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他在家里的专用杯的复制品，用着顺手。
班布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腮帮子鼓了鼓，眨巴眨巴眼睛，评价：“涩。”
马克杯凭空出现，杯里半杯液体还有酒味，而自己手上瓶子的重量分毫未少，晨曦一点也不吃惊，脸上依然带着柔柔的笑容，耐心解释：“这也是禁止未成年人饮酒的原因之一，没有经历过生活，沉积了阅历，是无法品尝出酒类之美的。”
他继续道：“想想每一颗果实，在它还是一朵花的时候，就要开始竞争了，太热了，不行，太冷了，也不行，一定要晴好的天气，适宜的温度，它才愿意展开那小小的花瓣，露出那纤细的花蕊……默默酝酿甜美的浆汁，将阳光的暖意和雨露的清新积累沉淀在心底……”（以下省略五千字。）“……最后，饱经磨难的腐烂升华了，荒芜的路上开起了大片大片红艳艳的花朵，从深渊无数鲜血和白骨的残骸之间爬上地面，流淌着尸骨中最纯粹最凝结的精华，这样形成的酒液，每一滴都值得好好品味，才能更加理解丰富的口感层次，每一种变化都是生活的一种阅历，也不枉果实从无到有再化为虚无的一生。”
班布就这么非常认真地听完了咏叹诗般这么一个长篇。
然后坦然承认：“你说的很对。”
晨曦柔和了眉眼：“谢谢夸奖。”
班布又说：“嗯，我的确没有你说的那种经历，所以确实没有办法理解你说的那些话，只知道这酒跟别的酒，成分不一样。”然后他就报了一遍元素比和分子构成、具体成分，哪类物质与哪类物质发生化学反应后会产生某种香气，哪种香气与哪种香气混合会如何引发味蕾判别等等。
然而，虽然他可以将数据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将化学反应方程式全部默写出一本书来，但这么平铺直叙，觉得实在是干巴巴，完全没有办法使用跟刚刚咏叹诗一样的语言进行描述。
晨曦就见班布说着说着，前一刻还垂头丧气，后一刻就双眼熠熠发亮：“你真厉害，讲得很好听，真是太厉害了！”班布对于这种“自己做不到可别人做得很好”的行为，一向是不吝崇拜并叹服的。
晨曦微微点头：“多谢称赞。”美人一笑，那是万种风情。
以往他使用精神力技能的时候，对方要么沉溺无法自拔，要么气急败坏如临大敌，唯独今天遇上班布，真诚地赞赏？完全是一个例外。
往往兴趣就是这么产生的。
班布又继续道：“我本来是想向你挑战的。”
晨曦微笑倾听。既然是“本来”，一定有转折。
“但是研究精神力排列与身体器官的共振方面，我赢不了你。”刚刚他就试过了，一片干巴巴，自己都很不满意。
晨曦“喔”了一声，笑眯眯听下去。
一旁的老爷奥利尔心里头泪流成河，要是不比武力，他也不一定就输啊，这个小家伙明明什么都不懂！
“所以我只要代替奥利尔的地位做首领就可以了，虽然是三当家，但是也能管很多人，他们说这个最后需要你批准，你能批准吗？”
晨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放下了酒杯。
漫无边际的闲聊，可以说是一种策略，也可以说是一种试探。强强对撞两败俱伤，谁都占不到便宜，不如在闲聊中展示实力，展开双方真实意图的交流。
他展现了自己的精神力，班布能够觉察而不迷失，足以证明精神力的强大。
班布展现的是空间能力，不同于从空间钮中拿取物品，他没有感到任何发动空间钮所需的精神力波动，那么这就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精神力应用方式，这是个强劲敌手。
他暗中将防御等级提高，又说了长长一段话。
想不到，收获的是班布真诚的赞赏和开诚布公，十分出乎意料。
晨曦对班布的观感好了许多，说话也越发温柔与和颜悦色。班布还是嫩了点，不过嫩有嫩些的好处。
班布可没觉得这是在试探，他只是很老实的就事论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
晨曦看向奥利尔，微笑：“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孩子？”
“嗯。”奥利尔心头警铃大作。
“我说老爷，玩笑也该有个限度。”
“不是玩笑。”班布回答。
晨曦站起身：“宇盗首领要做些什么，老爷每天要做些什么，你能做到？”
他走到房间正中，一按手上光脑，通讯信号不断响起，一个个弹幕被阻止又被弹出，各种文件在他周围布成一个球，围得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层层覆盖，简直看不见里面的人。
晨曦把光脑摘下，往庞大的办公桌上随意一抛，登时整个“文件球”追随过去，仿佛嵌到桌面里面去，留半个光溜溜的硕大蛋壳。蛋壳外还有各种纸质文件摞成好几堆，光脑的落点正好在其中一叠摇摇欲坠的文件山上，飞散的纸张纷纷扬扬，晨曦顺手抓过一张，直接递给班布。
“这些都是一个首领应该做的，老爷的工作不比这个少，而且还要出外指挥作战，你想看看他的办公室么？”
班布望着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单词，眼中明显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三秒钟后他回答：“好吧。”
他是观察者，不是决策者，更不想用自己的思维干涉正常的宇盗集团运作，只要收集到资料就可以了。
“收集资料”，“不影响他人注意”，“扮演人类”，具有同样高度的优先级别，如何分配随意。
因此班布很是爽快：“他的工作还是他的，让他继续当吧。”
晨曦微微露出疑惑的表情，仍然用悦耳的嗓音询问：“那么，亲爱的小客人，你来的目的是？”要说认输也认输得太快，要说不在乎地位也太不在乎了罢？想想老爷和他通话时，形容得多么可怕，结果呢？
能力确实可怕，但是说服也出乎意料地容易。
班布想了想：“嗯，你这里有没有能管理研发部门的工作？”
“研发一向由我直接指挥。”晨曦仿佛丝毫不觉得班布刺探这种机密有什么居心叵测的动机，“你感兴趣？从提交报告开始……”他重新戴上光脑，点出一个空白页面，给班布画流程图。
三分钟后，页面上已经放不下什么了。
班布果断摇头，他只想吃食物，一点不想从种地开始，收割，料理，烹饪，装盘……这流程也太长了。
晨曦依然含笑问：“也不想做这个？”
奥利尔已经泪流满面了，这个小恶魔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说话？完全不敢相信。
班布有点为难，既然不做首领，又不能时刻了解科研成果，也不能让人给他做研发，也没有办法在没有钱的情况下获得大量物品……要不要回去绿叶镇？他不是很想回K星，毕竟宇盗这里花样繁多，不断有新鲜事物出现：“……我能不能做宇盗，在这里呆着？”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晨曦坐在班布对面，微微歪着头，一脸好奇。
班布的主要原因当然不能说出来，但是直接原因还是能说的：“我喜欢这里。”
晨曦展开一抹得意笑容：“我也喜欢，这里自由，冒险，肆无忌惮，强者为尊，是一切坏人的保护所。可是——”他话锋一转，“呆在这里一定要付出代价，你能为宇盗做什么呢？”
这就是反守为攻，化被动为主动，要探班布的底了。
班布并不知道自己在这场谈判中已经步步退后——即使知道，他也不在乎——认真想了想，说：“我可以做的工作包括送牛奶，送报纸，修剪草坪，洗碗，收拾房间，协助采购，整理工具，你能推荐我能做的工作吗？顺便说一句，雇佣童工是非法的。”
“整理工具是什么？”晨曦并不理会最后那句提示。
“就是检修机甲时候，打下手，帮忙收拾一些工具和简单零件。”
“机械师么……”晨曦一根手指点点下巴，“这个到是可以。”拥有强大力量，想当宇盗，又不想去烧杀抢掠，很容易放弃到手权力……这孩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这次见面当然不是随意安排的，他更不会毫无准备地就和班布直接谈话，这几天从老爷、阿奇以及红骷髅舰长口中了解了班布的言行，也去星网查了班布的个人资料，除了双亲是前佣兵之外，没有半点可疑之处。
——好吧，最可疑的就是他登上星光号之前，一直表现得十分普通而不引人注意。
这样一个强者，交好总不会吃亏，留在宇盗这边当然更不会吃亏。
而直面之后，他又产生了好感与兴趣。
既然班布本人也愿意留在宇盗这边，那就好办。
作者有话要说：对待不按常理出牌的班布同学，就要打直球啊，晨曦老大v587
☆、第四十五章 班布要上学
晨曦眼底闪着饶有兴味的光，又抛出另一个问题：“你的伙伴呢？”
班布果断答：“他要继续上学。”顿了一顿，很苦恼；“我也要上学；没有毕业证不好找工作，最起码要读完十二年级；拿到高中毕业证。”小学六年；中学六年。
正常人的社会经历里面必须有一份毕业证书，他自然也要有一份；虽然伪造很简单，但那不是自己通过正常路径应得的。
晨曦笑笑，并没有指出就他这种实力已经位于食物链顶峰；有没有毕业证完全无关紧要的问题，更没有指出在宇盗大本营上学，有多么异想天开的问题：“那我们来商量一下……”
奥利尔继续泪流满面；如果威尔在场；也会和他一样泪流满面。
最后双方达成了一致意见；水晶高脚杯和红白马克杯轻轻碰撞，发出“叮”的一声。
“合约达成，班布。”
“合约达成，晨曦。”
上小学的先决条件是什么？
不是年龄，不是智商。
而是——你得先有一座小学。
于是罂粟头骨驻地的一艘古旧飞船的重装计划就提上了日程。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灰色星域”自宇盗将之作为大本营以来的四百年后，第一座公立小学，就这样正式成立了，一个月后开学。
真是可喜可贺，喜闻乐见，喜大普奔，喜从天降。
晨曦彬彬有礼地送走了班布和奥利尔。
现在奥利尔看班布的眼神，又不一样了，起初是戒备，后来是怀疑，再然后是无可奈何，现在么……呆滞。
班布似乎具有将周围人都同化得傻呆呆的能力。
两人登上高层直属的观景电梯，金发雪肤，身着大红色露背鱼尾裙的美女服务员看见班布，微微一愣，随即恍若无事地露出公式化的笑容：“请问两位要去几层？”在这里工作的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奥利尔，但很少见到着么狼狈的奥利尔，是以她的声音还有点好奇，和不甘心，“老爷，祝您早日康复。”心里想的是什么不得而知。
“一层。”奥利尔并没有理会她后半句话，直接指示了层数。他喉部肌肉还没有操控自如，无法说话，只操纵着轮椅控制面板，发出模拟音，声音稍微失真。
在晨曦的办公室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两者之前已经交流过的缘故。
晨曦这个人的底细，他其实也没有完全摸清——宇盗强者为尊的准则就是这样，你可以随意把自己的背景出身抹去，但是抹不抹得干净，别人查不查得到，就各凭本事。
晨曦的出现一直是个谜，等大家开始重视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为罂粟头骨的首领了，而且凭借层出不穷的手段和强大实力，让罂粟头骨在短短十年内成为装备最精良，天赋者最多，隐隐凌驾于众多宇盗团之上的势力。
不然，奥利尔这样的老牌宇盗，哪里会甘心仅仅坐在第三把交椅之上？
只是格雷格的任务……奥利尔在清醒后，第一时间联系晨曦，晨曦的重点并不在格雷格身上，而是……“钱惟宁死了？黑凤要报复？好啊，湮灭是不可抗力，无论帝国，联邦，还是宇盗。两个大国背地里跟我们合作的生意，越来越多，甚至这次劫持格雷格·哈金斯的事，你说‘凤凰军团’是哪边的？”晨曦微微冷笑。
“我去灭了凤凰军团吧，老规矩。”奥利尔请缨。
“会的……”晨曦缓缓答道，依然是音乐般的嗓音，“宇盗的机会，就要来了，你没有嗅到星尘中那股山雨欲来的味道么？联邦与帝国的关系，那些看起来很高明其实很愚蠢的小花招，越来越有趣。甚至格雷格，双方都在抢这个小孩子，若说里面一点问题没有，那才是异想天开。”
要说帝国，所有人的反应只有一个，自然就是以阿尔法星系为大本营，人口众多，实力雄厚，跟中星联邦势均力敌，偶尔对抗偶尔合作，分分合合说不清究竟是爱是恨的阿特利帝国了。
“格雷格这个人，身上有什么异常？”奥利尔追问。
“既然班布在这么一船湮灭的人里，单单带着他俩，就已经很是异常了。”晨曦微笑，“这个小学二年级在读的强者，虽然很嫩，但是自有决断，不可小看啊，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变化，真是期待……”
——宇盗，也不都是粗人，而是有严格分工规则管理的，就像一个集团，甚至，一个王国。传说中光着膀子，挥舞大刀，以船为家，过一天算一天的海盗们，跟现在宇盗一比，就是个渣。
班布吞噬整艘战舰的视频并没有流传出来，无论是否上传到星网，还是保存在自己的光脑之中，当点击播放的时候，都只能看到一段《机甲英雄威尼兔》的动画片。
完全违背科学常识的存在，没有视频作证，别说几船信用额度为负的宇盗了，就是十万人异口同声，那也只不过是个悬而未解的疑问而已。
班布在控制红骷髅返航过程中，要了房间舒舒服服“睡”了两个小时，所有被记录在案的关于他表现异于常人的视频片段，就都变成了威尼兔。
有老爷发号施令解答疑问，宇盗们也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只用来做茶余饭后闲磕牙的小段子而已。少数有脑子的，更不会乱讲，只是暗自提防而已。
班布不是真正的天赋者，根本没有想到高阶精神力者的回溯能力，晨曦通过奥利尔的回溯，能够“看”到他发动吞噬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