,屋里的丫头们也都规矩。女儿之所以来见母亲,是因为想起了像魏夫人一样的女子,不免有些感伤。女儿记得母亲说过,我朝对女子学文一事是赞许的,甚至出仕的人家还将其作为夸耀的资本。可魏夫人的诗文虽负有盛名,生活却不如意,钱塘朱氏诗文也是了得,却为俗吏所不喜,就连东晋的谢道蕴也有归宁抱怨之事。母亲,女儿不明白,有这等才情的女子该是造化的偏意,既然其才情都为世人所称道,为何她们的夫君却不喜欢,既然她们都负有盛名,却为何不能过些如意的日子?”
王氏没想到青娘说的是这个,她一时倒不知从何说起,就打了个比方,“青娘,你已开始学诗,自然知道律诗中的颔联、颈联是要对仗的。所谓春与夏,秋与冬,暮鼓与晨钟。两事虽有不同,但骨子里是一样的,因此才和谐安乐。然世间事不如意之常□□,如同明镜不幸而遇嫫母,方砚不幸而遇俗子,宝剑不幸而遇庸将,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正如你所说,负有才情的女子是造化的偏意,可造化多给了你才情,定要少给你别的,咱们怎么能奢求太多?”
“母亲,您在闺阁时是有才名的,如今父亲对您如此敬重,可不是造化把才情、如意都给了您?”
王氏一笑:“青娘,你是深闺女子,有些话母亲不便对你讲,你要记住,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什么才子佳人一见钟情一生相守不离不弃,那是话本里的故事,当不得真。你父亲将你填的琴趣拿给同僚们看,没有不称赞,你父亲甚是得意,母亲心里也欢喜。女孩家伤春悲秋是有的,烦恼也是有的,可你要记住,你不是魏夫人,不是朱氏,你是咱员外郎家的李青娘,有父母亲给你撑腰,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赵季诚闲逛相国寺 綦崈礼细说填词人

第六回
赵季诚闲逛相国寺綦崈礼细说填词人
太学生赵季诚之所以爱逛相国寺,除了这里每月五次开放,能买到他喜欢的碑文拓本,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相国寺本身就是一处极好的古迹。该寺初建于北齐文宣帝天保六年,初名建国寺,后渐荒废。唐初曾为郑王府中花园,据说中宗神龙年间有个游方僧人惠云曾在后园池中看见了梵宫的影子,遂募缘易宅,将此建为佛寺。因睿宗曾被封为相王,他即位后将此寺改名为“相国”。到了本朝太宗至道二年,重建了三门,太宗又亲笔题额“大相国寺”。
相国寺山门五间三空六开,两稍间座四大金刚,门前有石狮子一对。山门东西两石塔各高三丈余,二门五间,内坐四大天王。大殿地基由纯木攒成,不用瓦灰,共九明十一暗,四六槅扇,上盖一片琉璃瓦,脊高五尺,兽高丈许。
殿内安置弥勒佛圣容,高一丈八尺,圣容金粉肉色,光照天地为相国寺一绝。左右两配殿,左名伽蓝,右名香绩。又有排云宝阁,内置五百尊颍川郡铜罗汉。大殿两边的廊内,都是本朝名家的题字,墙上又有炽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戏图,又有佛降鬼子母揭盂图。真个是姿态雄伟,精妙绝伦。
更兼相国寺每月有五次开放,让百姓在此交易。于是珍禽奇兽、日常杂物、屏帏鞍辔、笔墨纸砚、珠翠头面、书籍玩好等等诸物皆见于此地,连带得周围的街巷都是店铺林立,热闹非常。
这一日季诚从太学院请了假又来逛相国寺,正在卖书籍古玩的资圣门前踌躇,就听见有人喊“贤弟”,回头一看,却是姑表兄綦崈礼,季诚唱了个喏儿,问道:“兄长何故在此?”崈礼还礼道:“新得了个香炉,正想着你常来这的,却真遇到了。”
季诚就着崈礼的手看了一眼,见是一个青白釉的莲台座炉,炉身折沿盆式,直腹,平底,下边是莲台式座,香炉清净、大方,显得颇有生意。不免笑道:“兄长好眼力,这样清净的炉是要配上品的栈香才得趣味,我新近得了些叶子香,明日就差了人给兄长送去。”崈礼笑道:“季诚知我,正要寻些好香呢,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说着,不觉出了相国寺,时近正午,崈礼、季诚都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近到酒店坐了,置了果菜碟各五样、水菜碗三五只,又使人外买了些软羊、龟背下酒。席间两人说说谈谈,无非是宋家生药铺的布置如何了得,墙上挂的都是李成的山水,会仙楼的杯盘如何奢侈,皆是全套的银梅梢月纹盘盏,又说哪家妓馆的小姐弹得一手好琵琶,哪家的唱得好曲儿。
正谈着,就听隔壁雅间里有人在吟诵,初时两人不甚在意,只觉韵律节拍甚是动听,平上(读“赏”音)去入转换得自如巧妙。再要细听,却只得众人赞叹之声。
二人便留了意,待隔壁再吟时,便都凝神静气。那人吟得却是一阙《如梦令》,季诚听罢只觉清丽婉转,高妙无穷,如江梅清逸疏朗,又如海棠娇艳妩媚。只听得隔壁又是一阵击节赞叹:“红绿之间,可见词者工造语”,“‘试问’一句最见女儿心思”,“玉甫的女公子果然得乃父真传”……季诚听得“玉甫”一句,心中一动,玉甫是员外郎李文琪的字,因文琪曾任过太学正,与他勉强也算得上有师生之谊,莫非词者与之与关?
正思量间,只听崈礼道:“近日听闻员外郎李大人家的女公子颇有才名,今日听来,果不其然。”季诚一听,连忙问道:“怎么李大人的女公子有才名吗,这闺阁女子的事情兄长又怎能知晓?”
崈礼吃了一口酒,这才笑道:“贤弟只爱碑文拓本,对坊间之事不闻不问。亏得你与李大人有师生之谊,连这个都不知晓。据闻这李大人的女公子自幼就聪慧,其母亲素有才名,女公子得母教养,更是诗文了得,才智过人。只因其久居故里,才不为人知。如今李大人将家眷接到京都,尝将女公子的词作付与同僚,这才女的名声就此传开了。”
季诚又问:“适才听那词果真清丽,中有‘卷帘人’一句,似有所指,不知这女公子适的是何人?”崈礼沉吟道:“这个为兄却是不知,只知此女正值妙龄,李大人将其视若珍宝,曾说过‘中郎有女堪传业’的话。为兄私下猜想,或许李大人太过疼爱,不肯轻易许人也是有的。”
季诚听了崈礼说的,也不言语,只是暗自思忖:李文琪为人耿介,此女能得其父如此夸赞,想必是有过人之处。兄弟二人又吃了一阵,见天色不早,就付了酒帐,各个散去不提。
这一日,青娘去给王氏请安,却见王氏手里拿着一只青白釉的瓜棱香合,正要往博山炉里填香,青娘见了就道:“母亲怎么填起香来,不是有采绿她们吗?”说着就从王氏手里把香合接了过来。
王氏见是青娘,笑道:“你来得正好。这是你舅舅家新窨的香,多少年没闻这味儿了,心里急切。”
青娘知道王氏所说的“舅舅”指的是她的亲舅舅,王氏虽是御史大人的长女,却是庶出的,也兼父母已亡故,与娘家也只是礼尚往来。倒是与她亲舅家,因着父亲和她的缘故,往来密切。
青娘仔细看了看香合里的香,倒也看不出多出众,就往炉里填了些。 
不一时,炉里的香味飘了出来,清韵自然中另有一种旖旎,青娘问王氏:“母亲,舅舅家的香果然不同,可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材料?”
王氏道:“哪有什么特殊,不过是常见的返魂梅。”青娘:“母亲,在明水时大伯母也窨过返魂梅,香气为何与舅舅家的不同?难倒不是把香放在瓷器中,用蜡纸封了,在静室的地坑里放上一个月吗?”
王氏:“窨法都是一样,只是因为个人的手法不同,窨出的香自然又千差万别。你大舅母是得了你外祖母真传的,一般人窨的怎么能比?”
青娘问道:“母亲,在明水时也不见您细说京都的种种,为何人到了京都,骨肉时常能团聚了,母亲反而感慨?”
王氏一笑:“你哪里知道,未入李家之时,我父亲就告诫过:为人妇者,当同甘共苦夫唱妇随。怎能不顾着夫家的感受总是炫耀娘家。”
青娘道:“母亲,以前女儿不懂事,祖母向人夸您‘清贫自守’时还不甚明白,现在看来,母亲舍了京都这样的繁华,离了父母兄弟,以御史长女之身嫁于李家,却不以此为傲,反而愈加恭顺贤德,常年在祖父祖母前尽孝。母亲,杭哥儿聪慧,男儿又该志在四方,将来是要出仕的。女儿不然,只愿能常伴母亲左右,不再让母亲受这骨肉分离之苦。
王氏拉住了青娘的手:“我的儿,母亲知道你孝顺,若是等你大了母女们也能常在一处,母亲还有什么不如意呢?”青娘知道王氏这句“等你大了”的意思,是指她今后成亲嫁人,不由红了脸,低头不语。
王氏却没甚在意,接着说:“京都风俗与明水不同,每到上元节后,京都的人都要出城采春的。因只咱们刚到这里,诸事未齐备,倒是耽误了。昨儿你大舅母捎信说想带着几个女孩子出去转转,特意说要带你同去的,就定在明日,你可妆着意妆扮些个,别像在家这般素净。”
青娘一听就笑了,“母亲为何不早说,今儿早上女儿还想,那消寒图上的梅花都快染尽了,正想逛逛呢。”
王氏笑道:“若早与你说了,你还能这般和我稳稳当当地说话?”正说着,只见杭哥儿进来给王氏请安。他听说采春的事也闹着要去,王氏少不得又一番劝慰,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想去可同父亲或是表兄弟们去,舅舅家的女孩子都大了,诸多不便,又许了给他多带好玩的,杭哥儿方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李青娘采春铁佛寺 王钰娘语惊探春人

第七回
李青娘采春铁佛寺王钰娘语惊探春人
第二日,青娘起了个大早,上身穿了件淡黄色袄子,下身穿了条深青色彩纹长裤,围着淡绿色合欢笼裙,裙底露出了青白玉的宫绦禁步,外面罩了件天青色的褙子。头上戴了如意冠,因想着还要穿斗蓬,再簪花钗多有不便,便只在额前戴了金帘梳,又找了副金镶水晶的紫茄耳环配上。
当王氏看见妆扮一新的青娘婷婷地站在面前时,不由得心花怒放,一边吩咐采绿“给姑娘再涂点胭脂”,一边又安排采蓝“把冬箱里那只竹报平安的小铜手炉找来,填上香饼,给姑娘暖手”。等母女两个准备停当,舅舅家的车马也正好赶了过来。除了三舅母因九郎身上不好没来,其它几个舅母都到了。王氏和几个舅母坐了一处,青娘见钰娘掀了车帘朝她招手,便禀了王氏坐上了钰娘的那辆车。
车辆一直向西,透过窗纸钰娘告诉青娘“这里是道者院,前面是宴宾楼,宴宾楼对面是祥祺观,前面的板桥边还有集贤楼、莲花楼。”青娘只见一路上亭榭、池塘、画舫无一不有,还有饮酒的客人乘了小船,挂上账幔,边游边饮。
就问“这里姐姐可是常来的,咱们要去的铁佛寺可比这里好?”钰娘摇头道:“别看咱知道名子,却是一回也不曾来过。妹妹有所不知”,钰娘看了青娘一眼,把嘴凑到她耳边:“这道者院前面都是妓馆。你看那画舫里饮酒取乐的哪有一个良家女子?这种地方景致虽好,却并非咱们能来的。”
青娘面上一红,不再多问。钰娘却不以为然,又对青娘说:“铁佛寺虽远些,可胜在清净,景致也好,妹妹一会儿见了就知所言不虚。”
等青娘进了铁佛寺时,心里不禁暗想:岂止是所言不虚,简直是意外之喜欢。只见楼阁宏伟,杂花盛开。又有雕梁画栋,凉台水榭,且都与途中所见不同。
青娘正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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