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本他们乱糟糟的，只要清醒着，就没安分过，拍桌子敲墙壁唱歌大叫之类非常常见，而且还是轮着来。要不是房间隔音，耳朵都能被吵聋。
小胡子还用武力碾压了一番，打得一个个鼻青脸肿，才老实点。克劳恩上校也果断减少他们的饮食供应，半大小子抵不住饥饿，双方讨价还价，这才勉强保持了和平状态。
他们中间百分之八十在灰色星域没什么亲人长辈，第一次出门，目的还只是探险，就被人包圆儿全收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然而情势比人强，不得不忍着，说话当然也就处处带刺。
班布太难沟通，又突然爆发精神力，现在还在休眠舱躺着。
好容易这个小孩醒过来，头脑清晰，思路清楚，说话似模似样，交流完全没问题，第一次接触他的朱缇娅，好感就刷刷升起来了。
如果鲁本他们说的是实话，这个小孩只有十岁，就已经达到精神力三级体力强度一级的程度，放在哪里都是小天才了。
灰色星域是个混乱的地方，看看鲁本他们就知道，养出来都是什么样的风格。宇盗强者为尊，这个小孩子算得上同龄人乃至同辈人之中的强者，然而看起来除了懂事之外，却和普通家庭的小孩儿差不多少，实在令人好奇。
往往好奇是引发兴趣的开端。
不只是她，克劳恩上校对这个小孩也有兴趣。
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强，还不是没脑子的莽撞，这小子将来前途无量啊。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两天他从失踪人口基因库里面，通过dna比对，查出了米兰的身份，大吃一惊，立刻做出决定，不能让这两个小孩离开。
——开玩笑，从湮灭里活着出来，就算不能探知湮灭的详细情况，至少要挖到谁有这么大本领把他俩带出来。
更要问问，同船的格雷格，是不是没有死。如果死了，尸体在哪里，如果没死，人是不是就在灰色星域。
对于克劳恩上校的决定，班布是知道的，在dna比对成功的那一刻，班布就感觉到对方陡然一振的精神波动。
随后克劳恩上校调出格雷格的照片，沉思的一幕也没有逃开他的观察。
虽然他对于人与智脑结合会成为什么，兴趣只是一般，可想想相关的仪器，想想严密封存从不接入星网的资料，班布就有点心动，想留下来。
但是一想到米兰，他又出现了“难以取舍”的情绪。
主动把米兰带进了宇盗堆，虽然他尽量弄出差不多的环境——长辈设定：威尔、小黑猫；社会设定：红苗圃小学、家庭教师；生活设定：家务、打工、远足……但宇盗和普通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经过资料库归纳分析，米兰在绿叶镇，绝对不会具有现在的体格和能力，更不会那么辛苦拼命。
是的，班布完全相信，以米兰的聪明程度，想打听自己的情况并不困难，甚至不用打听，足足两年时间，从日常就能察觉蛛丝马迹。可是基于信任，米兰并没有过多询问班布，只是努力要变强，努力护着班布而已。
这就是亲人之间的联结？这种感觉很奇妙，完全不能讲道理，也完全没道理可讲。
考虑了这么多，班布觉得自己有被米兰同化的风险。
好吧，他是观察者，既然一切以米兰为主，他就等米兰的选择好了。
反正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他都有自信保护好米兰。
他的米兰。
这四个字化成一股蠢蠢欲动的精神波，排着队跳着舞在班布脑子里打转转。
转了好一会儿，直到外界有精神力探索进来，班布的注意力，才回到米兰身上。
朱缇娅已经离开了房间，米兰半趴在他的休眠舱，透过透明的防护罩，盯着他看。
米兰的精神力升上三级，天赋值三级和六级是两个实力显著提高的分水岭，三级的精神力足以穿透防护罩。
班布明显感觉到米兰的精神力在“戳”自己。
果然米兰露出小小笑容：“就是这种感觉！班布，我睡着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碰我的？”
——竟然被发现？班布暗暗又变了个频。
米兰很小心地避开班布的头，在对方身上“摸来摸去”，又说：“虽然我睡得迷迷糊糊，但戳我的就是你吧？嗯……你变色了？”只要精神力碰到一点，班布整个浅西瓜红色就十分明显，而且，颜色变深？
班布这个时候才认认真真对待米兰精神力的问题，竟然连变频都能感觉到，米兰的精神力，会不会一开始……就变异？
不过米兰显然往另一方面猜测：“是不是爆发精神力后才有的变化？”他抬头看着休眠舱上的数据，虽然分不出来颜色，密密麻麻的数据显示也看不很懂，关键地方比如心跳呼吸精神力波动都在正常范围内，也就放下心来，眉飞色舞，“等联系到宇警，我们就能回家啦！”
——他还不知道，克劳恩上校已经打定主意，一时半刻不会放人的事。
明明只差一点点，就直接和米纳通话了，米兰得有多失望。
班布想了想，改变暗中观察的想法，决定跟着米兰一起去见克劳恩上校。
至少米兰在失望的时候，身边还有他陪着。
或者，他还能提供一些资料支援。
虽然这有点不符合观察者的规矩，不过按照常理来说，兄弟总在一起出现，是很常见的事情。
想到自己可以协助米兰的班布，立刻张开眼睛，跟米兰对视。
米兰的反应非常迅速，先惊后喜：“班布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班布说：“挺好的。”
他坐起来，从内部打开防护罩。
不出意料获得了米兰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后米兰就要去拍响呼叫铃。
“——等等。”班布说，“这位女士不是红十字。”
情报要事先分享。
“……不是？”米兰惊讶。
班布说：“红十字的负责人没有在这里，她说的请示上级，就是那些闯进勇士号的人的上级，也是她的上级。”
米兰脸色变了。
☆、第八十九章 不要试图骗班布
“班布，我昏过去之后他们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像上次一样被他们胁迫？”
他并不追问班布怎么知道的信息，班布的话一向可靠，自己总是在关键时刻没有坚持下去，全靠班布顶着，班布知道的比他多也很正常。
“我很好。”班布说，指指自己身上用作睡衣的大号制式衬衫，“这个是帝国部队款，他们很可能是帝国人，还是军人。”而且标准a餐配备也是帝国制式。
米兰伸手捻捻衬衣上的纽扣，宇盗的东西从哪里来的都有，尤其“蛇猫一窝”还是杂货铺，带来的好处就是他对各种物件都不陌生。
“帝国？我们现在不会是在帝国吧？”联邦和帝国的关系紧张，他也听说，但是无论联邦人还是帝国人，送小孩子回家，无论哪国都没道理拒绝……吧？
班布另一句话对他是个打击：“这屋里，有蜜蜂眼，一直盯着。”
“他们盯着我们做什么？我们有什么价值？”米兰皱眉，翻身钻进班布的休眠舱，拉下罩子，两个人抱在一起，“班布，能听到我么？”
米兰放出了精神力。
顿时有一股西瓜红色的波动欢快跳动几下。
两个人看看对方，米兰脸上的微笑变大，班布则习惯地趴在米兰身上，听米兰分析。
“如果一开始杀人灭口，就不会给我们这样的照顾。宇盗身份很容易辨认，勇士号出事，校长那边不可能这么久没反应，那就是准备拿我们做人质跟宇盗交换利益？人质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们一定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些什么……不，绝对不会是宝藏图，难道是红罂粟的内部情况？也不对，联邦和帝国局势紧张，不可能分出力量扫荡灰色星域或者红罂粟。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
一只手拉住他的手，米兰反握：“他们都是高手，打败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打不过就只好先听话，再试着联系外界。班布——你确定他们不是因为你的事？”他牢牢记得班布因为知道宇盗核心机密而不能离开的事情。
班布摇头：“不会。”
“他们有什么特别关注的么？”
班布老老实实回答：“他们最关注我们俩。”
“我们是被区别对待的？鲁本他们的待遇呢？”
既然米兰问到了，班布就继续老老实实回答：“是的。不如我们。”
“那不一定是因为宇盗的事情。我们就先什么也不做，寻找机会，一有条件，立刻跟宇警还有爸爸联系！”爸爸的履历，如果两年前米兰还只是一知半解，现在他可知道爸爸们的详细身份了。
班布又说：“他们还做了dna比对。”
“dna比对？那就是已经知道我们身份了，但没有联系亲属……”米兰一根手指抵着太阳穴，想了想，“我好像明白一点了。”
“什么？”
“如果不是人质，就是小白鼠。”米兰说，“我们是误打误撞被抓住的，通过身份检验，正常情况下应该放我们离开。如果是宇盗或爸爸的对头，抓我们当人质，必然会早早通知他们。没道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我觉得除了跟我们年纪最小，以及经历和他们不同有关，也没别的了。”
“米兰你真厉害。”
这么短时间内得出90％以上正确率的结论，果然有事的时候找米兰商量，是正确的决定。
现在米兰虽然失望不能立刻联系爸爸，但满满的警惕和斗志，会怎么做呢？
接到休眠舱提示的朱缇娅一进房间，就见米兰习惯性把班布往身后掖掖。
言语礼貌中带着几分警惕：“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见见您的上级。”
“别紧张。”朱缇娅摆摆手，亮出板砖，“先给你弟弟检查一下身体。我要是有恶意，你们俩都不会完好地在这里了。”
板砖迅速贴上班布额头。
对于班布不仅观察入微，而且心中有数又什么都不泄露这一点，作为对手真令人头大，而作为同伴那是相当可靠。
朱缇娅对班布又爱又恨也是为此。
米兰盯着板砖，就在朱缇娅松了口气准备把板砖回收的时候——班布一把抓住了它。
“嗯？”
“你说过，有精神力就可以给我。”班布说，“如果忘记了，有蜜蜂眼记录作证。”
好一记直球。
米兰看看班布，显然他昏睡的时候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
班布解释：“她说可以用我的光脑换。”
米兰马上说：“班布，这么贵重的东西，要谢谢姐姐。”既然对方需要自己，他就有恃无恐。
米兰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于是班布说：“谢谢姐姐。”随手把板砖塞到衬衣里。
朱缇娅：“……”
——她收回前言，这个哥哥一点也不可爱懂事！
既然自己无心之失都被两个小孩抓住摆了一道，直肠子的朱缇娅只好自认倒霉，她一向喜欢武力解决问题，贴心大姐姐什么的，本来就不是专长。
朱缇娅很快调整状态，挑挑眉毛：“上级要见见你们两个——跟我来。”
“不行。”
说话的又是班布。
“嗯？”朱缇娅皱眉。
“要洗漱，换衣服。”班布说，“穿着睡衣在别人家很失礼。”指着自己身上这件宽大的衬衣。
米兰眨眨眼，微笑：“最好还能吃点东西，可以吗？”班布是无心的，他可是故意的，继续试探，得寸进尺。
他要争取点时间，从班布嘴里问出更多，顺便也让对方多等一阵。朱缇娅愿意跟班布讨价还价换东西，他们的生命安全应该没问题。
“小鬼，不听话，就把你们两个人分开。”朱缇娅威胁，“放在隔断精神力的房间里。”
米兰笑眯眯：“可这样出门，确实不礼貌啊。”他解释，“在很狼狈的时候，我们会忍不住忘掉本来应该记得的事情。”
“小鬼，精神力横扫，你的任何秘密都藏不住，之后会变白痴，不会不知道吧？”
“幸好我会精神力自爆。”米兰不以为意。
“我也会。”班布补上。
当米兰不想做个好孩子的时候，他完全就不是个好孩子——跟宇盗混久了，能当上学生会长，可不全靠拳头。
朱缇娅完败。
“半个小时。”
“谢谢。”异口同声。
通过蜜蜂眼看到并听到这一切的克劳恩上校暗自点了点头，这两个孩子有勇有谋，更不能轻易放走。
一件衬衣就泄露了他们的身份，伪装红十字和伪装宇警都不能用，武力威慑也不行。
把人留下的方法……还有很多。
比如武力威胁。
半小时后，收拾妥当的米兰和班布跟在朱缇娅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会议室。
为了显示自己年幼无害，以及没有攻击性，他俩特地换了一身便装。
飞船上的房间普遍不大，这间会议室大概是特例，一张大大的长桌，二十把椅子，基本上排满了室内50％的空间。
另外20％左右空间，是亮晶晶的陈列柜，陈列品不是奖状证书，也不是贵重珠宝，而是各种机甲战车模型，有的很眼熟。
还有枪。
甚至还有空间钮。
虽然已经用精神力看过一遍，但近距离观看的时候，班布……更加心动了。
这些枪和空间钮可不是模型，都是真家伙，曾经的新品，上市不二价，不开放购买，内部人员也得预约排队交保证金政审合格才能……摇号限购。
摆这么多武器，大概这也是为了显示本船作为商务船的特征——来点儿商品陈列？
“长官马上就到，你们坐会儿。”说完，她就离开了。
“好的。”米兰和班布互看一眼，并肩坐下。
三分钟后，两个身穿作战服的人一前一后走来，前面那个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气度沉稳，可称冷淡。后面跟着一位秘书或者副官的人，怀里抱着小公文包，亦步亦趋。
“我是德姆雷科，船长。”前面的人伸出手来，姿势高傲，态度高冷，一看就是上位者。
米兰和班布也站起，一一握手。
后面的人把公文包放在桌上，给德姆雷科拉开座位，又去倒了一杯水送到对方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