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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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伤-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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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婴嫣和杨朴结婚。婚礼的早晨,倪裳托保姆小夏把杨朴的钥匙送来,依旧很是锐利的棱角,没有因开启而打磨得圆润,握着它,婴嫣感觉很像接受了一些过去。
   婴嫣打电话,请倪裳去观礼,倪裳淡淡回了:这是你们的豪华盛宴,我就算了吧。淡淡扣了,那刻,婴嫣便听出她心里的苍凉,无论怎样宽容豁达的女子,让她参加曾经爱过男人的婚礼,究竟是残忍的。
   如果婴嫣和杨朴的婚礼是一道盛宴,在倪裳,已感觉自己像了凄然的残汤剩羹。
   五
   繁华热闹的婚礼中,婴嫣表情涣散,而杨朴竭力的周全,是不肯委屈了婴嫣的,那一刻,婴嫣忽然地意识到,这桩倪裳竭力成全,而自己竭力追逐的爱情,委屈的,或许将是两个人,而盛宴已经开始,大家都无了退出的余地。
   是夜,杨朴说过去看看倪裳。
   婴嫣说:累了,你自己去吧。杨朴便去了。
   婴嫣望着杨朴的背影,恍然间明白了,以前,自己与杨朴的夜,被固执在自己家,其实是不想与倪裳,有如此咫尺的距离,亦不想听她说:杨朴啊,送送婴嫣。那语气,被爱情泡过的颜色,褪不掉的。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男人的心里,装着以任何形式存在的深情过去。
   远观、向往、设计、追逐与到达的现场效果,从来都是不同,如现实与梦的距离。爱情从来没有快乐三人行,这样的自私,没有人可以彻底屏弃。
   婴嫣悄然站在倪裳的门外,看见倪裳,缩在轮椅里,浸泡在微蓝的夜色,看窗外的天空,杨朴的手,扶在轮椅推手上,不若婚礼中热浪迭起的新郎。
   新婚的夜,婴嫣与杨朴很是安静,他伸过手,试图扳过她的身体,其实婴嫣知道,这是他外强中干的一个动作而已。婴嫣没动,他的手也无力,这是一双刚刚沾染过前尘的手,如果他刚才与倪裳属于心灵,那么自己仅仅属于身体?
   泪就滑下来,蹭在被子的一角,不与他知。婴嫣说:亲爱的,今天真累呀。他说:是啊,真累,婚礼向来如此。婴嫣的心跳了一下疼。那刻她才知道,没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爱的男人的过去。
   倪裳从不肯到婴嫣家来,穿过两道门就是的,防盗门的浅浅门槛,对于她的轮椅,算不上障碍,她却不肯,她说:我不想打扰你们的幸福生活啊,以后,不要让杨朴来看我了,有小夏陪我就足够了。
   杨朴却不可以不去看,很多习惯改不掉,杨朴也不想改,他总是固执地认为,婴嫣爱他,倪裳是其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在爱情上,男人总是自信的。
   甚至情人节的鲜花,在杨朴的手里也是两份的,送给婴嫣玫瑰,她知道,爱情是残缺了一个部分的,其中一些被切割在了倪裳的康乃馨上。玫瑰和康乃馨,在杨朴的心里,是等同的味道,他只是在表面上区分了一下而已。
   静如秋水的幸福,在于婴嫣,只是一种表象,而倪裳的安详以及高贵,也是做给别人看的道具,隐隐的伤,藏匿在彼此心底。
   六
   那夜,婴嫣说:杨朴,我们生个孩子吧。
   杨朴说:好啊,等他大点,可以让倪裳教他学法文。
   烁烁的骐骥,便在婴嫣心里冷下去。
   婴嫣依旧去看倪裳,两个女人的聊天,渐渐了,有了一些简短的静默,目光落在不同的地方,彼此的心里,是有了结的,便是有关杨朴。倪裳家里,有杨朴给他买的书,以及种在阳台上的太阳花,小而倔强地生长在阳光下,如小而明晰的伤疤,开放在婴嫣的眼睛里。
   到处都是杨朴的痕迹,婴嫣便知道,倪裳的放弃,其实,是爱他的另一种方式。爱情不过是一场痼疾,一旦得了,便没了治愈的机会,潜藏在身体深处,每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它便跑出来,如顽皮的孩子,折磨了心灵或者身体。
   婴嫣对于倪裳,竟有了渐然的恨意迭起,去看,或者关照,不过是一种敷衍,给杨朴看,倪裳必是洞悉的,那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婴嫣知她若自己一样,必须把一种豁达的宽容表演到底。
   而杨朴,幸福得不知就里。
   他不知道婴嫣的梦里,正有倪裳静静睡去,不再醒来,婴嫣梦里的微笑,花朵一样绽放得彻底。
   爱情的自私,足以让人滋生足够的残忍。
   夜里,杨朴周旋在婴嫣身体上,快乐是他一个人的事,在她心里翻腾的,只是,杨朴和倪裳,曾经用怎样的缠绵,纠缠了与自己无关的纯净幸福,是她从未有过的淋漓尽致。这样梦寐般的臆想里,只有绵长的疼如线绕指。
   婴嫣便喊:杨朴,你一定说,你只爱我一个。
   杨朴喘息,说:只爱你一个。
   婴嫣知道这不是真的。
   和倪裳再一起,冷藏匿在婴嫣眼睛深处。脸上的笑,像一下一下按上去的积木,一转脸的瞬间,就会碎落无声。
   七
   婴嫣越来越感觉,自己不过是倪裳送给杨朴的爱情礼物,他们之间的故事曾经令自己感动,而现在,婴嫣想要杨朴的全部,而不是倪裳之外的部分。
   只有一种可能的情况下,婴嫣才可以得到他的全部,就如梦里,倪裳永远地睡了。
   婴嫣的心,冷得发抖。
   小夏回老家探亲了,杨朴说:婴嫣,你若没事,就早些回家陪陪倪裳。婴嫣说好啊。心又一次颤抖起来,冷风忽忽地穿过身体。
   很多很多的阴冷的场面,一下一下闪过心底。
   包里揣了那把精致的刀子,回家的路上,眼泪莫名其妙地落,一个个片刻,婴嫣不知道身体里装着的是不是自己。
   进门,到看见倪裳,一直是恍惚状态。
   倪裳望着婴嫣笑,婴嫣手足无措,只想把包藏起来,却找不到地方,仿佛她一眼便能看见藏匿在包中的利器。
   倪裳说:这么早啊。
   婴嫣说:啊,下午没事。然后沉默。把包放在茶几上,用眼睛丈量了一下包和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
   倪裳说喝茶吧。婴嫣说啊……恍惚,一直是要命的恍惚。倪裳拿茶,婴嫣一直那样看着她艰难地取茶罐,无动于衷。她细腻的脖子裸露在外面,很好的角度,很好的机会,只要取出刀子,一挥之间,她的动脉就会裂开。
   婴嫣伸手,恰好她抬头,婴嫣一慌,包落在地上,隔着柔软的小牛皮,刀子还是在大理石地面上碰出了清脆的声音。倪裳迟疑地看她一眼:是不是包里有什么跌碎了?婴嫣说:没有,可能是手机,倪裳说:我看看,摔坏了哪里?
   婴嫣捂着包,死死的,不给她看,倪裳眼里逐渐是了淡然的茫然,以及伤感,有什么戳痛了手臂,尖利的刀子落地时穿过了婴嫣的小牛皮包,刀尖扎进婴嫣的皮肤,血一滴两滴地落在地板上,宛若绝望的花蕾,越来越多。
   倪裳望着婴嫣的恐慌,望着寒光四射的刀子,她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女人的包里藏着刀子呢,要我给你包扎一下吗?
   不了。
   仿佛所有的阴谋已被洞穿,婴嫣紧紧抱着包,张皇跑出门,倪裳望着她笑:如果刀子是用在我身上的我会感谢你,我原以为看见杨朴的幸福我会快乐的,其实不是,你们的幸福近在咫尺,其实是我的煎熬,爱情是如此的自私,与曾经想象的不同。
   婴嫣顿了一下,泪水哗啦就落下来。
   回头的泪眼里,婴嫣缓慢说:这种幸福的爱情只是想象,杨朴给我的不是全部。
   然后,浅浅的门槛,就绊倒了婴嫣,倪裳张着唇,那声婴嫣没喊出口,就听见了婴嫣浅浅的笑声,如绕梁的绝唱,回旋出去:原来,错了的不只我一个人。
   尖利的刀子,在触地的片刻,穿进了婴嫣的心脏,让她不曾有片刻的痛苦就去了。
   倪裳望着她苍白的脸,缓缓滑下泪水:你为什么要这么急呢?让小夏回家,是因为我的安眠药已经攒够了。

连谏的爱情■ 让爱来一次生死两相许
   一
   第一次见到安宁,她站在设计部门口吸一瓶酸奶,背了驼色双肩背包,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努力眯起来的眼睛看我,我知道,这肯定是个宁愿眯眼看世界也不戴眼镜的近视眼美人。
   最近,公司市场部和我们设计部正在招兵买马,看模样,十有八九是市场部新招来的公关美女,能进我们设计部的几乎清一色大男人,瞅她吸酸奶的贪婪劲,最多也就设计个儿童乐园里的卡通玩具房,谁敢把高楼大厦交给她设计?
   每天早晨6点,我家隔壁准点响起震耳欲聩的摇滚,那对酷爱摇滚的夫妻我拿他们没办法,数次交涉失败后,我只好把摇滚当了闹钟,几年下来,我愣没迟到过,拿过公司N次敬业奖金,因为每天早晨都是我第一个来公司。
   她的酸奶已喝光,正捏着空盒找不到地方扔。
   我掏出钥匙说:小姐,新来的吧?市场部在左侧第二个门。
   她忽闪忽闪黛色的睫毛:我是新来的,去市场部干什么?
   我笑,指着门楣上的牌子:这是设计部,市场部在那边。
   她瞥我一眼:那几个字我认识。
   我真不明白现在的女孩子,明明是去市场部,为什么非要赖在设计部门口?我不理她,开门。她居然跟进来,溜溜达达的样子很像领导视察,居然站在我的图板前看得有模有样,早晨的太阳,光线恬淡地穿过了窗子,穿过湿润而单薄的空气,打在她细嫩的脸上,闪烁着毛茸茸的细微金光,她拿起一支铅笔,刷拉刷拉地在我尚未完工的图纸上一通乱划,天哪!那可是我谋杀了一周的脑细胞还没搞定的设计,鬼才知道,她的鸦涂会把图纸搞成什么样子!
   我跳起来,喊:你干什么?
   她居然很无辜地看着我:我没干什么哪。
   我一把夺下她的笔:还有比你干这个更糟糕吗?心疼地看看被她糟蹋掉的设计图,呀,我苦思冥想处理不好的阳台和楼梯拐角,在她几笔点化之下,居然呈现完美态势。
   我目瞪口呆,看她,水灵灵的,高中在读的中学生模样,靠在窗边,嘴巴里塞了口香糖,嚼啊嚼的,兀自看跃出楼群的大太阳。
   难道这小妞懂设计?几笔下来,顶得上我一个周的脑袋辛苦,我堆上真诚的微笑:小姐,你也懂建筑设计?
   她乜斜着漂亮的眼睛笑。我说:小姐要懂设计,干脆在设计部干得了。
   她不语,低头,拿出一块面巾纸把口香糖包了,扔进垃圾筐,顺手仍到我桌上一个小本本:我本来就是来设计部上班的,你看不像?
   小本是毕业证书,我翻开,姓名:安宁,年龄:25岁,学历:民用建筑系研究生!
   看着我张口结舌的模样,安宁乐,剔透亮泽的指甲弹钢琴般丁冬丁冬地扣击着桌子说:嗨,傻什么傻?都是面嫩惹的祸,不怪你啦,以前还有人以为我不学无术,高中没毕业就弄一假文凭出来骗人呢。
   我激动:以后谁再敢说你假文凭,跟我说,我去拍他,就你刚才这几笔,绝对见功夫。
   其他同事来了,嚷嚷着:嘉梁,一大早就约会啊,约到办公室里了?
   我得意片刻,有正中下怀的感觉,这小女孩子不错,嘴上自然要虚伪一番:胡说什么,这是新来的同事,安宁小姐。
   结果是,所有人和我最初的反应一样,张口结舌。我开始大肆宣扬安宁的出手不凡,并把安宁帮我完善的设计展览给大家看,大伙瘪瘪嘴,虽没说什么,但我读得出他们眼神里的意思:骗鬼去吧,讨好女孩子,居然用这样的手段,把自己的劳动果实硬往别人头上按。
   我只好望着安宁笑笑,表示无可奈何。
   安宁也耸耸肩,好象对这样的场面已是司空见惯。
   二
   直到人事部来人,安排了安宁的写字桌,大家才相信这是真的,以拖凳子弄出一片纷乱的声音表示抗议,大有跟一高中生模样女孩在同一办公室画图纸是侮辱他们智商的意思。
   好在安宁货真价实,跟我合作过几张图纸后,就让设计部的大男人们口服心服。
   没事做时,安宁像一只快乐的麻雀,叽叽喳喳旋转在每一张写字桌间,让设计部的大男人们很是开心,画图纸时,她皱着细细的眉毛,宛如沉思的天使,久了,就有同事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撺掇我:嘉梁还不下手?
   我只有苦笑的份,我拿什么追她?虽然没有足够的丑陋,也绝不是帅哥级别,学历没人高,家境更甭提,安宁爸爸是市府机关某处长,妈妈更是厉害,挂着局长头衔,站在她家门口都有人家檐下走的感觉,这恋爱还怎么谈?而我,考大学跳出农门,是一切靠自己打拼的第一代城市移民,若是被她拒绝了,伤了面子,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再说我若追她,搞不好还落一攀龙附凤的恶俗罪名,喜欢还是藏在心里吧,过于委屈自尊的事,我不干。
   后来,同事们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和安宁绝对一双金童玉女,你们两个结婚,还会省下我们一份红包呢。尽管心里在蠢蠢欲动,我依旧在面上做无动于衷状:官宦人家千金,我哪配得上?
   久了,安宁竟然有事便喊:金童,玉女请你过来看看设计图纸。
   我起身,周围就有轰然的低笑,当然是善意的,我做正经状:安宁,请不要叫我金童。
   安宁乐:等你有了女朋友,我就不叫了。
   就你这样叫,我上哪去找女朋友?
   安宁白我一眼,很伤她自尊的样子,撇着小嘴巴甩手走人。
   三
   一天,设计部只有我和安宁,我正看报纸,安宁哒哒走过来,懒懒地依在写字桌上,合上我手里的报纸:嘉梁,我要死了。
   这鬼家伙肯定又在琢磨点子折腾我,不理她,摊开报纸继续看。嘉梁,我真的要死了。她把一本病例放在报纸上,我抬头,看她的脸,果然,有一点苍白,水气温润的睫毛也显得干燥,我迟疑着看病例,除了安宁自己填写的姓名、年龄以及职业,大夫写的诊断如天书,我看不懂。
   我说:安宁,你吓唬我?心里却酸一下,虽然我没勇气追她,但我明白自己是百分百喜欢她。
   白血病。说着,她合拢病例,折身塞到包里,然后回来和我一起看报纸,一脸恬淡,如无关自己,她越是这样我越难过,报纸上的文字已是一片模糊,脑袋在没命地翻腾,安宁,快乐的、漂亮的安宁,难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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